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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帝的女儿(下) page 13 作者:浅草茉莉

  「谨儿她……」他的黑眸一紧。

  「你不去阻止吗?」玄宗焦急的问。

  「臣……」他一脸黯淡。他该去阻止吗?该吗?

  瞧他复杂的神情,玄宗知道他需要些时间厘清自己的思绪,既然讯息已传达到,这时也不便再多加逼迫,便在他失神中自己静静离去。

  治冬阳兀自怔忡着,良久才低首望向掌中质地温厚的紫玉镯子。

  「嗯,就当交换信物,我得你传家镯子,你保管我的身分象征,公平吧?」

  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丫头说这话时那热切的笑意……

  那丫头想必是跟定他了,他也紧握住她的手,以为两人不会分离,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放手、不得不舍下,因为得为死去的人交代……

  低首再瞧那撮发丝,这玩心盎然的淘气丫头竟说要舍弃凡尘赎罪……

  他强烈震撼着,黝黑深邃的眼垂了下来,神色疲惫万分。

  无法否认的,他依旧念着她、想着她,思念的心从来没有一刻消淡。

  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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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台乃历代皇族御用的佛堂之一,位于长安城近郊,不是宏观巨筑,但精巧细致,尤其四周有茂盛如青的森林,在晌午过后笼罩着蒙蒙白雾,带来深林与空林般幽静的景致。

  只是这片美景却没有让第一次来到这儿的公孙谨惊艳,并不是她不觉得美,而是她心头已有着重重阴郁的山峦郁结,让她透不过气,自然也看不见美景。

  明日就要回长白峻岭了,听说冶冬阳也已经上路回洛阳,从此两人踏上不同的路,也许今生再不会有交集,思及此,她不禁黛眉紧蹙,惆怅的走进佛堂,隐忍着泪水在眼眶打转,不住喃喃抱怨。失恋那么苦,当初何必要恋上这一回?

  看来她还没学到教训,爹爹就是悲恋上了娘,所以一朝失去挚爱,人生全走了样,她瞧爹爹悲苦了十多年,居然没有领悟一些道理,活该自讨苦吃,活该自己郁闷难解,活该……谁教她爱上人家,又害人家一门枉死!

  深深一叹,就当是老天看不惯他们父女俩作恶多端给予的惩罚吧!

  「姊姊,你怎么哭了?」突地出现一名约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微愣了一下。「你是谁?」

  「我姓杨,闺名叫玉环。」小女孩生得珠圆玉润,张口笑得灿烂。

  公孙谨眼儿一亮,抹去了泪,仔细地瞧了瞧小娃儿,见这娃儿神采逼人,娇俏的小脸已看得出日后必然是艳惊四座的绝色美人。

  「杨玉环……你一个人来这儿?」

  「我随大姊来上香的,你哭什么呢?」

  「我——」

  「公主,贫尼准备好了。」老尼捧着木梳发圈出现。

  「呃,好……咦?小娃儿人呢?」才一转头,小娃儿已不见踪影。

  「公主指的是玉环?」老尼问。

  「是啊,怎么眨眼她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玉环的姊姊将她唤去了。」

  「是吗?」她有些怅然。这小娃儿将来际遇定非凡,她还想多问问她一些事,怎么跑了?暗叹一声,席地而跪。「师父,来吧!」

  老尼恭敬的抓起她一缁柔顺乌黑的长发。

  「慢着!」一道清逸身影凌空而落。

  身影穿透佛堂中的轻烟,认清来人,公孙谨不信地征了征后,眨起一双湿备渡的美目愣愣地看着。「冶冬阳?你怎么会来?」他不是该在回洛阳的路上吗?

  「我来阻止你做傻事。」清澄却冷淡的嗓音响起,目光却不曾有一瞬离开过眼前的娇容,她……更瘦了。

  「傻事?」她浑然不解他的意思。

  「你的性子静不了,又何必勉强自己出家?」

  她杏眼微瞠。「出家?!」

  蹙起眉,瞧着她吃惊的模样,他登时心中有了数。陛下竟然也来搅和,他被耍了!

  见他绷着脸二话不说就要走,公孙谨一急,上前抱住了他。「别走,至少把话说清楚再走!」

  被她抱着的身躯微僵,「你没有要出家,对不对?」他干涩的问,努力控制自己汹涌的情绪。

  「谁告诉你我要出家的?」她讶异反问。

  「是陛下,是他要你上卢台的?」

  「堂兄只对我说这儿风景好,要我离京前来瞧瞧,还说娘生前挺中意这里,经常来这儿上香,与这里的出家人都熟,而我刚沐浴过,正请师父为我束发,没有要出家啊!」

  果然!「没有就好,你保重吧,我走了。」他板着脸,扳开腰上的纤手,又要走。

  「你以为我要出家,所以心急赶来阻止?」她惊喜,在他扳开她的手前,火速又攀上他的臂膀,不让他轻易离去。

  尚叔说爹爹的爱比她霸道多了,那如果她多使一点力,是不是就能留住这段情?

  「我只是不想你葬送青春,你别想太多。」他咬牙,硬是维持清冷。

  「不是的,你还关心我对不对?你还对我有情是不是?你——」

  「够了,我来单纯只是不希望你遁入空门,这份关心也只是因为不想自己再因为你而有愧疚,没别的意思。」他忍住内心的激动,不行,他不能心软。

  惊喜的脸庞倏然敛去了笑容,末了,公孙谨缓缓开口,「就只是这样?」

  「嗯,就只是这样。」他绝情的点头。

  她眼睛涩涩地渗出水来。「我明白了,我明儿个就回山上去,再也不打算下山胡闹,应该不会再做出任何会造成你负担的事了。」她艰涩的松开手,白皙的脸蛋上已挂着两条晶莹泪痕。

  盯着那泪,冶冬阳的表情变得更严峻。「嗯。」一个狠心的颔首,他拂身要离开。

  「陛下,您的计划没用。」庙堂之后,尚涌躬身向身前的人说。

  玄宗呵呵笑。「事情还没了呢!」

  「还有后续?」

  「当然。」

  忽地,几道刀光剑影乍然出现,将佛堂映得满堂凶光,几个黑衣蒙面人将佛堂中的两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冶冬阳凌厉的眼一眯。

  「杀你们的人!」带头的人挥着刀恐吓。

  「你们好大的胆子!」公孙谨也发怒了。

  「说的好,咱们胆子是不小,否则怎敢要你们的命!」说完已经持刀杀向他们,后面几个黑衣人也跟着蜂拥而上。

  冶冬阳立即将公孙谨护在身后,左右开弓的对付四方涌来的杀手,但对方人数众多,他暗自估算能击退多少人,至少要让她先走。

  但奇怪的是,这些黑衣人每每杀向他们之后又退开,似乎惊吓的成分居多,他不解的蹙眉,但小心为上,便护着公孙谨吩咐,「谨儿,你先走。」

  「又来了,每次发生事情你就要我先走,我不会独自离去的!」她不悦的拒绝。

  「可是——」

  「别可是了,要嘛就打跑他们,要嘛就一起死!」

  「你……」薄唇浅浅扬起,有些无奈的感动。

  「好吧!你躲好了。」他将她勾进怀里护着,一手格开杀手们欺近的刀刃,但这些杀手也只是迂回的攻击,并没有使出全力,他纳闷之余,托着她的腰打算先退出佛堂,哪知才想一跃而起,几个人就开始伸出手抢他怀里的人。

  这怎么回事?

  他抱着人左躲右闪,就是不让她被夺走,但对方人数众多,又全涌上要夺人,谨儿受不了拉扯,差点由他怀中跌出落地,但就在她真的即将落地的刹那,几个黑衣人又比他还紧张的抢着扶,他越打越觉得不对劲,干脆环住她的腰际要带她离去。

  不料那带头的刺客不知往她撒了什么粉末,转瞬间怀中的人儿已失去意识,他大惊,怒而扬掌向对方击去,连查看也不及,就翻身带着昏厥的人儿迅速离去。

  「这就是陛下您的后续?」尚涌问。

  「没错。」

  「这有何用呢?」

  「等他回去找来大夫,不就知道秘密了?」

  「您不怕小姐责怪?这可是个险招啊!」

  「朕又没有亲口说她有孕,是冶冬阳自己发现的。」

  「陛下,您有些奸呐!」

  玄宗满意的笑开,「好说好说。」

  第九章

  带着昏睡的人儿急忙回府,冶冬阳立刻命暮春唤来大夫,只是没想到大夫诊治完会带来这样的消息——

  「你、你说什么?谨儿怀孕了?!」他相当震惊。

  「恭喜公子了,公主有喜您应该很高兴才是,瞧,您开心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大夫迳自呵呵笑着说。

  他喉咙瞬间干涸,还真的说不出话了。

  「你……真的……没有诊错?」

  大夫不以为然的摇了摇首。「冬阳公子,公主确实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这点老夫不会诊错。」奇怪了,天下人都知道这冶冬阳是跟公主一对的,虽然两人因细故传出已分离,但毕竟有了自己的骨肉,难道他不高兴?

  清楚大夫眼里的疑惑,他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震惊过后内心涨满忧虑,因为他知道她并不想要孩子,对生子有阴影,这件事他一直谨记在心,如今她却有了孕,这事她自己知道吗?

  他为她愁上心头。「谨儿会有危险吗?」

  「危险?呃……事实上每个孕妇在生子时都会有危险的。」大夫谨慎的回答。

  「是吗?」他的面容顿时凝结。

  「但公主身体健康,只要不要出意外,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瞧见他阴霾的表情,大夫赶紧再说。

  他转过身,瞪着窗棂外的斜阳绿茵,好半晌没有出声。

  「冬阳公子,您怎么了?」大夫额上冒出了点点汗珠,忍不住心惊。难道公主有喜,不是喜讯?

  「大夫……我想拿掉这个孩子。」良久过后,他开口了,语调竟是阴沉得骇人。

  「什么?」他、他没听错吧?!

  床榻上原本闭目的人儿倏然睁眼,眼角立时逼出一道深刻的水纹。他不仅不要她,连孩子也不屑拥有!

  再霸道的爱也无法挽留心已不在她身上的人,当下她竟想起了南宫辅,她不要这样,她不要强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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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谨儿走了?」冶冬阳心头像梗了什么,窒得难受。

  「是啊,一早丫鬟打水进房服侍公主,她就已经不在,可能是昨晚半夜里走的,公子,这可怎么办才好,公主有孕在身,怎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暮春显得焦急,老实说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公主不是偷人也没偷公子的东西,主子是为了心结才离开公主的,这他完全不能接受,好不容易把人给盼回来了,还怀了孕,怎么又走了?

  冶冬阳颓然而坐。「走了……」她竟然不吭一声就走了。

  「公子,公主会不会回长白峻岭去了?您现在赶去还来得急,快去将人追回啊!」

  「追她……」

  「公子您发什么呆啊,公主有孕在身,您不能不管她!」

  「她身边应该有人保护……再说追回她又能如何?」他失神的喃问。

  「当然是成亲啊!」暮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成亲?!」他瞪眼。

  「公子,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了,没错,老爷以及大伙是死得很惨,一开始时我也是义愤填膺的对公主极为不谅解,可众人心里也知这是那南宫辅为了得到公主造的祸,公主并不知情,怪不得她呀,再说老爷生前多疼公主,就连咱们怀疑公主偷人老爷都不信,那份疼爱与信任不就说明了不管发生任何事,老爷对公主的支持是不变的,所以这事他也不可能怪到公主头上的。」

  说到这儿,暮春瞧主子冷凝了脸,但头一次他不理主子难看的脸色继续说:「咱们也都看得出来公主与您分开后有多难受,如今又怀了公子的孩子,这孩子是冶家的,公子有责任将人连同孩子带回来,否则老爷真会死不瞑目的!」

  不料冶冬阳越听脸越沉。「那孩子……不能留!」

  「不能留?!您这是在说哪朝的话?」暮春惊吓的问。

  「我不想让那丫头受罪,更不想她跟她娘一样……」

  「这……我的妈呀,我说公子啊,您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跟她娘一样啊?我只知道这孩子是老爷生前望穿秋水的宝贝,您得保住这孩子,至于公主,她不也是您的心头肉?您就别再为死去的人感到内疚了,他们只要您快乐,不会怪您的!」

  冶冬阳闷坐着,依旧不吭一气。

  暮春见了焦急,他没念过书,不晓得那当头棒喝的意思是不是真敲公子一记就行,如果是,那他现在还真的很想找根棒子来。

  「公子,您自从与公主分开后,眉头没一日松过,您不快乐,那躺在地上服侍了您多年的人也不会快活的,暮春求求您,就别再折磨自己了,去把公主接回来,别再她苦您也苦,再这样下去,连躺在地下的老爷都要气得跳上来骂人了!」

  「你们……真的可以不怪是谨儿间接害了大家?」

  「不怪不怪、想开了就不怪,活着的人快乐最重要,而且平心而论,公主在的时候待大伙都很好,虽然刁蛮些,但她是个好主子,大家都喜爱她,甚至连死去那些人的家人都说这事怪不了公主,衷心希望公主与您能有好的结局。」

  暮春连番的话令冶冬阳开始沉淀心神。

  众人都可以放下怨怼,那他矛盾困顿的心,是否也可以不再压抑了?

  「公子,您别迟疑了,再犹豫人都追不回来啦!」暮春急得团团转。平常公子做事还算果断,为何一遇到公主这事偏偏这么踌躇?

  冶冬阳凝重的掏出怀中的紫玉镯子。这镯子意义非凡,传了十七代了,除了长媳不得外传……

  他深深吸足一口气。这镯子是属于那丫头的,除了她,谁都没有资格戴!

  对着镯子紧紧一握,他霍然起身,原本神魂飘失的眸子再次绽出明亮灿光。

  该是追回冶府长媳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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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时节,终年极寒的长白峻岭上依旧寒气逼人,而寒地里却出现了一处浑然天成的仙境暖阁,在轻烟缥缈的暖阁里正坐着一名玉面男子。

  男子意态悠闲的卧躺矮榻上,半敛着精光眼眸,神采透出几分世外仙骨的气质,有仙气也有邪气。

  「那小子来了?」

  「回爷,人来了。」尚涌躬身。

  「然后呢?」他懒洋洋的问。

  「他要求见您。」

  「嗯,先见过谨儿了吗?」他掩着犀光,又问。

  「还没。」

  他冷哼。「这小子还知道先拜码头。」

  「爷,这不叫拜码头,而是丑女婿求见岳丈,他求亲来了。」尚涌斗胆说。

  「想叫我一声岳丈可没这么容易!」他讥诮的表情更盛。

  「那爷见他不见?」尚涌进一步请示。

  「见。」他灿笑。

  这笑容让尚涌暗自为某人抹了把冷汗。「那……」爷应该还有下文吧。

  「叫那小子先切下一指,包在油布里再来见我。」公孙谋果然阴森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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