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很期待她的答案。”
皇帝说得含蓄,但是意思很明显,直到回到府邸,舒谈的头都还是晕的。
他把皇帝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给舒婆娑。
她听完撇撇嘴,没说什么,却在暗地里把皇帝骂了个臭头。
他一个皇帝,要什么没有,银子多得用金山、银山来形容都不为过,这是有多饥渴啊,居然肖想她一个小女子的铺子,他以为她存点私房钱容易吗。
喝了好几杯菊花杞茶消火后,她比较能平心静气了,换个角度想,让皇帝入股,总好过到时候冒出更多皇子皇孙想来分杯羹,更何况有皇上镇着,谁还敢来找碴?鸡排铺子在整个王朝稳如泰山,这跟大开方便之门没什么差别。
“爹,皇舅舅是自己人,掺一脚也不是不可以,可为了避免别人说我这人厚此薄彼,我可以给他两成股份,一股两万两,您问他意下如何。”
舒谈和宁馨长公主面面相觑,都说无奸不成商,他们一个是官宦人家,一个是皇室中人,为什么生出来的女儿这么会算计钱财?
舒婆娑说完后,带着御膳房最顶尖的两位御厨去了她的小厨房,等学完之后,她送走了两尊瘟神,捏捏太阳穴,转过身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忙别的事情去了。
第十四章 鸡排生意皇上也爱(2)
而舒谈第二天又穿上大礼服入宫。
一个驸马这么频繁地入宫,所有朝臣无不睁着眼睛看,偏偏人家就是来说上两句话便两手空空地回去了,御史台就是想掀起什么风波还没得掀。
皇帝显然对舒婆娑这外甥女的印象改观,他没给赏,她半句都不讨;他要股份,她痛快地给了两股,却一股要两万两银子,是个果敢的,这样的性子倒是稀罕。
他有些了解东伏羲那魔星为什么会对她这般执着了,就算去了西北也一刻放不下她,只要有人要从西北回来,那小霸王就让人家给他带话,三句不离那丫头,这是把他堂堂一个皇帝当成了什么?负责传话的?
他实在看不过去,在急报里把他训了一顿,那混帐得不到任何有关延安的消息,倒是把怒气撒在瓦剌人身上,打得那瓦剌人节节败退,如今已退到杰城。
想不到这丫头的作用还不小。
他本以为那浑小子是因为情伤才去西北,不寄望他能立下什么战功,只求这侄子不扯范谢的腿就好了,不料西北传回的战报中,竟说那小子立了不少功劳。
他挥挥手让舒谈跪安,心情愉悦。
舒谈揣着放在里衣暗袋里的四万两的银票,一路都觉得烫手。
虽然舒府家势不显,舒谈却不是那种没见过银子的人,四万两对他来说是笔大数字,但也没大到让他晕头转向的程度,他想的是,女儿两三句话就轻轻松松地得了这么多银子,看来他那一成股份,还真是因为女儿孝顺他让他占了便宜的。
舒谈回到府里,并没有把女儿叫来,而是先回正房,把银票摊给妻子看。
“是十全银号的票子。”宁馨长公主吃惊地道。
十全银号是官号钱庄,来往之人非富即贵,她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她能存入银号的银子数目,和那些个更得皇帝恩宠的,根本不能比。
“陛下是什么意思?一时心血来潮“不要妄自揣测上意,既然是要给阿娑的,给她就是了。”对于那位皇兄,她真的半点也不了解。
那几张银票很快就到了舒婆娑手里,她看了眼便让玉玦收到她存钱的匣子里。
是夜,宁馨长公主和舒谈枕对着枕,商量起女儿的婚事,并提到女儿这么热衷于生意,让她这为娘的揣揣不安。
皇室子女的婚事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弟更费时间,相看人家,三书六礼的行程走下来,没有个几年是结不了婚的。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妻子如今对大女儿的限制宽松许多,像开铺子这样的事,要是在以前,是决计不可能答应的。
“她都十七了,你还想留她在家几年?”再不相看个好婆家,一下子就会成为老姑娘。
“说的也是。”他这妻子看着典雅贤淑,待他却很强势,他对这样的女强男弱并不反对,毕竟她把长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公婆更是万事周到,挑不出一丝错来。
至于女儿的婚事,本就是她这母亲负责处理的,他能过问,可也就只是过问而已。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回应太过强硬,宁馨长公主放缓了声音,“我担心那孩子,起初以为她不过是小打小闹,开间铺子打发时间,可你瞧,才几家铺子就得了皇兄的青睐,照几间铺子意火红的程度,你觉得她可能这样就收手吗?”
“所以你才想着赶紧替她找好婆家,转移她的心思?”
宁馨长公主重重嗯了声。
舒谈看着缠枝并蒂莲的帐顶,忽然神来一笔,“你说,东王世子还会不会惦记着阿娑?”
她微微撇开头,“咱们家和东王府的关系如今是什么样子,你我都知道,两个孩子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可警告你,千万别在阿娑的面前再次提起。”
两府没结成亲家,倒成了不相往来的冤家,谁料得到?
舒谈心知肚明,为着儿女亲事,公主和东王妃这对姑嫂算是闹僵了,很识趣地略过不提,转而道:“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年轻人,只是家世……”
“家世只要过得去就好,阿娑那样的性子不适合后宅里的弯弯绕绕,但求人口简单,男方为人一定要端方,后院最好不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不然嫁过去之后还要花精神时间清理,太麻烦了。”像舞儿嫁过去,府里就有两个通房,还好那做不得数,凭她带那么多嫁妆过去和那凡事不肯吃亏的性子,谁能给她脸子瞧?
“你啊,以为谁的府邸都像咱们家这么干净,像我这么忧秀,只钟情于你一人?”他搂着她,打趣道。
在大泰朝,男人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只要手上有点闲钱,谁不享受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
平头百姓都这样了,权贵的后院更是花团锦簇,妾室、通房、外室和相好的青楼妓子,多得叫人眼花缭乱。
他的结发妻是长公主,她不允,他哪来的胆子纳妾?何况他也没想过,后院干干净净的,他反而觉得无比舒坦。
他想了想,这时代的女子要相夫教子,要孝敬公婆,还要忍受妾室、通房之流在自己眼前晃,更惨烈的是还要替人扶养庶子女,的确不可不慎重,遂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这就包在为夫的身上。”
舒婆娑当然无从得知两人的这番计较,她现在正为了要看三个铺子的帐册而唉声叹气。
在数字中打转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想想她有多久不曾悠闲地赏花、品茶、睡大觉了?她决定将此事分一些给别人,考验了几个丫鬟的算术能力,没想到玉玦在她的点拨下,把算盘打得又快又好,帐册看得又快又精确,此事就落到了玉玦头上了如今玉玦得随着她到处走,自然而然,日暧便顶替了玉玦侍侯她的位置,佩玉也顶了日暧原来替她保管匣子和衣裳的活儿。几个月过去,鸡排铺子的生意依旧火热,但是京中的其他地方都出现不少同类型的铺子。
不得不说,人呐,在任何时代都一样,只要看见什么营生能赚钱,就会有一堆人一窝蜂地抢着去做,可没多久又会一家家地收摊。
对于那些只学到皮毛的店家,她毫无惧意,并没有因为别人给予的压力就去开分店,她仍旧坚持鸡排不可偷工搣料,每一道工序缺一不可,且所有的原料都必须是最好、最新鲜的。
人的舌头是有记忆的,对于喜欢的滋味会记得很久,她只要东西做得好,就不怕客源流失。
而现在不开分店,除了她对自己的铺子有信心外,也在于她分身乏术。
至于另一项产业六陈铺子,时常推出新颖特殊的玩意,吸引了大批顾客一再上门,因此尽管她事先已经囤放不少奇珍异宝,但店里还是出现青黄不接的观象。
为此,她和黄三商量后,知晓筹备多时的商队已经成熟,便决定让商队出发,毕竟商队一出去,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仓库里的库存和那些老匠人手上的精品,应该还能撑快一年。
两批商队分道而行,带头的领队都有丰厚的历练,足堪信任。另外,她还找了二十个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保镳,在安全上做了最佳的安排,相信商队一定能满载而归。
第十五章 东王世子霸气回归(1)
这两年多,舒婆娑过得甚是忙碌,她的鸡排铺子在三年内开遍整个大泰朝,在这么有限的时间内,她还被她娘逼着相看人家。
这一相看看了将近三年,宁馨长公主火了,撂下话来,她就挑吧,挑到简下阿猫阿狗,她也得嫁。
对于结婚这档事,舒婆娑其实没有一般少女的热衷,大龄就大龄,她真心觉得无所谓。可是她娘有所谓,这个时代有所谓。
嫁人嘛,为的无非张长期饭票,至于要对方知冷知热?她从来只听过女子服侍男人,天底下有哪个已婚男人能这么关心妻子?
喂,有啦,她前世看过的罗曼史、这世看的话本里都曾出现,但现实人生……好吧,她也遇到过这么个对她管头管脚,管到她少吃了一碗饭都要派人来问个究竟的黏人精。
那个混球一去西北三年,她不是真的没心没肺,空闲下来的时候,她很想他,想得心都晚晚作痛。
三年来,西北大泰军和瓦剌拉银战的消息时有所闻,朝廷几乎隔个几个月就会往前线送粮草。
两年前,两军对阵岳水,瓦剌将领留三千兵马在岳水城,自己率十万大军逃窜至冰焰城。
范谢将军率领大军将冰焰城团团围住,却在一次夜袭中了对方弩箭,为国捐躯瓦剌人以为大泰军失了将领一定会军心涣散,哪里知道屡屡建了奇功的东伏羲替代了范谢,继续领军与之缠斗。
战事陷入胶着,大泰军围而不攻,这一耗,耗尽了瓦剌的军援,半年后,瓦剌军弹尽粮绝,将领阿尔扎塔横刀自刎。
东伏羲趁势挥军北上,势如破竹,直逼瓦剌大本营呼罕漠西大草原,走投无路的瓦剌国主交出国玺,俯首称臣,至此,西北大定。
如今,大奉军准备班师回朝,距离真正到达上京,大概还要好几个月。
东伏羲本就有着世子的身分,又立下赫赫战功,回来后的封赏只会多不会少,本来就得帝宠的人,这下子更该青云直上了。
京里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太太们,谁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抢着上门,东王府的门檻几乎被踏平,东王妃乐得阖不拢嘴。
谁还记得东伏羲曾是大泰国出了名的纨裤霸王?谁还记得他干过的事事罄竹难书?谁还记得他的妻子曾被人调包?她们只看得见现在的东伏羲是个纯金的金龟婿。
知道东伏羲平安无事,即将凯旋归来,舒婆娑真心替他高兴,将来不会再有谁拿纨裤子弟来耻笑他,至于他未来会“花”落谁家,她不确定,只知道不会是自己家,毕竟他现在选择多了,不必非她不可,且皇上看重他,肯定会为他指一门对他有助力的婚事,而他娘对她的不喜,也是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
在娘亲眼泪、鼻涕齐飞的威逼下,她拖延了这些年,可现在她看开了,如果婚姻是唯一的路,而她又不能嫁东伏羲,那么她总得挑个自己顺眼的。
所谓的顺眼,其实是很空泛的条件。
她娘挑的女婿肯定是那种家世相仿的人家,可她和她娘的眼光是不一样的,她不是那种非高门不嫁的人,因为她自己就是高门,就算是嫁人一般人家,她也不会吃苦。
她只要求对方后宅不要太不堪,相谈之后,如果觉得对方人品可以,她就嫁。
瞧,就这么简单。
只是这么筒单的事,前前后后又拖了好一阵子,她不断地相看人家,直到京里的官媒把长公主府视为洪水猛兽,才终于有了一个未婚夫。
两家已合过庚帖,日子看的是今年春光明媚的六月。
时间有点紧,因为对方现年二十有二,早过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她也是,十九岁,都是老姑娘了。
她那未来的夫婿叫萧雪松,河内萧氏一族,是工部尚书最小的儿子。
根据媒婆胡蕊蕊的嘴说,这位萧公子会拖到这么大把年纪仍未娶妻,是因为眼光奇高,等闲看不上眼,加上他从小苦读,凭着自身的能力拿到参事上行走的职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等等。
这参事上行走看似是个闲职,可舒婆娑知道朝廷会被授以行走的场所往往是重要部门,如上书房、军机处、勤政殿这些核心部门,因此任职者会有相当大的特权,这样的人通常是皇帝特别赏识或信任的官员。
见对方不是个靠父母的庇荫谋得职位的,舒婆娑决定和他见上一面。
毕竟,这类世家大族出来的子弟,一出生便锦衣玉食,十几岁家里就会给他安排锦绣前程,这些人只要官衔,也不用做事,整天饮宴游玩才算高雅,认真做事的反而被认为庸俗不堪。
他能凭自身的能力拿下行走的职位,想来这人没有一般世族子弟的坏习性。
两人隔着屏风客客气气地谈了几句,舒婆娑由特殊的屏风看清楚他的长相,因她不觉得自己的长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后来干脆让人撒掉屏风,和对方见了面。
盖雪松的面貌只能说是清秀,和某个妖孽在养眼的程度上差别甚大,但她不介意,这桩婚事便这样定下了。
由于两方年纪都大了,六礼走得很迅速。
这日,男方要过来纳征,约媒人带聘金、聘礼到宁馨长公主府来,等这仪式完成,婚约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盖家人来的时候,男人被迎去正厅,女眷则被留在花厅闲聊。
基本上,这些夫人们的对谈没舒婆娑一个姑娘家插嘴的余地,因为天下的女人最热衷的就是炫耀自家孩子有多成才,她只能索然无味地端着茶盏,听一群仪态万千的夫人东家长,西家短。
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扯到她身上来了。
“我听说郡主是个能干的,手上好几家铺子的营生都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发话的妇人是萧夫人,如果没有错,也就是舒婆娑未来的婆婆。这三年,舒婆娑的生意越做越大,久而久之也就不再隐瞒,众人都知她开了许多铺子,且就连皇上都参与其中。
“箫夫人过奖了,也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登不得台面。”宁馨长公主见对方提到这事,顺着话客气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