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舒婆娑已经开始研究起自家茶碗里的鲤鱼有几片鱼鳞,对箫夫人的话充耳不闻。
看来这家人早就把她的底细都摸清楚了,这岂不是一开始就想染指她的生意?堂堂的工部尚书府,居然也想占媳妇的便宜。
“这铺子呢,是孩子一手打理过来的,我这当娘的半分力气也没出,那些产业往后是要随着阿娑过去的,她想怎么处理,也由她自己拿主意。”宁馨长公主微微蹙起漂亮的柳叶眉,心中不禁对这未来的亲家有些不喜,暗道:好个萧家,人还没嫁过门,就开始打起她女儿铺子的主意。
萧夫人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心急了,便没再说话,想着这种事等人入了萧家门,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舒婆娑抿了抿唇,神色不显,缓缓地说:“我就算入了萧家门,铺子也还是要亲自打理。”现在立场要是不坚定,没先把脚跟站稳,往后就更别提了。
“这万万不可,女子嫁了人就要遵守二从四德,相夫教子,整日绕着黄白之物打转,张口闭口都是钱,丢了我尚书府的颜面不打紧,你要把松儿的脸面放在嘟?”萧夫人可没想到看起来很好收拾的舒婆娑,说起话来这般直白,气得一颗心跳得飞快。
舒婆娑听见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萧夫人怕我丢了贵府的脸,我还怕夫人觊觎我的铺子呢。”
那些铺子可是她的根本,她不偷不抢,凭自己的能力赚钱,却为了要嫁个不知深浅的男人,得忍着让人指手画脚?作梦!
“阿娑,不可无礼。”宁馨长公主变脸了。
“是的,娘,女儿失礼了。”
萧夫人看着这一搭一唱的的母女,冷冷地哼了哼,“长公主这般高洁之人,却养出这么个市侩的闺女,我长眼睛还是头一次看见,幸好还没娶过门,要不是松儿觉得好,谁要娶一个名声臭掉的丫头进门?!”
四下坐着的贵夫人都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嘴上虽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但实际上根本巴不得彼此吵得更凶。
“阿娑,快向萧夫人道歉!”宁馨长公主拚命向舒婆娑使眼色,暗示着萧夫人是她未来的婆娑,要是这会子给萧夫人难看了,将来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舒婆娑默默地垂下头,想着自己此番真的错了。她嘴里虽然说只要对方让自己看顺眼,她就嫁人,但是她心中呐喊的是,她不想将就。
不是萧雪松不好,他是个优秀的男人,却不能教她动心。她的心在很多年以前就被某个霸道又痞气的少年给夺走了,她看着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他2她以为自己找个人嫁了,造成事实,对他的思念就会少一点,可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她想他,且她无法为萧雪松这个人忍受任何人事物。
当初因为她要嫁的对象是那厮,她心里已经做好准备,想着成为人妻后,许多不习惯她都会练习去适应,没想到对象转变,她连口头上的一点亏都不肯吃,更遑论将来要嫁入那个家庭,和他们一起生活像是要回应她心里那份呐喊似的,道火气十足且令她感到万分熟悉的声音响起--“道什么歉?有这种眼皮子浅的老太婆当婆娑,嫁过去绝不会有好日子过,这门亲事,本世子作主退了!”
思念许久的人就这样撞入她的眼里,他像一颗突然丢进水中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一阵阵涟漪。
这副容貌、这副嗓子,普天之下,除了东伏羲还有谁?
萧夫人怒道:“你你你……你是谁,竟敢如此傲慢无礼!”
宁馨长公主倒吸了一口气,怎么是这魔星?他回来了,怎么一点消息都不曾听闻?大军不是还在半途吗?
眼前的男子看着矫健有力,束发凌乱,脸上满是胡碴,一双眼布满血丝,一身锁子甲上面尽是尘土,头盔和长剑一进门就被他甩给了门外的小厮。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想趁我不在嫁人,还嫁这什么破人家,尚未过门就敢打你嫁妆的主意。以前你就没什么眼光,三年过去,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他恶狠狠地说着,眼中的阴狠教人颤栗,一根手指已经快要戳到舒婆娑的额上。
“世子,请自重!”宁馨长公主呵斥。
这里可是有好几双眼瞧着,他可以不要名声与脸面,但她女儿还要。
第十五章 东王世子霸气回归(2)
东伏羲身上没有华丽的服饰,可那天生的威仪,加上他在军中摸爬打滚了一番,刀锋饮过不少人血,整个人的气质变了不少,且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多,他在某些地方来讲是不再那么飞扬跳脱,遇事冷静了许多。
方才是因为见着了他心目中最思念的人儿,冷漠掩映下的深情喷薄而出,这才失态。
宁馨长公主这一喝,让他不是很情愿地安静下来,可也就只是安静而已,一双眼仍直勾勾地盯着舒婆娑不歡。
宁馨长公主扶额。
看着东伏羲粗糙不少却仍俊朗的容貌,舒婆娑的眼中露出复杂。
对他,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是这时间、地点都不合宜。
两人这番“无语凝噎”拍模样重重刺激了萧夫人,她怒道;“原来传言都是真的,你和东王府世子不清不白,我还以为那些只是胡话……长公主,您这女儿我们萧府不敢娶,也娶不起,这桩婚事就到这里为止吧。”
“萧夫人!”宁馨长公主脸色发白。
“记得把今日带来的那些破烂悉数带回去,我们不稀罕。”东伏羲嫌场面不够乱,凉凉开口。
“你——”见鬼了,每每对上他的眼睛,萧夫人总有头皮发麻之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舒婆娑踩了东伏羲一脚。
东伏羲不明不白地挨了一脚,眼里浮视一丝委屈。
萧夫人坚持要走,宁馨长公主无法,只能送客,经过东伏羲身边时,用嘴型无声道:给我安分点,要是敢越当池一步,看我回来怎么整治你!
东伏羲笑得像只无害的幼犬。
一屋子的贵夫人席卷着香风走了,屋里只留下舒婆娑与东伏羲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没等他开口,她先声夺人。
东伏羲看着她白嫩的小脸,只觉得她好像开在阳下的一朵白兰花。
她的肌肤细滑水嫩,嘴唇甜美柔软,气息馨香轻淡,长得不是很高挑却分外精致。
这丫头长开了,最重要的是胸前还鼓鼓的!
他的胸口犹如被烈火焚烧,那团火在体内四处飞窜。
三年前临别那一吻令他惦念至今,使他熬过许多非人般的日子,要是没有她,或许他回不来。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他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感觉上你很爱问我这句话,我去军队之前来看你,你也这么问我,这回又是一样的话。”
“不然我应该问什么?”
她的任何言语都能抚平他的心,就算是这样平淡地及问他,他也觉得她可爱得要命。
“你可以问这些年我在军中过得好不好、敌人的头颅砍得多不多、那边的气候要不要命、有没有西北的女子喜欢上我,可以问的事情多着呢。”
她歪着头,顺着他的话道:“所以,你在军中过得好不好?你大胜而归,敌人的脑袋应该是砍下不少,至于气候嘛她看见他以前细致的面容如今都是细细的疤痕,嘴唇干裂,不舍地叹了口气,“我让人先打水来给你洗漱一下,你这一路到底是有多赶?大军难道进城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我接到你已经在跟萧府的人谈亲事的消息,哪顾得上他们,提前赶了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几天没吃没睡,只知马匹倒了就换上新的,幸好被他赶上了,晚了,他又得大费周章才能达成所愿。
舒婆娑出去吩咐丫鬟打水进来,让她们顺便带上几样吃食,回过头来便撞上硬邦邦的东西,疼得她眼冒泪花,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的锁子甲。
“不是让你去坐着嘛,杵在这干么?”
东伏羲的目光始终没有放开过她,她的一抬头、一转眸,这三年他在心中铭刻过多少遍,这会儿他只想把人搂入怀抱,镂入他的骨血里面,再也不要分开。
拉开她的手,轻轻摩娑她微红的鼻子,他问:“你和萧家的亲事是谈真的?”
“你觉得呢?谁会拿自己婚姻大事开玩笑?”她睨他一眼,躲开他的指腹,结果就见他弯下腰,嘟起嘴,朝自己的脸上凑过来,赶忙一掌拍开他,“干什么?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我不是让你等我吗,你却趁我不在要嫁人!”他低吼着,趁她没注意,脖子往前一伸,飞快地在她鼻尖上亲了亲,怒气顿时消失无踪,整个人如偷吃了鱼的猫,笑得好不奸诈。
“我凭什么等你?你是我的谁?”舒婆娑没料到被偷袭,心里那个气,抬手往他的脸上拍。
这世间的女子有多少自由?连不想婚嫁的自由都没有,更别说没名没分地去等一个不知能不能娶自己的男人。
她肯,她爹娘肯吗?那层层箍绑着她的规矩肯吗?
东伏羲被拍开,不气也不恼,只一个劲地笑,笑得舒婆娑头痛起来。
不是在西北历练了三年吗,应该成熟了许多,怎么见了她还是那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
“人你也见到了,要没事,你还是先回去吧,要是让圣上知道你偷跑,你也落不着好。”走吧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阿娑说得对,你快回去,我们和萧府的婚事算是吹了,这下你可高兴了吧。”说话的是去而复返的宁馨长公主,她面带不悦地瞪着这个自己一直拿他没办法的侄子,“我方才让人去打探了一下,大军在两座城池以外,离上京起码还有五百里,你却这样不管不顾、单枪匹马地跑回来,着实不该。现在你如愿以偿,可以走了,长公主府不欢迎你。”
这是她对东伏羲说过最重的话了。
“对不起,姑母,是我莽撞了。”
简真是见鬼了,这霸王竟然懂得道歉了?不说宁馨长公主诧异,就连舒婆娑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三年的铁血锻炼,看来不是白费的。
“待我把那些杂乱的事都给捋顺了,再过来给姑母和姑父请安。”他长长一揖之后,深深地看了舒婆娑一眼,这才离宁馨长公主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颓然地倒在榻上。
舒婆娑唤人拿来紫云膏替她涂抹在两边的太阳穴,为她按了按,她又喝了一小碗宁神茶,才舒服了些。
“娘,您何必与他置气?他就是个诨不吝的,跟他置气就是给自己找气受,没必要。”舒婆娑安抚着她。
“我哪里是与他置气,我气的是那萧夫人,三言两语不顺她的意,就拿退婚来要胁,这种亲家不如不要!”宁馨长公主气呼呼的,可想到大女儿一波三折的婚事,又十分无奈。
她把女儿的婚事谈崩了,丈去是个护犊的,另一边肯定也闹了不少动静。
“嗯,我们不要,您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娘没听过酒越陈越香?晚些时候嫁人也没关系,再者,在京里这权贵遍地跑的地方,工部尚书府也不算什么,门第算不上显赫,怎么配得上我?”
宁馨长公主被舒婆娑气笑卞,一指戳到她头上,“这还不是你自个儿看上的,现在又说什么胡话?”
“女儿这不是在安慰娘亲吗,谁惹娘不离兴,我就骂谁。”舒婆娑摆出一副想讨母亲欢心又不得法的委屈模样。
“你啊,教我怎么说你才好?”
“娘,婚姻大事是急不来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神仙来也没有用,至于萧府,只能说我和萧雪松无缘。”她耸耸肩,神情没有丝毫勉强,见婚事没成,心中反而有些开心。
知女其若母,舒婆娑说得豁达,宁馨长公主哪里不知道她压根没看上萧雪松,因为没看上,这桩婚事对她也就可有可无,这丫头的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莫非她真的是在等某个人回来?等那只泼猴?
不可能,这几年她防护得滴水不漏,一点消息都没有泄漏出去,这两人是怎么联络上的?
应该只是今天碰巧全撞在一块儿了,就像阿娑说的,她和萧府没有缘分。
第十六章 赫赫战功换赐婚(1)
东伏羲来去无声地去了一趟宁馨长公主府,之后日夜兼程赶回大军阵营,再随着班师回朝的大军回到上京。
这一来一去便是两个月。
大泰军凯旋归来的消息震撼了整个上京,到处都喜气洋洋。
朝堂上,该论功行赏的人一个也没少,至于战死沙场的范谢,皇帝更是加重抚恤,将他的两个儿子各拔擢了两级,算是抚慰范谢为国捐躯的功劳。
东伏羲获得的奖赏十分丰厚,只是他一概不要,推辞一切。
皇帝睨着下方的东伏羲,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每当这家伙笑得比平时更灿烂,八九不离十是有求于他。
“你什么都不要说,拿着朕给你的赏赐回府去。朕给你大假,休到你舒坦了,回来跟朕吱一声,再给你安排适当的位置。”该这小子得的,他都给了,甚至还额外给了许多封赏,够大方了吧。
这家伙敢说不满意,一定要把他拖出去打!
“这些赏赐微臣都不要,只求皇上赐婚,微臣想求娶延安郡主为妻。”东伏羲字正腔圆,说得清清楚楚,满朝堂的大臣们都听见了。
皇帝皱眉。
瞧瞧,这不是来了?三年前这么求过他,三年后还是一模一样,这混球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说词吗?
大殿两旁的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
他是东王爷请立的世子,将来会承袭爵位,又被皇上封一等国公,这地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他居然舍得将到手的一等国公之位丢掉,只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随手把辛苦得来的战功给一笔抹了,这人是不是出门忘带脑子了?
人人各自惊疑,但皇帝可不高兴了,“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这是发怒的前兆啊,经验丰富的朝臣们都知道,皇上不轻易动怒,以前十次有十一次都是因为东伏羲这厮,想不到朝堂好不容易安静了三年,他一回来又立刻惹这三年西北,真是白去了。
“皇上让微臣说一百遍,微臣也敢,微臣就是要娶阿娑为妻,今生今世若没有她,微臣就一个人过一辈子,东王府就此绝后,都是皇上您害的。”说起这种死皮赖脸的话,东伏羲一点都不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