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以小药锄整株取下,放进采药的篓子里。
“根本没有嘛!这座山上,真的有龙珠草吗?”尊贵的皇子开始不耐烦了,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截树干上,咬着一根路旁拔来的草茎,喃喃抱怨。
郑敏之望向远处密布的一团黑雾,眯起眼,开始警戒。“您最好快些起来,我们得尽快赶路。”
“为什么?”段子诒顿了下,然后才又问。
“因为暴雨快要来了。”
“啊?”
刷!
郑敏之说得没错,山上气候多变,没多久就下起大雨,他们甚至来不及找到避雨之所,就被大雨淋得有如落汤鸡。
两人在雨中奔跑,急着找寻能躲雨的洞穴什么的,但钻来窜去,就是找不到地方躲。
“往这儿好了。”段子诒拉着她,转了个方向。
郑敏之失去方向感,只能跟着他跑。
“不对,再往那边看看好了。”跑了一段路后,段子诒又拉着她,换个方向继续跑,但才跑没几步,他却拉着她往回跑。“也不对,应当往那边。”
郑敏之恼了。“到底要往哪里?您真的知道怎么走吗?”
段子诒这才嘿嘿笑着,对她承认:“其实—我不知道。”
“您—”郑敏之被他气到无力,“算了!我自己找。”
郑敏之甩开他的手,迳自往前走。
她不想跑了,反正已被淋得湿透,也没必要躲雨了。
她没瞧见,后头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人,脸上竟浮现一抹奸诈得逞的笑容。
***
“有了!”在林中走了一段路后,郑敏之瞧见前头有间小屋。那看起来,像是猎户用的狩猎小屋。
她喜出望外,赶紧跑上前敲门。“有人在吗?请问能借我们避雨吗?”
屋里没有人回应,郑敏之等了会儿,又敲了一次门,但同样没有人回应。
她咬着唇,犹豫着是不是该擅自闯进去。
“喔,这儿有间小屋呀!”慢条斯理走来的段子诒瞧见了,走上前,直接把门推开。
“不错嘛!里面什么都有呀。”他探头打量屋内,满意极了。
“您—”郑敏之瞪着他。
“怎么了?”段子诒不明所以地回瞪她。
“您应该先敲门才对!万一里头有人呢?”她责备对方。
“喔,那你方才敲了吗?”段子诒问。
“当然敲了。”她才不像他这样没礼貌。
“那有人应门吗?”他又问。
“没有。”
“所以里面根本没人嘛,那我还敲什么门?”他讽问。
“这……”郑敏之哑口无言。
段子诒带着胜利的笑容,越过她,大步走进小屋。
进门,他立刻生了火,然后转头唤她:“敏之,你还愣在外头做什么?快进来呀。”
郑敏之抿着唇,本想拒入,作为被嘲讽的无言抗议,可豆大的雨珠,不断从上方落下,打得她面颊生疼、浑身又湿又冷,难受极了。
在门口僵站了会儿,最终她还是禁不住大雨的摧残,乖乖的进了小屋。
“来,这里头正好有两套干衣服,我们一人一套,你赶快换上。”说完,段子诒已毫不避讳地松起腰带、解开衣袍,露出精瘦结实的赤裸胸膛。
郑敏之面颊一红,赶紧别开头,不敢再多看。
身旁悉悉索索的更衣声持续着,一直等到他朗声宣布“我换好了”,她才敢转过头。
不过一看向对方换上的深蓝厚质棉袍,郑敏之就觉得有点奇怪。
放置在这里的衣服,应当是原本的猎户所有的,那样的质料,对以打猎维生的猎户来说,会不会太好了点?
不过她无暇多想,因为段子诒一见到她仍穿着原本那身湿衣,就发飙了。“我不是要你换衣服吗?为什么不换?”
“我不想换。”郑敏之冷声拒绝。
“不想换?你知不知道穿着湿衣裳,很容易染上风寒?”
“我是大夫,自然清楚。”郑敏之语气僵硬。
“既然清楚,就应该赶快换下。”段子诒恼她顽固。
“我说了我不想换。”她依旧是这句话。
“理由呢?”他双手环胸,一副不与她善罢甘休的样子。
“我不想在他人面前更衣。”
“所以你是要我出去,好让你换衣服?”他嘲讽地问。
“不是。即使您出去了,我也不会换。”她说不想换,就是不想换。
“你这个古板呆御医!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木头?石块?能不能柔软些、懂得变通些?你那些狗屁原则,在你染上风寒病得快死之际,能有何用?”
“这点您大可放心,我会医好我自己。”郑敏之倔强地昂起下巴,犀利回嘴。
“你……”段子诒不记得自己这辈子曾如此生气过。
这个女人,打算把他活活气死是吧?
“好,你不换,是吗?”他突然眯起眼,柔声询问。
“嗯。”郑敏之有些不安,迟疑半晌才点点头。
“你不换,我帮你换。”段子诒猝不及防出手,开始剥她的衣服。
“不要!”郑敏之抓紧衣襟,死命护着自己的衫袍,死也不让他脱下。“你要这么做,我会恨你!”
“与其让你病死,倒不如让你恨我!”他阴恻恻地抓住她的腰带,一把用力扯开。
“啊!”郑敏之的袍子松开,裤子还随时有教人扯下之虞。
她现在得一手护着胸前、一手护着下身,简直忙得分身乏术。
“你放手!放手—”郑敏之情急之下,低头往他的大掌上咬去。
“啊!”段子诒吃痛惊呼,瞪大眼,不敢相信这人会咬他。
他面颊抽搐、脸色阴沉,什么温柔呵护、什么嬉皮笑脸,全都消失无踪,此时剩下的,只有一头兽——一头愤怒且充满欲望的野兽。
“是你逼我的!”
他以拔山倒树的气势,猛地将她向前推,直到感觉自己的后腿抵到物品,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被推到一张窄小的木床边。
“不—”郑敏之感觉到强烈的危险,急忙想逃,但对方已扑上来,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困在小床上。
因为位置不够,他们几乎是重叠在一块儿的。
郑敏之又惊、又气、又羞,拼命想挣扎,可不但撼动不了对方,甚至还连原本的脆弱抵抗,都逐渐失守。
段子诒抓住她的外衣,便要猛力扯开。
“不要!”郑敏之楸紧他的手,忍不住哭了。
她哽咽啜泣,不愿他察觉事实。
见她落泪,段子诒心疼了,那头只想攻击的兽不见了,俏皮和善的段子诒又回来了。
“傻瓜,哭什么?”他低头亲吻她的眼皮,吮去她的泪。
这暧昧的举动,让郑敏之傻住。
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才真让她错愕得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以为我不晓得吗?你,郑敏之,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不知自己愣了多久,郑敏之才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你……知道?”
“知道。”段子诒已经厌烦了假装。
“你怎么可能知道?”郑敏之几乎尖叫。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以前也从未被人发现过,甚至,连她的父亲都早已忘了,自己生的是女儿。
“怎么可能不知道?”段子诒冷哼。“你所有的一切,都像个女人,我一开始只是怀疑,后来才亲自证实。”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约你来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了。”
那么早?而他竟能装得好像完全不知情,郑敏之不由得为他深沉的心机,感到骇然。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郑敏之最想知道这一点。
“我想,你还是不要晓得比较好。”
第7章(2)
郑敏之一听,面颊倏然爆红。
他该不会偷窥她沐浴更衣吧?
“好,我承认我是女人……你可以让我起来了吧?”段子诒一直压着她,身上的热度不断传到她身上,烘得她不自在极了。
在她以为两人都是男人时,这或许不算什么,可一旦清楚,原来对方知晓她是女人后,那这样的姿势,就忽然变得很暧昧,很教人想入非非。
“放开你?”段子诒轻哼。“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我怎么可能放开你呢?敏之。”
“我早想像这样……”他吻住她的耳,轻轻撕咬。“吻你、抱你、一口一口把你吞吃下腹。”
他的气息在她耳边轻吐,沙哑的低喃听起来像是爱抚。
打小以男儿身长大的郑敏之,几时曾接受过这样的调情?她早已禁不住全身轻颤、虚软无力。
掠夺的大掌,开始得寸进尺,轻解她的衣衫。“我早想扒掉这身讨厌的男装,我喜欢你穿那件红梅白衫的模样,好美。”他回味无穷地想着。
“你……你果然偷看!”郑敏之羞得面红耳赤,瞠圆的眼,直瞪着他。
“那叫欣赏。”段子诒恁地厚颜,对自己的偷窥行径,毫不羞愧。
“你……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女人,所以才故意说那些话、做那些暧昧的举动,还逼我脱衣与你泡暖泉?”他好恶劣!
“谁让你欺骗我,让我以为自己染上断袖之癖,喜欢上一个男人?”他只是让她自尝苦果罢了。
听见段子诒喜欢自己,郑敏之粉颊晕红,心里不中用地生出甜蜜。
他喜欢她……他说喜欢她!
“小敏儿,你明明是个美丽的女人,却用这身丑陋的衣衫遮掩你的美,不觉得暴殄天物吗?”他挑开她的外袍,扔到一旁,接着又要剥下同样湿透的中衣。
“不要……”郑敏之急急抓住他的手,想喝斥,却酥软无力。
“要!为什么要拒绝我?我有多想要你,你明白吗?你可也曾像我这样,渴望过我?”
“我……”郑敏之确实偷偷幻想过。
男女情欲,究竟为何物?被他拥抱,又会是什么感觉?
在外,她只能以男儿身示人,这样的她永不可能有成亲生子的机会。
这兴许是她唯一一次、亲自体验情欲的机会,要放弃吗?
只犹豫了一会儿,郑敏之便做了决定。
她不要带着遗憾就此老去,她想体会,与男人肌肤之亲,到底是何滋味。
察觉到她原本僵硬的身子变得柔软,段子诒露出得意的笑,知道她已屈服了。
他轻轻褪去她单衣,而单衣底下还有层挑战—她用来绑胸的束带。
他这人向来没耐心,要他一层层拉开那不知有多长的绑带,他可不愿意。
于是他投机地取出随身小刀,轻轻一挑、划开,绑胸带便如白色花办般散落。
他渴望已久的动人曲线,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你好美……”在绑胸之下,没有接受过阳光洗礼的肌肤,白似初雪、柔若凝脂,美好得使人赞叹。
段子诒禁不住轻柔爱抚它,更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诉说着对她的爱恋。
“我要抚遍你身上每一寸肌肤,品尝你肉若凝脂的身体,你雪白的肌肤泛出玫瑰般的红……就像蜜桃儿那般甜、那般可口……”
他煽情的呢喃,教郑敏之羞赧不已,但她无暇多想。
段子诒已展开热烈的攻击,将她带入无可想像的旖旎之境……
***
情欲方歇。
郑敏之浑身乏力地趴卧在床上,脑袋里还一片晕眩。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鱼水之欢。
好惊人,也……
好羞人。
外头的大雨已经停了,但炉子里的火,仍哔哔剥剥地燃烧着。
段子诒拨开落在她肩上的发丝,亲吻她柔腻粉嫩的肩头,用因餍足而沙哑的嗓音问:“你明明拥有这么好的身材,又这么热情可爱,为什么要做男人打扮呢?”
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打从我有记忆起,就是男孩的装扮,我爹是民间知名的大夫,一直希望能有儿子继承他的衣钵,所以我娘就……”
段子诒光听她瞬间变得黯然的语气,就知道她打小,一定受了不少罪。
“他没儿子,那是命中注定,你娘要讨好你爹是她的事,干么强逼你做男孩打扮?”他表达对她娘亲的不满。
“你别骂我娘!”郑敏之爱自己的娘,舍不得听到别人骂她。
况且,她都过世了。
“我娘也是心疼我,因为我总是得不到我爹的关注,所以她才将我扮成男孩,向外宣称她生的是男孩。这么一做,我爹果然很高兴,也愿意重视我了。”
“原来变态的,是你爹。”
“那是我爹耶。”郑敏之白他一眼,想替自己的爹说两句话却发现找不到话可说。
因为有时候,连她都觉得自己的爹太过偏执,有走火入魔之势。
“你爹对你很严格?”段子诒感觉得到,郑敏之提到她爹时,语气中带着尊崇与畏惧。
“嗯。他对我非常非常严格。从三岁起,我爹就开始教我习医。在我还不认得字时,他就先教我背人身体所有的穴道名称和位置,如果指错位置,他还会拿木棍敲我的手指。认字后,便要开始熟背医书,背不好,就不许吃饭。我娘过世后,我爹对我的要求,更是变本加厉,我常被打得双手发红。”
“哇!人说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这么狠?”敲手指、不许吃饭,才几岁?难怪她身形这样清瘦娇小,原来是被饿成的。
“他只是对我的期望很高,希望我青出于蓝更胜于蓝。”郑敏之淡淡苦笑。
“有本事,就自己达到自己的期望,别这样虐待孩子!”这下他终于知道,郑敏之为何会被称为少年神医,还区区十七岁便走入太医馆,成为宫中的御医。
她是天资聪颖没错,但在聪明的背后,还有太多被逼迫的努力,驱使她像牛马一般不停前进,丝毫不敢松懈。
“你现在已是宫中的御医,获得封赏,算是扬眉吐气、光耀门楣了,这会儿你爹对你满意了没?”段子诒带着怒气,讽刺地问。
要是没有,他还真不知,她爹到底要她做到多好?
“我说过,我爹对我要求很高……他永远认为我做得不够好。”她从来不敢一日荒废研读医书,即便进了太医馆,仍是每日研究药材、药性;编读医书,撰写笔记。
“他真的很变态!这种人,怎有资格称为人家的爹?”段子诒真想把他找来,扯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你已有个优秀得不得了的女儿,停止继续伤害她吧!”
见她眼中浮现薄雾,段子诒清楚,自己挑起的话题,引她伤心了。
他靠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身子,吻着她的耳垂安慰。“没关系,还有我在你身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以喘口气、好好休息了。”
郑敏之本不想哭的,打小到大,在她爹严格的教诲下,她早知道眼泪是无用、软弱的象徽,也早已习惯一个人努力,但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所依靠。
一时间,多年的委屈心酸,全化为泪水,泉涌般汩汩流出。
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痛哭,为了自己见不得光的女儿身份;她悲伤,为了自己始终得不到亲爹的一个温情微笑;她感动,为了这男人无条件的包容,与充满柔情的温柔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