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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不哭(下) page 11 作者:绿光

  “大哥!”

  一见唐子征被剑格开,汤荣握着剑与疾步而来的乌玄度对上,他没有再退的余地了,皇上要是出事,乌玄度就真的死定了!

  “乌玄度,你冷静,咱们先想法子把尊夫人找出来才重要,乌玄度!”汤荣一个回身闪到他身边,趁隙将剑抵在他脖子上。

  “……找什么?”

  “咦?”

  汤荣疑惑自己听见什么,对上乌玄度那双不似人的眼眸,心头咯登了声,就见他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剑,手腕一转,长剑竟朝他剌来。

  汤荣飞快地退开,瞧见他脖子上鲜血直流,不禁斥道:“你疯了吗?!”哪有人明知剑就架在他脖子上,竟然还不以为意地动,真以为他的剑不会抹着他的脖子吗?

  “疯了?”他喃道。

  他不知道,他的心空荡荡的,那些盛怒悲伤像是眨眼消失不见,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不记得自己是谁,隐约感觉有什么在他体内吞噬着他残存的意识,还有深藏在魂魄里的痛苦。

  放下吧,守着痛苦做什么?

  心底像是有股声音如此告诉他,他高大身形微晃了下,像是抗拒着,可他却连在抗拒什么都不明白。

  把一切都给忘了,回到了无,他就自由了,可是、可是……好像遗漏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他想记起,然而记忆却是一片荒凉,彷佛少了她,记忆全都是空白的,可是她……她是谁?

  “六郎哥!”

  一把尖锐的娇嗓凌空而至,乌玄度蓦地回头,就见一抹纤白身影竟纵马急驰而来,挡在面前的禁卫全都退到两边,他怔怔地看着她,那些凌乱鼓噪的声响瞬地消失不见,教他哑声启口,“小十五……”

  对了,小十五,他不就是为了她才一路找进宫,可她怎会是从外头进宫?

  都蝶引来到他几步外才拉住了马,飞快下了马,正要朝他奔去,突地听见箭矢射出的声响,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箭矢已经射入他的胸口。

  都蝶引瞠圆了杏眼,凄厉的哀嚎了声,朝他飞奔而去。

  乌玄度笑瞅着她,唇角微勾,鲜血跟着逸落。“小十五……你没事就好……”他喃着,不舍地抱着她,轻抚着她湿透的发。

  她不住地摇头,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托着他跌坐在地,看着穿剌过他胸口的箭,瞥见隐在他影子里的魑魅魍魉开始暴动着,像是要夺去他的身体。

  怎么办?

  这该要如何是好?!

  “皇上,卑职救驾来迟,让贼人惊动皇上,还请皇上恕罪。”孟委杰从都蝶引身后的禁卫里走出,手上还拿着长弓。

  汤荣微皱起眉,看向蔺少渊,就见蔺少渊神色恼怒,像是已经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局。

  “……你想杀了我的六郎?”都蝶引缓缓回头,神色从慌乱到死寂,本是润亮的杏眼黯沉无光,隐隐闪动杀机。

  孟委杰随即戒备地拔箭搭弓,瞄向她怀里尚有一息的乌玄度。只要乌玄度一死,那帐就不用再查,而且他也因救驾有功而晋升提督。

  都蝶引眸色冰冷地扯下乌玄度怀里的蝶型络子,瞧她轻吹着气,络子竟成了飞舞的蝶,教在场人莫不咋舌。

  都蝶引伸出手,让蝶停在她指尖上,望向孟委杰,淡道:“去。”蝶瞬间疾飞如电,直朝孟委杰眉心而去,连声哀嚎都没有,他双眼一瞠,直挺挺地倒下。

  瞬地,现场静寂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无人敢动弹,甚至没人去查看孟委杰到底怎么了,一双双恨死死地盯着她,就怕下一个倒下的是自己。

  她压根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更不管自己拿异能杀人恐会失去异能,她现在只想着要如何压制这群鼓噪的魑魅魍魉,可偏偏她真的束手无策。

  正苦无对策,却见两抹身影蓦地出现在身旁,还未瞧清来者,其中一人已探手直朝乌玄度胸口,而另一人则擒住那人的手,再伸出手往拔出的箭头一握,掌心顿时鲜血直流,随即往上一抛,彷佛一张密密织就的网将乌玄度团团包围,镇住的不只是他的魂,还有他体内伺机躁动的魑魅魍魉。

  见到这一幕的禁卫,莫不退上几步,怕他们是要施展什么妖法,就连唐子征都忍不住拉着蔺少渊退到廊阶上,尽管那动手之人是他义父的至交。

  “你这是在做什么,苏破?”凤巡喃着,手还紧擒住他的。

  “嗯……本来是想收魂的,被你破坏了。”苏破没啥诚意地道。

  “你是想逼我翻脸?”

  “你不是一心寻死?收回了最初颠覆命盘的魂,说不准你就能恢复为常人,经历生老病死,不好吗?”

  “你!”凤巡美目紧眯着。

  “……狩儿。”都蝶引噙着浓浓鼻音,瞅着两人一来一往地对谈。“你爹还有救吗?”

  “我把他的魂镇得好好的,就连那票魑魅魍魉都困住了,他当然有救。”凤巡暂时将苏破推到一旁,蹲下身审视着她。“你没事吧。”

  方才赶到时,瞧见她竟以蝶取人性命,可真是教他错愕不已。从没想过像她这般秀弱的姑娘,竟也有毫不留情之时。

  “没事,只要你爹没事,我就没事,可他也不能一直这样困着,他得疗伤,而且那些魑魅魍魉也得袪除才成。”

  “这不难。”凤巡回头,就见汤荣离得最近,所以朝他勾勾手指。他跟汤荣的义父是数百年的至交,近来才又重逢,所以偶尔会到王爷别庄里喝一杯,跟汤荣算是相当熟稔。

  都蝶引顺着他的动作望去,落在缓步走近的汤荣身上,她沉声问:“你也想杀我的六郎吗?”

  面对那沉冷的气韵,汤荣不禁想,真不愧是夫妻!“乌夫人冷静点,我向来欣赏乌大人,为了要挡他进御天宫,我可是被他伤着了也不敢伤他。”事实上是他根本动不了他,但男人总是要面子的。

  都蝶引想起了她之前窥探的一幕,又想起他必定是误解后失去理智,随即朝他跪伏下来。“汤大人,救救他吧,他都是为了我才会失去理智……请救救他吧。”

  汤荣闻言,松了口气,幸好乌夫人是个能沟通的,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然要救,但是他身上这是……”看似血织的网,他想碰又觉得碰不得。

  凤巡说着,“一会待我将血网拿开时,麻烦你压住他的双手。”

  汤荣本想问,但想想很多事是不需要过问太多的,于是,就在他照办时,他亲眼目睹不少黑影从乌玄度身上窜出,而几乎是同时,凤巡快速地抓住那几抹黑影,掐碎的瞬间,他听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有漏网的影子窜走,凤巡啧了声,来不及抓住,此时一双纤白小手已经快手逮住,同样的发出碎裂和哀嚎的声响。

  看着纤美瘦弱的都蝶引,汤荣心底毛了起来,压根不想问她刚刚到底掐碎了什么,横竖这对夫妻……什么锅配什么盖,绝配!

  之后,乌玄度被送进了太医院,都蝶引跟侍一旁。

  而兵部尚书听闻儿子孟委杰的死讯后进宫,央求皇上彻查并还他公道,只是,孟委杰死因不明,再加上禁卫被下了封口令,兵部尚书只能愤恨回府。

  翌日,汤荣代替养伤的乌玄度把冯珏献上的账册和押在牢里的孟九带上殿,藉此一口气肃清了户部、工部与兵部,三部首长被革职查办,而五军都督和三千营提督则是涉及贪墨一并彻查,在乌玄度伤好了七八成时,也正是三部首长被抄家之时。

  “六郎哥,咱们真的走得了吗?”正在收拾细软的都蝶引压低嗓音问着。

  “当然走得了。”乌玄度亲了亲她的颊。“倒是要委屈你了。”

  他在宫里失去理智闹了那一出,虽说至今皇上未召见他,但一般而言,革职问审是最基本的,可他不想成为待罪之身,所以趁着伤势将愈之前,想带着她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是我连累你了……”都蝶引懊恼地垂着小脸。“都怪我气坏了,我竟然用蝶杀人。”拥有异能的她本就不能将异能视为杀人方法,如今她破了戒,往后大概也没了从乐家承袭下来的能力。

  “那倒是,连我也不知道蝶也能杀人。”

  都蝶引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气到脑袋空白了,待她回神时,她已经那么做了,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她不禁想,她是不是被他带坏了,才会视人命如草芥?犯下死罪种下因,她真的很懊恼。

  “别想了,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走吧。”他算过了,一些罪犯流放的时间差不多是在四更天,他们就混入流放的队伍里跟着出城。

  “真的不跟他们说一声?”常微还有弥冬、瑞春,还有王总管。

  “不用。”

  都蝶引轻点着头,任他将包袱挂在肩上,牵着他的手朝将军府的后门走,岂料门一开——

  “去哪呀,要不要我备马车?”汤荣就倚在墙边问着。

  乌玄度黑眸一沉,环顾四周,见冯珏居然也来了。乌玄度微敛眉眼,像是盘算着要在几招之内将这些人撂倒。

  “喂,乌玄度,我警告你不要恩将仇报!你那天在宫里将我往死里打,我到现在都还没跟你算账,还好心地帮你把查的那几件事都摆平了,你感激我都来不及了,现在还打算跟我打一场是不是!”汤荣火大了,反正都蝶引在,他不怕他失控。

  “不知道汤大人前来是——”乌玄度捺下性子问。

  汤荣没好气地从怀里抽出圣旨。“还不跪下接旨。”

  乌玄度无奈,只能拉着都蝶引跪下接旨。

  汤荣满意地点点头才摊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玄度擅闯御天宫,惊动圣驾,卸其辅国将军衔,革其神机营提督职,但念在乌玄度立功无数,功过相减之下,即日期封敕为右军都督兼二品巡抚,代天巡狩,钦此。”

  都蝶引听到最后,难以置信地偷觑乌玄度一眼。

  乌玄度拉起她,一道接了圣旨,看过一遍后,见汤荣递了块玉牌。

  “皇上玉牌,见此玉牌如见皇上亲临,往后你走在天朝的哪个县城里,谁都挡不了你。”汤荣硬是将玉牌塞到他手上。“皇上说了,你无心在京里,那就放你远行,不过皇上交代的差事,你也得办才成,至于这座将军府就留着吧,是皇上赏赐的,有空你就回京住个几宿也好。”

  乌玄度看着玉牌良久不语,余光瞥见冯珏走来,同样递上”块银牌。“在下这么做算是有点锦上添花了,但大人毕竟带着妻子,餐风露宿可就不妥了,这块银脾是冯家的令牌,一路上吃穿用度皆能使用,大人带在身上,在下才能放心。”

  “可是……”都蝶引心想平白拿人家令牌,觉得过意不去。

  “是凤爷下令的。”冯珏补上一句。

  都蝶引闻言,不禁心头发暖。虽说他不怎么想与他们见面,倒是时刻都挂记着,要不是清楚宫中动向,又怎会要冯珏特地走这一趟?

  “还有,犯不着这么急着走,好歹咱们共事一场,至少也让我送行。”汤荣说得真心诚意,嘴角却笑得很坏。

  第十五章  得偿所愿(2)

  于是,乌玄度答允了,好生安排离京的下一步,晚上特地设宴招待汤荣和冯珏。当晚,眼见汤荣自个儿备了几坛酒出现时,冯珏暗叫不妙,想跟乌玄度使个眼色,可惜心无灵犀,半点不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乌玄度被灌酒,然后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我去你的,再凶狠啊!那天是我让你,懂不懂,要感激我!”汤荣端着酒碗在早已醉晕的乌玄度身旁晓以大义。

  冯珏则是准备趁其不备走人,岂料都还没跨出门坎,就被汤荣给抓了回来。

  “常微,还有各位,大伙一起用嘛,一起一起。”冯珏赶忙招呼着各派义士,助他逃过这一劫。

  他曾与汤荣喝过酒,知道这家伙贪杯而且海量,他压根不想再尝宿醉的滋味!

  眼见厅堂上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几乎无一幸免时,装醉的乌玄度才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外头,王强赶忙问着:“大人,这要怎么处理?”见屋子里倒了一堆人,王强很愁,不知道怎么安顿。

  “不用管,横竖天不冷,由着他们。”乌玄度面无表情地说着,径自回房。

  那么点心眼,他要看不透,这千年不等于白活了?

  “夫人,酒来了。”弥冬从店小二手上接过酒,狐疑地送到都蝶引面前,只因她不曾见夫人饮酒。

  “好了,已经很晚了,咱们今天走了百里远,你们肯定都累了,赶紧下去歇着。”拿着酒壶,都蝶引开始赶人。

  “可是大人和常微还没回来。”打从她们随着大人和夫人离京,第一站便先来到了靠近送日城的道县,这两天大人常带着常微在市井里走动打探消息。

  “你俩就在隔壁,我在这儿有个动静,你们马上就会察觉。”

  “可是……”心想她被人掳过一次,虽然是有惊无险,但对她俩而言,就是个拂不去的阴影。

  “放心吧,要真有什么,我会马上唤你们的。”

  见她如此坚持,弥冬和瑞春只能乖顺地应了声,一道离去。

  都蝶引捧着酒壶坐在榻上,先倒了一杯浅尝。

  听说少喝酒的人,酒量都很小,所以她必须斟酌,最好是有点醉又不会太醉。

  话说她喝酒是为哪桩?

  嗯,咳,不就是她想要个孩子,可她已经察觉她家夫君不怎么想要孩子,于是她打算借酒壮胆,由她主动。

  都蝶引盘算着每个步骤,俏颜不自觉地发烫,发现一杯酒还是太清醒了,她必须再多喝两杯。

  喝了两杯之后,再重新沙盘推演,发现还是太羞人了,明显是她不够醉,恐怕至少要喝半壶才够,真不知到底是谁说鲜少喝酒的人容易醉,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真的太清醒了,都已经喝半壶了,为什么还是这么清醒?

  不成,这么清醒她是办不了事的,得再喝一点,再喝一点……

  待乌玄度回房时,就见她趴睡在榻几上,走近一瞧,惊见几上竟搁着酒壶,他拿起酒壶一晃,发现酒壶早就空了。

  这点教他诧异不已,想不透她为何无故饮酒,毕竟她向来不喜饮酒。

  忖了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然而还没将她搁到床上,她像是突然清醒,双手环抱住他,还不住地亲着他的颊,甜腻腻地喊着,“六郎哥、六郎哥……”

  乌玄度被她的笑意感染,还想要吻,却被她捧住脸。“不成,今儿个由我来。”

  “你来?”他笑问着。

  “嗯,我来。”她一坐在床上,便拍着身旁的位置要他躺下。

  乌玄度从善如流,乖乖地躺在床上,而后她随即往他身上压下,酥软的身躯带着一股香甜味,教他心旌动摇。

  她的吻如网般落在他颊上、唇上,甚至大胆地往下,小手拉开他的腰带,教他喉头紧抽,享受着她不曾有过的大胆,然而……他满心期待落空了,只因摆明由她来的那个人,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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