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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上) page 13 作者:康楚

  紧挨着游戏区的是嘉年华的游乐区,各式游乐设施不一而足。

  聂闻达指了指一个名叫极限旋转的游乐项目,问:“要不要试试?”

  这游戏比起云霄飞车的设计有过之而无不及,把人装进罐子里三百六十度旋转加震荡,心、肝、脾、肺、肾都能摇出来。

  吕钊听着机器上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喜欢海盗船!”看了半天,吕钊指了指一旁的海盗船。这个他玩过,感觉还行。

  知道他在害怕,聂闻达也不揭穿,陪着他一起坐了上去。因为人太多,两人坐到了船尾。

  晃动起来吕钊才发现情况不对,这条海盗船跟他之前玩的完全不一样,不止是单纯的左右摆动,而且会在空中停顿,然后猛地往下掉。

  “啊——”

  感觉心脏就要随着惯性冲出嗓子眼,吕钊未能免俗地加入尖叫的队伍。

  聂闻达大笑,将他揽进怀里,单手捂住他的眼睛。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体起落间聂闻达的手掌格外温暖,吕钊收住了叫喊,把注意力集中在旁边这人的身上。之前的算计与现在的呵护,吕钊不知道该相信哪一点,聂闻达的身上好恶总是模糊不清。

  很快,海盗船停了下来,吕钊挣开聂闻达一言不发地先走下去。聂闻达紧跟在他的身后,经过小吃摊前才问了句:“你饿不饿?”

  吕钊摇摇头,他突然失了玩兴。“我想回去了。”

  “就回去吗?还有很多东西没玩……”根本不等吕钊的回答,聂闻达在小吃摊前径直买起了吃的。

  “我想回去了。”

  拿着食物,聂闻达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摩天轮说:“这个看起来很漂亮,我们去坐坐。”

  “女生才想坐这个!”吕钊有些不高兴了,聂闻达看起来很体贴,可从来都是我行我素。

  “去吧!”聂闻达对吕钊的反弹视而不见,只是扬了扬手中的食物袋,说:“正好在上面吃点东西。”

  “就几分钟,哪有时间吃……”

  “走啦!”拖住吕钊的胳膊,聂闻达不理那么多,使劲把人拽了过去。

  巨大的白色摩天轮被装饰得流光异彩,两人钻进其中一个窄小的厢内,对面而坐。摩天轮缓缓地运转着,一步步将两人带往制高点。

  聂闻达打开食品袋子,从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蛋糕塞进吕钊的手里。

  “生日快乐。”

  看着手中的蛋糕,吕钊张了张嘴,半天都没说上话来。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居然完全忘了。想起往年母亲都会在这天大肆张罗,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庆祝,如今难免凄凉……

  吕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选择将这个日子遗忘。

  “谢、谢谢……”聂闻达的好意让他诚惶诚恐。

  “许个愿吧!听说摩天轮上是最接近幸福的地方,在这里许愿会特别灵验。”

  “没有蜡烛。”

  聂闻达微微一笑,用手指敲敲玻璃窗,说:“看外面的灯火多漂亮,你可以当它们是蜡烛。”

  此时,摩天轮正停在最高点。吕钊扭过头,俯窗口外的灯火辉煌,感觉心里坚硬的部分一点点被融化。

  聂闻达把他带来这里,原来是想为他庆祝生日,哄他上摩天轮,只为了给他空间许愿。这样的用心,该感激么?

  “我希望……”

  “不要说出来,会不灵的。”

  昏暗的光线柔和了聂闻达的轮廓,吕钊看了他一眼,随即闭上眼睛。

  他希望母亲早日被释放,他希望父亲能回心转意,他希望……尽早还清欠聂闻达的一切。

  摩天轮又开始转动,带着两人一步步往下。吕钊睁开眼,转头紧盯窗外,不愿让聂闻达看见他眼角的湿润。

  两人离开游乐场时已经是夜里九点,人潮却丝毫没有要退去的迹象。

  吕钊抱着两个玩具,心不在焉地跟在聂闻达身后,好几次都差点与他失散,最后聂闻达干脆抓住他的手,牵着他往前走。

  聂闻达的手指修长,掌心光滑,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他长得也像个大少爷,永远服贴的发型,整齐大方的衣着,干净好看的脸。也许是眉毛太浓的关系,让他看起来不怒而威,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是让人不敢造次。

  也许这就是大多数时候吕钊都不敢反抗聂闻达的原因,虽然他偶尔的不顺从并没有招来任何过分的对待。

  聂闻达对他是用了心,吕钊明白。可他不像纪饶那般犹如午后阳光一样明朗,他是一潭深水,有光的时候能照出人影,没光的时候黑得像无底深渊。吕钊害怕。

  两人上了车,聂闻达慢慢把车开出停车场。

  吕钊呆呆地看着旁边停放各式的车辆,显得郁郁寡欢。

  “不开心?”聂闻达问。

  “没有。”

  光是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吕钊低落的情绪,聂闻达略显失望地说:“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小孩子不是都喜欢这里吗?”

  “我不是小孩子了。”曾经的小孩在经历这么多磨难之后,已经完全长大。

  车陡然停下来,聂闻达转头看着吕钊,眼中透出难解的情绪。

  吕钊回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聂闻达好心为他庆祝生日,他却不知道领情,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于是赶紧打圆场:“不过,我喜欢嘉年华,挺好玩的。”他一边说一边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聂闻达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又深了几分。吕钊被他盯得不自在,下意识地垂下眼睑。

  片刻后,聂闻达的手伸了过来,吕钊以为他要帮他系安全带,于是向后靠了靠。谁知那只手却突然擒住了他的下巴。

  吕钊一脸疑惑,正准备提问,就看见聂闻达不断放大的脸。

  一瞬间,口中就被异物侵入了,温暖湿滑的物体就像灵动的武器,迅速扫过吕钊嘴里的每一个角落。吕钊感觉全身的神经一下陷入瘫痪状态,思维彻底中断。

  他只能僵硬地坐着,听耳边传来聂闻达的呼吸,近得就像那声音原本就在他的耳朵里。

  这是聂闻达第一次正面将自己的渴望表达出来,吕钊纯真的笑脸就是导火的引线,猛地点燃了原本半遮半掩的情感。

  聂闻达越来越投入,吮吸、舔咬,反反复覆,仿佛吕钊柔软细滑的舌尖是诱他失控的果实。

  不知不觉中,激情升温,撕裂了温柔的外衣。

  原本舒适的椅背突然变得有些磕人,吕钊能感觉出内里弹簧的形状,好像已经嵌进他的后背,在他的皮肤与肌肉上留下永久的痕迹。

  氧气也稀薄了,吕钊看到一种幻象。聂闻达猛烈的亲吻慢慢变成脖子上的套索,于是,他的喉咙本能地发出“卡卡”的气音。

  若不是吕钊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聂闻达不知道要何时才能从沉溺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聂闻达略带嘶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尚未褪尽的情色。

  “咳、咳、咳、咳……”

  推开聂闻达,吕钊撑着车座前方的仪表板,咳得眼冒金星。

  眼见吕钊的排斥,聂闻达转身坐正,双手置于方向盘上脸上结了一层薄霜。

  “呃!”

  好不容易此住咳嗽,吕钊偷偷看了聂闻达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响嗝。那嗝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分贝奇高,吕钊赶紧捂住嘴,第二个嗝还是紧接着冒出来。

  “呃!”

  聂闻达偏头看他。

  “呃!”第三个嗝。

  “呵呵呵……”聂闻达开始闷笑。

  “呃!”第四个。

  “好啦!我不碰你就是了,别那么紧张。”

  “呃!”

  “你就这么怕我?”

  “呃!”

  “……”

  “呃!”

  吕钊无法控制,一个嗝接一个嗝地打着,怎样也止不住。

  “深呼吸,憋一口气。憋住一个就好了。”

  “呃!”

  “憋气。”

  “呃!”

  ……

  令他怦然心动的接吻演变成一场打嗝对抗运动,聂闻达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吕钊的青涩无疑是让他开心的,接吻也比想象中更甜美,只是这些都无法抵消他们之间的距离感。

  所谓有得必有失,聂闻达小心权衡,不打算再行迂回,决定单刀直入。过了今天,吕钊就年满十八,他们之间,终于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来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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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问: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并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如何做到避而不见?

  回答:问吕钊,他是行家。

  上班早,回家晚,跑得比兔子快,躲得比狐狸精,这就是吕钊近期的生活写照。自从去过嘉年华之后,他成天犹如惊弓之鸟,集中一切力量逃避与聂闻达单独相处的机会。

  吕钊总是在心里强调,他只是没有心理准备才会出现这种驼鸟行径,至少是因为没有充分的准备才会这样。与聂闻达建立新的关系,走入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世界,这比一场地震或一场海啸更让他害怕。

  聂闻达何等精明,自然清楚吕钊的心思,表面上他对吕钊的行为不置可否,并且还不声不响地配合他。实际上,他已为扭转这个局面做好了准备。

  这天下午,吕钊照惯例准点闪人,赶在聂闻达出办公室之前离开公司。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财务科吴经理动作矫健地冲了进来,一见吕钊脸上就笑开了花。

  “回家呀?”吴经理问。

  “嗯。”

  “你住那么远,坐公交车要很长时间才能到家吧?”

  “还好,大约一个钟头。”

  “呵呵,我比你远。要是我老公不开车来接我,我坐公交车回去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吴经理边说边摇头,一副因为新房选址错误而十分懊恼的样子。

  本来就是闲聊两句,吕钊也没细想,出了电梯才发现事情不对。他没有告诉公司任何人自己住在哪里,吴经理是怎么知道他家距离远近的?随便就想出一身冷汗来,吕钊正欲追问,吴经理却已先走了一步。

  白色小汽车自身前驶过,吕钊再次看见了吴经理的丈夫。

  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他连忙跑回楼上想找聂闻达,可出电梯没走两步他又觉得不太妥,于是转身退了回去。

  离开了公司所在的大楼,吕钊咬牙坐了一回出租车,一路上不停催促司机,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外婆的家。当初他为了尽快还清欠聂闻达的钱,将外婆的房子租给别人,自从搬出来以后,他还没回去看过。

  站在紧闭的铁门前,吕钊按响了门铃。等了半天,却无人应门。想想时间还早,住户也许还没回来,吕钊便席地坐在门边,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双腿也开始麻痹。

  “这不是吕钊吗?怎么坐在这里呀?大冷天的!”

  抬头发现是邻居阿姨,吕钊连忙站起来,尴尬地点头。

  “没带钥匙吗?先到阿姨家去坐坐,回头找个开锁的。你这孩子,这么些天没见,跑到哪里去了?”邻居阿姨很客气,看着吕钊一个劲儿地摇头,眼神怜悯。

  吕钊不自在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说:“不用了,我是在等房客回来。”

  “房客?”

  “嗯。”

  “你的房子什么时候租出去了?”

  “差不多三个月了……”见邻居阿姨一头雾水,吕钊心里咯噔一响。

  “都没看见人住呀!是不是毁约啦!”

  “不会,他已经交过房租了。”房客一次交了两年的房租,如此大手笔,却没有来住。吕钊有点明白了。

  听吕钊这么一说,阿姨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交过房租不来住,这也太奇怪了吧?”

  “是很奇怪。”鼻头有些发酸,吕钊匆匆与阿姨告别,直奔聂家。

  他早该想到的,差不多三十几年的老房子,没电梯又在顶楼,面积也不大,凭什么租出那么高的租金,还一次付上两年。

  难怪吴经理的丈夫那么面熟,他就是当时来租房子的人,见了两次就全盘敲定了,吕钊连他的脸都没看太清楚,心想交了钱还怕他跑么?原来,事情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聂闻达!一直都是聂闻达!

  他不想让他难堪,不想看他陷入窘境,所以暗中施以援手。租房一定是他一手安排的!拿着他的钱再去还给他,费这么多精神只为让他心安理得……

  吕钊哭了,这次不是为了伤痛,而是彻底的感动。聂闻达并不是事事都要求回报,实际上他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没强求过任何回报,他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为他护航。

  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杯弓蛇影,吕钊感到惭愧。聂闻达如果对他只有企图心,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是感情吗?一定是吧!如果不是真的感情,怎么可能付出这么多?

  第十章

  回到聂家,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书屋透出一线光亮。

  吕钊顺着光走过去,通过门缝看见坐在书桌前工作的聂闻达。台灯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的发上、肩上、手上,看起来那么温暖。

  听到门外的响动,聂闻达抬起头,问:“吕钊?是你吗?”

  推开门,吕钊慢慢走了进去。

  “怎么了?”看见吕钊哭红的嘴角,聂闻达皱起眉头。“谁欺负你了?”

  吕钊什么也不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聂闻达抬手想擦去他脸颊的湿润,却在中途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如同遇上了一锅滚水。

  就在那手缩回的瞬间,吕钊一把握住它。

  聂闻达不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质问吕钊:之前不是你避我如蛇蝎吗?

  将那手放在自己的颊边,吕钊微颤着嘴角,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聂闻达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好,我不说。”豆大的眼泪从吕钊的眼中滑落,沾湿了聂闻达的手背,他问:“你还要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聂闻达叹了口气,说:“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聂先生……”

  “叫我的名字。”

  “聂闻达……”张开双臂,搂住整整高他一头的聂闻达,吕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回拥怀中的人,轻抚着他的短发,聂闻达嘴角浮起一抹得意。

  吕钊没能看见他的表情,自然也不会知道今天吴经理露出的破绽,其实是出自他的授意。当初聂闻达之所以安排人租下吕钊的房子,就是希望在吕钊抗拒他的时候多一条打动他的途径。

  吕钊始终是个思想单纯的孩子,怎么可能拼得过聂闻达的老辣?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回,吕钊是真的把聂闻达当成救命的浮木了,完全没有半点怀疑。

  “别说了,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这句话聂闻达说得情真意切。

  “可是……”

  “嘘——”捧住吕钊的脸,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聂闻达温柔地笑了,“我做事从来都是认准了就行动,经常会不择手段,你不怪我就好。”

  “不怪!”吕钊拼命地摇头,“我不怪你!除了你,已经没有人要我了!我怎么会怪你?怎样都好,只要你还要我,怎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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