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海扬结婚这么多年,他们从未聊过关于梅谨学姊的事。
除了参加学姊婚礼那一次,她在婚宴后约海扬喝酒,想知道他伤心的程度,没想到几杯酒下肚,先醉倒的人是她。
她半点八卦都没打探到,反而藉酒彻底释放对海扬的爱意,然后强压在他身上……
想起那一夜,想起她心爱的丈夫,她的心里胀满说不出的甜蜜,但是当梅谨学姊充满冷讽的话语反复在脑中回响时,她的心又苦又酸又涩。
宋茉岑愈想愈心乱,连身体都跟着变得沉重。
她蜷缩在沙发上,委屈的、伤心的流着泪。
多想直接问海扬,但是她又怕……怕由他口中说出的答案会让她失去全世界。
即便前一阵子她已经做好要离婚的打算,可是他的改变打破了她建立好久的坚决,让她重新爱上他,甚至比以前更爱他。
她已经无法再有当日的决心,因为海扬深深的刻进她的骨头、融进她的血液……
如果他真的不爱她,真的决定回到梅谨学姊的身边……她怎么办?
想到这个可能,豆大的泪珠失控的滑落她的脸颊。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第7章(2)
海扬回到家,觉得家里的气氛怪怪的。
很快的,他便察觉异样的感觉来自什么地方。
他没看见心爱的老婆在家中某一个角落忙碌的背影。
以往这个时间她已经收完衣服,正在熨烫衣服,会认真而专注的替他把每一件衬衫熨烫得平平整整,偶尔会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有她在的空间,四周的氛围很温馨,让他感到祥和、宁静,充满淡淡幸福的美好。
但是,今天不一样……
一股强烈的恐慌不安突然涌上心头,他着急不已的嚷道:“茉茉,你在吗?”
听到丈夫的呼唤,宋茉岑由深层的睡眠中惊醒,睁开双眼,迅速坐起身。
他愣了愣,随即失笑出声,“天哪!我竟然没看到你躺在沙发上。”
原以为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已经减轻许多,没想到那症状并没有减轻,反而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她定定的看着丈夫,原本因为睡意而飘远的思绪缓缓的回笼。
稍早时候她哭着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抓起女儿放在一旁的薄毯,索性把整个人蒙住。
现在醒了,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海扬看着妻子傻愣的模样,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笑问:“还没睡醒吗?”
她睡醒时的样子和女儿一模一样,娇憨可爱得让他恨不得多宠爱她一点。
听着他带着宠溺意味的笑声,宋茉岑的心涩涩的,有一堆话想问他。
但是看着他,她反而问不出口。
现在的海扬看起来是好丈夫、好爸爸,更是完美的情人,她真的应该怀疑他不爱她吗?
“你怎么回来了?”
没想到到最后说出口的竟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她恨透了自己的懦弱。
“我回来拿资料,今天会留在研究室,晚一点才能回家,你和女儿不用等我吃饭。”
宋茉岑静默不语,竟然对他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他……真的是要留在研究室吗?
他……还会再跟梅谨学姊见面吗?
昨晚他见到梅谨学姊,看到她那么憔悴,有没有心疼?有没有后悔当年没阻止学姊嫁给别的男人……
有好多疑问想问,不过光想就觉得这些疑问充满妒意、毫无理性,也毫无意义。
她该相信他才是……
偏偏相信他的坚定信念愈来愈薄弱,或者是因为她对自己不够有信心所造成的。
于是该不该问出口竟然让她陷入为难的境地,兀自在她的脑中矛盾的拉扯着。
眼看妻子依旧是没睡饱的恍惚模样,海扬柔声的说:“如果你累了,就再睡一会儿,我去接女儿放学,晚点再回……”
“老公!”宋茉岑鼓足勇气,打断他的话。
她不要处在这样混乱的感觉里,要问清楚一切,不要让自己处在忐忑不安的未知状况中。
“怎么了?”他温柔的看着她。
面对他无比温柔的眼神,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瞬间消失,刻意撇开头,急忙起身,想从他身边逃开。
“我……我去接女儿放学。”
“等等!”海扬抓住她的手,皱起浓眉,“你在生我的气吗?”
她虽然没说,但他就是感觉她怪怪的。
“什……什么?”
“你在气我没办法陪你和女儿吃晚餐吗?”这是他能猜到的原因。
宋茉岑暗暗叹了口气。他或许没想到梅谨学姊会登堂入室,扰乱她的心情吧!
既然问不出口,那就算了,当做一切没发生过吧!
她就当梅谨学姊没来过,当他没说过谎,只要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的信赖他、爱着他就对了。
怕泄漏太多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听到你没办法回家吃晚餐,的确是有一点点失望,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去忙你的,忙完记得早点回家。若有想到晚上要吃什么消夜,打电话跟我说,我好早点帮你准备。”
妻子满是关爱的表情温柔动人,体贴柔软的嗓音让他的心暖暖的,他冲动的说:“我晚上会回家陪你和女儿吃晚餐。”
宋茉岑诧异的望着他。
由学校的研究室到家里,一来一回的车程少说也要浪费一个小时,加上吃饭的时间,会浪费多少时间?
“你不要回来吃晚餐!”
心一震,海扬露出受伤的表情。
“我宁愿你省下开车回来吃饭的时间,早点处理完手边的事,早点回家。”她的脸微微赧红,嗫嚅的说:“我要你抱着我睡。”
情不自禁的扬起灿烂笑容,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我答应你,我会早点处理完手边的事,早点回家。”他吻了她。
感觉他的气息窜入鼻腔,宋茉岑再次跌进说不出的甜蜜幸福当中,消极的不去想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事。
原以为只要不去想,她的心情很快就会恢复原有的美好。
但是她错了,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只要独处,耳边便不断的回响着梅谨学姊说过的话。
那些话像根刺,狠狠的扎在心头,她以为自己可以忽略、漠视,没想到反而让她热腾腾的心渐渐腐烂、坏死。
面对海扬时,她幸福又开心,但是另一面的她早已被那根扎在心头的刺影响,心情无法平静。
冬天的脚步愈来愈近,她为了让心情平静下来,决定到手工艺材料店买毛线。
女儿怕冷,丈夫也需要一条围巾,或许她可以藉由为心爱家人编织温暖来抚平情绪。
进入手工艺材料店,她挑了桃红色和棕褐色的毛线后,顺道散步到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书店。
毫无目的的走进书店,她神思恍惚的在一排又一排的书柜间徘徊。
不知怎地,她的脑中突然响起海扬前一阵子对她说过的话。
他问她,他们可以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走到老吗?
他的语气很诚恳,听到她的回答,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开心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那时她被喜悦与幸福包围,深深的相信他们两个绝对可以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走到老……
只是这一刻她真的无法确定,她和他能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走到老吗?
“师母!”突如其来的轻唤声响起。
宋茉岑收敛紊乱的思绪,抬起头,望向声音来源,眼底立即映入一张陌生的脸孔。
“你是……”
“我是陆健豪,小豪,是海教授的助教。”
不经意看到一个气质娴雅温柔的女子站在明信片区,陆健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没想到那女子竟然是他最崇拜的教授的妻子。
经他这么一说,宋茉岑才想起海扬的确有个叫小豪的助教。
因为极少干涉海扬在学术研究上的事,所以她对他身边的人不是很熟悉,若不是这位叫做陆健豪的男子开口喊她,她还真的认不出来。
“你好。”她笑着和他打招呼。
“师母,你还是这么喜欢明信片啊!”
宋茉岑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明信片?”
“因为海教授到世界各地探勘的明信片,都是我帮教授寄的啊!”
“你……你……寄的?”
他有些腼觍的笑了,“对啊!那时我还是个大学生,能跟在教授身边超兴奋的。虽然教授只说过一次,但是往后寄给师母你的明信片都是由我全权负责。说起来,那时的我还真像个想讨父母欢心的小孩,哈哈哈……”
尽管他现在在某大学任职,也是为人师长,不过提起那段青涩的过往,又怀念又感慨。
霎时,宋茉岑感觉自己被推到了悬崖边缘。
明信片……不是海扬寄的……
发现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陆健豪忧心的问:“师母,你还好吧?”
“没事。”勉强挤出不自在的微笑,她胡乱回应了几句,便借口有事,匆匆的离开。
第8章(1)
在回家的路上,宋茉岑的脑中不断的回荡陆健豪说的话,整个脑袋混沌得无法思考。
明信片……不是海扬寄的……
当年海扬寄给她的那些明信片,只是助教太崇拜海扬,把他当时说的一句话奉为圭臬的结果。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海扬对她是有情的,他们之间是有缘的,因为他不管到哪里,都会记得寄一张明信片给她……没想到明信片根本不是海扬寄的,她与他之间根本没有半点联系,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回到家里,她冲进房间,把那个珍藏多年的宝物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沉重的铁盒,铁盒里装的全是海扬当年由世界各地寄给她的明信片。
她半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打开盒盖,拿起第一张明信片。
翻到明信片的背面,除了一张邮票,用印表机打印了她的名字与收件地址,还盖了个海扬研究室的戳章以外,没有只字片语。
她的脑袋有片刻空白,泪水瞬间朦胧了视线。
快速将厚厚一叠明信片一一翻到背面,每一张上面都没有只字片语,没有海扬的字。
一切就像陆健豪所说的,她在那几年陆陆续续收到的明信片,全是他替他崇拜的海教授所寄的。
她太迷恋海扬,才会对这个显而易见的疑点视而不见,才会那么自以为是的认为海扬心里有她。
宋茉岑难以承受的大口喘着气,泪水失控的滑落脸颊。
这时,海扬回到家里,差点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心脏停止跳动。
家里的大门开着,客厅的门开着……
蓦地,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有人闯空门?
妻子在家吗?
他顺手拿起妻子放在门边的球棒,神情紧绷的上了二楼,赫然看见妻子半跪在木质地板上,泪流满面的看着满地的明信片。
“茉茉?”海扬松了口气,丢下球棒,半蹲在她的面前,急声问道:“茉茉,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做什么?为什么哭?”
看见她的眼泪,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谁紧紧掐住,痛得无法呼吸。
听到丈夫忧心的问话,宋茉岑绶缓的抬起头,看着他,“你还记得这些明信片吗?”
他紧蹙眉头,露出茫然的神情。她为何突然问起明信片?
“你还记得我要你到世界各地探勘做研究时,每到一个地方,要寄一张明信片给我的事吗?”
有这么一回事吗?为什么他没有半点印象?
由他的表情,她印证了一切。
海扬根本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中——
蓦地,伤心的泪水加速溢出她的眼眶。
“这些年来,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他们之间……并不是她以为的那般有缘。
他与她的缘,一直以来都是她强求来的结果。
两人的婚姻是这样,孩子也是这样,他的爱……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的结果。
“你真的爱我吗?还是舍不得伤害像我这样一个笨女人,所以强逼着说服自己,说你其实爱我?又或者是不想伤害女儿,所以勉强维持我们的婚姻?”她抽噎着,暗暗嘲讽着自己。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婚姻对海扬而言是枷锁,只是她自私的贪恋着他的好,不愿放手……
听着她自怨自艾的话语,海扬一张俊脸绷得很紧,眼神也变得严厉,“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整个人陷在说不出的绝望悲伤当中,宋茉岑对他视若无睹,呜咽的喃喃,“学姊说得没错,我是心机重才可以得到你。如果不是那一晚,如果不是曦曦,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交集……”
她一直是自卑的,但因为明信片,她以为至少海扬心里有她,他是在乎她的。
现下突然明白这个一直支持她的信念只是她的自以为是,当多年来认定的事被否定、推翻后,她的自信在瞬间彻底崩溃。
听着她抽抽噎噎的话语,海扬不是全部都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梅谨绝对和妻子见面了。
“梅谨来找过你?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他厉声质问。
“学姊和我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万念俱灰,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海扬的心狠狠的、重重的抽了一下,“该死!她到底说了什么,可以让你伤心成这样?”
仿佛没听见他愤怒的话语,她任由泛滥的泪水滑落脸颊,哽咽得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被她心碎欲死的模样搞得心烦意乱,扣住她的下巴,强逼着她看着自己。
“看着我!告诉我,梅谨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宋茉岑的喉咙梗着难以言喻的苦楚滋味,勉为其难的挤出话,“学姊对我说什么,重要吗?”
“重要!我要你说,一字一句都告诉我。”他语气强硬的命令,眼底迸射出两道盛怒的光芒。
她从没见过海扬这么生气的样子,眼泪不自觉的止住,一直积郁在心底的话无意识的飘出——
“学姊说,那一晚你去见了她。你帮她找了饭店,你口袋里有她的珍珠耳环……学姊还说,你会娶我,是因为孩子……我知道你是因为孩子才不得不娶我……但我不知道……明信片是小豪帮你寄给我的……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因为你爱的不是我……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是我自作多情……是我……”
海扬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细细思索她说的话。
前半段,他听懂了,那该死的梅谨居然利用这点来伤害她,而他该死的为了不让她多想,所以说了谎,让梅谨达到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目的。
这也让他瞬间明白,妻子最近为何时常精神恍惚,不然就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眸看着他。
他气得想掐死梅谨!
只是,他听不懂后半段。
明信片是怎么一回事?
那和他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有什么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抚平过度混乱的思绪,决定一个个解决她所说的事。
“梅谨半夜打电话来的那一次,我没告诉你,甚至说谎骗你,是因为怕你多想,这是我的错。再说,我对梅谨仅止于朋友,从没想过要与她复合。她的珍珠耳环会掉进我的口袋,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因为她当时抱住我求我抱她,不小心掉进去。推开她之后,我就回家了。如果你不信,可以由我出门的时间到我回家的时间推算,更可以跟饭店调阅录影带,确定我离开的时间,你就可以明白我和她有没有做什么。至于孩子,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会抱你?我会放任状况发展到足以让你怀孕的地步吗?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我做的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明白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