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小混蛋,就是要用点『特别的』,等一下你就知道。」带头的鼻环男嘿嘿冷笑。
妈的,这个人的眼神已经不太正常了,就算是乌龟被惹毛也会抓狂,等一下他不知道会怎么整我。
早知道就学那个不知道哪部漫画的男主角,随身在背后藏个金属球棒,还是平底锅什么的,只要有武器,我还怕你们这几个龟孙……
我一边用一半脑袋很阿Q地幻想一些暴力场面,另一半脑袋则拼命思考怎么扭转局面。
对了!我的机车钥匙圈就是一把瑞士刀,只要能想办法把它从裤子口袋拿出来……
我才试图想动一动被压在腰侧的右手腕,突然屁股一凉,我呆掉,过了三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裤子被脱了……干!看不出这些人居然有这种嗜好!
「CAO你们这群恶烂变态!死GAY 炮、烂玻璃……放开我!放开──」
我开始剧烈扭动起来,尤其在看到那辣妞折返,将长长一支警棍交给鼻环男之后。
「怎样?知道要怕了是不是?臭小鬼,刚才不是还很『摇摆』吗?啊?」
鼻环男哈哈大笑,故意用棍子末端刮搔着我屁股的肉,我霎时一阵鸡皮疙瘩从脚底直窜到头顶,差点张嘴就吐了出来。
「其实就跟便秘的感觉一样嘛!也没什么啊,你试试就知道了。瞧你长这张脸,说不定还会就此爱上这种滋味咧!」
「去你妈的,要试你自己插你的X眼试──」
压住我左、右边的两人正邪笑着扳开我的大腿,知道这下大概逃不掉了,我索性破口大骂起来,双眼却忍不住逃避地紧紧闭起。
妈的,难道真的要被……听说很痛耶!Damn!……
好啊,你们这群猪的长相我都记住了,走着瞧,下次我就用篮球加葱花塞爆你们的菊花……
嗯……奇怪?
都过了好一段时间,我的两腿也早被硬生生顶开,「预期的疼痛」却一直没有到来,反倒是一阵惨叫声很突兀地在我头顶上方响起,身上被压着的重量也跟着一轻。
我悄悄睁开一只眼往上吊去,正好看到半空中有个庞大黑影飞过,摔落在几公尺外的草地上。
仔细一看,那个四脚朝天哇哇叫个不停的家伙,不就是刚才还很秋屌的鼻环男?
接着又是「碰碰」两声,另外两个人也一道飞了过去,哥俩好地和鼻环男玩起迭迭乐来,三个大男人跌成一团的惨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怎、怎么回事啊……
这一下变故实在来得太快,我趴在地上看得一愣一愣,脑子还运转不过来,眼前这悲惨又滑稽的景象,忽然又被一片格子图腾遮去。
「喂!你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这下子,我真的完全呆掉了。
是……是他?
不是已经走了吗……
说话的那人蹲在我面前,见我只是愣愣看着他没半点反应,一时间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起来很无奈地搔搔脸,又站起来,回头去探视另外那几个家伙。
那几枚衰男本来还倒在地上「哼哼哎哎」的呻吟不停,一看他走过去,突然个个都精神了起来,忙不迭地一骨碌爬起,边放一些老掉牙的垃圾话,边往公园另一头跑去,转眼间就不见了影子。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草坪叹口气,掉头瞪了我一眼,然后又一脸不自在地把视线飘开。
「欸……你要不要先把裤子穿起来?」他说,脸有点红。
呃!这句话像一枝利箭穿透我的胸口。
糗了,都给他忘了!这时才发现自己是用很丑的姿势双脚开开趴在地上,光溜溜的屁股早就凉透,也不知被人看了多少去。
我心里丢脸的想去一头撞死,表面却故作镇定地慢慢站起来,一边把被扯到膝盖的裤子拉上。
呃?怎么还是凉凉的……而且扣子呢?!
我低头一看,整个傻眼。
妈的死鼻环男!把我的扣子扯掉不说,连整条裤炼和下面的布料都一起遭殃,一裂裂到开档的地方去,这条裤子根本就不能穿了!
我双手颤抖地提着裤子,正在考虑是不是要脱掉上衣围在腰间,还是干脆就这样冲去牵机车赶快回家的时候,一件外套忽然递来我面前。
上面「协扬」两字的校徽,非常刺眼。
「不用你鸡婆,况寰安!」
我很不爽地挥开他的手,少了一只手支撑的裤头因此掉了一片下来,我连忙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遮掩,眼眶突然一阵酸,差点没仰天长啸起来。
可恶──气死我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背后又响起叹气声,然后眼前一黑,一样柔软的东西盖住了我的头。
我一把扯下,正是刚才那件西服外套。
「要用不用随你。还有,你身上有好几处伤,最好赶快擦点药,我家刚好就在附近,要来不来也是随你。」
他说,径自朝公园外头走去。而我只是一直站在原地,瞪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没有动作。
过了十分钟,他又脸色不太好看地走回来,伸手抓住我的臂膀往外拖。
「过来啦!真是受不了你耶!」他嘟囔。
我瞪着那微微陷入我手臂皮肤里的五根手指,再抬头看了看那颗高了我十来公分的后脑杓,一时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的手劲很大,但如果我真使上力,还是可以把它一把甩开没问题。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把它甩开。
第三章
「哎呀!小安安,你同学怎么……怎么身上都是伤呀!」
「妈,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叫我。」况寰安很小声地说,回头看我站在门口不动,又一把将我扯进玄关。
小安安?我肩膀忍不住抖了起来,况寰安大概是察觉到了,没好气地瞪我一眼,丢来两只室内拖鞋到我脚边。
「换好了就上来吧。」他说,换了拖鞋踩上高了一阶的木质地板。
「赶快带你同学回房间擦药,妈正在准备点心呢,等会儿再端上去给你们吃。」况妈妈说。仔细一看,她儿子跟她长得还真像。
「记得不要煮太甜。」
「妈哪有弄很甜呀?弟弟他们明明都很喜欢,就你怕甜。」她说着看向我,「你呢?会不会讨厌吃甜的?」
「呃……还好。」
这女人四十岁有了吧,讲话却还是娇滴滴地,柔声软调,害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应对。明明我身上穿的就不是协扬的衣服,她也完全不怀疑我不是她儿子的同学。
况寰安的那些队友哥儿们我几乎都看过,有哪个有我这种「气质」的……真是。
看来神经大条是会遗传的,例如眼前这个自以为跟我很熟,莫名其妙就把我拖到他家擦药的白目家伙。
「不好意思,客厅现在有点吵。我房间在二楼。」
上楼前,我朝所谓「有点吵」的客厅瞥去一眼,一时也分不清楚到底有几个小鬼在里头。老天,这家伙家里是开安亲班的不成?还是刚才那位老妈其实生了一支足球队?
「喂!你……」
「这件裤子先借你换。」
我别无选择地接住那件朝我抛来的运动长裤,眼巴巴看着他一脸自然地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拿搁在床头的医药箱。
医药箱放在那种地方……看来他受伤也是家常便饭。
「咦?你怎么还不换?」
况寰安回头看到我还是没有动作,有些惊讶地扬眉。
「喔,你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换衣服是不是?那我先出去一下好了。药箱在床上,你自己拿去用。」
话说完他真的就这样走了出去,留我在原地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妈的,这家伙要不就神经真的粗得跟电线杆一样,要不就是在暗中讽刺我……又不是娘们,谁会不好意思啊?反正不该看的也全被他看光了,我还有什么好害臊的?
算了!和这种人生气,也只是跟自己的胃过不去而已。我快手快脚脱下挂在腿上的破布,随便在一些瘀青破皮的地方消消毒抹上药膏,再勉为其难地换上那件裤子。
可恶!裤管还得折两折才不会踩到,我好歹也是有一八二公分高的欸!
「换好了吗?」
过了几分钟,况寰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废话,又不是在穿金子裤,哪用得着多久,你可以滚进来了啦!」我把视线从窗外某座建筑物收回,没好气地瞪去一眼。
「赵永夜,你说话非要这么粗鲁不可吗?」他皱眉走进来,一手拿着托盘,上面摆了两只大得吓人的碗。
「嗯?你站在那边看什么?」
「没。喂!垃圾桶借一下。」我离开窗台,拎起地上那块破布揉成一团,用篮球投射的姿势往墙角一抛。好耶,进!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他蹲下来,把托盘上的碗端到房间中央的矮桌上。
「拎背就是不爽叫,怎样?」
「……如果你是我学弟,我就马上押你去洗嘴巴。」
「啐!我才没那么衰小,被你管到。」我撇撇嘴。「裤子明天再拿来还你,我走了。」
「等一下!把这碗红豆汤吃完再走。」他揪住我,硬是拉着我坐下,塞了一只「碗公」到我手中。
「刚煮好的,趁热快吃!」
我瞪着那一团红糊。说是红豆汤,可是里面看来什么料都有放,满到快溢出来。再抬头看况寰安,只见他慢慢地端起碗闻了闻,迟疑的吃了一小口,脸上变了好几种颜色后,终究还是把那只碗放了下来。
「干嘛?这么难吃还叫我吃?」我看了一阵火大。
「不是啦!我妈的手艺其实很好,只是我实在怕吃甜的,偏偏她又很爱煮甜汤。不信你吃吃看,我弟他们都很爱吃的。」
「喔……」
我用汤匙舀了一匙,红豆、大豆、薏仁、莲子什么的几乎都包含在内了。果然是自己做的,料华丽到不行,换做是外面摊子卖的哪可能这么扎实。
「……刚才客厅那窝都是你弟?」
「怎么可能?还有表弟、堂弟,以及邻居小朋友。我们家族三代都住在一起,这一整栋公寓都是。」
「原来如此。你们家感情还真是好──得不得了啊,这年头三代同堂已经不多见啰。」我嚼着芋圆懒懒地说。
「如何?味道不错吧?」况寰安弯眼笑着问。
「勉强还过得去啦。」我哼了一声。
闹了一下午,我肚子的确也饿了,很快就干掉一整碗。摸着肚子才想站起来,旁边的家伙居然又把我扯了回去。
「那你可以再吃一碗吗?」
「喂!」我瞪他。
「算了,说说的。」他一脸尴尬地摆摆手。「我还是端下去好了,今天这甜度我真的受不了。不过我妈一定很高兴你把整碗都吃光光。」
什么跟什么啊?这家伙……
我歪着头睨他,忍不住说:「姓况的,你还真是个怪咖欸!把我带回家又送汤又送药的,我跟你很熟吗?不但一点也不熟,而且根本就是有仇吧?之前的比赛我还差点就扁了你咧!你都不记得了啊?」
「记得啊,不过这和那是两回事吧。球场上是敌人没错,但没必要下了球场还是剑拔弩张的……老实说,我的确是不太敢领教你的脾气,但也还没到讨厌你这个人的地步,而且说真格的,若不是因为你那天太冲动被判离场,我们协扬大概也没机会赢球,说不定当场就会被淘汰了──」
「靠!你最好给我『惦惦』,讲到那天的事我就有气!」
「想要打裁判本来就是你不对,有什么好气的?我在旁边都替你捏把冷汗。你该庆幸自己只有被禁赛三场而已,而不是永远丧失高中球员的资格。」
什么?这个况寰安还真敢讲!
我听了当场想翻桌,连那碗汤一起砸在他脸上,但突然某个「画面」闪过我大脑,让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个大男人被他轻松几下,就整治妥当的画面……
啧!外表真是看不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什么柔道二段、空手道三段,还是别跟他来硬的好。
「好吧!看在你借我裤子的分上,要走之前,我可以帮你再吃一些。」
我忽然把他的碗移到面前,拿汤匙搅了搅,舀了一大匙放到嘴边,笑咪咪地对他说。
「咦,真的吗?那太好了……唔!」
况寰安话才说到一半,我就趁他嘴巴张开,迅速将那一大坨好料连汤匙一块塞进他嘴里,然后──
拔腿就溜。
哈哈哈哈哈!一个字:爽。
大概是因为心情因此变好了一点,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了,出况寰安家门后,我没有往枫淮的方向走回去,反而顺着马路一直晃下去,来到某栋三层楼高的透天花园别墅外头。
刚才从况寰安房间窗口瞄到这房子时,我还吓了一大跳。是知道「那个家」就在这一带附近,只是没想到居然离况寰安的家这么近。
现在这种时间,大概除了女主人,不会有其他什么人在家吧……我暗暗想着,不自觉地把脚步又移近一些,越过围墙往里面探头探脑。
直到双眼熊熊之间,和某个正在拿水管洒水的中年阿伯对上,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喔,今天是吹什么风,瞧瞧把谁吹来了。」
我正想转身开溜,那道老是让我觉得很机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操!这老头今天没上班喔?
「有什么事吗?你妈刚好出去买菜。」
「没有……我不是来找她的,只是刚好顺路经过这附近……」
「喔,原来你只是顺便过来看看的啊。」机车中年伯若有似无地在某些字眼上加重了语气,又瞄来一眼。
「那你看完了没?还是你要进来坐坐,等你妈回来?」
「不用了。」我一气,话就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我鞋子脏,怕踩坏你的宝贝草坪。」
他哼了声,拴紧水龙头将水管收起,扭过头来绷着脸看我。我们两个就隔着一道墙,谁也不说话地彼此大眼瞪小眼起来。
「随你便。」
最后,他冷冷抛下一句,转身头也不回地进屋去。
我当然也是马上甩头就走,心里骂自己一百遍猪头。妈的又不是犯贱,没事跑来这里受什么鸟气?
啧!都是况寰安害的啦!
***
隔天傍晚,我又来到况家那栋公寓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
觉得就这样把穿过的裤子直接还他好像有些怪怪的,所以昨晚我还特地把它洗过一遍,吊起来晾干。哼!我都这么辛苦了,不还给他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决定了,赶快把东西丢了就跑,让他没机会拿昨天的事找我报仇……我还在脑里「沙盘推演」,突然面前那扇门「呀」的一声就开了。
我吓一大跳,不过好险走出来的人是况妈。她看见我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很梦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