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出身卑微,但也不无可能,就算她当不了正室,也难保语农不会纳她为妾。”
赵流香浑身一震。
“若是她比你早为臧家生下子嗣,到时你还怎么在臧家立足?”
“姨娘,那我该怎么办?”赵流香急了。
“姨娘说了,你要主动对语农示好,想办法靠近他,并且要投其所好。”周氏苦口婆心地说:“他对方朝露好,你便也待她好,到时就算语农真纳她为妾,至少你们能维持友好的关系。”
“我要对方朝露好?”赵流香皱眉。
“没错。”周氏点头,“这就是爱屋及乌,你爱语农爱的,语农便会爱你,男人都是这样的,你懂吗?”
没想到自己居然得去讨好一个下人,还是有可能跟她抢丈夫的贱女人,赵流香登时恨得牙痒痒的,不过她知道周氏说得有道理,她若没有作为,方朝露迟早有一天会踩在她头上。
“我知道了姨娘,我会努力的。”
于是隔天,赵流香亲自煲了一盅鸡汤送到臧语农那,才刚到,便见臧语农带着丁鸣跟方朝露要出门。
她急忙上前,涎着笑脸示好,“语农哥哥,你要出门?”
“嗯。”他回得冷淡。
赵流香虽觉懊恼,但还是温言以对,“我看语农哥哥近来为了公事忙碌不已,整个人都瘦了,所以亲自为你煲了一盅人参鸡汤补身,你喝了再出门吧。”
臧语农想也不想的拒绝,“不了,我赶时间,你不如端去孝敬二娘吧。”
“语农哥哥,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能接受吗?”她低声下气地恳求。
“我说了,我要出门。”臧语农对赵流香向来淡漠,而自从她打伤方朝露后,他对她就更加不留情面。
碰了一鼻子灰,赵流香觉得既沮丧又难堪,她眼眶泛红,一脸的不甘心。
同是女人,一旁的方朝露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开口,“大少爷,你就喝了鸡汤再出门吧,这是赵小姐的一片心意,你何必如此不通情理?”
臧语农瞥了她一眼,都还没说话,她又接着说:“我觉得大少爷近来是真的清瘦了些,喝鸡汤补补气不是很好吗?那盅人参鸡汤光闻着就觉得香,我都想喝了呢!”
看方朝露在臧语农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插话,且并未自称“奴婢”,而臧语农却丝毫没有斥责的意思,赵流香越觉恼恨,但想起周氏的话,也只能将心情压抑下来。
突然,臧语农接过那盅鸡汤。
赵流香欣喜若狂,以为臧语农终于愿意接受她的心意,没想到下一刻他却将鸡汤递给方朝露——
“你这么想喝,你喝。”
迎上他认真的眼神,方朝露楞了一下,“可这是赵小姐为你煲的……”
“煲都烫了,谁喝都无所谓。”他淡淡地说:“你爱喝就给你。”
方朝露下意识看了赵流香一眼,再看看臧语农,眼神像是在说你有病啊?
臧语农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喝啊。”
看他那一脸欠揍的表情,方朝露有点生气,接过汤盅就口,没一会儿就喝光了鸡汤。
她一嘴油光,一脸满足,“真是太好喝了,大少爷真是不识货。”
臧语农挑眉一笑,“好喝就好。”他将汤盅还给赵流香,什么话都没说便迈步离开。
方朝露觉得他对赵流香实在太不近人情,不禁有点同情她。
“那个……”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便道:“鸡汤真的很好喝。”
“方朝露。”前头的臧语农沉声一喝,“快跟上!”
“喔!来了。”方朝露对着赵流香笑了下,飞快的跟了上去。
第5章(2)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赵流香气恨难耐,顿时泪如雨下。她从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跟羞辱,此刻,她真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小姐……”一旁的瓶儿心疼不已。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有看见他是多么纵容方朝露那个低贱的丫头吗?难道我不如她?”她哀哀泣诉着。
“方朝露哪里能跟小姐比?”见主子遭受这么大的屈辱,瓶儿心里也很愤怒,“都是那方朝露不好,居然真喝了小姐辛苦煲的鸡汤。”
赵流香愤而将汤盅砸碎,掩面痛哭。
“小姐快别哭了,”瓶儿安慰着她,“我们想法子把方朝露那丫头弄走就是了。”
“能有什么法子?”赵流香语气无奈,“你没看语农哥哥是怎么对她的吗?”
“一定会有办法的……”瓶儿想了一下,突然心生一计,“有了!”
赵流香疑惑的看着她,“你有什么主意?”
瓶儿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流香越听,神情越是震惊,“这样行吗?要是有什么差池,那……”
“小姐,为了把方朝露除掉,你不能怕事。”瓶儿鼓励着她,并拍胸脯保证,“放心,我一定会替小姐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聚贤楼是臧语农用来召见各地庄子管事的地方,不只能聚会谈事情,同时也兼具客栈的功能。黑马的美好生活聚贤楼是三进式的建筑,主屋是他会见各庄子管事或是客人的地方。穿过主屋便是一处有着山水造景的庭园,供人休憩散步,围着庭园的三面建物有三层楼,共计三十六间客房;再过去是厨房及库房,提供置放货物的服务,同时此处也备有数间通铺仆房,可让仆役们休息,出了后门还有供座骑及马车停放及补充水草的大院子及马厩。
方朝露第一次来到臧语农的“招待所”,环顾四周,咋舌不已。
臧语农领着她跟丁鸣进到一间偏厅,厅里已经有两男一女候着。
年约五十岁的男人名叫丁常山,是江北庄子的管事,同时也是丁鸣的父亲。丁鸣是丁常山最小的儿子,当年臧语农到江北巡视时,丁常山将丁鸣托给他,希望么儿可以跟在他身边学习,臧语农觉得丁鸣看起来聪明讨喜,便允了丁常山的请求。另一男子是丁常山的亲信兼保镳——马三。
而女子约莫十五、六岁,长相清秀,但似乎受到什么惊吓,一脸惊惶不安的样子。
“大少爷。”见臧语农进来,丁常山跟马三立刻起身。
“丁管事不必多礼。”臧语农淡淡一笑,瞥了那名陌生少女一眼。
“爹。”丁鸣恭敬的喊了一声,“近来可安好?”
“甚好。”看见一年没见的儿子,丁常山脸上堆着慈爱的笑容,接着看见一旁的方朝露,面露疑惑。
从她的穿着打扮看来应该是个丫鬟,但自他认识臧语农以来,从没见他身边带过丫鬟啊。
“大少爷,这位姑娘是?”
“她叫朝露,是奶娘的侄女。”臧语农介绍。
“原来如此,看来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若是方大娘的侄女,那能破例跟在臧语农身边也不算奇怪了。
臧语农勾唇一笑,“冰雪聪明?她可是很会闹事的。”
丁常山微楞,疑惑的打量着方朝露,后者尴尬的笑了下,偷偷的瞪了臧语农一眼。
看她俏皮可爱,丁常山很是喜欢,不觉搁下正事,问道:“姑娘今年多大了?”
“回丁管事的话,朝露今年十八了。”她应道。
“可有婚配?”
“没有。”虽不明白丁常山为何问这个问题,她还是老实的回答。
丁常山转而笑视着臧语农,语带征求,“大少爷,丁鸣已届婚龄,我看方姑娘是位好姑娘,若大少爷可以做主,不知是否……”
这位大叔在说什么?方朝露转头看了丁鸣一眼。
拜托,对她来说丁鸣还是个毛孩子呢,她在现代已是二十八岁,对姊弟恋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说她心里……
下意识地,她视线停留在臧语农脸上。
依现在的站位,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静的看着丁常山。
他在想什么?该不会为了卖丁常山面子就允了丁常山的请求吧?不,她的婚事绝不由他人做主!
就在她几乎要冲动说出“不好意思,我还不想嫁人”的时候,臧语农不咸不淡的开口了——
“丁管事的要求着实令我为难。”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丫头,我想留在身边。”
此话一出,丁常山跟马三都一楞,方朝露也惊讶的看着他。
这话虽然说得含蓄,但只要有点脑袋的都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不由得心脏狂跳,耳根子都红了。
丁常山了然,尴尬的笑笑,“那么就请大少爷忘了我刚才说的吧。”
臧语农笑而未语,话锋一转,“丁管事突然南下,应该不是为了丁鸣的终身大事吧?”
丁常山神情转为严肃,“大少爷,北方有兵马调动,怕是又要起战事了。”
臧语农浓眉蹙起。北方好不容易停战三年,难道又有变化?
“朝廷那边可有消息?”丁常山询问,想知道臧语农是否从知贤王那儿得知可靠消息。
“我还未接获任何来自朝廷的信息,但若丁管事研判无误,应该过不久就会有了。”臧语农叹了口气。
若北方又开战,必然要后方补给各项军需,军需是由户部及兵部负责,到时户部便会要求各路皇商,甚至是牙行协助筹措军需。
“若北方真的开战,相信不用多久知贤王便会来拜访大少爷。”
臧家本是一般商贾,但因为臧语农行事大胆,勇于开拓财源,又喜结交各路人士,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终于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嗯。”臧语农沉吟须臾,“看来我要先通知各地管事开始收购白米跟麦子,以免到时突然进行大量收购,有人哄抬物价。”
“大少爷所言极是。”丁常山赞同地点头,“去年白米欠收,要不是大少爷下令开放粮仓稳定米价,恐怕不少百姓都要啃树皮了。”
听丁常山这么说,方朝露讶异不已,臧语农竟会开粮仓稳定米价,商人不都是向钱看齐的吗?他居然没借机大赚一笔?
她得说,她真心觉得他的情操太高尚、太感人了。
“对了,”臧语农瞥了那陌生少女一眼,“这位小姑娘是何人?”
“大少爷,这位姑娘是我从一名牙人手中抢下来的。”
臧语农微怔,“为何?”
丁常山道:“我行经常德时,在一处小客栈发现几名男子带了十多名少女,察觉有异,所以趁夜一探,没想到这些少女并非自愿或父母许可才跟了牙人,而是被强行掳走或拐骗的。”
闻言,臧语农脸色一沉。
“因为怕她们对别人说出实情,所以牙人便将她们全部毒哑。”丁常山说得既愤怒又难过,“幸好这位小姑娘识字,便在地上写出她是如何被掳走。”
臧语农神情凝肃的看着那少女,少女怯怯的望着他,身子微微发抖。
一旁的方朝露也感到难过。她没想到人口贩子竟然如此残忍,不只将人家的闺女掳走,还狠心地毒哑她们。
“那牙人呢?”臧语农问。
“我跟马三逮到为首的牙人,从他口中问出一个名字——饿鬼老大。”丁常山续道:“之后我跟马二一一将他送往常德当地的衙门,没想到他竟在大牢里死了。”
臧语农顿觉事有蹊跷,“何种死法?”
“一刀毙命。”丁常山说。
“牢中如何有刀?”
“衙门以他畏罪自杀结案,但依我看,那牙人口中的饿鬼老大极具嫌疑。”丁常山分析。
臧语农冷笑,“有嫌疑的何止是饿鬼老大,恐怕衙役也被收买了吧,不然何以会草草结案。”
“我也是如此认为。”
“你可听过饿鬼老大这混号?”臧语农再问。
丁常山摇头,“不曾,所以特来禀报此事,心想大少爷人脉广阔,或许会有人知晓。”
他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我会立刻找人去查清他的底细。”
“大少爷,”丁常山语带试探,“我已让人将那些被掳走的少女一个个送回家去,可这小姑娘……那些恶匪掳走她时杀了她的爹娘,所以她无家可归,不知道大少爷可否收留她?”
臧语农想了想,看着那小姑娘,问:“你识字?”
小姑娘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大少爷,她名叫李紫娘,紫阳花的紫。”丁常山代她回答。
臧语农微点头,转头望向站在他后侧的方朝露,“将她交给你,如何?”
方朝露先是一楞,然后用力点头。
于是稍晚,臧语农便将人带回府里,并嘱咐方朝露好生照顾。
因为爹娘在自己眼前被恶人杀害,李紫娘受到极大的心理创伤,遇人显得胆怯且防备。
方朝露对她十分照顾,还请方大娘安排她住在隔壁房,大家知道她曾遭遇那么可怕的事情,对她也相当的友好,让她渐渐卸下心防。
因为李紫娘识字,方朝露都以纸笔与她沟通。当然,一个丫鬟要取得纸笔并不容易,她的纸笔都是臧语农私下拿给她的。
透过笔谈,方朝露知道李父是乡试秀才,家境清贫,但一家三口幸福和乐,李紫娘从小跟着父亲读书认字,因此成了村里唯一识字的姑娘。
方朝露同情李紫娘的遭遇,又因她的年纪与自己在现代时的妹妹相同,因此便将她认做妹妹。
臧语农必须出城,带着女子多有不便,因此没让方朝露随行。这日,她打扫完臧语农的书斋跟寝间,准备回仆房休息,却在路上看见赵流香、瓶儿跟李紫娘。
见李紫娘被她们主仆二人围着,她大惊失色。李紫娘一进臧府,方朝露便提醒她要小心赵流香,没想到臧府这么大,还是让她碰上了。
她立刻往她们那里走去,才靠近,便听见瓶儿那尖酸刻薄的话语——
“听说你是被不法的牙人掳走的。”瓶儿上下打量着她,“落在那种恶人手里,清白恐怕不保了吧?”
李紫娘露出惶恐的表情,不知所措。
“喂,你虽然哑了,但耳朵没聋吧?”瓶儿继续冷言冷语,毫无怜悯之心。
赵流香知道李紫娘如今是跟着方朝露的,便也放任瓶儿对她语多羞辱,可这时她眼角余光瞥到方朝露正朝这接近,于是灵机一动,出声斥责,“瓶儿,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瓶儿一楞,错愕的看着主子。
“紫娘的遭遇如此悲惨,你应该要善待她、怜悯她,怎好对她落井下石?”她跟瓶儿使了个眼色,瓶儿这才发现方朝露。
她倒也机灵,立刻自扇两巴掌,一脸羞愧地认错,“小姐,是瓶儿不对,请小姐原谅。”
听见赵流香跟瓶儿的对话,方朝露楞了一下,觉得十分意外。
“咦?朝露。”赵流香这时才假意发现她。
方朝露福了福身,“赵小姐。”
赵流香故作惭愧,“快别这样,之前我对你做了很坏的事情,我受不起你的礼。”
见状,方朝露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从前的赵流香是恶魔,现在的赵流香根本是天使,老天爷是不是在她身上施了什么魔法?不过见赵流香能改邪归正,方朝露倒是很为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