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快疯了。
骑着脚踏车,在看完榜单回家的路上,徐雅言的一颗心七上八上,非常不安,想到等会回去要面对的一切,她便无法保持平静。
没想到在她二十岁生日的前夕,老天爷居然这么恶整她,让她又落榜了。
尽管这年头都已经不流行看榜单,而是直接从网路上登入查榜,她还是坚持要亲自去考场一趟,为的就是在这种不幸的时刻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
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上头三个兄姐也全是自第一学府毕业,她却已经连续两年名落孙山,连个吊车尾都没赶上,一想到回到家里,优秀的家人们会如何看待她再度落榜的事实,她简直是如坐针毡。
虽然说她早就再三强调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可家里上上下下就是没有半个人肯听进去,硬逼着她继续升学,才会导致落榜的惨剧再次上演。
身为家中唯一的黑羊——不对,等她回到家里,搞不好就要变成烤全羊了——
她实在想直接掉头跷家算了,不会读书又不是她的错。
说到底,还不都怪她爸妈偏心,不然怎么可能兄姐都是金头脑,就她一个人被生成豆腐脑?
再说,除了不会读书,她其他方面表现都不差啊,尤其是体育,不管田径跳高还是游泳打球,她可都是名列前茅,结果在家人眼中,却只证明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唉,成绩不好也不是她愿意的,谁教她就是没有读书的天分,偏又生在这样的精英家庭。
“不然把我送人好啦!”骑在脚踏车上的徐雅言忍不住嘀咕,经过桥上时一阵风迎面吹来,刮来一张粉红色纸片,她顺手接住,停下车一看,才发现那是张签诗,上头写着——
生不逢时错时空,抑郁难伸枉为苦,妥送桥下欲断魂,柳暗花明又一村。
“呸呸呸!什么断魂?”连老天爷都存心找她晦气,简直是太过分了!
她生气地将手上的签诗揉成一团,顺手就往桥下丢,跟着打算再骑上脚踏车,认命回家。
这时,她突然听到一句呼喊——
“救命!救命!”
那求救声喊得急切,她惊讶循声望去,才发现居然有道身影在河里载浮载沉。
“别紧张,你别紧张,我马上来救你!”她急忙撇下脚踏车,想要跳进河里救人。
她迅速游近那名溺水者,对方一见有人援救,立刻死命拉着她不放,幸好她曾学过救生技巧,不至于受到对方努力巴住她动作的影响,还能把人先推上岸。然而,在她也准备上岸时,突然感到有股强劲的力量拉扯她,好似要将她整个往下拖去,虽然在这样浅的河里有暗流,实在不合常理。
“不要!”就在她抗拒挣扎时,暗流已迅速将她拖入水底,立即消失踪影……
第1章(1)
“先丢这里好了,明儿个再收拾。”
“赶紧进去吧,等会门关了。”
交谈的声音将徐雅言的意识从无底的黑暗中给拉回来,但不等她睁开眼睛,脚步声已经远去,她不确定唤醒她的,究竟是人声还是寒冷的感觉。
她睁开眼,入目乌漆抹黑一片,看不清楚所在的地方,隐约只猜得到现在应该是晚上。可怪的是,就算再怎么晚,也该有灯光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
她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同时将周围环境看个仔细,但是除了黑压压的夜色,她什么也看不到,甚至连眼前的这片黑,都带着些许朦胧。
她下意识地要扶正鼻梁上的眼镜,这才发现脸上早就没有眼镜的踪影。
跟着,她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眼镜应该是在她跳进河里救人时弄不见的,没想到再次醒来,竟然已经天黑了。她不免开始担心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以及怎么会得救。
爸妈他们应该急着在找她了吧,她突然不见,他们肯定很担心。
刚才隐约有听到人声,现在她一心想着找到人,问清楚这里是哪里,再打电话叫爸妈来接她。
她站起身,一手顺势摸到一堵墙,尽管还不熟悉黑暗,她立刻就知道这附近应该有住家,因而兴起一抹庆幸的笑容。
没有,刚才听到的交谈中提到有门,她得赶快找到出口。
心底踏实些的她沿着墙壁往前定,突然,她绊了一下。“哎唷!”差点摔跤的她先稳住自己,接着才蹲下身在地上摸索,想要知道自己究竟踢到什么。
她很快便摸到东西,那触感像是布料,好似装在一个大麻布袋里。而且附近似乎还有其他麻布袋,应该是刚才的人丢在这儿的。
明明是十月初,天气还热着,可她这会竟感到一阵寒意,顾不了那么多,她立刻就抽出自己最先抓到的那块布料,急着要将它裹上身。她不一会即意识到这是一件衣服,剪裁像是长袍之类,不禁眉一挑,怀疑这年头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吗?
正猜想这应该是件大衣,她却又找不到扣子,“不管了,先穿上再说。”打定主意的她胡乱摸索,将自己整个人从下摆套进去,才发现它的长度居然直到自己的脚踝。虽然行动不大方便,但她只求能御寒,其他倒也无所谓。
穿好长袍的她摸索着围墙,打算再往前走,不明白路这么黑怎么连盏灯也没有?围墙盖得这么高,应该是有钱人才对,居然连盏灯的钱也要省,真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四周暗成这样,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点了……她才这么想,便忽然传来一声斥喝——
“什么人?”
她倏地顿住脚步回过头,却只隐约听到脚步声,以及模糊不清的黑影逐渐靠近。
对方像是拥有极佳的眼力,即使是在黑暗中,仍在数公尺外便已察觉她的存在。
雅言眯起眼来,试着要将来人看仔细,来的似乎不只一人。
虽然不确定对方的身分,但是这种情况下遇见不甚友善的陌生男人,还是让她心里生起些许防备,在盯着他们瞧。
并没有察觉到雅言的戒备,来人只是道:“看什么看,问你话还不回答?”
他傲慢的态度让雅言感到些许不快,“凶巴巴的干什么?”
完全出乎意料的态度,令人吓得一愣,接着注意到她的打扮,愤而低斥,“大胆!你是何态度?”
突然被凶,雅言愣了下,怀疑自己大半夜遇到神经病,懒得理他,转身要走。
“站住!大胆刺客想上哪去?”
什么刺客?雅言这会是站住了没错,不过却不是因为对方的喝阻,而是因为对方那奇怪的话让她怔住。
“爷?”不等她反应过来,前一秒还严词喝阻她的男人再次开口,不过这回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她,而是向身旁的男人请求。
一直静静听着近待盘问的赵元琮,其实也对眼前太监的举动起疑,毕竟普天之下,还不曾有人胆敢以这等藐视的态度对他,更何况是宫里的太监。谅他们有再大的狗胆,也不敢如此无礼。
“拿下。”他抿紧唇道。
“是。”
听见这声冷酷的命令,雅言紧张起来,“你们想干么?告诉你们,别乱来啊!”
就在她准备转身跑走时,又突然听到一阵大喊。
“来人啊!有刺客!”
又是刺客?她怀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也察觉到声音是从高墙里传出来的。
同样听到声音,徐年随即转向主子,打算再请示,“爷……”
雅言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有两道黑影施展轻功越墙而过,还不住大喊着有“刺客”,令她想自己该不是摸黑跑进了拍片现场吧?
“大胆刺客!哪里走?”
听出这是刚才凶他的男人声音,可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铿锵的刀剑交击声便响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紧张地退到墙边,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去,刀剑无眼啊。
暗夜里,她只看到三道身影在眼前飞快过招,刀光剑影中她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知如何是好。
那两名刺客围着第一个男人接连攻击,雅言拼命躲到最角落,只求不被注意,却发现混乱中,刚才显示是主子的男人身影依旧文风不动。
见那家伙并没有加入打斗,她有些不解。他该不是一时吓傻了吧?不然怎么一个人杵在那里不懂得闪辩,是在找死吗?
同一时间,其中一名刺客也发现到他的存在,举剑就要往他刺去。
“爷!”徐年虽然察觉到刺客的动向,却因为自己被另一名刺客绊住而无暇分身。
雅言见状不及多想,本能的开口示警,“小心!”人也在情急之下飞扑过去,想要从后头一把抱住刺客。
殊不知,早有准备的赵元琮在这时立刻劈出一掌,而飞扑出去要抱住刺客的她,还没能看清楚发生的事,就见刺客的身影突然弹回撞向自己,两人一块飞跌至几公尺外后摔到地上,她甚至倒楣的成为垫背。
赵元琮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没想到先前那名可疑的太监会扑上前要救他,虽然看起来是不自量力了点。
整个人被重压在地的雅言闷哼一声,根本没能再发出声音,就听到纷沓而来的脚步声,周围瞬间灯火通明。
在她因为突然的光亮而无法适应的眯眼时,徐年已经制伏另一名刺客,等她终于睁开眼,赫然看到一队穿着古装的官兵,人手一只灯笼,并将好几把刀抵到面前,既是对着刺客,也是对着压在底下的她。
雅言顿时一骇。现在又不知在演哪出?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太逼真,也或许是被好几把刀抵着而激起求生意志,她急忙自清“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然而,面前的刀剑没有移开,直到那主子模样的男人再开口,“让他起来。”
尽管眼前的太监并不能排除疑虑,但这小子方才不自量力想救自己的举动,确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咳咳,重死我了,减个肥吧你。”她手捂着胸口,忍不住对刺客抱怨。
在场的人一听无不惊讶。都这种时刻了,这小子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赵元琮再次看向她,除了言行举止怪异外,他注意到这奇怪的太监竟然顶着一头短发,没有发髻。
确定下属已经将两名刺客人架住后,禁卫军统领才前来,向赵元琮请罪,“卑职等护卫不周,让王爷受惊,罪该万死,还望王爷恕罪。”
雅言惊疑的情绪顿时又起,同时也猜测他们在演什么剧码。还有周围的高墙……要搭这样的景出来,应该不容易吧?
“皇上呢?”
“陛下安然无恙,所有刺客皆已制伏。”见赵元琮没有进一步的指示,禁卫军统领又请求,“敢问王爷,要如何处置这些刺客?”
“押下去严加看守,明日辰时本王会进宫禀明圣上。”
“是。”
禁卫军统领率着手下,押着两名刺客告退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四周的景色顿时又陷入黑暗。
但是除了雅言,这情况对在场余下的两名男人显然没有任何影响。
赵元琮及他的近侍徐年,皆以为这太监会随着禁卫军回宫,没想到却看到他依然杵在原地,不打算离开。
重新笼罩下来的黑暗加深雅言的不安,尤其是刚才举止怪异的人们及惊险的事件,更是让她心里惊惧不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会来到这个拍片现场?而且这些人竟全然不当她存在似地继续演下去,也没有看到导演跳出来喊卡……
“还愣着干么?”以为小太监刚才是因为夜色没能认出主子身分,徐年心想这会他应该已经看清楚,却还不见其开口告罪,未免太过失礼。
第1章(2)
对方傲慢的语气再次拉回雅言的注意力,就算是演戏,她又不是他们剧组的演员,这什么态度嘛?
“干什么?”既然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坏人,她也不再感到害怕,说起话更无顾忌心。
“大胆奴才,还不赶紧向王爷请安!”
哇!现在是怎样?声音大就了不起啦?好啊,爱演是吧,她奉陪——
“是他要向我道谢才对吧。”比高傲,她可不会输他们。
“什么?你这奴才——”
“奴才是说你自己吧。”喜欢当奴才,他自己当就好,她可没兴趣。
小太监的态度跟回答,再次出乎赵元琮意料,这奴才可真不是一般胆大,明明已经清楚他的身分,却不见改变态度。
从来没有人胆敢这么对他说话,尤其只是区区一名太监,竟然还要他开口道谢。他想,眼下这名太监要不是过分粗率,就是不知死活,抑或者是,两者兼俱。
“你……”身为王爷的近身侍卫,徐年何曾受过这等挑衅,正要发作,却遭到主子出手制止。
赵元琮眯起眼审视,他倒要看眼前的太监胆大到何种程度,“那你以为,本王该如何向你道谢?”他就不信这奴才当真敢提出来。
一旁的徐年听了很诧异,“爷?”
赵元琮再次扬手制止近侍,心里抱定主意,眼前的小太监既然敢以下犯上,他就听听他要什么。
雅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以为他也像另一个男人一样死牛脾气呢。心里虽然对他的问话没有任何想法,但这会天暗成这样,他又不知道如今自己身在哪里,不如……“可以到你家借住一晚吗?”也许再打个电话。
“大胆!”徐年又按捺不住了,冲口骂道。
赵元琮则是撇了下嘴角,不知这胆大包天的太监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感觉赵元琮比较好商量,雅言软声道:“随便有个地方睡就可以了。”
她率性不拘礼节的言行,让赵元琮不禁萌生了几许兴致,尤其他又对这名太监深夜出现在宫墙之外,还未完全释疑。
“你想出宫?”他问。
什么“出宫”的她听不懂,只是重复道:“到你家借住。”
听到小太监一再直呼主子为“你”,徐年的眉头紧锁,要不是再度遭到主子制止,他早就先行将人定罪。
“爷……”
赵元琮再次抬手令近侍噤声,这名太监大胆的行径着实超乎寻常,他决定要一探对方背后真正的意图,了解区区一名太监为何胆敢要求到王府借住?
“那么今后你就在九王爷府当值。”
听到对方答应的雅言松了一口气,才想解释自己只需借住一晚,徐年已抢先一步发声。
“爷,不可——”
“无须多言。”
追随赵元琮多年的徐年,立刻就明白主子心意已决,尽管不能认同这样的决定,也只能打住。
而此时,雅言竟还在一旁火上加油,“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不过就是借住一晚嘛。
“你……”徐年气得都快冒烟了。
赵元琮侧眼看小太监一眼,对这人更感好奇了。
雅言累得快要喘不过气,从刚才开始,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步追赶着前头的两个男人,只要稍作休息,她与那两人的距离便立即被拉开,逼得她只好又提起力气猛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