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琳缓步走向他,她知道,有些机会是需要等待的。
这回她好不容易等到陈秘书没有亦步亦趋跟随着,两人单独共处一室,就连向来不过问丈夫行程的余雅年,也这么巧地打电话到客房,还正好让她接到?
既然连老天爷都这么帮她,她何不好好把握机会?
她走到男人面前,拨弄着波浪长发,挺着胸,拿走男人手上的水瓶,毫不避讳地喝了一口,粉嫩的舌舔过湿润的红唇,用媚惑的眼神看着他,清楚展现想要挑逗他的心意。
韩靖尧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喜欢你,在你还没结婚之前,我就喜欢你了。”叶琳漂亮的大眼蒙上一层水雾,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她不敢碰触他,因为她在等待机会,她知道自己有多美,也明白自己有多让男人难以抗拒……
韩靖尧将手中的毛巾放在化妆台上,随手扒了扒短发,脸很臭。
他听到了叶琳的告白,不过他完全没有激动的感觉,也不觉得新鲜,只感到可惜。
他突然想到当年和雅年论及婚嫁时,她也说过这句话——
“韩靖尧,我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很喜欢。”
他早忘了当时是什么感觉,但绝对不是像叶琳的告白这样,厌烦到让他想要翻白眼。
他转身,靠坐在化妆台的边缘,双手环胸。
叶琳很美,他很清楚只要他现在伸手,将会得到一个火辣激情的夜,他也相信叶琳在床上的表现绝对比他家那只不接电话的害羞小白兔要厉害多了。
只可惜向他示好的女人不在少数,叶琳绝对不是第一个,成功的韩家男人所遇到的美人关可不少,爷爷过去所经历的各种险招,更是可以写成一本防美人计攻略。他看多了、听多了,哪怕眼前的女人把衣服全脱了,男人的胯下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只是叶琳的工作能力很强,所以他才觉得可惜。
“我重用你是因为你聪明。”
听到这句话,叶琳无奈地笑了,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美人计输了,但她还是试着做最后的挣扎。“Jing,在爱情面前,女人是不聪明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韩靖尧冷着脸,压根不在乎她的告白。
叶琳闭上眼,她是不是太冲动了?难道她还不了解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多无情的男人吗?如果一个简单的诱惑就能让韩靖尧屈服,那他就不可能是永利地产的韩靖尧了。
她好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居然输给那样平凡的女人……
她捡起地上的睡袍穿上,在沙发上坐下。如果可以,此刻她真想来根烟。
“余雅年不适合你。”叶琳说。反正都这样了,她还有什么话是不敢说的?
韩靖尧拿起手机,点选LINE通讯簿里妻子的头像。啧,还真是一只小白兔,算她有自知之明。
他只传了两个字。“人呢?”
“Jing,你可以得到更好的。”叶琳在一旁不死心地道。
韩靖尧的眼瞟了过去。“像你吗?”
叶琳挺直背脊。“对,像我,我才合适,我比她漂亮,身材比她好,各方面都比她优秀,我还可以在事业上辅佐你,我才是应该站在你身旁的女人。”
韩靖尧皱眉,不过不是因为叶琳的自信和满口的比较,而是因为某个女人居然连讯息也不看?就算是洗澡也洗太久了吧?!
他开始轮流轰炸她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
“Jing——”
除了美人计失败之外,叶琳的直白也用错了时间。
韩靖尧不耐烦地抬眼。“我的婚姻是家里长辈安排的,如果你对自己自信心十足,可以先会会我爷爷,等到通过他那关再来讨论谁比较适合我。还有,如果你再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我随时欢迎你递辞呈给我。”
韩靖尧总算找到他家的小白兔,余雅年才刚接起家里电话,他劈头就是一顿念——
“你洗澡也洗太久了吧?”
“干么不说话?就说你洗澡洗太久,人都洗晕了?”
“累了就早点睡,我星期三回去,我想吃姜丝红烧鱼。”
叶琳低头,苦苦一笑。
他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如果她要继续待在他身边做事,就必须抛下对他的心思……
但她如何抛得下?对他付出的倾慕和爱情,又怎么收得回?
余雅年的尼桑最近车况不佳,前不久才由车厂送修回来,早上又发不动了,或许真的是年限到了,就算再送厂维修,也无济于事。
虽然车坏了,但星期天回娘家的既定行程还是不能变。
一早,余雅年搭捷运回到位于景美的娘家,现在有捷运,即便没开车,到哪里都很方便。
星期天中午是余家人聚会的时间,大哥和大嫂也都会带着两个小孩回来,老爸照惯例会煮一桌的好菜。
悦悦蹲在小姑姑面前,看着小姑姑和阿嬷说话。悦悦是妹妹,正在读幼儿园大班,今年九月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而悦悦还有个哥哥叫小远,今年小学三年级。“悦悦为什么要一直看着小姑姑咧?”阿嬷笑问。
悦悦童言童语地说:“因为小姑姑跟妈妈一样漂亮啊,也比我老师还漂亮,我以后也要像小姑姑一样漂亮。”
阿嬷大笑。“那悦悦说说阿嬷漂不漂亮哇?”
“阿嬷也很漂亮哇!”悦悦学着阿嬷的语气。
闻言,坐在客厅聊天的余家女眷们全笑开了,就说嘴甜的小朋友有前途!
女人们坐在客厅喝茶等开饭,午餐就由男人掌厨。从余雅年有印象开始,只要放假都是由老爸负责煮三餐,从年轻到老一直没变过,这是老爸对老妈的体贴。
她突然想到她的另一半,只会不断要求她下厨料理她最讨厌的鱼——“我星期三回去,我想吃姜丝红烧鱼。”
第5章(2)
和叶琳结束电话后,她呆望着一室的黑暗,心很痛,思绪一片空白,有些惊讶,却又不会太惊讶,彷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她完全没预料到韩靖尧会打电话回家,执意要她接电话,她听见手机和家里电话轮流响着,她不敢接,因为她不知道韩靖尧会和她说什么?
他会承认他的背叛,还是解释这场误会?
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起电话,他居然是要告诉她他什么时候回家,还先和她预约菜单?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粉饰太平?
之前他的所有要求,都会让她觉得很幸福,可现在听到他的要求,她只觉得无奈……
爱情无须眩目的花火,哪怕平淡如水,也是种幸福——这是她昨天前的想法。
她太愚昧,直到现在才明白,彼此相爱、将对方放在心上,这样才叫真实的幸福。
余妈妈拍拍女儿的手。“哎呀,悦悦说你漂亮,你就没有感想吗?怎么,还是开心到忘了说话了?”
余雅年回过神,扯着笑,摸摸悦悦细柔的头发。老妈说悦悦长得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现在可是太爷的心头宝。
“其实小姑姑还不算漂亮呢……小姑姑知道有一个女生比电影明星还要漂亮,像星星一样,高高挂在天上,就算是女生看到她,也都会觉得她很漂亮。”
悦悦好奇地问道:“是小茹阿姨吗?小茹阿姨也很漂亮。”
余雅年摇头。“不是小茹阿姨,不过,小茹阿姨也很漂亮。”
余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雅年心性单纯,什么好事坏事全都会摆在脸上。自从她回到家里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雅年心情不好。
“是谁比电影明星还要漂亮?”余妈妈问,由女儿惆怅的语气听来,她口中的漂亮阿姨应该就是她心情不好的主因。
余雅年抿着唇,没有回答。
像星星一样耀眼的叶琳,会让所有女人自惭形秽吧。
余妈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雅年什么都好,就是个性太闷,只会分享开心的事,不好的事就往心里藏,任谁逼问也不说。
这些年来,女儿星期六会和女婿一同回婆家,可星期天回娘家都是自己一个人回来,在任何人眼里看来,这都是很不公平的事,但只要婆家的人对女儿好,哪怕她心里再介意也不会说出口,平添女儿的困扰。
她顺着女儿的背。“你今天怎么感觉很累?”
余雅年勾着妈妈的手臂,偎在妈妈肩上。“昨晚睡不好。”
“靖尧在家吗?等会儿请他来接你?精神这么差,就别挤捷运回去了。”
她淡淡地说:“他出差了。”
余妈妈一听,精神都来了。“那要不要跟上次一样留在家里住?等靖尧回来你再回去?下午你可以在你的房间好好睡一觉,绝对没人吵。”
女儿果然还是要自己照顾,看看才回去多久而已,又瘦了一圈!
余雅年很想留在娘家,这是她的家,有她熟悉的味道,只是她心里藏着太多伤心的事,家人的关怀只会让她开启那道紧闭的心门,然后在爷爷、老爸、老妈面前崩溃,她不要。
说她懦弱也好,至少她现在并不想面对。
“妈,晚上靖尧就回家了。”
“真的?这么快?”
“嗯,真的。”余雅年深呼吸,不敢迎视妈妈失望的眼神。
余妈妈叹口气。“那吃完中饭,你好好睡一觉,别陪小朋友玩了。”
“好。”
吃完午饭后,余雅年听母亲的话回房间补眠,房里所有摆设都还维持着她出嫁前的模样,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只是心事重重的她,依然辗转难眠,直到傍晚五点半,妈妈进来房间,摸摸她的额头,见她睁开眼,问她要不要吃完晚餐再回去。
余雅年坐起身,头昏昏沉沉的,她望着灰暗的天空,摇摇头。“要下雨了,我先回去好了。”
告别了温暖的家人,她搭捷运回到信义路的家。
只是还没到家,倾盆大雨却急遽而至,她没带雨具,只好躲进旁边的自助洗衣店,等待雨小一点再回家。
没想到洗衣店里也不平静,两个女生似乎在争执着某些事——
“为什么是你?!”
“我不知道他和你的关系,我不晓得他是你老公……”
“这不是理由!就算你没看过他,在和他交往前,难道都不用确定他单身还是已婚吗?!”
“他告诉我他单身!”
“天啊,为什么是你,你是我的好朋友啊——”
短发女孩哭喊着,无助地推打着长发女孩。
长发女孩先是委屈地愣怔着,最后也生气了,开始回击。
她们是好朋友,只是在不同的时间点,恋上同一个男人。
而男人太贪心,以为左右逢源的情事,不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于是短发的妻子心碎了,她以为的美满家庭也毁了。
长发的第三者也心碎了,根本不知道她以为幸福的爱情,竟要背负这么重的罪名。
两人斥责着彼此,然后相拥哭泣。
大雨还下着,余雅年却选择离开自助洗衣店,走入雨幕中。
如果有一天,她心里的不安正式摊在阳光下,当韩靖尧明白地告诉她,他的选择不是她,且终其一生都不会爱上她,那她该怎么办?
和叶琳打一架,或是痛斥韩靖尧的背叛?
太累了。
不管她的爱情里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已经疲惫到连用仅存的力气去厘清昨晚的真相都没办法。
她要如何竞争?
她要如何为她心心念念等待的爱情再做努力?
大雨依旧下着,和着脸上的泪水,真的好冷。
手机提示音响起,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LINE的讯息:“会提前到星期二回去,姜丝红烧鱼。”
她的爱情。
她的未来。
余雅年双手紧握,将手机关机。
如果选择放手——是不是最好的决定?
星期二大早,陈秘书在往台东的普悠玛号上接到老闺娘的电话。
“不好意思,打扰陈秘书了,有件事情我想当面和黄律师谈谈,你能帮我预约时间吗?”
黄律师是永利地产法务部的第一把交椅,也是跟着韩家人一同从新加坡到台北打拼的元老级人物,专攻商事法,也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一大早就能听到老板娘轻轻柔柔的嗓音,就像在云端上跳华尔兹一样呢~~
“夫人哪里需要预约,我马上让老黄到府上去找您。”
“不用了,我直接到公司法务部找黄律师就可以了,还请陈秘书帮我安排。”余雅年客气地说。
似乎是急事?陈秘书觉得有些怪异,但也只能帮忙安排时间,反正老板娘有什么事,老黄是一定要和老板报告的啦,歹就布、歹就布!
四个小时后,余雅年出现在永利地产位在内湖的总公司,她先将手上一只三十寸的行李箱寄放在一楼的柜台,正巧今天值班的保全是之前的那一位,保全一见到她,立刻热情地上前招呼。“夫人好!”
夫人的身分是何等尊贵啊!保全亲自将夫人护送到七楼的法务部。
黄律师早已接到通知,正站在电梯口迎接。
“夫人请进,真是稀客啊,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打一通电话就好,还劳驾您跑这一趟。”
黄律师说稀客还真的不假,集团内的重要干部只有在三年前总经理和夫人的婚礼上才看过夫人本尊,印象中是位很有气质的古典美人。
这位韩家年轻的少夫人很低调也很神秘,大家只知道少夫人深受主屋长辈的疼爱,其它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年,夫人出现在公司的次数用三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因为她不曾摆出贵夫人的架势,反而让一般员工对她存着好奇心和善意。听说上一回送点心来,楼上的秘书室差点发生暴动,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分得的点心,深怕被其它部门的人半路拦截。
黄律师客气地领着夫人到会客室入座,忍不住瞄了夫人手上好几眼。听说那天的糖馅饼和绿豆糕好吃到让人想要哭泣,唉,可惜今天夫人两手空空的……
部门助理不敢怠慢,立即送来茶水和点心,待一切安排妥当后,黄律师才在余雅年面前入座。
“不知夫人今天有何贵事?请直说,在下绝对使命必达。”
余雅年由大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轻轻放在桌上。
“黄律师,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虽然之后韩先生应该也会请你协助处理,但我直接和你说明就不用多绕一圈,节省大家的时间。”
她很平静,将深思了一夜的决定缓缓说出来。该来的始终会来,虽然晚了三年,但还来得及挽回。她要找回她原本的人生,一个不需要去追爱、没有韩靖尧的人生。
“牛皮纸袋里是一份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名、盖好章;另外还有一份贵重物品明细表,我不需要赡养费,所有的首饰和珠宝都放在更衣间的保险箱内,我一样都没拿走,华服和皮件也一样,这些我全列在明细表中,可以请韩先生派人清点。黄律师,我只要求离婚,之后要到户政事务所办理离婚手续时,请再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