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地区面临的最大问题便是人口外移,尤其在求生不易的情况下,城乡的差距也因此越拉越大!
明星学校是众人抢破了头,但是在偏远地区,一个学校的学生加起来能够有几十个人就算是不错了。
今年虽然遇上龙年生的小孩到就学的年龄,但是新生入学的情况依然不是太好,这个时代,父母也不太迷信什么龙子龙女的了,所以今年一年级只有一班,总共不过二十个人。不过男女生人数还算平均,有十一个女生、九个男生。
二十个人头有一对男女特别受到瞩目,站在一起,就像一对漂亮的洋娃娃,真的是很少见到这么美丽的孩子。
小男生叫华杰,小女生叫华幼凌,是对异卵双胞胎,父亲是台湾人,母亲则拥有二分之一的法国血统,所以两个孩子外表亮眼得令人一眼难忘。
老师看到小男生,只觉得这孩子帅得不像话,看起来就是一副聪明样,不过仅限于——看起来。
“华杰,来拿你的考卷!”吴老师忍不住提高音量,一个学期过了一半,几个孩子的个性她也抓得差不多。华杰——一个标准的问题学生,闯祸一定有他的份,成绩永远排名最后,每次一看到他的名字,她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华杰头低低的站在老师的面前,一副天真又无辜的模样。
作育英才多年,吴老师一点都不吃这一套,“拿回去,把错的地方都订正过,然后再抄一遍!你也学学你姊姊,好不好?”
华幼凌与华杰虽然打从一个娘胎出生,但不单个性南辕北辙,就连成绩也是天差地远。
华杰不发一言的走回自己的位子。
坐在他右边的华幼凌瞄了他一眼,“叫你用功读书就不要,你看,被老师骂了吧?”
华杰的嘴一撇,要不是讲话的是自己的姊姊,他早就骂回去了。
下课钟响了,小朋友都离开座位跑出去玩,只有华杰硬被留在座位上,订正考卷。
“好烂,你只考七分啊。”坐在他前面的孙依玲转过身,忍不住耻笑。
“我考七分关你什么事!”华杰火大的瞪着她。
他们班的前三名都由女生包办,其中一个是坐在他右边的华幼凌,一个是坐在他前面的孙依玲,再一个便是坐在他左边的胡颖蓁。
就某个程度来说,这样的安排是老师的用心良苦,想说周遭都是优秀的同学,好歹也能提升一点他的程度,但是谁知道,华杰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怎么教就是不会,只会当班上的“啦啦队”——永远拉低班上的平均分数,真的会被他给气死。
“我姊姊考一百分!”深知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华杰的声音可大了。
“你姊姊是你姊姊,你是你!”坐在他左边的胡颖蓁开口。
华杰瞪着她们,觉得她们真的很讨人厌。
第一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她不喜欢回家!
家对许多人而言,是安全的归属、避风的港口,但对胡颖蓁来说,实在不具有太大的意义。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出生不被祝福,所以从有记忆以来,她在与她最亲密的家人身上找不到温暖的滋味。
若说不埋怨是假的,毕竟她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妈妈更是在十七岁生下她,没过几年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把年仅三岁的她丢给外婆养大,从此她妈妈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对她完全不闻不问。
在保守的乡下地方,她妈妈的作为只能用伤风败俗四个字形容,要不是街坊邻居都睁大双眼看着,胡颖蓁想,她可能早被好面子的外婆丢进育幼院去了。
而日子过久了,她也渐渐习惯自己不被外婆和阿姨一家所重视。
现在她考上了大学,若能选择,她想要离开这里,开始去过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人生。
“在想什么?”孙依玲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在想,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做。”胡颖蓁看着她。
“会有什么事!”她开心得好像考上大学的人是她,“你只要等开学日一到,去新生报到就好。”
看着依玲爽朗的笑容,她也希望事情有这么顺利就好了!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依玲,有一对疼爱她的父母,听说当初孙爸爸因为孙妈妈身体不好,毅然决然辞掉了令人称羡的高科技产业的工作,带着妻子与女儿来到这个山区定居。
夫妻俩守着一间小小的民宿,一家三口怡然自得的过日子。
在满是关爱的环境下长大的依玲,拥有天直善良的心,她没有去投考大学,而是决定留在故乡守在父母身边,将来好接手民宿的生意。
“我怕我外婆不会让我去。”思索了一会儿,胡颖蓁对好友吐露心中的不安.
她收到入学通知的第一件事,便是开心的冲来告知依玲这个好消息,孙家上下都很替她高兴,但是她却没有把握,一向严肃的外婆也能有同样的反应。
“考上大学是好事,为什么不让你去?”虽然很清楚好友的情况,但在孙依玲单纯的想法里,她还是认为胡家不可能在胡颖蓁考上大学之后,又不让她去读。
“虽然是国立大学,但是学费和住宿生活费加起来是笔不小的开销。”这可是一个超级现实的问题。
孙依玲闻言一楞。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你阿姨不是很有钱?”她记得胡奶奶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颖蓁的母亲,一个是颖蓁母亲的姊姊。
“那是我阿姨的钱。”胡颖蓁说的很保守。她是不太了解阿姨的家境,但可以肯定一点,就是在珠宝公司里担任一级主管的姨丈收入不错,阿姨一家子可说是外婆的骄傲,只要一提起他们,她便笑得开心。
“以他们的家境,借你几万块应该不是难事吧!”孙依玲天真的说:“等你有工作之后,再还他们就好了啊。”
“人家又不欠我。”勾着她的手,胡颖蓁淡淡的表示。
孙依玲闻言不由得沉默了。颖蓁年幼时,妈妈就离开了她,看来这个阿姨待她并不好。
不过看过颖蓁的人绝对会同意这个女孩很美丽,一头黑黑的直长发,没有任何花稍的设计,黑白分明的黑眸加上细致的五官,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她曾听老一辈的人说,颖蓁长得很像她妈妈,可见颖蓁的妈妈一定也同样的迷人。
“不然我给你。”她很有义气的出声挺她。
虽然她对念大学要多少钱没有概念,但是她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零用钱都存了起来,加一加,应该够好友支付第一年的学费吧!
“而且,你别忘了,”孙依玲的笑容很得意,“还有华杰他们。”
华家那对美丽的双胞胎,虽然在小学毕业后就被送到国外读书,但是他们每隔一、两年便会回来一次,算算时间,过些时日他们便会回台湾,以华家的财力,她相信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替颖蓁支付学费是小事一件。
胡颖蓁惊讶的看着她。
“我是说真的!”孙依玲一脸正经,“难道你不相信我或者是华杰他们吗?”
她当然相信这票好友!胡颖蓁难掩感动。这些年来,自己虽然没有从家人身上得到温暖,但是好友们却给了她最强而有力的支持。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
“哇!”孙依玲吓了一跳,“你干么这么激动?”
“谢谢你!”她很明白自己不可能会拿好友的钱,但是知道她有这份心,她真的都快哭了。
孙依玲拍了拍她的后背,实在很心疼她。
“我陪你去跟你外婆说,好不好?”她很有义气的提议。
胡颖蓁一脸为难。
“走吧!”没给她思考的机会,拉着她的手,孙依玲就往胡家跑去。
胡家大概十年前翻修过,两楼半的建筑,现在只有胡颖蓁祖孙两个人居住,偶尔住在台北的阿姨一家人也会回来住个几天,当然,翻修的钱也是阿姨出的。
“外婆。”孙依玲一进门就对她点头问候。
李金花仅是冷淡的扫了两个年轻女孩一眼,继续看着电视。
对此,孙依玲早就习惯了,李金花因为几年前摔了一跤,行动不便后就很少出门,她不仅对外孙女很冷淡,对外孙女的朋友更是当作隐形人看待。
“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说一个好消息。”她一点也不在乎李金花的态度,兴匆匆的说。
胡颖蓁畏缩的拉了拉她的手。
“别怕!”她出声安慰,然后神采奕奕的说:“胡奶奶我告诉你,颖蓁考上大学了。”
李金花闻言,先是一楞,“大学?”她的口气狐疑。
“对啊,”孙依玲一把拿过胡颖蓁手中的入学通知,亮在她的面前,“颖蓁的成绩很高,录取国立大学耶!她很厉害对不对?”
她没有费心的接过手,因为她不识字,所以这张入学通知交到她手中,她是有看没有懂。
“你去考大学?”她侧头看着外孙女。
胡颖蓁迟疑的咬着下唇,然后缓缓的点头。
李金花伸出手,就在孙依玲以为她要接过去时,她突然用力的一挥,打在入学通知上,致使手一松,放任东西飘落地上。
惊讶的看着她的举动,下一秒,孙依玲连忙弯下腰,将被丢在地上的入学通知捡起来,像宝贝似的护在胸前。
“我不是说,你不用去考大学吗?”李金花一脸铁青。
胡颖蓁感到心头犹如被重重的大石压着,对此,她不发一言。
之前,她是有问过外婆考大学联考的事,但是外婆不赞成,说是家里没有闲钱让她去念大学,所以她也就不再提。
但是她的高中老师认为,以她的能力不去读大学实在是个损失,所以便迳自替她报名还缴了报名费,因为这个关系她才报考,而且也如预期的考上了。
“为什么不说话?”李金花动了肝火,没想到外孙女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不受教,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想起了女儿,她更是怒火中烧,巴不得自己从来不曾生过她,不然她现在就可以好命的享福,不会到了这把年纪还拖着这个不听话的外孙女。
“可是我想念大学!”深吸了口气,胡颖蓁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想法。
“一个女孩子念什么大学!”李金花的想法很传统,内心深处最怕的却是这个外孙女会步上女儿的后尘,所以只有把她留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她才可以安心。“不如去学个什么东西,赚钱养活自己比较实际。”
“颖蓁可以等到大学毕业之后再去找工作,”孙依玲插嘴,“我相信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赚更多的钱给你。”
“你闭嘴!”李金花瞪了她一眼,对自己孙女的好友,她一点都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胡颖蓁不好意思的看着好友。
孙依玲耸耸肩,不以为意。
反正就像她爸说的,胡家老奶奶是个想法古怪的老人家,她的坏脾气可以说是众人皆知,大家也见怪不怪。
“我没那闲钱让你去读书。”李金花直截了当的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个结果是她所预期,只是心头仍对外婆的答案有些失望。胡颖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好友这么简单就放弃梦想,令孙依玲感到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她拉了拉她。
“别再说了啦!”她无奈的摇摇头。
“怎么可以不说!”孙依玲忍不住的哇哇大叫,“你是我们几个死党中最聪明的,考上了大学,哪有不读的道理?”
“少在那里胡言乱语,她说不读了。”李金花不悦的表示,“不然,你替她出钱去读书。”
“好啊!”孙依玲立刻接口,反正她本来就是这么打算,只是没料到这个不慈祥的老人家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你在胡说什么!”胡颖蓁惊呼出声。
“我没胡说。”她豁出去了,“我说到做到。”
“依玲。”她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很好。”李金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如果有人愿意替你出钱的话,你就去吧。”
胡颖蓁无力到了极点。“外婆。”
“别担心。”孙依玲拍了拍她的手,“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对于好友的支持她是很感动,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并不想替好友惹任何麻烦。
“去给我倒杯水!”李金花命令,一点都没有把外孙女脸上的烦恼看在眼里,她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让她离开这里的。
胡颖蓁无异议的去倒水。不过是单纯的要上大学,没想到,现在却弄得这么麻烦,早知道她一开始就不该去报考,也不会落得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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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李金花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胡颖蓁忙碌的在厨房准备着。听说表姊要带朋友来住几天,外婆一向很疼爱阿姨生的一对儿女,她与表哥、表姊虽然都是外婆的外孙,但是她与他们之间的待遇可以说是天差地远。
“外婆,我菜都洗好、切好了。”她走到客厅对坐在摇椅上的外婆问:“现在要煮了吗?”
李金花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摇了摇头,“他们说大概七点左右才会到,所以晚一点再煮,不然等人来了,菜都凉了。”
“好。”胡颖蓁听话的点点头。
自从外婆行动不便之后,大小的家事都由她一手包办,对此她没有怨言,从小她便知道自己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就算外婆不疼她,但也拉拔她长大,单凭这点,她就要心存感激。
“家里没什么喝的,”李金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吩咐,“去商店买点汽水,多买一点,你表姊说要带一些大学同学来。”
“好。”胡颖蓁点头,走出家门。
黄昏了,这使得暑气稍稍消了些,这个村里几乎每个人都彼此认识,就算不知名字但也都见过面,所以一路上,她熟稔的跟几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她到村里唯一的商店买了东西之后,提着两大袋冰凉的汽水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一向喜爱夏日的夜晚,微风吹来,令人通体舒畅。身后响起的喇叭声使她下意识的让了一步。
熟悉的银灰色日系车子从她身旁疾驶而过,她认出这是表姊的车子,这辆车是她考上驾照之后,姨丈和阿姨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当初表姊才收到礼物就迫不及待的开到这里让外婆看,所以,她对这辆车很熟悉!
看来表姊带着朋友来了。一思及此,她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若是晚回去,可以想见外婆会有多么不高兴。
回到家后,她见房子前站着一男两女正在热切交谈,不时还传来愉快的笑声。
她的目光锁在表姊吴天琦身上——她打扮入时,浑身的名牌加上脸上细致的彩妆,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只是个大三的学生。
虽然是表姊妹,年纪也差不过三岁,但是两人之间的差异却是天差地远,身为姨丈和阿姨的掌上明珠,表姊从小到大备受宠爱,老实说,有时她还会不由自主的羡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