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手一甩,「啪」书籍重重落在另一边的座位,躺平。
冷铁生挑高眉,一手压在尹玄念的胸膛不让他挣扎起身,庞然的上半身带著十足的压迫感俯下,仅差几公分距离就贴上纤细的人儿,冷铁生表情严肃,开口的话颇有威胁意味:
「乖一点,别乱动,别乱叫,不然让外人发现我在马车上对你干什麽,会羞死的人是你,我倒是无所谓。」说罢,他坏心的扯动嘴角贼笑。
『喝,』尹玄念揪著他肩上的布料,质料好到扯不破--他气急败坏的骂:『你怎麽有办法讲出这种话来,不要脸!』
大爷听不见,警告过他别乱叫--小嘴一张一阖煞是醉人的诱惑,很难控制自己不对他使坏,湿热的唇贴上柔嫩的唇瓣,撷取甜蜜的滋味……
尹玄念瞠然怒意横生,气得全身都冒火,红透了--
男人太不要脸,大白天,在马车上就对他胡来,抬脚往他身上踹去,「咚」发出声响是踹上了车门,此时才想到男人置身在他身体中间,把他的腿放在他结实的腿上了。
手推不动、脚踹不到,该死的身体硬梆梆,强势的逼他就范--可恶透顶!噢……舌头被吸吮住,无法咬舌自尽,会咬到男人温热的唇舌,舍得用力咬人吗?
不是不敢,是舍不得……
蓦然,没了火气,缓缓的垂下眼睫,揪在布料的手松开往宽肩扣住,感受到掌心分别在身上游移和握住欲望挑惹情欲,无法控制对他的亲腻有反应,快感冲击、溃散了所有理智,意识飘飘然,游走在清醒与恍惚之间,男人的唇舌离开,得以好好喘口气,眨著湿润的眼,映入略显模糊的影像,冷面孔在笑,坏心的提醒道:
「别再对我视若无睹,我好喜欢你……」
『……』坏东西就是坏东西,污染他了,愈来愈沉溺於他的吻、他的碰触,毫无招架之力的躺平在他身下,双瞳犹疑的瞅著他,心慌意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别再继续,他担心被发现--
彷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冷铁生将娘子起来坐好,凑唇在他耳畔说道:「剩下的,等晚上再继续。」
看向窗外景致,快接近城市途中,前方不远热闹市集人群多,他还没那麽大方让娘子的身子给别人瞧见,得以防万一。
拿起椅垫上的披风围在娘子身上,他脸上潮红一片,要恢复正常神色没那麽快。
『闪开!』尹玄念推开他,挪到角落离他远一点,双手揪著披风,粉脸都快贴上车窗,无心看窗外景致,脑子想的全是男人刚才说的话。
嗟!很懊恼,他发现另一个问题,如果没有男人在身边,他会不会去回味他们之间的亲密?
冷铁生老大又不爽,娘子又不甩他了?!锐眼瞪著他的後脑杓,纳闷的问:「玄念,你坐那麽远干嘛,还不过来?」
尹玄念回头怒瞪他--『休想!』
当马车停在熟悉的城郊外道上,尹玄念震楞不已,冷爷带他来这里找他的双亲?
他们已经逃走了,他会不会察觉有异?
冷铁生率先下了马车,娘子没跟著,探头进来问:「玄念,你还不过来?」
尹玄念眼里闪著复杂的情绪,该不该下马车?
他在车内犹豫;他在车外坚持,眼看铁臂伸长企图揪他出去之际,尹玄念钻出车外,直往小巷子里走,冷铁生跟在身後,瞧他在两栋民宅中间仅用木板隔著的屋子前面停下,动也不动。
阿生仰起头来瞧,问道:「爷,这屋顶都塌陷了,是夫人的娘家吗?」
冷铁生仅是使个眼色,示意阿生离开巷内,去马车驾驶座上等。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阿生转身离开,没再多问些什麽。
冷铁生仰起头打量破屋子一番--看来,人去楼空。这屋子之前能住人吗,会不会因为太破旧的关系,所以岳父母搬走了?
毫无任何通知,也不知其下落,他的娘子不就会伤心……嗟!要给他惊喜的,却成了意外吃惊--搞什麽?!
顿时疑心四起,他可不是傻子。仔细想来--「玄念,你有隐瞒我些什麽?」他不懂,岳父母知道他会娶错妻,为什麽没在婚礼当天出现阻止?
是怕惹不起他这种人,所以将错就错?
还是早有打算丢下娘子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後果……
冷铁生闷著气,直接闯入邻宅随便抓人就问:「老伯,你知道对面那塌陷的隔板屋原本住的一对夫妻何时搬走的?」
「呃,这位爷,您问的是卖粥的尹大娘是不是?」
「嗯。」
「在她女儿出嫁之後,那破屋子就空到现在,再也没见到谁回来过。」
冷铁生解了心中疑惑,转身就走,邻宅老伯此刻才认出人来--那不是尹大娘的女婿麽。
冷铁生回到娘子身边,低头凝视他安静无语的模样,油然而生一股要命的心疼,更确定他是天生注定来让他疼爱的……
人是哑子,站在雪地里等他到来--哼!是用什麽心情嫁给他的,难怪人会不甘愿,让大爷活活为爱受罪--认为都是他的错吧?
冷铁生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他喜欢娘子没有错,如果早知道娘子的性别,仍是对他一见锺情,大爷肯定装傻把人给娶回来。
娘子不爱他才是大错特错,不过娘子渐渐知错能改;他不用计较太多,吃点亏就是占便宜--
大爷就忍耐点,克制双手不去把人揪来怀里好好安慰一下,娘子一定有怒气待发作,等娘子怒气发作完,还不是得乖乖的跟他在一起。
他等著接受他含怨的眼神扫上身来,内心好渴望他会发出声音来骂人--尽量凶他都无所谓,只要别将所受的委屈闷在心里憋出病来就好。
旧地重游,想起心酸事,他在这里被亲人抛弃,在巷外被迎娶,亲人在哪里?
尹玄念一双似水幽瞳藏著深不见底的忧郁,闷在心里的悬念说不出口,却教男人发现了心事--缓缓回过身来看著正在注视他的男人--
锐利的眸子有丝怜惜,是针对他--带他来这里是要接他的亲人回去,他懂他的用心。
然,他却不懂他们无法成为一家人,多可笑,一场错误造就了什麽?
『我好喜欢你』--
脑海盘旋他常说的话,刚硬冷然的面孔有著无比的坚定眼神,彷佛任谁也撼动不了其意念,像磁铁般吸引他去依靠,就在他内心最脆弱的时刻--
尹玄念伸出双手,慢慢搭上他精悍的腰,不管有没有邻家好奇的眼神在探究,现在只想亲近他,暂时让他依靠一下就好,脸颊贴上他宽阔的胸膛,听著他规律的心跳,感觉他浑身震了一下,眼神一暗,内心乞求--拜托别在此时推开他……
「玄念……」
冷铁生眉心一拧,站在原地任他抱著,心里明白要倔强的他在别人面前抱著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靠在怀里的温度证实他并非做白日梦,但是大爷根本高兴不起来--
俯头凝视他主动闷在怀里的模样显得万般脆弱,他无言的伤心令他心头也跟著发闷……
怀里的人儿一直没动静,冷铁生凝视那银色发簪别在发结之中透著白净光亮,想著娘子每天载著他给的心意,到底有没有接受?
冷铁生撩起他的黑瀑般的发,握紧纠缠。「玄念,答应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听起来是温柔的请求;就在心灵最脆弱的时候诱惑他去依赖如钢铁般的男人,可以吗?
理智立刻窜出脑海来提醒--必须将他排除布满荆棘的道路,做不到害他未来受人耻笑。
他们俩站在道德边境,仅以一件披风束缚就想掩人耳目,谈何容易。双手圈在他的腰际,指缝间的衣衫能揪紧多久?
这具温暖、宽阔的胸膛不该由他来依靠,沉稳规律的心跳声声传达这位置放著无可自拔的情感。闷在男人的胸前,尹玄念只敢对著那心脏的位置诉说--『冷爷,如果我下辈子有幸能够为你生儿育女,我一定让你知道我的愿意。』
黯然的垂下眼睫,不得不松开手,强迫自己离开温暖的依靠,湿润的眼不敢再看男人眼里流露的怜惜,他就算一辈子都发不出声音,也不愿在他身边害他成为受人耻笑的把柄。
无法给男人任何承诺,最起码还给得起男人一份尊严。尹玄念抓开男人握住发丝的手,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巷道外,上了马车。
冷铁生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怅然所失……跨步跟在身後,先去驾驶座跟阿生交代几句,随之上了马车,坐在娘子身边,盯著他低垂著脑袋,将车上的画卷捧在手里,是暗示该带他去卖画。
冷铁生不禁叹息--
『明明有心,看似无情,为何对我的心意置之不理?』
闷葫芦究竟在倔些什麽?
别告诉他是欲擒故纵,娘子可没蠢到会对他来这套!
妈的!冷铁生很恼火的想不透个中原因--大爷的整个人跟整颗心都给他了,他还不肯要,这究竟是什麽道理?!
这世上绝对没天理!冷铁生决心坚持到底--
『哼,大爷的一辈子硬塞也要塞给你!』
张开手臂去搂住娘子的肩膀,怀里的位置空得很,娘子不靠入怀,他低头去吻著他的头发总行吧。
「等会儿,我去奉澐斋帮你跟老板接洽,你在马车上等我,别让人误以为字画出自於『女子』之手。懂了吗?」
尹玄念点了点头,心中猜测他应该是顾忌世俗所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打压,女子难挣一片天。
尹玄念殊不知冷铁生不让他下马车的真正原因--大爷要漫天过海,娘子的字画只能卖给身为相公的他。
***
冷铁生捧著几卷字画进入奉澐斋--
奉澐斋专门收集文人墨客的字画,老板是个年近四旬的中年,名叫扬奉天。
扬奉天的眼光独具可锐利的很;凡是近代名人的字墨画他小有研究,不论真迹或赝品均逃不过他的眼。也由於此,乐好风雅的文人墨客、达官贵人都喜欢上奉澐斋来买画,或是聚集在此品茗,互相切磋、交流画坛新鲜事;严然成为一个上流社会的小天地。
杨奉天平日除了卖字画之外,私底下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消遣--玩牌九。
因为这项消遣,杨奉天是冷铁生旗下赌场之一的常客,冷铁生的场子乾净不做手脚,常言道:十赌九输。但是在冷铁生的赌场里,赌徒们与庄家各自有输有赢,赌客不见得被诈光身上银两,落得一身空空的离开。
由於赌场的资金流量大,所以钱庄就设在赌场的旁边,银票兑现非常方便,若是赌客输光了身上银两,通常就被请出场子外,不然就是上楼去招待品茗,鲜少让赌客有积欠债务的纠纷发生。
杨奉天就是喜欢这些规矩,到冷铁生开设的场子里玩牌九,既可尽兴,也适可而止;於是冷铁生在部分熟识的人眼中,称得上是一个行事磊落、光明正大的黑道人物。
他们俩人就这麽认识了好几年。
「冷爷,今日是吹什麽风,把您大驾都请来了?」
大爷一踏进奉澐斋,杨老板眼尖的立刻上前,欢迎。
冷铁生回道:「没重要的事。我不过拿几幅字画来劳烦杨老板鉴赏,给您瞧瞧这画著墨的好不好。」
他被请到厅上摆设的桧木桌边坐下,奉澐斋里头的不少客人也都凑上前来围观,冷铁生和杨老板俩人一一将字画摊在桌面上,有山水、花木、人物画等等。
喝!杨老板瞬间张大眼睛,瞧得可仔细了。他问:「冷爷,这画出自於谁之手?」
冷铁生淡然的说:「我娘子。」
杨老板更显惊愕,立刻反驳:「这几幅画的笔法、劲道不论怎麽看都不像是出自於女子之手,冷爷,您别跟我开玩笑了,莫非……您是专程来考我的眼力?」
「呵。」冷铁生似笑非笑的说:「杨老板,我可没诓您,这些字画的确出自於我娘子之手。」
杨老板抬起头来,依旧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冷铁生双手环胸,斜睨著他,「怎麽,不相信我?」
「不……不是不信……」
瞧杨老板结结巴巴,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拿著其中一幅画,左瞧瞧,右看看--仔细看著落款属名--尹玄念。
他叫道:「这不可能啊。」不断摇头再摇头,放下字画,又问:「冷爷,您说这画出自於尊夫人之手,您可知尊夫人纸上造诣师承何派?」
冷铁生发觉杨老板神色有异,遂说道:「我不知,从未听我娘子提及此事。」
他和娘子还没说过任何一句话呢,彼此了解程度少得可怜,不过大爷不介意。
「冷爷,您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一位才貌兼备的女子为妻,婚礼之上,尊夫人的花容月貌在场有不少人亲眼见过。不过……真是可惜了,如果夫人身为一名男子,光是凭这一手的好字画,若是进京赴考,肯定求得一官半职,名利双收。」
冷铁生脸色丕变--废话!大爷就怕这种事发生降临,对他而言,无啻是个噩耗。
杨老板又接著说:「咱们一块来鉴赏--这画中的点、勾、勒、大小写、兼工代写、没骨其笔法、墨法、造景、布局的技巧纯熟与独具匠心,分明是画坛新风--李老夫子一派。」
围观的客人开始七嘴八舌:
「不过,李老夫子的遗作流落在他人手上不多。李老夫子在生前是个师孰夫子,只教书,从未收过任何门徒承袭那独创一格的书画,对於李老夫子的作品现今仍是一画难求,其後代收藏当传家宝,坚持不卖出。」
「一群爱画之人,不论手捧多少银两到李宅去纠缠买画,也得不到李老夫子的一幅画。」
咦,已经仙逝之人在生前跟他的娘子有何关系?冷铁生纳闷的思忖--他本来以为娘子练得一手好字画,顶多卖个高价,结果在这群爱画之人的眼里像是得到珍宝似的赞谬有加。
「冷爷,尊夫人的字画堪称青出於蓝、胜於蓝。」
「以这幅山水画来看--既精致又气象磅礴,有骨气又善於沉思,充分表达出人的精神境界特色。」
「这可不容易呢,由此可见,尊夫人的性格都显现於画里面了。」
冷铁生双眼一眯,这杨老板果然厉害。他娘子脾气又倔人又闷,沉思的时候毫无半点反应,就这些特色存心来气死他。
冷铁生把画通通收起来,杨老板此时问道:
「冷爷,您这些画可否卖给我?」
冷铁生挑眉,轻哼--「不卖。」
杨老板不死心的说:「这些画的价钱大家好商量,我肯定不会亏待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