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是我的副卡,没有额度上限;还有车钥匙,车就停在后车库。这段期间你都可以自由使用,不需向我交代明细,更不用向我报告行踪,只要不要在我家人面前穿帮,你的一切行为我不会干涉。”说完,杜尔寻一派轻松地将东西放到闵彩儿面前。他是个怕麻烦的人,闵彩儿既帮了他,只要她不制造出额外的麻烦,他绝不吝子给她更多报酬。
信用卡?一辆车?闵彩儿咋舌。这男人还真是大方啊。
“这些东西我不需要。”闵彩儿将卡片和车钥匙推回杜尔寻面前。
“第一,这不在我们交换条件的内容里。只要你确实履行昨天的承诺,我保证会完成任务,你根本不需担心。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第二,我可以搭公车出入,而如果跟公事有关,也会有人接送我。”这男人若不是太大方就是太奢侈。
“接送?”杜尔寻闻言挑起肩。“你的男人魏风吗?”
“是魏风没错,但他不是我的男人。”闵彩儿皱眉纠正,顺手整理面前的碗盘。
“不行。”杜尔寻拒绝。
闵彩儿停下动作,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在我家人离开台湾之前,你不自己开车没关系,但你的一切行动都得配合我,不准有别的男人,即使是你男朋友魏风也不允许。”要是被爷爷发现了,肯定会起疑窦,所以还是不要冒险。
闵彩儿挑着眉望着杜尔寻,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容拒绝。
“好,我尽量配合。”这个她倒没意见。
“东西搁着吧,晚些管家会来收拾。走吧,我们直接回你家。”因为她答应得干脆,让他心情大好,杜尔寻拎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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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杜尔寻知道她的家庭状况,闵彩儿要杜尔寻载她到巷口,然后请他去买一些生活用品,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便飞快钻进巷子里。
她鲜少向人透露自己的家庭状况。于公,她不希望别人因为她特殊的家庭状况而影响她的工作能力评价;于私,她不希望她的朋友因为这原因而对她特别小心翼翼,深怕伤害到她。因此,除了她最信任的魏风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自小在家暴环境中成长,记忆中家里几乎每天都上演着拳脚相向的戏码。年幼的她只能瑟缩在一旁。有时候妈妈没将她藏好,连她也逃不过被殴打的命运,因此身上总是新伤和着旧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因为母亲不愿意逃离,她原本也以为,自己也许就要这样一辈子活在暴力阴影下。
直到国中时有一天回到家,发现家外面站了许多围观的邻居,房里房外都是警察,她才惊觉可能发生事情了。这一次,母亲没有再醒过来,成了植物人。
而那个自小便和她没什么交集、更遑论亲情的父亲,从此被关进牢里。听说几年后就被放了出来,但也从此没了消息和踪影。而她的记忆里,也逐渐淡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在母亲沉睡的那几年,她几乎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镇日里,她默默流着泪,不言不语,不去学校,三餐也不吃。
学校提供的补助、同学的爱心募捐,暂时帮毫无经济能力的她度过难关,但这些乐捐补助却无法帮她负担母亲的医药费用。在那个没有健保的年代,脑部外科手术动辄数十万,这对她而言,根本是天文数字。她只能沉默哀伤的趴在母亲病床边,哭着说故事。
最后是魏家伸出了援手,也就是魏风的爸妈。他们不但付清了她母亲所积欠的庞大医药费,而当时正在就读高中的魏风更主动帮她接手处理她手中的所有款项,将那些募来的钱为她做了规画。高中时期的魏风就展现了高超的理财能力,一直到现在都把“风采”的财务管理得井井有条。
魏家父母积极鼓励她重拾课本,不断给予她温暖,让她忘却忧伤。
在这样的真心关怀下,她总算渐渐抚平了悲恸,重新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她和魏风之间的紧密关系也就一直维持到现在。
母亲则在沉睡多年后,因器官衰竭,在她大学毕业那一年安详离开人世。她内心其实是心安的,因为她知道这对母亲而言是最大的解脱。
而这正是她立志成为婚礼企画的最大原因。大部分的人都认为遭遇家暴阴影的人长大后绝对不再信任婚姻,甚至连爱情都痛恨。但闵彩儿却不这么想。正因为她有一个这样的家庭,所以她羡慕别人能拥有美好的婚姻,因而愿意倾全力完成每一场婚礼。她自己不一定需要婚姻来圆满自己的人生,但能为别人的婚姻做一次完美见证、尽最大的心力,她觉得这样就能完成终母亲一生最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幸福。
闵彩儿沿着楼阶走向位于五楼的公寓。虽然公寓有电梯,但她已习惯将爬楼梯当作运动。
将钥匙插进钥匙孔,这才发现门根本没锁,心里已知是谁在等着她了。
要槽!看来一顿骂免不了了。闵彩儿像个怕被责备的小孩,低着头走进门。
“风。”不需抬头也知道迎面而来的人是谁。
“总算回来了。”魏风的语调倒还平静,没有闵彩儿想象中的严厉。
“呵呵。”闵彩儿干笑两声,想趁一这空档溜进房。
其实这个一房一厅的空间专属于她,但魏风总是不放心。工作上的事闵彩儿条理分明,但对日常生活小细节可就一点也不拿手了。长年下来,魏风不厌其烦的叮咛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进出她家更是家常便饭,常常因太晚而躺在沙发睡。
身边的人,无论是客户、魏风的父母、他的朋友或她的朋友,总理所当然的把她和魏风视作一对;但闵彩儿心里明白,如果不是遇到魏风,她不会明白男女之间真的可以亲密到没有一丝暧昧。
她心里明白,也肯定聪明如魏风对她的感情绝对是纯净得没有一丝男女之爱。但他们很有默契地没有去点破,也就顺势让魏家两老把她当成未来媳妇,魏风因而乐得轻松,不必有婚姻压力。
对魏风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其实有很深的歉疚,总觉得好像是自己绑住了他;连魏风的妹妹魏岚都常嚷嚷着哥哥给她的关心不及对她的一半好。当她向魏风提起,却换来他云淡风轻的笑,仿佛她是在自寻烦恼。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就这么维持着既像家人又像密友的合作关系,多年来不曾改变。他呵护她,她依赖他。
“彩儿。”魏风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盯着她看。彩儿把这个小小的空间打理得舒适又温馨,他很喜欢窝在这儿。
“嗯嗯……”闵彩儿嘴里咕哝,乖乖旋身回客厅,在魏风对面的沙发坐下。
“你该把事件的始末告诉我。一天之间,我从一个小小的婚礼企画变成即将与国际大师合作的幸运儿,难免觉得戒慎恐惧。”当然,他的表情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有这样的情绪。
“风……”闵彩儿被魏风的话给逗笑了。
抬眼看到魏风深邃的眸里盈满温柔,霎时放下了心。她知道昨天魏风会发那么大的脾气阻止她,绝对是因为这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事实上,平时的魏风其实不太显现情绪,处理事情总是不疾不徐。
他是她最重视的伙伴,本来这些事情她就该源源本本告诉他,毕竟接下来如果她和杜尔寻的合作关系变得密切,也等于魏风会有机会在公事上和他接触。
“风,昨天早上……”闵彩儿钜细靡遗的将昨天她和杜尔寻不愉快的第一次接触开始说起,接着将他要她假扮成他的新娘的事作详细说明。
听闵彩儿说着杜尔寻和洛娅纱之间的亲密关系,魏风一向平静的眸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闵彩儿并没发觉。
“杜尔寻的家人突然决定延长留在台湾的时间,因此杜尔寻要我再扮演一段时间。后来的事你也在场,他开出的交换条件就是这样。”闵彩儿说完,无奈的摊摊手。
“嗯……”魏风的反应很平淡,像是对即将成为国际大师的合作伙伴不太感兴趣。
他当然知道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更何况他很清楚彩儿对勒伊待崇拜的程度。但他对杜尔寻这个人实在说不上喜欢;他向来讨厌和任何权贵接触,偏偏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藏都藏不住的自负骄矜与贵族气息;尤其他似乎不懂得与别人“商量”,提出交换条件的感觉倒像是极有把握的告知,这点最是让魏风不爽。可是,这个男人确实百分之百掌握了关键——抓住了彩儿对勒伊特的崇拜心理。
不过,经过了一夜的思考后,他确认彩儿不是一时冲动,她会答应这样的条件交换,一定有她的计画。
“风,你放心,三个月而已。”闵彩儿用手肘顶顶魏风,因为知道他在为她担心。“我会有分寸的。只是换个地方住三个月而已嘛,工作还是一样得做啊。而且‘风采’就要发光发热喽!”闵彩儿忍不住微笑起来,
魏风点点头,以他一贯的方式表达对这件事的支持。
“太好了!我得快点打包东西,楼下那个男人应该等得不耐烦了。”话声甫落,手机铃声便催魂似的响了起来。
“如果有什么不适应,记住,这不过是一出戏,随时可以抽身,不要委屈自己。”魏风想说的其实是:想要拥有实体店铺,并不需要靠杜尔寻。
他保留了魏家丰厚财力的实情,只为了避免让彩儿误会他对她的关怀是一种同情,因此他选择和她一起努力的方式,让她对自己的能力更有信心。
“喔……”闵彩儿小声咕哝。她可不敢告诉魏风,她跟杜尔寻是单独住在同一幢大屋里。
手机持续响着,就像那个没耐性的男人的阵阵催促。闵彩儿于是加快收拾的速度,丝毫没发现魏风眼里的若有所思。
第四章
原以为住进杜尔寻家里肯定会有一堆考验在等着她,不过,闵彩儿万万没想到,情况果真如她和魏风所料,感觉像是住在另一个地方似,完全没受到任何拘束。而且可能还比住在自己的小套房里舒适呢。
不知道是杜姓的一家子行径太怪异,还是她不够了解这个混血家族。明明说好这三个月里假扮成杜尔寻的妻子,但住在这里一个星期了,甭说是杜家人,连杜尔寻她都没见过几次面。
杜尔寻的爷爷杜柏松在婚礼当天见过面之后,并没有再要求后辈们进行餐叙或特别的会晤。而杜尔寻的房舍后方有专属车道,杜尔寻每天都会依照他先前承诺的,载她到她的工作室、或是早早吩咐司机在楼下等候。
于是,她依旧做着她的婚礼企画,一切的一切,完全没因为她“嫁作人妇”而有一丝不同。这一个星期的平静反倒让她觉得怪异极了、
至于和“勒伊特”的合作事宜,杜尔寻告诉她他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和勒伊特进行联系和沟通。他答应一个星期之后给她一个完整的、她坚持要的“计画”。
住在杜尔寻房舍里的一个星期,事实上闵彩儿并没有见过杜尔寻几次。他似乎相当忙碌,经常不在屋内;再不然,就是待在那间他强调过不准进入的房间里,一待就是好久,有时候甚至是一天一夜,久到闵彩儿都不知道他是出门了还是在里头睡着了。
就像今天,星期六的中午,她早早就醒了,却不知道屋里除了她之外,还有没有另一个人在家。
难得的星期六,通常星期六是她一周里最忙碌的一天,但今天却刚好没有任何一对新人委托,让她落得轻松,意外捡到一天假期。
闵彩儿脚步悠闲地步出屋外,走到房子前的那一大片草坪花园,心血来潮,她转开搁在一旁的水管,悠悠哉哉地洒水浇花。
这样的轻松悠闲让人心情特别好,闵彩儿吹着口哨,拎起水管朝天空舞起水花来。
就在她玩得正高兴的时候,突然看见有两个人站在雕花大门外对里面探头探脑,似乎已经把她方才的蠢样全看了去。
闵彩儿急急旋身关掉水龙头,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有些尴尬。她走向大门口,知道会到这里拜访的绝对是杜家人,只是他们有事不按门铃。探头探脑的是为了什么呢?
门口的两人当然看到了闵彩儿的接近和注视,像是又更贴近大门的等着她前来招呼。
闵彩儿拉开大门,本想询问来者是否是要找杜尔寻,但门一拉开,她便愣住了。
“你们……”不行,得要有礼貌才行,虽然有点别扭。“爸、妈……你们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呢?”没错,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两人正是杜尔寻的爸妈。
婚礼当天,一群亲友团像个联合国,慌乱中,她也只记得杜柏松和尔寻的父母。
“叫彩儿没错吧?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倪凤满脸含笑。婚礼当天,儿子把这个小新娘保护得极好,让她没机会接近这个媳妇。
“是的,妈,我叫彩儿。”闵彩儿连忙侧身让杜尔寻的父母进门。“爸、妈,快进来坐,我们到里面聊。一大早的,我真的没想到是你们。”就怕自己招待不周,闵彩儿连忙招呼。
“唉啊,别这么说。我们也是一早来碰碰运气,本来想去后山运动一下,实在不想一大早就吵醒你们。”这会换杜尔寻的父亲杜瑞扬开口,口气温柔,不似杜尔寻的急躁。
闵彩儿招呼他们进屋,跟在他们身后的她赫然发现倪凤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有着明显的跛态,而杜瑞扬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倪凤身侧,双手没放开过。
“爸、妈,请喝茶。”暂时收起诧异的情绪,闵彩儿动作迅速地进厨房倒来两杯温开水。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她已经熟门熟路了。
“嗳,不用招呼我们了。”倪凤连忙拉着闵彩儿坐下。
闵彩儿这才终于看清楚面前这一对夫妻的样貌。
态度落落大方的倪凤,有着让闵彩儿惊讶的年轻和美丽,心想;她肯定不是纯中国血统,因为她的眼珠也是咖啡色的。看来杜尔寻遗传了母亲的漂亮眼瞳。而且倪凤的轮廓极深,脸上有着鲜明的温柔表情。
而杜尔寻显然是遗传了父亲英俊的外貌。算起来,杜瑞扬的年纪至少五十岁,但他保养得极好,浑身散发出属于这个年纪的尔雅出众,鬓角带点灰白,散发智慧的神韵。简单来说,杜瑞扬是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男人,眸光温煦如夕阳,姿态优雅如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