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她心虚地斥道。
“没什么,只觉得这天气还真冷。”盛宇珩抹掉脸上冰冷的水,还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一时之间,凤盼月有些愧疚了。是啊!天气很冷呢,她竟然没有考虑到这点……
“你……快点回去啦!湿答答地站在那里很难看耶!”
盛宇珩挑眉,顿时明白其实她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丫头。
“多谢公主关心,臣告退。”
什……什么?
凤盼月一呆,随即反射性地反驳,“谁……谁关心你了!我是觉得碍眼,才不是怕你着凉!”一说完,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什么叫做欲盖弥彰,这就是了。
盛宇珩差点忍不住笑意,不过他相信,如果他笑了,这位爱逞强又嘴硬的公主恐怕会恼羞成怒,然后一辈子躲起来不见人,他可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原来公主是怕臣着凉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胡说八道!你着凉最好,我才没有担心!”她急得跳脚。
“公主的心意臣知道,臣告退。”
心意?这家伙在胡说什么?
待凤盼月回过神来,盛宇珩已经离去。
她跳了起来,冲到门口,对着那已经远去的背影大喊,“盛宇珩!”
结果只得到盛宇珩抬手一挥的背影,接着人便出了门了。
翌日,盛宇珩照常上朝上课,这天她没有整他,安安分分的上完课,见他无恙,她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
“公主可否回答臣一个问题?”离去前,盛宇珩突然问。
凤盼月挑眉,“先说说看。”
“公主可还记得与臣在宫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脸色一凝。他还敢提那件事!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出宫找人,事情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全都是他害的,他还有胆子提起!
“看公主的表情,想必依然印象深刻。”他微微一笑。“臣斗胆请问公主,公主真的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自从感到她与流言中的差异开始,这个疑问便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绕,她真的是不像传言所说的那种人。
凤盼月蹙眉。那天他也问过她这个问题,莫非那个地方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是住家吗?”她问。
住家?盛宇珩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果然,她根本不知道!
“真的不是?”凤盼月一双柳眉蹙得死紧。
“不是。”他摇头。
“那么那是什么地方?”
“公主那日前去所为何事?”他不答反问。
“找人。”凤盼月简单地说,见他皱眉,似是不满这个答案,她再说:“我在找一个人,得到消息说那个人住在那里。”
“那个人是……”
“这就与盛太傅无关了,盛太傅尚未回答本公主,那是什么地方?”
盛宇珩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她,因为那种地方不是一个姑娘家该知道的,更何况她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可是若不告诉她,以她的个性,有机会定是还会再去,这段日子因为他的关系,致使她没再出过宫,可是如果他不在了呢?
“盛太傅!”凤盼月催促。
唉!头痛。他忍不住又揉了揉额头。
“那是菊之坊的后门。”盛宇珩最后决定据实以告。
凤盼月愣愣地眨了眨眼,“菊之坊?卖菊花还是种菊花的?”
盛宇珩的头更痛了,“不是,菊之坊是一家……小倌馆。”
“小倌馆?那是什么?”她还是一头雾水。
他心里叹气,最后解释,“那是一家男娼馆。”
男……凤盼月张着嘴,好一会儿理解意思之后,瞬间涨红了脸。
见她的表情,盛宇珩松了口气,看来是理解了,他继续解释——
“一般小倌馆里的男娼,是专门伺候男人的,不过菊之坊也接女人的生意,虽然是少数。公主那日若进入那个地方,其后果……”他没把话说完。
原本涨红的脸瞬间刷白,凤盼月跌坐子椅子上 ,震惊地瞪着他。
“公主要找的那个人,对公主……很重要?”盛宇珩试探地问。
凤盼月望着他,一会儿后点点头。算重要吧!毕竟欠了人家恩情,她是一定要报答的。
盛宇珩抿唇,那漫上心头的不豫硬是让他给压抑下来。
“臣有一位朋友,交游广阔,三教九流皆有其友,其中也不乏会上小倌馆之人,若公主信得过臣,臣可托友人替公主寻人。”
“为什么要帮我?”凤盼月问。
“因为若不帮,公主定会再次以身涉险,与其如此,不如帮公主找到要找的人,只是公主确定要找的人在菊之坊吗?”公主的消息来源准确吗?
“这……”她迟疑了。“应该……是吧!”
“那好吧,公主把那人的姓名、年龄、外貌特征等等仔细说明。”
凤盼月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姓廖,年龄大约五十岁左右,络腮胡,皮肤黝黑,身材壮硕,大约比我高两个头吧!”
盛宇珩皱眉。“五十岁?落腮胡?身材高大壮硕?皮肤黝黑?”
“嗯。”她点头。“怎么了?”
盛宇珩望着她,电光火石间,心思已百转千回。
她要找的人,不可能在菊之坊,因为菊之坊里的人,在外貌和身形上皆有要求,都是要修长纤细白皙俊美型的,小倌年龄不超过二十,老板也只是三十余岁的男子,就连打杂洒扫的下人,外貌也都必须是好看的,所以公主寻找之人,绝对不可能是住在菊之坊。
若是客人,为何公主得到的消息却是“住在那里”?
最有可能的是,有人故意引公主到那里。
只要想到公主进了那个地方会有什么下场,他便忍不住心惊,再说若是故意引公主前去,里面应该已经做好部署,就等着公主大驾光临。
那么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毁了公主?或是……让公主消失?
盛宇珩眉头皱得更紧,既然知道有人要对公主不利,他就要去调查清楚,或许连那些流言也可以一并调查,说不定两者其实有关连,但是这件事不用让她知道,他决定把这件事带过不提,以免打草惊蛇,于是他只浅浅一笑。
第4章(1)
热闹的街上,有主仆三人特别吸引小老百姓们的注意。
今日是一月两次的月市,月市是每月初二和十六,开市时辰是酉时初,闭市时辰是亥时正。
两名高个儿的奴婢长相皆属中上之姿,在一般人眼中已是天仙丽人,可一看见走在她们前面的小公子,才知道什么叫天仙。
瞧那小公子面如冠玉、丰神俊秀,举手投足间还隐隐带着一丝贵气,那双灵动的眼儿左看右看,四周的阴暗仿佛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
“公主、公主,您看……”映萍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横来的视线给噎住句子。“对……对不起,奴婢一时忘了,公子。”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她马上认错。
“哼!不要再忘了。”凤盼月轻哼一声,纵使映萍老是错口,也无法消弥她此刻的好心情。
走着走着,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盛宇珩,这些日子以来,大大小小的整人事件,让她心中的怨气吐得差不多了,可是让她不解的是,他为何逆来顺受?
明明对她的所做所为都一清二楚,为何什么都不说?有时候她甚至感觉到,每次恶整事前他都知道她又要整他了,却还故意顺着事情发展的让她整!
是因为她没有告知父皇治他死罪,所以他才处处退让包容吗?
想到第一天那杯茶,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有问题,所以才迟迟没喝,直到他问了那个问题,她说要自己算账后,他便没有犹豫的一口喝下那杯敬师茶。
之后的很多恶整事件,都让她有种感觉更加强烈——他是故意让她整的。
盛宇珩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她是完全搞不懂,她甚至猜不到他为什么要帮她找人,明明前一天才被她狠整,在这种大冷天淋得一身湿,没生病还真是运气……
猛地停下脚步,身子立即被身后的侍女撞得往前踉跄了一下。
“奴婢该死,公子恕罪!”映萍慌急得低声请罪。
凤盼月有些不耐的挥手,制止她的吵嚷,举步继续向前行,不过已经没了逛街的兴致。
他为什么告假?是因为……病了吗?
想到那日他不时的揉着额头,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愈想就愈觉得那天他应该就已经病了吧!
“公子,您明日不是要背诗经里的三首诗吗?您已经准备好了吗?”映荷不放心的问,毕竟主子没做好功课,受罚的可是她们啦!
“嗯。”凤盼月有些心不在焉地低应,一会儿后突然决定,“走,咱们去拜访盛太傅。”
“咦?公子要去拜访盛太傅?”映荷诧异,这……主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违背太傅的交代出宫,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去拜访?
“是啊!本公子还不曾去过太傅府邸呢!”凤盼月呵呵一笑。“再说,得盛太傅教导已经月余,趁着今日出宫,上门拜访一下,再送个礼,也是身为学生的本分。”
“可是公子,您是不是忘了咱们是偷溜出来的?”映荷叹问,哪有当贼的还专程跑到当官的面前嚷嚷自己又偷东西了?
“无妨。”她笑笑地挥挥手,反正她非得去看看不可,盛宇珩没病也就算了,若真病了……
眉头皱了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真病了又如何她还没想到,或者……就偃旗息鼓,别再整他了吧!
“走吧!”不再多想,她直接下令,旋身离开月市,来到等在路旁的马车。
“主子。”呆坐有上头的车夫见主子回来,立即跳下马车跪地请安。
“嗯,起来吧!可知道盛太傅府上何处?”凤盼月问。
“回主子的话,奴才知道,就在城西永定街上。”车夫恭敬地答。
“既然你知道,就走吧!”
前后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缓缓地驶向城西的太傅府。
车行约三刻后,终于停了下来。
“主子,盛太傅府邸到了。”车夫在外头喊。
映荷和映萍率先下马车,转身伸出手扶着她们家主子下马车。
凤盼月仰头望着眼前的朱红大门,门上挂着“盛园”两字区额。
咦?原来不是挂“太傅府”啊!
“把车停到一旁去,别挡着路。”她吩咐。
“是。”车夫领命。
“去敲门。”凤盼月再命令。
映荷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朱红大门才从里面打开,一名发须花白的老人家探出头来。
“请问各位有事吗?”
“老人家,我家主子来拜访盛太傅。”映荷说。
“敢问贵主子是?”老人家下意识地望向那立于阶梯下,一身贵气的小公子。
映荷不好回答,回头望向主子。
凤盼月微笑,举步踏上几阶阶梯,来到朱红大门前,嗓音清淡地低语,“沁馨公主。”
老人家一愣,看着眼前这位小公子,直到那四个字终于钻进他的大脑,他才赶紧将门打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奴才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起来吧!”凤盼月大摇大摆的走进门。“请问老人家,盛太傅在吗?”她问,迳自往里头走去。
“回公主的话,少爷不在,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还请公主稍待。”老人家赶紧关上门,恭敬的跟着。
“太傅不在?”凤盼月有些失望。“他告了三天假都在干么啊!”
“回公主,少爷他是染了风寒才告假的。”老人家以为公主在质疑自家主子佯装称病不上朝、不上工,赶紧解释。
她一愣。“风寒?”
“是的,那日少爷一身湿透回府,这天又冷得紧,当夜就开始发热了,可是隔天少爷依然进宫上朝,回府之后便倒下了。”
“这样啊!”凤盼月有些心虚。原来那天他果真已经病了,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连告假的理由也没写,难道是因为不想让她愧疚吗?“那……太傅他现在身子如何了?”她关心地问。
“回公主,少爷身子养了两日才好些,虽然还没完全康复,不过已无大碍,大夫说再服三帖药就能完全痊愈。”
“老人家,太傅他病都还没好,不好好休息,又跑去哪儿了?”她蹙眉。
“回公主,是因为少爷的表姑差人来请,说有急事相商,少爷才会抱病赶过去。”老人家解释。
凤盼月停下脚步,没再继续往前走。
“既然太傅不在,那本公主便不打扰了。”抑下心里那股失望,她向老人家告辞,离开盛园。
才刚打开大门,就看见门外盛宇珩和一名娇美的女子站在一辆马车旁,一旁还有个婢女打扮的姑娘候着。
“表哥,谢谢你为翎儿跑这一趟,翎儿……”美人儿娇弱地一个站不稳,跌进下盛宇珩的怀里。
凤盼月双手瞬间握拳,灵动大眼微微一眯,看着相偎的两人,看着盛宇珩那家伙温和地环住那女子。
“表姑丈那儿我已经谈好了,你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安心地等着当新娘子就好了。”盛宇珩稳住她的身子。
新……娘子?凤盼月身子微微一晃,靠在映荷身上。
“表哥!”美人儿娇羞不依的喊。
“行了,快回去吧!”盛宇珩微笑,小心地扶着她上马车,放下车帘,叮咛婢女小心照顾,嘱咐车夫小心驾车。
马车缓缓地离去后,盛宇珩才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转身准备进屋时,看见大门已开,而站在门内的人……
凤盼月收回视线,站直身子跨出大门,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公主!”盛宇珩没有多想,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放肆!”凤盼月厉声喝斥,甩掉他的手。“别碰我!别用那只手……”一顿,她撇开头。
盛宇珩一怔,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再抬头望向她,脸色有些苍白,须臾,他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是臣冒犯了,请公主恕罪。”他退开一步,低头恭敬的请罪。
凤盼月轻轻地咬了咬唇。她并不是有意要端公主的架子,她只是……只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是有股气闷堵住胸口,她莫名觉得受不了……受不了他那只刚刚抱过那个女子的手又来握住她的手。
看着他脸色苍白,想到他的病尚未痊愈,可是她为了那个女子抱病奔波,对那个女子温柔的笑着,再比对此刻他对她这般的冷漠……
心莫名的觉得好不甘,觉得自己好委屈,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再想到他对那女子说——安心等着当新娘子……
“主子?”映荷首先发现主子哭了,惊得不知所措。
盛宇珩闻声抬眼,看见那滑落的泪珠,心蓦然一痛,忍不住上前一步。
“公主,发生什么事吗?为何公主会在这里?”对上那双似怨似哀的眸,他的话一噎,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