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他带她回来参加只有家人的聚会,她怀疑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证明?
因为明白这点,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毕崇琰解除门锁下车,接着绕到卉敏这边的车门。
车门被打开,将卉敏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她跟着突然想起,“我的眼睛!”
见她终于知道要紧张自己脸上的淤青,毕崇琰取笑的说:“刚才不是才说没什么?”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
卉敏顿时一哑,要反驳又担心他重提受伤的事,不反驳难道还真这么进去?
她苦恼着,换个理由搪塞,“对了,我没有准备礼物,还是——”
“爷爷不缺什么礼物。”毕崇琰不疾不徐打断她。
她还想说什么,毕崇琰已经弯进去解她身上的安全带,接着把她带出车外。
压根就没做好心理准备的卉敏仍不放弃游说,“还是改天吧,改天吃午饭也一样……”
毕崇琰只是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大门的方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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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毕崇琰说的,今天的晚餐确实就只有毕家人,不久前才与丈夫离异的毕母也因为公公的生日特地回来。
而毕静雯则考量到父母才刚离婚,担心凑在一起又会闹得不愉快,并没有找丈夫一块回来。
正因为这样,当卉敏在毕崇琰的半胁迫下一块出现时,才会格外显得突兀。
大厅里,已经在座的毕家五口人,脸上都因她的不请自来出现变化。
最先反应的是清楚卉敏身份的毕静雯。“你来做什么?”语气明显对她的到访感到不以为然。
早预期到不会受欢迎的卉敏下意识地一阵瑟缩,腰上的手臂在这时传来一股力道。她回头看了身旁的毕崇琰一眼,只见他对她扬起嘴角。
毕母虽然不清楚她的身份,却因一眼就注意到她眼角的淤青,跟身上普通的穿著而皱起眉来。
毕母于是念起儿子,“不是说了今天是你爷爷的生日,一家人要自己吃顿饭?”言下之意暗骂卉敏不请自来。
对于家人的态度毕崇琰早有预期,他之所以带卉敏回来,并不是要征得家人的同意,而是要让他们知道她的存在。
因此,对于母亲的责问他只回以一句,“是一家人。”
顿时不单是在座的毕家人,就是卉敏也难掩诧异地回头,压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虽然他带她回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但是这会亲耳听他对家人承认,仍是让她的心受到撼动。
毕静雯一听,立即大声质问:“你真的在跟她交往?”她没料到弟弟会对一个社工认真。
毕氏夫妇跟毕崇民虽然没开口,但脸上表情也看得出意外跟不支持。
坐在首座的老人,同时也是今天的寿星——毕国华,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地看着卉敏,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她眼角的淤青。
毕静雯眼看弟弟认了真,不悦的回头对家人说:“上回我帮他介绍冠良的堂妹他不要,居然跟一个照护协会的社工交往!”
尽管早猜到卉敏没有显赫的背景,这会听说她只是个社工人员,毕氏夫妇跟毕崇民厌恶的表情更为明显。
“马上给我停止!就算是交往也要懂得看对象。”毕父开口训斥儿子。
毕母也接着表示意见,“你爸说的没错,以我们家的身份跟背景,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找个人交往?”
吵闹多年的离婚夫妻,因为儿子的事难得有了共识。
即将竞选连任的毕崇民对弟弟的交往也不支持,“只是玩玩就算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之前发现的时候我就已经跟崇琰说过,结果他今天还把她带回来。”
一家四口你一言我一语地当面批评,宛如不当卉敏存在似地。
就连卉敏进门至今始终不曾开过口的毕国华,脸上严肃的表情也不曾变过。
对于这样的情况她早有预期,当初毕静雯到协会来找她时,就已经提过她家人不可能认同。
之前因为跟毕崇琰的交往逐渐顺利,她才没有想太多,但是这会要想不面对都不行了。
今晚的情况让她深刻体认到,电视机里看人跟现实确实是两回事,这点由眼前这家人身上就足以证明。要不是为了毕崇琰,她是绝对不会来受这种气。
想到他为自己所做的,卉敏尽管心里头不痛快,仍是无声地站在一旁,不想再增加他跟家人间的歧见。
佣人在这时进到大厅,向坐在首座的毕国华问起,“老爷,是不是要准备开饭了?”
全家人的注意力顿时全转到他身上,家人预期的神情跟毕崇琰脸上的坚决,依稀都透露出他的态度将决定卉敏的去留。
卉敏看在眼里,心里不感乐观。
毕国华权威地站起身来,在家人的注视下开了口,“有什么事,吃完饭后再说。”
话里头虽然没有什么明白的表示,一出口却叫预期要下逐客令的毕家四人感到诧异。
同样一句话听在毕崇琰耳里也未因此乐观,因为他清楚在这个家中,门户之见尤以毕国华为最。
因此,这会听到他没有任何的表示,反倒让毕崇琰感到戒慎。
至于一旁的卉敏则听不明白。那自己还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毕国华说完带头往饭厅的方向走,毕父在他经过时喊了声,“爸!”他不清楚父亲心里在想什么。
见毕国华没有停下,毕家四口尽管诧异也只得迟疑地跟上。
卉敏还在犹豫,毕崇琰已经揽着她一并走向饭厅。
饭桌上没有任何声音,因为猜不透大家长心里的想法,谁也不敢贸然开口。
卉敏虽然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仍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当是来吃顿饭,不要去理会其他。
当初她在车祸中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捡回性命后便有深刻体认,人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应该要懂得善待自己。因此,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她也只是要求自己将心思放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头。
不论今晚的饭局结果如何,有一点是她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毕崇琰对她的心意。
因为明白了这点,眼前这顿饭对她来说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当然,那是因为卉敏并没有察觉到,毕国华偶尔会以严肃的神情观察她。
终于,让人食难下咽的这顿饭吃完了,众人这会又重新聚回到大厅。
毕国华坐下后并未立即开口,脸上严肃的神情依旧,视线在卉敏身上停驻了几秒,跟着就转到孙子身上。
面对他的目光,毕崇琰也以坚决的神情回应,祖孙俩无声地对峙着。
许久,由于毕国华迟迟没有开口,等不及的毕母于是出声,“爸!”
他终于说话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语气里是对孙子的压迫。
“今晚是爷爷的生日,我带卉敏回来一块吃饭,吃完后就送她回去。”毕崇琰迳自就字面上的意思回答,没有理会他话里的含意。
倒是毕父听完脾气就上来了,“什么叫吃完送她回去?这件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是不会答应的!”
由头至尾,毕崇琰压根没想过,自己选择伴侣要征得家人的同意。
毕崇琰揽过卉敏,向家人表示,“我送卉敏回去了。”
毕父正要再喝斥儿子,毕国华却在这时出声,“罗嫂!”
突然听到他开口喊家里的佣人,包括卉敏在内的人都感到意外。
罗嫂依言走了进来。“老爷。”
“把二少爷隔壁的房间整理完再下来请客人。”
“爸?!”
“爷爷?!”
毕家四口同声诧异,因为他言下之意是要留卉敏住下来。
毕崇琰也对爷爷的决定始料未及,他根本不可能会接受卉敏才对。
倒是慢半拍反应过来的卉敏,听到自己今晚要住下来,诧愕地回头看身旁的毕崇琰。
无视家人的异议,毕国华交代完后从沙发上起身。
见他转身要回房,毕家四口虽然还想说什么,却因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而没敢冲撞他。
年届八十的毕国华不单是前国会龙头,就是毕父目前担任的公职,跟毕崇民的立委竞选他也着力甚多,因此家人只能睁眼看着他进房,不敢有异议。
卉敏轻扯毕崇琰的衣服悄声问:“要住你家?”表情仍是不敢相信。
毕崇琰虽然也对他的用意感到质疑,还是决定观察下去,于是安抚她,“放心。”
卉敏心里是相信毕崇琰的,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苦下脸来,为今晚当真要在这里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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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她虽然一个人在里头,心情却怎地也无法平静。
突如其来被找来已经够叫她紧张,好不容易挨到饭局结束以为终于可以离开,结果竟然被留下来住。
她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尤其是毕崇琰爷爷的态度,比起毕家另外四人的直截了当,她反而更加觉得不安。而且她越看越觉得这位老人家非常面熟,可又不确定是不是在哪见过。脑中胡思乱想着,她下意识地望向跟毕崇琰房间相通的那一扇门。
卉敏走到门前敲了两下,隔壁房里没有人回应。
她放胆转开门锁,映入眼帘的是跟自己目前所在差不多大小的房间,所不同的只有摆饰。
房间里没看到毕崇琰的身影,她于是奇怪地走了进去。
听到有水声从一道门后传来,由于两间房的格局相同,她因而猜他应该是在浴室里。
“原来是在洗澡。”
卉敏看了浴室门一眼,原本要回房,转身时不经意瞥见另一头的书桌上,搁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支钢笔。
卉敏直觉走了过去。
书桌上除了钢笔之外还有些毕崇琰的私人物品,出于对他的好奇,卉敏随手拿起上头的东西查看,看着看着更引起了兴趣,因为过于专注以致连浴室门被打开都没有察觉。
“过来找我?”
毕崇琰这一出声吓了她一跳,倏地回过头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接踵而来的是二度惊吓,因为他全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
卉敏抽了口气,根本没能答上话。
她的反应让毕崇琰扬起了嘴角。“是身材太过吓人,还是因为过于惊艳?”
她顿时一窘,也注意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明显,尴尬地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不是,是你突然出现在我背后……”
看出卉敏的言不由衷,毕崇琰也不拆穿她。“是吗?还以为你应该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的话提醒了卉敏刚才的专注,因而顺势说起,“因为过来找你没有看到人,正好又看到钢笔放在这里,就好奇过来看看。”
“看到什么感兴趣的?”
“没什么,只是想多了解你。”
明知道她是认真的,毕崇琰一开口却故意逗她,“既然是这样,光看那些东西哪够?”
卉敏一时没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应该要从人本身开始了解才对。”
人本身?
她疑惑地听着这话,接着对上他赤裸的胸膛才猛然会意过来,倏地涨红了脸。
毕崇琰眼中的笑意更为明显,甚至进一步问:“不过来了解吗?”
卉敏慌忙婉拒,“不用了!我想睡了。”找了借口就要离开。
或许是因为慌乱的关系,她才移动脚步就被一旁的椅子绊到,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摔。
看到这一幕的毕崇琰急忙要上前挽救,却还是晚了一步。
砰的一声,她双手向前摔趴在地上。
感到痛楚的同时,她注意到自己手上抓着条浴巾,本能的抬起头一看——
“啊——”下一秒,只听到她放声尖叫。
第十章
房间里,卉敏坐在床上,怀里抱了颗抱枕,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入神。
毕崇琰开门进来,就见到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在想什么?”
卉敏吓了一跳抬起脸来,只见毕崇琰身上已经换上休闲服。
想起刚才在他房里发生的那一幕,她顿时又涨红了脸。
理解她的困窘,毕崇琰向前走了过来。“为什么不说话?”
见到他走过来,她紧张都来不及,哪里还说得出话,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抱枕。
看到他要在床上坐下,卉敏脱口喊住他,“等一下!”
换来了毕崇琰疑惑的一眼。
她略带紧张的问:“有什么事吗?”
他不禁笑了。“你以为是为什么?”
“我……”她压根就没敢猜。
毕崇琰这才不再为难她,展示了手上的热毛巾。“眼角的淤青需要热敷。”
卉敏先是松了口气,跟着表示,“我自己来就好了。”伸手要接过他手上的毛巾。
毕崇琰却没有交给她。“你在紧张什么?”
卉敏被这么一问,装傻想要否认。“没有啊……”
他已经把热毛巾敷到她脸上,卉敏伸手要按住。
“我来——”毕崇琰一触及她伸过来要阻止的手,就见她触电似地收了回去。
他怔了下,笑容在脸上泛开,卉敏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别乱动。”
他扶住她的脸制止她移开,两人的视线因此正面交会,让她再次红了脸。
“再这么下去我恐怕得叫医生。”
“什么?”冷不防听到这话的卉敏一楞,不认为自己脸上的淤青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检查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一听,两颊又要不争气地涨红。
毕崇琰是因为想让她放松心情,才故意逗她,但是这会见她非但没能放松反而变得更紧张,终于决定不再逗她,于是主动解释,“刚才的事——”
卉敏却像被针戳到似地反射性回答,“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
下一秒,不等他搭话,她就因为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答而涨红了脸。
要不是为了避免她更尴尬,毕崇琰当真要再笑出来。
没让笑意显露到脸上,他表情正常的道:“只是意外,不需要放在心上。”
发现会错意的卉敏虽然尴尬,不过因为毕崇琰并没有取笑她的意思,才不至于更加别扭。为免再闹出什么尴尬的事,她不再说话。
只是避得了口却避不了眼,两人还是无可避免地面对着彼此。
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卉敏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脑中想着别的事。
“在想什么?”
“刚才的事……”她话说出口又赶忙煞住,连忙改口更正,“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要不是决定停止逗她,毕崇琰倒想问她是怎么想的。
见他没有答腔,她才赶忙补充解释,“我是说以前好像也发生过刚才的事。”
前一秒还表情轻松的毕崇琰,听到她接下来的话,脸上瞬间变色。
“在公车上。”
“公车上?”
卉敏认真地看着他。“以前我是不是也在你面前摔倒过?”
刚从毕崇琰房里回来的时候,她因为太过羞涩,什么想法也没有,等到冷静下来才觉得情景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