顺了苏亦耘的意陪他跳舞,顺便解了苏敬祺的围,让他能离开会场出去透透气,跳完舞之后还能以头痛加剧又晕眩为藉提前离去,这么一想,她也就不再找理由推拒,认命跟着苏亦耘往舞池走去。
“丹菱,你觉得我哥怎么样?”半路,苏亦耘突然发问,笑容带些神秘。
“苏大哥?很好啊,成熟稳重,比你正经多了。”
“有必在夸他顺便损我吗?”他嘀笑皆非地回她一句。
“我只是实话实说。”邹丹菱急忽然觉得他的提问有些怪。
“为什么突然问我对你大哥的看法?”
他笑眯眼。
“我在想,如果我哥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哥,我可以帮忙撮合。毕竟没必要两兄弟都非得娶个门当户对的老婆来讨我爸妈开心,虽然我爸那边可能会反对,但是我能——”
“省省吧!”邹丹菱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他的话。
居然想出让她当他大嫂这种事——唉,亏他想得出来!这男人还嫌她处境不够悲凄吗?
“不要再说些让人家伤脑筋的话了,你大哥好归好,不是我的菜,我也肯定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你自己幸福就好,不要为了让身边的人一样幸福就乱点鸳鸯谱。”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摆出一副头疼模样。
“先说好,陪你跳完一支舞,我可能真的要先回去了。你也别和朋友玩太疯,别忘了你未来岳父、岳母都在场,不要吓坏老人家。”
“你放心,嘉蓉爸妈也喜欢跳国标,我今天这个订婚舞会的安排可能正合他们心意。”
说着两人已经进入舞池,苏亦耘使了个眼色教她往右看,果然看见他未婚妻的父母也在一旁共舞,邹丹菱一时有些恍神,仿佛瞧见他和林嘉蓉白头到老时也能恩爱共舞的景象。
是啊,自己是来给他祝福的,怎么能愁眉苦脸,万一让他看穿怎么办?
事已至此,如果他能和心爱的女子幸福到老,自己失恋又算什么?人生本来就不可能万事顺心,她从来不曾拥有过他的爱,却拥有他最真挚的友情,本来就说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是吗?
“亦耘,祝你和嘉蓉幸福到老。”她将手轻搭上他的肩,随他起舞,甜美笑容里藏着浓浓苦涩。
“谢了。”苏亦耘揽住她的腰,随着舞曲轻柔摇摆,唇畔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笑意。
“知道吗?从我说要订婚到现在,你还是头一次这么正正经经祝福我。我原本还有点担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嘉蓉哪里不相配,所以不赞成这件婚事?”
“被你发现啦?”瞧他神色略变,邹丹菱才又轻笑道:“骗你的!你想太多了,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举双手同意。倒是你,以后一定要对老婆专一,如果敢在外头乱来,小心我头一个跑去向嘉蓉告密!”
“呵,你放心,别说结婚之前,现在我就已经主动把身边桃花砍光,绝对不会让你有告密讨赏的机会。”
“呵,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要知道,你这个人只要一舌女人就自动靠过来,就像招苍蝇的黏蝇纸一样”
“黏蝇纸?”苏亦耘脑中立刻浮现画面,眉头马上皱起。
“我承认自己的确很有吸引力,可是不能换个好一点的形容吗?”
“噢,那就换成摆在那儿就会自动生蛆的腐肉——”
“停!”他换成了八字眉。
“我还是当黏蝇纸好了……”
邹丹菱不让心事泄漏,和他边跳着慢舞边说笑,就和平常一样。
此时此刻还要以平常心“演出”好朋友的角色真的不容易,但她还是办到了。
可是要一辈子扮演这样的解色,她能吗?
不再爱这男人就能,问题是,她能吗?
她笑着,心却纠结成团。
跳完一支舞,苏亦耘守信不再强留她待到宴会结束,邹丹菱也婉拒他找人送自己回去,倒是听的话来到餐桌前,没食欲也多少再塞一些食物进胃里再走,免得头痛、胃痛、加上他不知情的心痛一起抖搅起来,今晚只怕她真会痛断肝肠。
她吃着东西,不经意发现早先出去透透气的苏敬祺已经重回会场,却没重回主人席,一个人远远站在靠窗的角落里,视线像穿透所有人墙,专注而执着地凝视着同一点,一瞬不移。
好奇什么人事物能如此吸引他的注意力,邹丹菱不由得循着他的目光寻去,意外发现远方另一人的眸光也同样落在苏敬祺身上,一样专注得像要望穿对方,久久不曾转移。
邹丹菱脑子瞬间糊成团。
因为与苏敬祺对望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未来的弟妹,林嘉蓉。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心里冒出一堆问号,因为那眼光不简单,就好像自己在没人察觉的情况下注视着苏亦耘,贪恋着多看他一分一秒也好——
“他幸福,却有人因此不幸。”
蓦地,像不小心有人按下了重复播放键,苏敬祺不久前说过的话又在她脑中响起,一遍遍地来回播放,越听越让人毛骨悚然。
难道——
不会!一定只是我想太多。
邹丹菱心里不断犯嘀咕,不想往坏处想,偏又忍不住往最糟的可能去猜。
“欸,一定是我酒喝太多了。”
她决定不看、不想,什么都不去猜,自己的事已经够烦、够复杂了,再凭别人的眼光就去胡思乱想,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是啊,这是现实,不是连续剧……”
她喃喃说了一句,放下餐盘,转身独自离开热闹会场。
没错,因为是现实,所以感表那么融洽的两兄弟,不会上演爱上同一个女人这么洒狗血的八点档剧码;因为不是梦,所以她爱的男人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一切已成定局,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邹丹菱离开会场,下楼来到饭店外头,忍不住回头仰望高楼上依旧璀璨的明亮灯火,如同她深爱的男子,无论何时都在她眼里散发着眩目光芒,如此令人着迷,即便此刻见不到、触不着,依然是她心底最亮眼的那颗星。
“祝你幸福。”
她微笑轻语,真心地,隐忍一夜的泪水悄悄顺着双腮滑落。
怎么收拾好一颗爱人的心,做好身为知己的角色,先等她今晚狠狠痛过、哭过之后,再给她时间去努力学习吧!
第5章(2)
俗话说,失恋时最佳疗伤止痛的良方,就是时间与工作。
邹丹菱不知道得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让自己想起苏亦耘时不会心痛,倒是头一回庆幸自己跟了个工作狂上司,行程每天排满满,忙得让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想像苏亦耘和未婚妻卿卿我我的恩爱画面,原以为自己会从此失眠,却是累得回家就像狗一样往床上一趴,三秒入睡。
或者该说,她也有些故意投入更多精力在工作中,藉此移转对苏亦耘婚事的注意力。
因为如她所料,订婚后苏、林两家长辈很快便接着淡妥婚期,两个多月后便是苏亦耘正式升格为人夫的大日子。
目前她正想尽办法推辞当伴娘的“酷刑”,至于婚礼,除非那天她临时重病或蒙主宠召,否则应该是怎样都逃不了出席的命运。
虽然她的确是出自真心希望苏亦耘能得到幸福,但不代表她伟大到想去观礼、亲自献上祝福。或许是因为实在太不想参加婚礼,所以她连作梦都梦见自己当天高烧不退,“含笑”在家安心养病的画面。
“邹秘书,下个月赴法国和义大利食品厂观摩的行程连络好了没?”
谭景闳走出董事长室大门,边问边朝她办公桌走来,将一叠批示好的文件摆在她桌上。
她起身回覆。
“法国厂商已经连络好,目前正在等待义大利那间冰淇淋厂回覆,他们董事长出国,要等到下周二才能确定让我们进厂参观的日期,不过我行程已经大致安排好。”
“记得把行程安排得紧凑点,停留时间不要超过七天,要赶得上回来参加新竹分店开幕。”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刚刚放在她桌面右上方的那叠文件。
“再追加一间I&C公司,相关资料与名片摆在最上面那个文件夹里,他们也算得上是制作甜点的老店,口碑向来不错,不过要改以采购名义过去,他们对于同业参访不是很欢迎。”
“是。”她点头,立刻抽出文件夹,拿笔记下。
“预计出发时间?”谭景闳拿出手机,打算输入行事历。
“下个月二十八号。”
“二十八?”他忽然抬头看她一眼,像在考虑什么,随即又低头输入手机。
“改为二十七号。”
二十七——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
邹丹菱心头一震,暗自在心中喊了声,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忘了还有“假公济私”这招!
下个月二十七日刚好就是苏亦耘结婚的日子,安排在当天和老板一起出国,不就能顺理成章避开参加婚礼的折磨?
“不过二十七号好像是“速达物流”董事长娶媳妇的日子,我们是不是也有收到喜帖?”
“有。”听见他这么问,邹丹菱原本有些舒展的眉宇又微微蹙拢。
“董事长要参加婚宴?”
“没兴趣。准备一万二的红包,派吴经理代表公司参加。”
“那出发的日期?”她重燃希望。
“维持二十七。”他抬头看她一眼。
“你和新郎官是朋友,不去参加有没有问题?”
“我?”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邹丹菱微愣,继而干笑摇头。
“没有,当然是公事为重。”
“松口气了?”
“嗯。”
“嗯”字说完,邹丹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中有异,诧异地瞪大眼,感觉像突然被人掐住小辫子,紧张得口干舌燥。
莫非他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两人可不是什么朋友关系,她确定自己从来不曾跟董事长透露过半点心事。
虽然董事长见过苏亦耘来接她下班,甚至巧合遇见自己和苏亦耘一起用餐,她和苏亦耘的朋友关系从所皆知,因为公事不能参加朋友婚礼,一般来说应该是她会不会觉得遗憾,怎么会问——
“松口气了?”
邹丹菱揪着胸口,越细想越不安,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等等,该不会是在她难得有空的几回午休趴睡时,把心事化为梦话说出口,该死地恰巧被他听见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邹丹菱脸都黑了。
“呃,董事长,您刚刚——”
“我临时和人有约,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谭景闳没打算等她同意,只是知会她一声,话一说完转身便离开办公室。
“是。”
邹丹菱对着开了又关的门板说话,满脸无奈。
等他回来时机已经不对,自己哪里好再重提这件事?
可越想,越觉得那句话中的弦外之音太明显。
她咬着指甲开始回溯从董事长来到桌边到离开前的一切言行,越想越觉得他要不是有意试探,就是存心为她解围。
解什么围?
当然是给个好借口让她不必参加婚礼。
为什么他会知道她不想参加婚礼?莫非他真的知道她暗恋苏亦耘?!
“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邹丹菱一大跳,此时此刻半点声响对她而言都像是惊心雷,震得心虚的她更加仓皇不安。
“喂?喜富——”
“丹菱……”
“亦耘?发生什么事了?”
心上人的声音她立刻就听出来了,但是两人认识以来,她还是头一次听见苏亦耘如此沮丧的音调,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她也听得出他此刻的情绪有多低落。
“……”电话那端在冗长沉默之后传来一声长叹。
“唉,嘉蓉她怀孕了。”
邹丹菱一怔,随即有一股拿电话砸人的冲动!
听他声音有气无力,和平日轻快从容的愉悦声调判若两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坏事,结果居然是打来向她“报喜”?这种整人游戏她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恭喜你要当爸了。”口不由心,她心痛和心酸。
“呵,是该恭喜没错。”电话那端传来的笑声有些冷。
“不不过你不是该恭喜我当爸,而是当叔叔才对。”
“叔叔?”邹丹菱听得一头雾水。
“才下午你就喝醉酒了吗?你未婚妻怀孕,你怎么会是叔——”
叔叔?!
倏地,邹丹菱像被雷劈中,当场哑口无言。
难道孩子是他大哥苏敬祺的?!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这么荒唐的事怎么可能——
“呵,可笑吧?我的未婚妻居然怀了我大哥的孩子!”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惊讶询问,苏亦耘自己说出解答。
“和连续剧一样洒狗血的情节居然会在我身上发生,是不是很好笑?你想笑就笑出来,我保证不会怪你,真的。”
邹丹菱心疼他都来不及了,哪里还笑得出来。
他是气极、心痛极了,却又无法去报复伤害他的人,一时震惊过度不知该如何是好,才会不怒反笑,这么严重的大事比自己失恋更令人无法接受,她很能感同身受,对他只有满满的不舍,怎么可能存有半点幸灾乐祸的心情。
“亦耘,你冷静下来,别这样。”她试图安抚他。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有没有可能搞错——”
“呵,我也希望只是搞错。”苏亦耘笑得凄然。
“可惜我不是听见别人的谣传,而是嘉蓉自己亲口向我坦白。”
“她明明那么文静乖巧,怎么会……”既然是主角亲口说,可信度就高了。
“是啊,怎么会?”苏亦耘语气轻飘,像在附和她,又像纯粹自言自语。
“呵,她还跟我扯什么因为宗教信仰,无法接受婚前发生亲密关系,结果居然全是骗人的假话。事实是她和我哥本来就是一对恋人,因为一场误会闹翻,又刚好碰上长辈拐我们两个相亲,她一时气愤,想气我哥才答应跟我交往,却没想到我会直接跑去她家提亲。”
“你提亲,她也可以不答应,为什么都订婚决定婚期了才告诉你这些?”
邹丹菱气得槌桌,说来义愤填膺,林嘉蓉在她心目中气质高雅又乖巧的公主形象,瞬间转为最无良、恶毒的坏女人!
“她说和我订婚原本只是赌气,以为我哥一定会向她道歉、求她回头,最迟也会在订婚宴上上演当众示爱阻止仪式进行的戏码,没想到我哥居然会决定退让,事情才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也很抱歉。”
“她抱歉?”邹丹菱真想替他好好痛骂那女人一顿。
“捅人家两刀再说认错人了很抱歉,这样就可以当作没事吗?苏大哥也真是的,你们兄弟感情再好,也没有让情人这种事,他实在太糊涂了!”
“呵,是啊,糊涂!糊涂到不只女人,连他未出世的孩子都要让给我,到时候孩子到底要喊我爸爸还是叔叔?要喊他大伯还是爹地?到底是大哥让我戴了绿帽,还是我让大哥戴上绿帽?哈哈哈,原来我对女人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只看错一次就差点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