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还跟准备进来上课的教授打了照面。
“屈桐平,你不上课吗?”教授对有人当面逃课,感到莫名其妙。
但桐平一出教室,就没有再回来。他的举动,引来班上同学的侧目,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就算想低调也没办法,不论是富二代的光环,还是他本身。他对这一切厌烦极了,要到什么时候,大家的目光才会改变?不是讨好,不是直接失望,而是当他做错事时,也会生气,也会对他仍有一丝的期待。
逃课之后,百般无聊,什么地方也不想去,他竟突然想起奶油。世界之大,只剩奶油能作伴了吗?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悲。
回家的途中,他刻意在夏星的动物诊所前停下脚步,透过明亮的店面,他从大片的玻璃墙往内看,恰巧看见她站在柜台边,和牵着一只大狗的男人,聊得非常开心。
那只狗好像知道要离开了,依依不舍地粘在夏星的身边,她便弯下身,笑得非常灿烂地逗弄它。
然后,大狗便兴奋地站起来,直接扑倒半蹲的夏星,甚至热情地舔她的脸。
夏星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面露尴尬。大概自己也觉得好笑,她咧嘴露牙地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非常天真无邪,让桐平不自觉沉迷其中。
片刻之后,男人才牵回大狗,难为情地频向夏星道歉,甚至双手紧抓她的手。
夏星仍维持亲切的笑容,明明已经开始抗拒——像被冰冻般的身体动弹不得,不知所措的手,正在缓缓颤抖。她的笑容,仍不断违背内心的意思。
那家伙看不出眼前的人正在强颜欢笑吗?
这女人也真是的,讨厌就该说出口,硬是陪笑,值得吗?对他就懂得耍狠,对别人就如此卑微。
搞什么!
莫名而来的情绪让桐平觉得很闷,他感到无比愤怒。
既然要笑的话,那就只对他一人笑就好……
嫉妒和占有欲,这时开始悄然爬上桐平的心,只是他没有意识到。他带着像是单纯想霸占玩具般的念头,迈开脚步,走入动物诊所,一把用力抓住夏星的手,眼神恫吓地瞪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在场的人都被桐平的举动吓了一跳,包含夏星也不例外。她摸不着头绪地望着桐平,原本被陌生男人碰触的厌恶感,倒是让桐平抹去了。
男人慑服于桐平的气势,表情尴尬,有自知之明地带着狗离开。
碍眼的人走了,桐平终于回过神,他对此感到迷惘,为什么自己如此冲动地闯入猫狗狂叫的地方?四处有不少眼睛,正在上下打量着他。
夏星有些为难,不知道桐平怎么了,她的手还一直被他用力抓住。
“这位先生,你有事吗?”一名和夏星穿着相同白袍的女人见状,厉声问。
“学姊……”夏星眨着眼示意。
“对我眨眼是什么意思?”被称为学姊的女人非但没看出夏星的意思,甚至对混乱的情势火上加油。
夏星仍拚命眨眼,稍稍暗自晃了自己的手臂,桐平仍紧抓不放。她不懂怎么自己出手的人还自己傻住了?
“小夏,你认识这个人吗?”学姊问。
夏星用力点头,随即说:“学姊,不好意思,我先下班,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她灵巧地趴上柜台,伸出手勾拿自己的包包。
“你确定没事吗?”学姊一脸担忧。
“没事。”夏星笑了笑,露出甜美的笑容让学姊放心。语毕,她便带着桐平离开,嘴角勾起灿烂的笑,眼儿弯弯,佯装若无其事地搪塞在场充满疑惑的宠物主人们。
桐平根本就像失了神,抓住对方的手,怎么样也不愿放,乖乖跟着夏星。
他们穿越小区的中庭,往自家大楼走去。
“你怎么了吗?”夏星好奇地望着桐平问。在他们等电梯时,她觉得好像发生什么事让他的反应像是受到巨大的冲击。
桐平没有回答,进入电梯后,却突然熊抱住夏星。
“你在干嘛啦?”简直像被紧紧包裹住的夏星,差点喘不过气来,直槌着桐平,“放开我……”
夏星的声音被宽厚的胸膛闷住,听不出有什么吓阻意思。她的力气也不够大,推不开人高马大的桐平,只好放弃挣扎。
桐平误以为夏星妥协,稍微放开自己的怀抱,让她可以透气,却也不愿意放手,甚至强硬地捧住她的脸,作势要强吻。
夏星连忙抵抗,却还是被桐平吻住双唇。她强硬地咬唇,不让对方的舌侵入。铁头功无法发挥,心念一转,她改用力踩了他的脚。
终于因为疼痛有反应,桐平放开了夏星,一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夏星也毫无畏惧地回瞪对方,嘴唇都渗出了血。
桐平看见血,才冷静下来,仔细一尝,自己的嘴巴里有血的铁锈味。
夏星气呼呼地拿出电子传感器,对电梯一按,总算是往所住的楼层上升。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那个男人,你不是很讨厌?为什么你还可以对他笑,让他不要脸地抓着你?换作是我就生气?”桐平不平地大声问。
夏星恍然大悟,她静静地望向桐平,没有想到他会察觉,她缓缓叹了口气,像是在安抚地说:“只是握手而已,为了感谢我替他的狗看诊,他不会再多做逾矩的事……反正客人至上嘛……”
她越说越小声,似乎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给你钱,就能摸你吗?”桐平态度轻蔑,“那你要多少可以上床?”
夏星对桐平的话感到心寒,表情严肃地说:“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又懂了什么?”
“不就是客人至上吗?”桐平冷声反问。
“在你的眼中是这样看我的吗?我以为你至少还留有一些理智。看样子,你是疯了。”
“我跟你有什么不一样吗?你不也疯了?在钱的面前就摇尾乞怜。”
“你真是不可理喻。”夏星气得作势要打桐平,她扬高声音地说:“像你这种养尊处优,没自己赚过钱的人,根本不懂。”
“是,我是不懂。”桐平激动地反抓住夏星的手,他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彷佛要望进她的眼底。他似乎有话想再说出口,可是当电梯门一打开,他却放开手,像是受了伤地走出去。
夏星见状,气也消了。明明受伤的是她,为何桐平反而还比她理直气壮?
“这是我家。”桐平无赖地说,开门之后,不等夏星,径自把门关上。
夏星被锁在电梯与大门间的玄关,错愕万分。
桐平进屋后,冷静不下来,他抓着自己的头,表情痛苦,他不懂自己没来由的失控,他不禁想,到底是从哪里脱序的?
从那个男人碰触夏星开始?
甚至桐平脑海中浮出一个念头,丢脸得要死的念头——他竟然嫉妒起那只自由扑向夏星的狗,他连一只狗都不如。
他很想霸占夏星的笑容,要怎么做才可以让她对他再次展开笑颜呢?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让她露出强颜欢笑的表情。
可是,他又惹夏星生气了。
现在,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夏星天真的笑容。她无瑕的笑容,彷佛是拥有全世界般的幸福,为何一下子就被他毁掉了?
桐平悲哀地想,颓然地坐在大门边。一切都在他从无人岛回来后变调。以前他用钱收买人心,用钱终结孤独,只要有钱,要有什么笑容都有。现在的他,想要的更多,他更要真心,却又明知那是钱所买不到的。要怎么做才好呢?如今的他,仍然只会弄巧成拙。
幼稚的小孩。夏星可怜兮兮地坐在门口,暗自骂桐平。她拿出包包中随身携带的魔术方块把玩,这是她镇定心神的方式。
不可否认,当桐平抓住她时,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安心,觉得自己好像被拯救。没想到他会发现她隐藏在笑容之后的畏惧。
但桐平马上又故态复萌,依旧还是虚张声势而已。
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分开后的这几年她是怎么度过的,他一点都不知长大。
夏星不禁叹息。
突然,大门被打开,桐平探头后,缓缓走出来,一副委屈的样子,比起被关在外头的人还要可怜,夏星连想咆哮的心情都没有了。
“气消了吗?”夏星问。
桐平点了点头。
“我可以回家了吗?”夏星再一次问。
桐平没有回答,主动替夏星拿包包。
夏星当下还在想,若桐平把包包拿进去,又把她锁在外面,她这下身无分文,就真的要睡在诊所了。
桐平并没有如此做,他拉着夏星的手一起进去,然后,他随即丢下包包,将夏星紧抱在怀中。
夏星没有推开桐平,但也没有回抱,整个人僵硬得像根木头。她淡淡地回应,“只能一下下啲。”
桐平心想,他才不管。不过,不管也不行,好不容易见到主人回家,兴奋的奶油已经在他脚边不停抗议了。
第3章(1)
经过上次的大争吵,桐平和夏星的关系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应该是说,桐平的态度整个大转变。
“咖哩不要放红萝卜。”桐平哀号。为了这个,他不停在夏星身边撒娇。
“吵死了,不要妨碍我做事。”夏星无情地说,一大把、一大把将红萝卜往锅子里丢入。
“我讨厌吃红萝卜。”桐平再度表明。
“不准挑食。”夏星严厉地说。
桐平定睛望着夏星,他不禁想,如此可爱的脸蛋,用来说不讨喜的话,真是可惜。他乘机偷吻了一下,夏星卖力煮食,而红通通的脸颊。
夏星惊跳了一下,差点拿整锅咖哩往桐平身上倒,她无言地一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一手搅拌咖哩,看见得逞后的他一脸开心的笑容,怎么也生气不起来。
夏星除了煮咖哩,也有煮白菜汤锅,正在熬汤头,洗菜切菜忙得不可开交。她不懂桐平为何老在她身旁打转,忍不住瞥看他一眼后问:“你很无聊吗?”
“不会。”桐平回道,眼睛闪闪发光。
“那你很闲吗?”夏星又问。
“没有。”桐平老实地说。他觉得待在夏星身边一点都不无聊,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做别的事。
夏星眯起眼,质疑地看向桐平。她觉得他就是很闲呀,才会做出呆呆看别人做菜的无聊事,竟还敢睁眼说瞎话,便忿忿地使唤他,“给我去洗米。”
“米要怎么洗?”桐平一脸单纯地反问。
天呀,年轻人,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身为吃白米饭的民族,至少也要学会洗米煮饭吧,他养尊处优到这种程度吗?夏星傻眼。
“我没有洗过米。”桐平一脸无辜地说。
“我知道。”夏星说,她已经充分了解,于是决定对桐平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先用量杯舀出一杯米放入锅子中,然后拿到流理台加水冲洗。”
“真麻烦耶。”桐平嘴上嘀咕,手倒是勤快地动了起来。
夏星正在切香菇,一一切掉蒂头后,再切片。几朵香菇都处理好了,她心想,为何桐平还没拿米过来冲洗?回头一看,他正在用量杯精准地算份量。
“不用那么仔细。”夏星直呼。她眼睁睁地看着听到她的吩咐后,嘻皮笑脸的桐平舀了像小山般的米,放入锅子中,才心满意足地端过来。
紧接着,就是放在水龙头下,加水冲洗,桐平豪迈地用大水、大动作在锅子中搅搓,不少米粒都被洗溅出来了,他见状还一脸错愕。
夏星哑然失笑,也放弃要说教。她想,看着人高马大的贵公子,放下身段,笨手笨脚洗米,挺有趣的。
经过一番波折,米也已经放进电饭锅里煮,咖哩和白菜锅也顺利在炖煮中。
设好定时器,空档的时间,夏星走到邻近阳台旁的小空间,要替奶油清理猫砂。
没有出乎意料,桐平自动粘上来了,夏星拿起专用的小铲子,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碍眼的庞然大物。
“你很无聊吗?”夏星轻叹问。
桐平蹲靠在墙边,紧盯着夏星的动作,睁眼说瞎话,“没有。”
“你很闲吗?”夏星又问。
“没有。”桐平坦荡地说,但他人就窝在那,没事做,摆明很闲。
“帮我清奶油的猫砂。”夏星说,把小铲子直挺挺地耸立在桐平的面前。
桐平嫌恶地别过头,拒绝地说:“我才不要。”
“那你就不要待在这里妨碍我。”夏星没好气地说。
桐平为了讨好,只好勉为其难地拿起小铲子,铲着已经沾好猫砂的猫便便。虽然大多便便的形貌都已消失,但还是便便,他皱着脸,试图要完成任务。
夏星则一派轻松地替奶油的饭碗添加饲料。
“为什么你是放饲料,我就要清便便?”桐平不禁抱怨。
“有意见吗?那你就不要粘着我。”夏星故意地说。
桐平似乎把不中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他突然仰着头,靠着墙壁,手里还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劈头就问:“找一天煮火锅,好不好?”
的确,现在的时节,已进入适合吃火锅的晚秋初冬。
“我不是煮了白菜锅吗?”夏星问。
“你那是简单版,我要超级豪华版。”桐平笑说,看似期待的笑容,那一瞬间,很像小孩子。
“只有两个人吃豪华版火锅会不会太夸张了?”夏星说,想了想,偏头喃喃嘀咕,“那也找学姊一起……”
“大闸蟹可以一人吃一只,吃到满足呀!”桐平诱惑地说。
“你想吃螃蟹加火锅喔?”
桐平眼睛含笑地点头。
夏星听到螃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多年的节俭似乎要毁于一旦,虽然偶尔也会想要奢侈一下。
有钱真好!夏星瘪了瘪嘴,多少带些羡慕瞅着桐平。两人一只螃蟹已经够不得了,还一人一只。
“知道了。”思虑之后,夏星说。
听见定时器正在响铃,表示料理都煮好,可以开饭了,她遂站起身,顺便向仍不为所动的桐平伸出手。
摸不着头绪的桐平,怔怔望着夏星,放下小铲子后,紧紧握住向他伸来的手。
夏星面目狰狞,使力要拉桐平起身,不过他又高又壮,身形和力气都相差太多,不论她怎么出力,庞然大物仍不动如山。
桐平笑了笑,自己也使力,才顺利成功让自己站起身。
夏星还要仰头才能看见桐平的脸,这一点真让人泄气,曾经他们也有身高没有差很多的时刻。一想到此,情绪有些复杂,她慢慢走往厨房。
桐平仍像跟屁虫,粘在夏星身后。她边走边回头看这只一点都不可爱的鸭宝宝,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当庞然大物的鸭妈妈。
桐平见夏星频频回头望,露出贼笑,见机不可失,拉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拥入怀中,甚至,他更变本加厉,用自己的脸颊去磨蹭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