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现在要去见你公爹,得空再跟你聊聊。”阮太妃朝她勉强一笑,她现在只想知道,褚临安为什么要派人杀她。
陈知仪看出她的神态相当忧伤,只能先点头行礼,再以不解的眼神看向褚司容。“待会儿再跟你说。”他附耳低声交代。
她再点螓首,相信他会让阮太妃去看公爹,肯定有特殊理由。
一行人前往软禁褚临安的院落,阮太妃在门口站定,似有些犹豫不决。
“我可以陪太妃娘娘。”褚司容道。
“不用了!我想单独跟他谈。”
“娘娘不怕我爹伤害你?还是我先为他点穴,制住他的行动?”
“不了,在来的路上,你说他生病是假、会传染也是假,长期以来就以铁链脚缭,限制他自由行动,他无法伤害我。”
“但……”
她苦笑,“若他真的想伤害我,你在门外不是?而只要他动手,我就真正死心了,那一个天大的秘密也更有勇气说出来……”她愈说愈小声,神情也更显悲哀。
陈知仪大概听出了什么,一脸惊愕的看向褚司容,但他的注意力全在阮太妃身上。
“好吧,如果这是娘娘所希望的。”
他先行推门进去,就见褚临安躺在床榻,阖眼似乎熟睡着,但他再走近点,听到他不甚平稳的呼吸声,就知道他是假寐。
他看了眼放在圆桌上的茶壶,想也没想的就走过去,拿起茶壶就往褚临安的脸上浇。
褚临安立即张开眼,一边擦拭脸上的水一边怒声大吼,“孽子!”
但褚司容没理他,只是转身,“爹有客人。”
他步出门外,不久,阮太妃单独走进房里,还特意的将房门给关上。
褚临安一见到是她,震惊的坐起身来,脚上的铁镜更是一阵作响,“你、怎么会是你?!”
她强颜欢笑的走近他,“还好,气色不错、身子看来也不错,司容不算对你太坏。”
褚临安略微困惑的看着她,“你怎么会来?不,你来了,很好,你马上带我出去,那孽子把我当成禁娈——”
她摇摇头,表情有些悲哀,“我对你而言,又有用处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爱你啊,瞧瞧我被囚禁在这里,脚被上了铁链,哪儿也去不了,你不心疼吗?”虽然不明白伍得天为什么没有处理掉她,但她肯来,代表她并不知道自己找人杀她,而现在,就利用身为太妃的她将他带离这囚禁地,等他重获自由了,再伺机杀了她!
她苦笑着,看着难得这么直白的说出爱意的褚临安,“你说你爱我?那刚刚看到我为何那么震惊?是奇怪我怎么没被你派出的人杀死吗?”
他脸色悚地一变,“你——”
“因为我知道太多了,不,是参与了太多你做的丑事,所以,你费尽心思派人杀我灭口,是吗?”
他倒抽口凉气,又心虚的急急否认,“当然不是!是谁做了那种事要栽赃我?你千万别被人利用了”
“利用?若不是司容,我早成了一具尸体,”她泪如雨下的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知道你爱权势,但你也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呜呜呜……”她终于痛哭出声。
成了尸体?所以是剌杀失败?不成!这个女人再爱他也留不得,她知道的着实太多了,黑眸迸出杀意,褚临安突然冲上前,双手扣住她的脖颈——
阮太妃痛苦的瞪大泪眼,用力的要扯掉他的手,挣扎的喊着,“放、放手!救……救……命啊……”
“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褚司容、陈知仪等人急急的奔进来。
褚临安吓得一震,放开了阮太妃,她跌坐地上,抚着脖颈,用力咳嗽。
陈知仪连忙走过去,将虚弱的她搀扶起来。
阮太妃忍不住抱着她大哭出声,她那么爱他,没想到他一次、两次的痛下杀手,不值得、不值得,一个沉溺权力欲望中的男人,无心、无爱,她又何必死守着那些说不得的秘密!
其实,在今天来到这里前,她心里还留着一点点的希望,希望他不会那么残忍……但她错了!错了!
阮太妃在痛哭过后,情绪也慢慢的沉淀下来。
她眨着泪眼,朝握着她手的陈知仪微微一笑,再看着已被褚司容逼得坐回床上的褚临安。
褚临安也看着她,她的眼神与过去不同了!有着领悟、绝望与释然,那样的眼神令他害怕,恐惧开始在他的眼底蔓延开来。
“不能说!求你什么也不要说!”他忍不住向她请求,卑微的、深情的,全是害怕她毁了他拥有的最后一颗棋子、让他得以翻身的棋子,而他绝不能被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给毁了!
“求我?”阮太妃凄凉一笑,泪水再度漫出眼眶,“你竟然求我?我爱你啊,好爱好爱你,但自始至终,你只是把我当成一颗棋子!”
“不是的,我也爱你……”他急着要冲向她,但褚司容的动作更快,一把扣住他的手臂,伸手点了他的哑穴,侍卫也立即过来,一人一手的扣住他,让他不能再妄动。
陈知仪扶着泪涟涟的阮太妃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你慢慢说吧。”
其实,她已经从娘家祖母那里得知,阮太妃极可能就是当年褚临安在外面的女人。
这段日子,在卓太后的主导下,宫里一些老奴才被叫到万氏面前问话,其中有不少人都曾听闻阮太妃与褚临安在庙宇幽会一事,她猜,当年掌理后宫的阮太妃极可能就是褚司容的生母……
阮太妃朝她微微一笑,开始娓娓道来,先皇在壮年时其实还勤于朝政,颇受人民爱戴,直到晚年迷恋她的美色,宠信褚临安这个佞臣,才开始疏于朝政,直至不上早朝,终于导致朝政完全由褚临安把持……
“你们知道他是如何让先皇迷恋于本宫的?哈哈哈……”
阮太妃又哭又笑,看来像是疯了,“他要我喂先皇催情药还不够,他还找了青楼女子教我如何讨好一个男人的技巧,那些技巧我不想学的,但他逼我学……”她痛苦的摇摇头,“我爱他啊……”
第十九章 阴谋诡计皆因爱(2)
闭嘴!褚临安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她。
“我从小就爱临安,若非被选中当嫔妃,也不会有这么悲惨的人生,”她像是没有看到他愤恨的眼神,神情木然的继续说着过往情事,“我进宫后虽然成了宠妃,但我一点也不快乐,再度与临安相遇,他已是右丞相,趁着先皇不理朝政,我想尽方法的只为与他相聚。”
她哽咽一声,“那段日子很美,后来,先皇与新妃打得火热,我有更多的时间跟机会与他幽会,没想到,久未有孕的我却在此时怀了身孕,然而,先皇已有两个多月没有上我的床,怎么办?”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但仍旧没人说话。
褚司容不自觉的伸手握住陈知仪的手,看着阮太妃的神情也开始转变,所以,她可能是他的生母?
陈知仪感觉到他握住她的大手微微颤抖,她用力回握,他即看向她,她给他一个微笑,他这才点头,觉得心里没那么紧张了。
四周仍是静寂的,每个人都等待着阮太妃继续往下说。
“思考多日后,惊慌的我只能找临安商量,他教了我方法,我就在那一晚设计与先皇行了房,然后,在皇后传出有孕后,我也跟着宣布——”她眼眶泛起泪光,“不意外的,我先生了,但临安收买太医,说我的孩子不足月,是早产,皇上赐名“嘉葆”。
一个多月后,皇后足月生下的皇子却早夭了,在这个时间点,临安的正室王氏也因难产而母子双亡,当天下午,临安却抱了个娃儿回府,说是王氏产下的儿子,取名“司容”。”
众人听到这里,面面相觑,这话带着弦外之音。
“府里的人都知道王氏母子全死了,突然冒出的娃儿成了临安的儿子,虽离谱但没人敢多话,临安看来温文,行事冷情残酷,心狠手辣,每个人都怕他。”
“你知道你在暗示什么吗?!”褚司容心绪汹涌的看着仍陷在自己思维中的阮太妃。
她徐徐的点头,“是,你就是那名早夭的皇子。”
褚司容脸色大变,众人哗然!
褚临安无法说话,只能愤恨的瞪着她,手脚并用的想挣脱侍卫的钳制,却摆脱不了!
褚司容一脸震撼,这与他事先设想的完全不同!“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知仪只能紧握着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事情出乎意料,她也无言了。
阮太妃看向褚司容,“当年卓皇后身边的人早就被临安收买了,准备了一个死胎,在皇后产子后,立刻偷偷交换,但他做的恶事不仅于此。
“在我们联手掌控了朝政跟后宫后,除了我跟他所生的嘉葆外,撇除无数个公主,其他的皇子,比嘉葆大的不是战死沙场就是急症去世,比他小的,也没有一个活过足岁,好巧,是不?不是巧,是人为的,要让皇朝唯一继承人就是我跟他所生的嘉葆!”
说到这里,她眼泪一掉,看向褚临安,“对,全是他安排的,就连他自己的正室、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由他定生死,你们以为王氏产子的时间怎么会跟卓皇后一样?那是皇宫里的眼线通知皇后要生了,所以,不管王氏尚未要生产,他也强迫她生了,用大量的催生药物让母子死于难产。”
说到这里,她痛苦的看着咬牙切齿的褚临安,再望向脸色阴郁的褚司容,“你以为他对你心软,还将你带到褚府扶养长大,是心疼你的无辜而不痛下杀手?”
她嘲讽的笑了,“错!大错特错,他只是想让先皇的皇长子喊自己一声“爹”!你每叫一声,他就心喜于自己的足智多谋,让他自己的儿子取代你,成为皇朝的皇帝,统御天下。”
所以,褚司容才是真正的龙种,而现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只是阮太妃跟褚临安偷情生下的儿子。
正当大家都震慑于这不可置信的真相时,外面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一支携着刀剑的禁卫军无预警的冲进褚府,其中多名禁卫军还压制住几个试图前来通报的奴仆。
“这是在干什么?”褚司容大声怒吼。
两个禁卫军拿刀横架在他的脖颈,一旁的陈知仪也遭遇同等对待。
领队的是禁卫统领,他上前拱手,“宰相得罪了,此乃皇上下令,要抓拿逆臣褚司容、知仪郡主二人,立即押送进宫。”他顿了一下,看向褚临安,“还有前相爷也请进宫。”
最后,他的目光再落在阮太妃身上,上前行了个礼,“皇上也请阮太妃回宫。”
“皇上也知道本宫在这里?”阮太妃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禁卫统领刚对临安说的是“请进宫”,她拧眉看着褚临安唇角扬起的冷笑,起疑的问,“你做了什么?那封信的内容又是什么?”
“进宫不就知道了。”褚临安一副老神在在。
于是一行人全被请回或押回宫中。
褚家虽非被抄家,但褚司容、陈知仪被强押入宫已是大事,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睿亲王府。
“糟了,出大事了!”
万氏一得知消息,连忙要下人备车,她得速速赶往皇宫。
“我们也一起去。”老王爷跟王爷夫妇也心急如焚,因为陈知仪也被逮入宫啊。
“好!我们快走!”
皇宫内,气氛凝结。
陈嘉葆高坐在龙椅上,下方跪着双手被反绑的褚司容及陈知仪,阮太妃站在一旁,困惑的看着一进大殿,就让陈嘉葆派侍卫左右扣住手臂的褚临安。
“皇上,你到底想做什么?”她问。
陈嘉保的神色很复杂,扬起,抹邪笑,除了得意,还有更多的庆幸,他没有回答阮太妃的问题,而是看着身边的太监总管,就见他快步趋近,低声道,“请皇上放心,外头有侍卫守住,不会让任何闲杂人等闯进来的!”
他点点头,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褚司容身边,抬脚用力的一脚朝他踢去!
这一脚来得突然,褚司容闷哼一声倒地。
陈知仪即使跪着,仍急急的移向他,“司容……”
但她还没靠近他,陈嘉葆已一手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仰头看他,再欺近打量,邪魅的黑眸露出欣喜之光,“原来憨病痊愈的知仪郡主如此天香国色,褚司容要朕赐婚时,朕心里还想他真想不开,万一你憨病再发,这样的妻子能做啥?但他是朕最宠信的朝臣嘛,所以,朕赐婚了,只是一直没兴趣瞧瞧你……”
陈知仪不舒服的别开脸,但马上又被陈嘉葆扳回正对着他,“朕错了,你有相貌、有脾气,真对朕的脾胃啊!”
“你是皇上,这种低俗下流的话——”陈知仪话未说完,他已哈哈大笑,她怔怔的看着他,事实上,所有人都不解他的反应。
陈嘉葆又走到迳自撑起身子跪着的褚司容,啧啧几声的摇摇头,“皇上啊,皇上,若某人给我的信件没造假,朕这皇位可是我这个宠臣让出来的啊!”
褚司容脸色一变,果真!他就猜到这个无所作为的皇上怎会突然派人抓拿他,肯定是褚临安的那封信有问题!
“什么某人?!我是你的父亲,你还不快让人放开我!我写信给你,是要你把我从褚司容手里救出来,共同想想怎么不让他查到他的真实身分,你怎么自己说出来了!”褚临安边吼边试图挣脱两名侍卫的钳制。
“因为事情很简单。”
陈嘉葆看向太监总管,他明白的点点头,拿了把刀刃跟杯子走到褚临安的面前,毫不犹豫的往他臂膀一划,血溅入杯内,他立即往回走。
“该死的,我是皇帝的父亲,是太上皇,你这死太监!”褚临安痛得破口大骂,但太监总管已将杯子拿到皇上面前,就见陈嘉葆接过刀子,轻轻的在指尖一划,让血滴落杯子。
此举何意众人皆明白,滴血认亲!
“你这笨儿子,那封信写了你的出生时辰,还将你身上右腿内侧的胎记详细形容,甚至几名联合偷换卓太后皇子的老太医、宫女名单、内幕一一详述,你只要把人找来问,就知道那封信——”
“朕将那封信烧了,至于那些人,应该也无人幸存了。”陈嘉葆对着大吼的褚临安冷冷一笑后,再看向杯子里的血,果真融在一起了。
他摇摇头,“抱歉了,父亲,看来,你就是这朝殿上第一个该死的人。”陈嘉葆向两旁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紧紧的扣住褚临安,让他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