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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皇后 page 4 作者:心宠

  真能慰藉平生吗?这样的未来,还能有什么美好期待?

  “溪澈姐姐,花儿采好了吗?圣上命你快去呢!”迎面走来一个小宫女催促道。

  从凝思中回过神来,涩涩一笑,她赶紧捧了盛花的篮子,前往东阳殿。

  万俟侯今儿个下朝下得早,正在房中闲闲饮茶。陈文敏不见踪影,听说,每逢下午此刻,她都要到花园里散步,以保持匀称体态。他两人虽已成夫妇,却不住一处,一个在东阳殿,一个在凤熙宫。

  “圣上,花儿采来了。”乔溪澈将篮子搁在桌上,支起一只硕大的水晶瓶,注了清水,将花旁枝叶修剪,逐一插入瓶中。

  “这花是你亲手种的?”他眉一挑,淡淡问道。

  “是,奴婢亲手所种。”

  这些日子,她寄情于种花,倒也颇有成就。园中小小一块空地,忽然变得姹紫嫣红,繁华绮丽。

  花种有些是来自南涵的特产,文敏公主的陪嫁之物,她以为能从中找到蓝色蔷薇的影子,可惜终究是失望了。

  这个世上,也许根本没有那样的种子……“怎么忽然想学种花了?”万俟侯凝视她的背影,又问道。

  “花种是国后陪嫁之物,奴婢只希望国后看到这些鲜花如归故里,聊解思乡之情。”她镇定地回答。

  “哦?你对国后可真是忠心啊。”他的言语中似有讽刺,“那这花儿得送到凤熙宫去啊,摆在我这儿何用?”

  “凤熙宫有长欢姐姐伺候,不必奴婢躁心,”她却道:“花儿摆在这儿,国后晚上到此,看到一定开怀。国后开怀了,圣上也一定会开怀。”

  “这么说,原来你是为了朕?”万俟侯轻笑,挑逗地道。

  “或者说,是为了咱们东楚。”她利用冠冕堂皇的答案化解这片刻的尴尬。

  “不错,为了咱们东楚!”他掸了掸衣袖。“如此该帮朕办一件事。”

  “圣上只管吩咐。”

  “到那架上,把那红绫画册取来。”他轻轻往书架一指。

  乔溪澈一怔,不解其意,然而只得乖乖照办,取了画册,呈到他面前。

  “打开看看!”他命令。

  怀着好奇的心情,她将扉页轻掀,但只瞄了一眼,便花容骤变,手一抖,画册落在地上。

  “圣上,这……”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这怎么了?”他恶作剧般好笑地看着她。

  “这……奴婢不能看。”

  天啊,这画册上描绘的,都是设穿衣服的赤男裸女,相互交缠着做缠绵之事,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敢看这种春宫图?

  双颊瞬间羞红,她听见自己一颗心坪然直跳,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低下头,不敢与万俟侯日光相触,因为某种暖昧的情愫原已经在这方空间里弥漫。

  “朕要你仔细看看!不仅看,还要照着临摹一册。”万俟侯依旧盯着她,故意刁难。

  “为何?”她一个姑娘家的,让她做这个……“此乃绝密春宫图卷,朕只有一册,却想与国后分享。所以你临摹一册,送到凤熙宫给国后观赏,这也是为我东楚皇室开枝散叶的伟绩吧?“他说得一本正经。可她却越听越脸红。

  “宫里有着名画师,我一个小小奴婢哪敢班门弄斧?”她推托道。

  “画师?此等闺房中事,你想闹得全天下都知道吗?”他厉声反问。

  “奴婢……”忽然有种酸楚的感觉涌至双眸,她视线霎时模糊,似有泪光。然而,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吞下肚去,佯装平静,否则,会被他看出破绽。

  她一直努力死撑着,不就是为了两人不再有牵扯吗?如今,他娶了新妇,沉溺在新婚欢爱中,不是很好吗?

  如果,这卷画册能让他们水远疏远,她情愿依照他的吩咐看着她睫毛微动,喉间硬咽的模样,万俟侯知道,他的奸计就快得逞了。

  一如新婚之夜,他命她端合卺酒前来伺候,与陈文敏做出亲昵的模样,一切,不过是对她的激将法而已。

  没有人知道,那合卺酒中,他偷偷施了迷药,所谓的新婚之夜,清白如水。

  他从没碰过陈文敏,哪怕是成亲一个月后的今天,他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借口逃避亲昵。而陈文敏也很奇怪,似乎亦是刻意回避着他。一对夫妻,在貌合神高中却做着十分有默契的事。

  “奴婢遵命。”沉默良久之后,他听到她如此回答。

  回答虽轻,他却仿佛能感到其中的酸楚滋味。呵,他要的,就是这样醋意。

  不过,还不够,这只是一个试探的开始,更多的猛药还在后面。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抵挡不住,对他流露真情……“嗯,把画册拿下去吧,好好临摹,别弄丢了。”万俟侯窃笑道。

  “奴婢不敢。”她咬着唇,唇上都快渗出血来,可怜的模样让他心疼,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等,你这花儿算是修剪好了?”

  乔溪澈正想转身退去,却听他忽然唤住她。

  “圣上以为不妥?”她瞧着水晶瓶,没瞧出哪里不好看。

  “枝叶太长。”他却道。

  “不长了。”

  “戴在头上,不长吗?”他侧睨着她。

  “戴在……头上?”她愕然。

  “对啊,朕命你采花,是为给国后配戴,不是摘在瓶中观赏的。”他笑了,邪佞的。

  “圣上的意思是……”她完全怔住,没料到他有这一招。

  “现在把这些花都剪短,盛在盘子里,等国后晚上过来,朕再替她亲手戴在发间。”万俟侯有感而发,“所谓画眉调琴,闺房之乐啊!”

  他的抒叹,在乔溪澈听来却如此刺耳,像刺一般扎了她的心。

  步至案前,再度拿起花剪,将那枝叶除去,却像是将花儿斩首一般,“咔嚓”一声,似有鲜血喷射而出。

  她定睛,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指,不经意间被划了一道鲜红口子。

  她不觉得疼,因为,心里更疼。

  第4章(1)

  “乔姐姐、乔姐姐,大事不好了,太后叫你去呢!”

  像平时一样,乔溪澈坐在窗边专心刺绣,此际却被宫人急促的通传声吓了一跳。

  太后?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入宫五年,见太后的次数也没超过五次。谁都知道,太后与她姑姑是情敌,当年为了争风吃醋闹出不少宫闱丑事,而她与姑姑在容貌上又颇有几分相似,太后不想见她,也是情理意料之内的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不得梳洗打扮,她只匆匆换了件千净衣裳,理了理乱发,便往太后宫中而去。

  才到宫门处,就听到里面喧嚣大作一一太后正在大发雷霆。

  “哟。乔姑娘,你可来了。”门侧的太监惊喜道。

  “贾公公,怎么是你?”他可是伺候万俟侯的太监,为何站在这儿?

  难道,他也在里面?

  “圣上与太后正起争执呢,乔姑娘,快去劝劝吧!”贾太监附在她耳边低语道。

  奇怪,圣上一向孝顺,为何今天忽然转了性,与母亲执拗起来?顾不得多猜,乔溪澈连忙人内。跪在青石砖上,朗声道:“给太后、圣上请安一一”

  她稍稍抬目,只见太后气呼呼地倚在榻上,像是被气倒。而万俟侯依旧那副风吹云不动的表清,淡淡笑着,立在一旁。

  “是溪澈吧?”太后喘息着道:“你可来了,再不来,哀家就快被气死了。”

  “母后,咱俩之间的争执,关溪澈何事?叫她来何用?”万俟侯端过茶水,递到母亲榻前,莞尔道。

  太后再次大怒,将那茶碗一掀,捶床嚷道:“你就巴不得我死了,是吧?”

  “母后,一只玉盘而已,何必动怒?”

  “那可不是普通的玉盘,是千年古玉!”太后叫道:“是我打算陪葬用的,你居然敢打它的主意?真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乔溪澈听得满头雾水,却不敢多嘴询问。

  “溪澈,你知道那玉盘吧?”终于,太后转身向她问道。

  “什么玉盘奴婢会认得?”

  “那是你父亲贡奉给哀家的,当年我与你姑姑闹得最凶的时候,你父亲为了暂缓宫中紧张局势,派人送来的,说是替你姑姑赔罪,还记得吗?“呵,她记起来了。

  当年姑姑仗着受宠,一心想劝先帝另立太子,太后知道后,与她闹得天翻地覆。父亲觉得如此明目张胆地与太后一派作对时机尚未成熟,便命人采了块千年古玉,制成龙凤玉盘,送给太后,平息了事端。

  太后十分喜爱那玉盘,据说那玉有冬暖夏凉之奇效,太后饮热汤、食鲜果,都离不开那东西。且那玉盘雕工细腻,有夜明之光,搁在屋中,实为极品摆设,更让太后爱不释手。

  怎么,今天的争执,竟是为了那件旧物?

  “奴婢知道。”她点了点头,“不知那玉盘如何惹太后生气了?““不是玉盘惹哀家生气,是这个逆子!”太后朝万俟侯一指,“他要将那盘子砸碎!”

  “这是为何啊?“乔溪澈一阵愕然。

  “别听老人家夸张。”万俟侯对她使一个眼色,笑道:“哪里是砸碎,只不过想做副棋子罢了。”

  棋子?她又是一怔。

  “你道他做这副棋子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那个新婚媳妇!”太后怒吼道:“他媳妇说,古玉的声音好听,若做成棋子,对弈之时肯定赏心悦耳,他就答应了。这是不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原来如此……呵,文敏公主果然幸福,淡淡一句话,就可以闹得母子反目。

  乔溪澈忽然觉得羡慕,从小到大,都没像此刻这样,不只羡慕,而且嫉妒。

  “溪澈,哀家什么也不说了,那玉盘也算是你父亲的心血,你舍得吗?“太后问道。

  “奴婢舍不舍得,有什么关系?“她不禁涩笑。

  呵,她,如此渺小、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哪里有本事插手皇帝家事?

  “你只管说便是!我这皇儿,谁的话也不听,但你说的或许管用。来,告诉他,说你不舍得。”太后强迫道。

  她说的会管用?乔溪澈僵住,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抬眸看向万俟侯,发现他的目光也在这微妙之际与她相触,但只一下,便移了开去,谑笑浮上俊颜,他的嘴唇似有讽意。

  “母后,谁说她的话我就会听?“他狠绝地道:“一个小小奴婢,她凭什么?“小小奴婢?

  呵,五年来,他第一次用这样贬低的词语来形容她。一直以为,她就像是他的影子、他的亲人……“母后,不妨告诉你,现在文敏才是我的一切。文敏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要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那玉盘,你愿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万俟侯冷冷强调,俊颜倏然一沉,让人不寒而粟。

  太后愣住了,乔溪澈也愣住了。

  这样陌生的万俟侯,她从没见过……或许从今以后,他会一直这样陌生下去。他,不再是她如影追随的男子。

  为了取悦文敏公主,就连亲娘的感受他都可以不理会了,更何况是她呢?

  乔溪澈从小习画,却从未像此刻这样,手里画笔不停颤抖。

  画中,那对赤裸胴体的交织纠缠,她每看一眼,心尖就像有毛毛虫爬过似的,坐立难安。

  每一次,将画中肌肤抹上绯色,她的脸上,亦同样绯红。

  所幸今日,这折磨人的工程就要完结了,终于,她可以不再被羞怯煎熬。然而,却像中了奇幻的毒一般,合上画册,她脑中就浮现出那惹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幕,挥之不去。

  原来,男欢女爱是这样的……从前她对此没有半分了解,看过一些描写情史的闲书,文字的怞象无法给她具体的观感,直到今时今日,她终于懂了。

  她思绪翩然,将画中男子转换成万俟侯的模样,一想到他与文敏公主就像画中人似的夜夜狂欢,就有遏制不住的酸涩在她的胃里翻滚。

  “乔姐姐,圣上催你快把画册送给国后,今天,是国后的生日。”有宫人来传。

  呵,对了,今天,是文敏公主的生日。

  她日夜沉溺在作画之中,居然差点忘了。所幸,还有数笔就能完成,没耽误人家新婚夫妻的闺房之乐。

  如脸上浮现涩笑,绘下最后一撇,将画册迎风吹干墨迹,合上,叠好,前往凤熙宫。

  本来,她应该用金盘盛装,以示国君大礼的尊贵,然而毕竟这是闺房私物,不便满世界招摇,只得将画册藏入袖中,打算向国后请了安后,再俏俏呈给对方。

  来到凤熙宫,果然四周已经摆满朝中诸吏、各国使节贡献的贺礼,大殿俨然变成库房般拥挤。

  宫人引着她往陈文敏寝阁中走,然而此间却十分寂静,只见热闹的贺礼,而不见熙攘的道贺之人。

  更为奇怪的是,陈文敏并没有盛装打扮,只穿着家常素衣,长发披散,一副无精打采的病容。

  “给国后请安一一”乔溪澈跪拜道。

  “乔姑娘来了。”她懒懒回应。‘圣上有什么话要传给本宫的吗?““圣上请国后酉时三刻到东阳殿一聚。今日国后生诞之喜,圣上特备歌舞宴饮,为国后庆生。”乔溪澈答道。

  “难为圣上一番美意,臣妾恐怕要事负了。”陈文敏忽然叹道。

  “怎么……”乔溪澈一怔。

  “本宫身子不适,方才饮了汤药,昏昏沉沉的,只是渴睡。”她按住额头,略微声吟。

  “快请太医来瞧瞧。”乔溪澈不禁着急。

  “瞧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感染风寒。”

  “奴婢这就请圣上过来探望国后。”

  “不不不……”陈文敏似有些紧张,撑起身子表示,“虽是风寒小症,却有传染的可能,圣上来此,反倒不便。乔姑娘请转告圣上,以龙体为重,臣妾好转之后,立刻前往东阳殿赔罪,望他勿念。”

  难怪这宫中如此冷清,不见道贺之人,原来国后抱恙在身,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想清休。

  对方既然不舒服,她也不便在此久留。寒喧了两句,乔溪澈便转身告退。

  凤熙宫她熟门熟路,婢女并不远送,任她独自穿过游廊而回。

  她行了片刻,总感到似有什么要事还没完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至即将踏出宫门的刹那,她无意中碰触衣袖,才“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画册!

  她怎么把这重要任务给忘了?是存心忘记的吗?难道是她无意识的妒意在作祟?

  乔溪澈进退维谷,不知该不该返回……将这样刺激的画册交给卧病之人是否合适?

  她怔了一怔,最后还是决定完成任务,转身往寝阁走回去。这画册在她手中,仿佛千斤负担,早点送出去,她也早一点送出心中蚤乱,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步子急而轻,回到游廊尽头、寝阁之外,只见四周静俏俏的,方才值守的宫女不知哪儿去了。

  国后睡下了?

  她想请人通传,可是好半晌仍不见半个人踪影,不敢贸然闯人,又不想就此离开,只得静静伫立在窗下,等待值守的宫女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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