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达丹当年勾结朝廷命官,许多人无故遭到迫害,甚至挑起各门派间的心结与纷争,这些都不应当是一位盟主所为。”五大长老之首的少林掌门发声,只见他长须灰白、形态老迈、眼神浑浊,早就是个一条腿踏入棺材,行将就木的老人。
“你胡说!我爹怎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证据呢?”古辰芳大吼,多年后还要这样污蔑古家,她怎么能忍气吞声?
“古达丹当年以盟主之名,另召英雄大会,实则让许多掌门无端丧命,死在大会之中。而后,企图让无首的门派相拼,从中得利,巩固自身地位,如此无耻之举,实为武林之耻,更是不可饶恕的大忌。”
有人扔出当年所发的英雄帖,上头确实有古达丹的字迹与用印,盟主之印无法仿造。
段松波不解地看着那张帖子,并且要她确认是否为古前辈亲笔所执。
“我爹是被诬陷的!”看着龙风凤舞的字迹,古辰芳不敢相信。
看样子,确实为古前辈亲笔所签及用印。段松波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就算被栽赃,她根本没有翻供的能力。
当年所有被留下来的证据,都指向古达丹,就算遭到冤枉,可死人不会说话,活人又无话可说,陷入最凄惨的景况。
段松波握住她的手,就算真是无法克制住也绝对不要在敌人面前崩溃。
“你要坐上盟主宝座,武林是不会同意的。”
“为何?”段松波不明白,他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在痛宰他们一顿,才肯乖乖交出宝座吗?
“武林盟主不能是朝廷中人,你当年是王朝的兰陵将军,资格不符。”段松波打个呵欠,真是受不了这些老古板。
“那你们最好找到当年我在朝为官的证据,否则随意栽赃,实难令人心服口服。”必要之时,段某只好逐一铲平各大门派,积极灭去反对声浪,如此才能彰显我对自身名誉捍卫的决心,以及对盟主之座势在必得的信念。
夜深,丁禀亦锁紧房门,打算就寝。
今日段松波顺利夺下盟主之位,他由衷地替师妹感到高兴。
即便欢喜,段松波不免身上带伤,本想办桌酒席宴请他们的,结果两人部不在客栈,他是扑了一个空。
本以为,段松波会因为一整日的赛程而感到疲惫,没想到还有气力跟师妹到外头溜达。
他请掌柜带话,明日晚膳在城中的大酒楼聚头,由他作东,不见不散。
于是,他订了位置,请酒楼的疱子做些拿手菜,希望明日两人能吃得高兴。
这些年,不知道古辰芳过着怎样的日子?明明是个大姑娘,却瘦得如风一吹就要跑,可见得吃食随便,根本无心照料自个儿。
他看了,不免感到心疼。从前被师兄弟们捧在手心呵护,如今却孤身影只打拼,如果段松波没有在她身边,他打算将她带在身边,不愿见她辛苦。
如果可以,免关男女之情,丁禀亦只是希望可以好好照顾她―辈子,为她遮风挡雨,虽不见得能够让她如从前那般不虞匮乏,但跟平常人家比,绝对相去不远。丁禀亦忍不住叹一口气,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选择重来的话,他不会让古家走到这样的境地……
碰地一声,房门遭人踢开,数十人鱼贯闯入,手持长剑,将丁禀亦团团包围。
“你们是……”见他们身着宫服,是朝廷里的人!
宝剑出鞘,丁禀亦蓄势待发。
“丁禀亦,我终于找到你了。”一道清朗的嗓声,自门外踏入,年纪与他相仿,两人相差不远。
“闵诚恩!”
“看来这些年,你过得倒是很不错嘛。”当年的漏网之鱼,总算被他逮着了。
握紧剑柄,丁禀亦已做好要杀出条血路的准备了。
“王爷福想念你呢,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这一路上让我照料,不会亏待你的。”
“我呸!当年中了你们的伎俩,是我识人不清!哼,如今你做了刑部大人,倒是满面春风啊!不过,若让朝廷知道你徇私废公,不知这身官服还能穿多久?”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懊悔自己的错误。
“呵,若无你,古家怎会蒙上这不白之冤呢?”闵诚恩冷笑,多亏他当年的一臂之力了。
第10章(1)
古辰芳坐在风云镖局里,一脸晚娘面孔。
她迟早会被段松波给活活气死!
当初明明答应她要重振古家风光,但如今呢?他没有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她就阿弥陀佛了。
半年前,他拿下盟主宝座,当没三天,居然就落跑离开,而且还不知去向,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压根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别无选择下,她仅能气得回都城,到风云镖局逮人,结果哪知,他根本没有回来。
目前她落脚在都城,盼望哪天能够亲自逮到他。
她的性子很直,心眼也很死,所以才会把自己逼到一个无路可退的地步。
半年前,丁师兄留了口信给掌柜,之后就离开大城,说好为他们庆祝,结果自己却没有来。
他们俩酒足饭饱,还是不见丁禀亦的踪影,于是到了师兄下榻的酒楼,听说他已结帐离开,古辰芳自然无他的下文。
为什么师兄会走得如此匆忙呢?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不赶紧离开处理一趟吧?
真可惜,原以为会遇到其他师兄弟,结果让她失望了。丁师兄又不告而别,让古辰芳十分沮丧。
然而让她最恼火的,就是段松波也跟着消失,毫无音讯。
就连凤非也不清楚他到哪里去了,二牙子也说他没有回来,这就表示,他连镖局也没有说明,就独自离开。
至于到哪里?做了什么事?完全无人知晓,无法掌握。
“可恶!”她一拳捶往几上,茶碗跳得砰乓作响,吓得在柜台里结算的二牙子忙不迭地冲出来。
“古姑娘,出什么事了?茶水没了吗?”
“我没喊你。”她瞪圆眼,按捺不住脾气,日渐浮躁。
二牙子摸摸鼻头,又乖乖地缩回去。
真是怪哉,段爷出门关她什么事?盟主宝座早就被他拿下,武林也公认古家为新一代盟主,许多年轻人闻风而至,纷纷打算入古家学绝剑,而古姑娘尾款也已付清,他实在不懂她究竟守在这里有何用意?
莫非是……二牙子掩嘴偷笑了一会儿。
该不会是小姑娘芳心已动,喜欢上段爷了?啧啧!桃花开,满天下,一朵绽完又一朵啊!
嘻嘻,风云镖局真是个桃花位,人人都遇到伴,真是太希罕了。
之前有人传这间铺子死了多少前东家,看来都是讹传,没有考究的,害他初初就任,委实担心好一阵子呢!
二牙子继续敲着算盘,放着古辰芳一个人独自在边上坐着,反正日复一日,他也习惯了。
正当古辰芳坐不住,打算离开镖局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扛着人闯进门来。
“段松波?”她吓住,没想到自己终于堵到他了。可定睛一瞧,见到他扛回来的人,更是诧异。“师兄?”怎么会是丁禀亦?
“二牙子,快找大夫来。”段松波仅和她打个照面,便把伤重丁禀亦随即带上楼。
古辰芳快步跟上,担心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师兄浑身是伤,说白些是体无完肤,好像遭到刑求。
“救人要紧,晚些时候我再跟你说。”段松波怕拖晚,就保不住丁禀亦的性命了。
烛火如豆,飘摇在夜色之中,把房内两道身影,拉长在墙面上。
“这半年来,你去哪儿了?”怎么回来时,带着受伤的师兄呢?
“逍遥去了。”他打个呵欠,啃着都城知名的糕饼,好久没有尝到这美妙的滋味了,真是令人怀念。
“段松波,你欠揍吗?我在镖局整整等你半年了!”她真以为自己是被抛弃,如果他再晚一点回来,,说不准她会痛苦到再也不想撑下去。
看着那张有些消瘦的脸,段松波显得很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现在的她尽管很气愤,却是为他而担忧,但是他不清楚之后,那张娇俏的脸蛋会有何神的表情?
“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为什么半年前你一声不吭的消失?”差点没让她气疯。“因为不想做盟主了?”
就像他不想做将军那样,说走就走,根本没让人有所准备。
“确实不想。”段松波搞不懂,为什么江湖上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要盟主来伸张主持。
开心就坐下来握手谈和,不高兴就打上一架谁赢听谁的,哪里有那么多公平正义要守护,简直是折磨死人的位置。
古辰芳瞠大眼,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声吗?他当初的承诺都是放屁吗?一旦放出来就是烟消云散了吗?
“不过做了就做了,我不会再落跑的。”他无赖地说,让古辰芳又气又好笑。
“先不说这个,为什么你会遇到师兄?”而且他还受伤了,伤势相当严重,这点古辰芳很不明白。
“半年前,我离开是因为丁禀亦。”
“为了师兄?怎么会?”
段松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玉牌,上头结着血红珠翠,是王朝的令牌。
古辰芳上前,不解地望着那块牌子。上头刻着一个印纹,她不知有何象征。
“这是皇室私人玉牌,极少部分的人才会有。还记得那一日,我们到酒楼找丁禀亦,却听到他已经结帐离房的事吗?”段松波本来就认为古家是被有心人所设计,后来听闻五大长老所言,揣测当年惨案绝对与朝廷有关。
“后来我又回去酒楼,在丁禀亦房里找到这块玉牌。我询问掌柜,他说出面结帐的人,并非是丁禀亦本人,这就表示在那之前,他已经不在了。”
“所以,我们才迟迟等不到他赴约?”
“在我们赴约的时候,对方同时把房钱结清。问掌柜最后一次几时看到人,加以推算,约莫是前一晚被掳走的。”
“玉牌是皇室私人所有,他们要抓师兄做什么?”
“这理由,你要问丁禀亦。”段松波沉下脸面。“这半年,我都在打探他的消息。当初和他谈话,有很多地方总让我感到古怪。”
“你是指什么?”他在怀疑师兄吗?
“我觉得他对于当年的事情,太过清楚。”
“师兄比我年长,又常帮爹处理一些事,会了解其他我不明白的事也是应该的。”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古家师兄弟惨遭江湖和皇室杀害,他却偏偏侥幸逃过,其实你也应该早就死去才对,但是你却没有!”
就算她真是幸运,逃过一劫,如今古家欲重出江湖,却只剩丁禀亦出现,其他师兄弟却不见踪影,证明当年确实有双重拘杀这一回事儿。
“还记得你当初离开古家是跟谁吗?”
“丁师兄。”这点记忆,也是他对自己说的。“是他把我带在身边的。”
这就对了!所以她才能够幸免于一死。
若不是丁禀亦率先知道这一切,恐怕也早就命丧黄泉。
“他有可能是当年陷害古家的关键之人。”
古宸芳震惊地看着他,急急地否认了。“不可能!师兄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才不信。
跟大师兄相比,丁禀亦虽然资质平凡,却非常上进努力,并且洁身自爱,对于古家名誉之事,同样很维护。
这种没有请义,毫无道德之事,师兄是不可能做的。
“若不信我,就亲自问问丁禀亦吧。”
第10章(2)
古辰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演变到这样的地步?
坐在床边,她看着丁禀亦一脸虚弱,仿佛随时会被阎王拘走似的。
“师兄,你还好吗?”
“辰芳,师兄应当是撑不久了,没想到还能在临终前见到你,也不枉段公子千方百计救我出来了。”
他自枕下拿出一卦密函,就是因为这封信函,刑部的闵诚恩始终都饶不了他。
这辈子,他注定要躲藏。
“我本不该再出现,但是听到古家的消息,我就没法子继续躲藏。当年与你离散,令我牵肠挂肚,如今见你平安无事,我放心了。”
古辰芳不仅出落标致,那豪气性子更是丝毫未变,这表示她并未受到世俗污染,仍有自己的骨底。古家绝剑,就是应当有这样的气度。
“当年大师兄自戕,师父绝望至极,认为古家后继无人,心灰意冷。”这对于身为第二弟子的丁禀亦而言,是多么大的打击。
难道师父认为他的能力不够,无法一肩撑起古家吗?他总是咬紧牙根,努力不懈,师父却总是看不到。
“我建议师父广招门生,他却不肯,守着单薄的人口,哪里比得上其他的大门派,难怪江湖人总是没把古家放在眼里。”
因此,他鬼迷心窍了。
“大师兄走后,师父已经无心于此,当时我听睿王爷建议,以盟主之名召开英雄会,广发英雄帖给各大门派,借此并吞较弱的门派,纳入古家……”
古辰芳呆愣,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这一切居然是她敬重的师兄所做的事。
“后来,引起武林反弹……之后便是五大长老带走师父,严刑处置。这一切,我都知道。那一晚,我看见师父气绝而亡……”
说起这段往事,丁禀亦泪流满面。
那时,掀起江湖腥风血雨,多少人因为武林掌门的死,而动荡不安,并且被牵连在其中,连命都没有了。
“我难过师父居然就这样死了,另一方面又高兴自己可以亲掌古家,做第二代的掌门人。谁知,师父竟然手握睿王爷暗中勾结武林意图谋反的证据……”
睿王爷仗是借着自己的手,杀害了师父,再企图利用机会,把证据拿回自己手中。
当初师父悍然拒绝窨王爷的提议,就是不愿与朝廷有所牵连,不让江湖受朝廷这头猛兽所累。
朝廷恶斗日趋高涨,除了官场人事角力,直至手握兵权,甚至打算以江湖取民心,窨王爷都不想错放。
他一心一意想要这座王朝。
“师兄,你是骗我的吧!”她怎么能够相信啊?
“辰芳,师兄对不起你,对不起古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才会让你一无所有。”
紧紧握住她的手,丁禀亦知道,唯有坦承自己当年所犯下的过失,才能为自己所犯的错赎罪。“若不是段公子,我没有机会告诉你这些事。恐怕连师父的死,都不明不白。”
一个执念,拖累许多无辜的人。他才是那个应该被众叛亲离,罪无可赦的恶人。
“我曾想有一天告诉你,但我怕你再也无法原谅我,所以,总是不敢说。”而今,他也不会在乎她是否用憎恶的眼光看着自己,因为他的生命将走到尽头了。
“师父不是江湖上说的那种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字汉,并且忠于这座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