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在他胸前印下不少属於自己的记号,没有对他做出更亲腻的举止是舍不得他承受太多的痛,他懂得自我控制。冷铁生拉好他的衣衫,恢复原状。
尹玄念撑起上半身,对他漾出一抹笑,抬手抚上他刚硬的脸部线条,美眸凝住那锐利的眸子有丝温柔的怜惜,主动靠近他的男性脸庞,唇瓣轻刷过他的,不是诱惑,是回应他所有的好,心里说道:『把你记在脑海里了,从没忘记你说过的任何一句情话。』
冷铁生吃著娘子所做的早膳,纳闷的问:「玄念,你又要卖画了是吗?」为什麽?
只有卖画的时候,才有机会离开。尹玄念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与墨水,写了些话告诉他:『我不想欠你什麽,我们的姻缘是一椿买卖,让我心里有许多疙瘩,难道你希望我像个物品?』
冷铁生放下碗筷,安抚道:「别太计较我怎麽得到你,我把你当娘子看待,不是物品,你心里明白。」搞什麽,他们俩个相处多久了,现在计较这些不嫌太晚?
嗟!倔东西的脑子都装些石头啊,硬得很。冷铁生真不想理会他的要求,连著两天卖画,一定有鬼。
凑近他的脸庞瞪著--『能瞧出什麽端倪?』
尹玄念心意已决,坚定的眼神大落落的迎视他--『别妄想我会让你发现了什麽。』
俩人互瞪了好半晌,最後皆无奈的叹息……
「要我答应帮你卖画可以,不过我不收你所赚的银两。」他只想知道他哪根筋不对。
『你看不起我?』尹玄念把字条交给他。
如果办得到,乾脆掐死他算了,又写废话来气人!冷铁生的脸色倏地难看,一顿早膳令人食不下咽。
甩开字条,他破天荒的怒喝:「你当我看不起你,是打哪来的这种想法?」
尹玄念的一双翦水幽瞳暗藏忧郁,睇凝著他,内心发酸的乞求:『可不可以别问,别露出这麽难看的脸色来凶我?』
立刻丢下笔,甩头跑出房外,尹玄念蹲在矮树丛下,提袖偷偷擦去溢出眼角的泪……
冷铁生冲到门外,看见他闪到不远处,走去找他,俯瞰那黑压压的头,放软了声调说:「别跟我呕气,等会儿就带你出门。」
尹玄念仍是蹲著,仅是伸手拉著他的衣袍下摆,实在不舍得跟他分开……
***
俩人就在奉澐斋外,冷铁生仍不放心的叮咛:「玄念,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不许乱跑。另外,我有人打听你爹娘的下落,若是将人找回来,你亲手所赚的银两,就拿来孝敬给你爹娘。至於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不要你还些什麽,这是我最大的让步。懂了吗?」他可不希望两人再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尹玄念低垂臻首,当作应允。不敢迎视男人对他所流露的任何关心,内心盈满了自我苛责与愧疚;欠他的债可以用钱来还,但是欠他的情,这辈子是还不起了……
「别再为了这事跟我生闷气,好吗?」
尹玄念点了点头。
冷铁生这才离开,就在他移动脚步之际,尹玄念才肯抬首凝视他的背影,整个人泛起一股脑儿的冲动上前去抱住那伟岸的身影,双手紧握成拳来克制这份冲动,理智不断提醒他该去了结所有现实的问题,内心却好渴望他转过身来看他一眼;最後的一眼……
蓦然,冷铁生转过头来,不放心娘子是不是乖乖的等在原地,看见他对他露出一抹笑,很美,美得令人摒气凝神……
他们俩就这样望著彼此,谁也不愿先将眷恋的视线移开--
突的,一道声音传来:「冷爷,您大架光临,怎不进来坐?」
杨老板眉开眼笑的来到门口迎接,冷铁生笑说:「呵,我这不就进来了。」
尹玄念看著他跨进奉澐斋内,视觉仍残留他的身影,人呆了一会儿,随之,眼眸幽暗,敛了勉强撑起的笑容,黯然的走进巷道,独自一人步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勉强自己不去想男人发现他的消失会找得多急、多疯,他得理智的斩断俩人之间的不伦关系,辜负他对他的情意……
尹玄念出了另一条大街外,不敢多延迟分秒,来到人多的市集,以画图来和贩子沟通,用先前卖画的部分银两买了一辆称得上不太破旧的马车,依寻住址,立刻赶去找他的娘亲--
***
自从老头子被讨债的两名大汉架走,尹大娘整日以泪洗面,不知如何是好--
家中仅有的值钱物品早已变卖殆尽,米里只剩一些白米勉强度过两、三日,根本不够她去卖粥,厚著脸皮去向邻宅借资,人家瞧她家的老头子不务正业,几乎以赌维生,就算同情尹大娘的遭遇,但是谁敢借钱给这种人?
银两借出;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何况住这附近的村落户口,几乎都是穷人居多,有钱人是不与打交道;若要比穷,是一个比一个还难度日。但是大夥都还算是老实人,何曾见过凶神恶煞来讨债,闹得几户民宅热哄哄,七嘴八舌,眼睁睁瞧尹老头子被人给活逮了去。
可怜了尹大娘乏人照顾,一个女人家又能干些什麽?
已经有把年纪,就算把自己给卖了也没人肯要。
三五成群的妇女,大不了也只是过来安慰几句就走,至於其他的事,是无能为力。
尹大娘能怎麽办?
想去投靠自己的亲骨肉,路上缺盘缠,内心又愧疚的紧,当初丢下他不理,现在有什麽脸见他,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怨她?
尹玄念好不容易才找到娘的住处,此村落距离城里有点远,却是个宁静的小地方。
他的到来引起邻宅人们好奇的观望与窃窃私语,人不会说话,只能安静地走到门口,目光搜寻娘的身影;恍如隔世般的注视著,娘坐在墙边的矮凳,以手掩面似在哭泣,记忆中的她一向都那麽坚强……
霎时,鼻头一酸,尹玄念再也忍不住热泪盈眶,满怀的思念之情在见到人之後,要开口喊她都做不到,立刻跨进屋内,默默无言的跪在她脚边,拉著她的衣袖,等她抬起头来看他……
尹大娘抬起头来,见到了正在思念中儿子出现在眼前,是作梦麽?
伸出手,颤抖的掌心抚上那清丽的脸庞,发红的双眼正落著泪,开口似在喊她一声娘--
发颤的唇开口轻唤:「念儿……真的是你吗……」把儿搂来怀里,声声说道:「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母子俩抱头痛哭许久……
尹大娘内心五味杂陈,既惊喜又愧疚,仍是不敢相信亲骨肉回到身边,乍然想起儿子怎会找来此地,立刻问道:
「你过得好不好?冷爷有没有找你麻烦?他怎会放你自由?你是怎麽找到这地方来的?」有太多的疑问出口,希望她的儿子赶快让她知情。
尹玄念眼神一暗,他是不告而别的偷跑,冷爷应该早已发现他不在,顿时内心忐忑难安,咬牙不愿去想他,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待办,迫在眉睫,容不得他迟疑些什麽。
尹大娘放开了他,以袖口抹乾眼泪,赶忙将人扶起,紧张兮兮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儿子身上系著一件披风,披风下的衣著质料高级,尹大娘心下一凛,「看来冷爷带你不薄。」
尹玄念拿出虽身携带的纸笔墨水,蹲在矮凳边,立刻写些字来回答娘的问题。
尹大娘看著纸条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字,儿子跟她说:已经得知老头子被坏人抓走,他会去救老头子回来,之後要他们俩老搬离此地,并劝戒老头子别再赌,他仅帮得了这一次,以後再也无能为力。
尹玄念拿出身上所有的银两交到娘的手上,这是他卖画所得的钱,是回馈娘养儿劳苦,总是为他担忧;这笔钱还可以用来让双亲离开此地一切所需的花费。
「那麽你呢?是不是要回到他的宅院?他知道你爹的事吗?是他让你出来救你爹?」
提到冷爷,尹玄念眼眶一热,低著头,不愿让娘察觉出什麽,仅写下简短的几个字来带过他们的关系。
「他对你很好,你在他宅院做事,他没亏待你。」
尹大娘探出门口,仅见外边停著一辆破旧的马车,儿子单独来寻她,没别人了。霎时,满腹怀疑心中起,尹大娘见多了人情淡薄,儿子的三言两语怎骗得了她这个作娘的。
脸色一沉,尹大娘逼问:「念儿,你究竟瞒我什麽?冷爷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何况咱们欠他一笔债呢,他发现你是男人之後难道没对你怎样吗,别骗娘他把你当仆佣使唤还让你吃好穿好!」
面对娘的质疑,尹玄念撇过头去,握紧手中的笔,能说什麽?
尹大娘看他脸上表情不是不屑,不是厌恶,不是他一贯被人调戏之後的瘾忍怒气不发作……
「他喜欢你是不是?你跟他……」不是她这个作娘的愿意往这方面去想,儿子长得美,她防了多少年来不让儿子被恶人抓去抵债,唯有嫁娶的乌龙事件让她做出了後悔的决定,现在不论怎麽瞧儿子都是不对劲的模样,「念儿,告诉娘真相,他是不是喜欢你?你们俩根本不是主仆关系?」
尹玄念咬牙点了点头,美眸凝视娘布满风霜的脸上是万分吃惊模样,娘会不会责怪他们俩荒唐?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热落落的甩上了尹玄念的脸,尹大娘咬紧下唇,气到浑身发抖,晃晃然的差点站不住脚。
尹玄念抚著脸庞,娘以前从未打过他,这回下了手……
尹大娘靠在门板上,既悲愤又埋怨的说:「我到现在才知道你跟他是干了什麽好事,莫非你忘了八岁的时候差点被地痞流氓侵犯,你怎麽可以这麽糊涂跟男人胡来,我多年保护你是为了什麽?就是不愿让你白白受人给糟蹋!不然早被你爹给卖了。我没想到你这麽没志气,我以为你会在冷爷的宅院做牛做马来还债,结果你不好好做人,当人家的玩物……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男人跟男人是作孽,不要脸……」
难听的字眼传入耳里,句句像针猛扎心口,痛得他身子颓软的跪在地上,发红的双眼看著娘亲伤心欲绝直掉泪,一瞬重重的将他推开--
尹玄念摔在地上,脑杓敲上了墙面,顾不了痛,只见娘满怀憎怒的落下重话:
「你出去,从今以後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你要跟男人在一起,就别来丢咱们祖宗的脸!」
尹大娘指著放在高处的祖宗牌位,每回逃难时总不忘带著牌位,每天乞求祖先保佑尹家子孙能够出人头地,她巴望儿子成龙,一场意外让他成了哑子,结果最後他成了什麽,真是可耻!
尹大娘揪著心口,无情的赶人:「你走!顺便把你的东西和银两带走。」她宁可饿死也不花儿子用身体去换来的钱,别怨她不顾亲情多年,儿子让她太失望……
尹玄念作梦也想不到娘会气到不惜赶走他,瞬间涌上的水气溢出眼眶,脸上爬满了泪水是无奈与无法控制……
他会走,走得远远的不再相见,现在就让他跪著等娘的气消为止。
尹大娘也没再出口赶他,骨肉亲情怎能瞬间说断就断,含泪的瞅著儿子,喃喃碎骂:「你比你爹还要没出息……没出息……我不会原谅你……」
母子俩无言的僵持近两、三个时辰,尹大娘才出声对儿子说道:「快去把你爹救回来,从此,你只要跟男人在一起的一天,就不用来寻我们俩老的下落。」
尹玄念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之後,爬去矮凳边写了心里想说的话:『娘,请好好保重。』
站起身来,将纸条搁在矮凳上,收回随身携带的纸笔、墨水,转身踏出大门外,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了娘亲最後一眼,对著她落寞的背影交代著:『娘,从今以後,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尹玄念奔上马车,握紧手中疆绳,随即离开伤心地;视线早已模糊一片,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他跟他之间怎可能得到世人认同,分明是作梦……
***
尹玄念又消失不见,冷铁生几乎找遍了方圆之地,仍是没有结果。最後,他终於冷静的思考,娘子连著两天不见,这事出必有因--世上唯有亲人让娘子挂念於心,於是他大胆假设娘子该不会是为了找寻亲人下落而悄然离开?
不过,他明明知道他已经派人寻亲,娘子是没必要趁他不在身边而偷跑,到底是为了什麽?
难不成他的失踪跟花街柳巷有关?他的鞋和系在身上的锦袋怎会遗落在花街?
莫非他根本不是遇到登徒子,而是遇到其他事?
会是什麽?
解不开心中疑虑,冷铁生瘾忍满怀怒意与焦急策马前去找萧孟海--
萧孟海早已派不少手下明为嫖妓,暗为打探消息,时至傍晚--终於在花街的勾栏院中由一名妓女那里买出了巷内这两日所发生的新鲜事。
妓女告知这位恩客--
章霸的两名手下在昨儿个架著一名老头子回到巷内,之後又在巷内调戏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此过程很多人亲眼目睹,却不敢多碎嘴或管事。
无人知晓那老头子是谁,约略形容了外表长相,探子得知消息回到萧孟海的地方禀明一切。
於是,冷铁生和萧孟海都一致认为--那老头子八成是尹玄念的爹!
就在冷铁生招集一竿子人马,打算宁可前去一试,也不愿错放任何能够找寻到人儿的下落之际,尹玄念已经来到章霸的地盘--和乐楼。
尹玄念被带往之前来过的厢房,他猜想这里八成是章爷在楼里玩弄他人的地方。
有人质握在手上,人果然自动送上门来,朱贵发出了「呵呵」两声,「小美人儿,我这就去请章爷过来,当然也会让你见到尹老头子。」哈,哑子真孝顺,才一天而已,就来交换尹老头子,看来章爷在今日就可以达成目的。
「呜呜……」
尹玄念听到由屏风後传来呜咽,声音稚嫩,四下无人,他走到屏风之後一看--喝!
一个年纪约略十一、二岁的孩子被绑在床上,全身光裸,绳索下的皮肤渗血,床上血迹斑斑,是被人糟蹋过的惨况。
一股怒气从心灵最深处油然而生,牵动了他满怀愤恨的情绪,他才多大……
「磅!」
尹玄念猛然捶了床柱,小少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尹玄念瞧他双眼布满红色血丝,全身充满警戒的瞪著他,像是看见仇人似的。
脸色一沉,尹玄念不再细想,立刻动手解开小少年身上的束缚,小少年瞬间愕然不已,张著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麽。
尹玄念迳自脱下披风裹住小少年。他是哑子,无法出声安慰,眉心一拧,才赫然想到自己深陷困境,能有什麽办法救人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