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丹,”加兰郡主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语农是个可信任的人,你若真担心,就由我陪同仙羽入关见知贤王吧。”
克丹王子听了堂姊的保证,又见张仙羽心意坚定,挣扎了一会儿,终究无奈答应。
张仙羽温柔笑视着克丹王子,许下承诺,“克丹,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克丹王子点点头,“嗯。”
她走向床边,看着昏迷的方朝露,眼底满是歉意,“臧公子,对不住。”
“姑娘何出此言?”
“严格说来,尊夫人是因我而受伤,我着实过意不去。我真心祝福你们能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臧语农颔首致意,“承姑娘吉言,不胜感激。”
昏昏沉沉中,方朝露梦见了以前的事情——
她人在比赛现场,全身痛毙了的趴在地板上,完全不想爬起来,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
“刘玉书,起来!”她的爸爸兼教练站在前方,神情严厉的看着她。
她疼得眼角泛泪,用委屈的眼神看着爸爸。
从她五岁起,爸爸就开始训练她,她其实不想练跆拳道的,每天的训练时间都很长,当别人看电视或是玩耍的时候,她只能待在道馆里一次又一次的练习。
她曾经向爸爸抗议,可他总是说:“不要放弃,你就会看见成果。”
七岁那年,她拿到人生第一座冠军奖杯,并带到医院送给缠绵病榻的妈妈。
妈妈那以她为傲的温柔笑脸,成为她前进的力量,她慢慢喜欢上跆拳道,也一路过关斩将,直到遇见眼前这名强劲的对手。
“给我起来!”刘汉威激励着女儿,“不要让妈妈失望!她在天上看着你!”
她身子一震,脑海中出现妈妈接下奖杯时,脸上那喜悦又满足的笑容,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站了起来,无畏的迎向对手……
“看着我……看着我……”
“朝露?”听见昏迷多日的方朝露发出声音,臧语农欣喜若狂,“朝露,朝露,醒醒,快醒醒……”
方朝露慢慢的睁开眼睛,一时之间有点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看见床边那张有点憔悴却盈满开心的脸,她微微楞了一下,旋即明白刚刚的一切只是梦,一场遥远的梦。
她梦见了十五岁时几乎放弃跆拳道的自己,还有不断鼓励她、推着她往前行的爸爸。
“我睡了很久吗?”她虚弱地问。
“是。”臧语农轻抚着她的脸颊,温柔揩去她脸上的泪,“睡太久了,你再不醒来,我都想打你屁股了。”
她觉得全身僵硬,试着动了一下,可一动,她就感觉到腹部产生剧烈的痛楚,不由得皱起眉头,“痛……”
“别乱动。”臧语农轻轻按着她的肩膀,“你受了很重的伤。”
想到昏过去前发生的事,她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因为你,我没事。”他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庞,“朝露,我欠你一条命呢。”
她蹙眉一笑,“命哪能欠?”
“总之我欠你,会用一辈子偿还。”他握住她的手,用自己温热的大掌暖和她,“等回到万隆县,你就嫁给我,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她有点惊喜,但理智还是让她忍不住问出口,“你确定吗?我很粗鲁、凶巴巴,又不听你的话,常跟你顶嘴,这样你真想娶我?”
“想。”他深情地回答。
“我很小器,绝不能容许你有其他的女人,你得考虑清楚。”虽然知道他会给什么答案,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他深深一笑,“我就你一个,没别人了。”
有了他的许诺,她甜甜笑开,点了点头。“嗯,那我就勉强嫁给你吧。”
闻言,他叹了口气,眼底溢满怜爱,“这个时候还耍嘴皮子?”
“当然。”尽管伤口还疼,她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看着她甜美可人的笑颜,臧语农突然神情一凝,“别再这样了。”
她不解的看着他。
“你知道我被你吓到快不能活了吗?”他毫不隐藏自己内心的脆弱,“一想到你可能会永远离开我,我真的很害怕,我从来不曾如此。”
他眼里爬着血丝,方朝露仿佛还能自他眼中感觉到一丝的恐惧不安。
她当然知道他是爱她的,但是她从来不知道他爱她那么深,也从来不知道她在他心目中是如此的无可取代。
“朝露,不准再这样了,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先保护自己,明白吗?”
“可是我想保护你。”她微微蹙眉,“再发生同样的事,我还是会拚死保护你,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臧语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既恼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又欢喜她说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
突然,她定定的望着他,声音软软地道:“对不起,语农。”
“对不起什么?”
“我让你这么担心,你……”她眼底闪过一抹黯光,“你是不是哭了?”
臧语农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还能寻我开心?看来我真是白担心你了。”
她调皮一笑,“人家说祸害遗千年,我如果是上天派来整你的,怎可能这么轻易就饶过你?”
他笑意一敛,“好,永远都不要饶过我,我愿意让你整一辈子。”
听见他这番话,方朝露感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他伸出手,温柔的揩去她眼角的泪花,“朝露,赶快好起来,我等不及要娶你过门,让你成为我臧语农的妻。”
她轻轻点头,“我也迫不及待想成为你的妻子了。”
臧语农露出满意的笑容,俯身在她脸上轻吻一记。
“对了,刚才你嘴里一直念着‘看着我’,你梦见了谁吗?”
她眼底涌上伤感,“我娘。”
“你娘?”他满脸疑惑。
“嗯。”她淡淡一笑,“我梦见我娘了。”
“看来……是你娘把你带回来的。”他十分感性地道。
她先是一怔,然后笑了。“嗯,确实是我娘把我带回来。”
“朝露,”他轻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既然回来了,可别再随随便便的走了。”
她望向他那深情的黑眸,眼眶一热,“不会了,就算你赶我,我都不走。”
听她这么说,臧语农总算露出安心的微笑。“对了,这里是……”她疑惑的看看四周。
“这儿是加兰郡主的府邸。”
“加兰郡主?”她楞了下,“是那位戴面具的女子吗?”
“正是。”他点头。
她想起他曾说过北戎人不讲理,但讲情。他放胆直驱北戎,应该就是因为他跟某人有情吧,难道那个人就是加兰郡主?
思及他与别的女子有情,方朝露胸口一痛,竟比伤口所带给她的痛楚还要重。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她怯怯的问。
“我曾在多年前救过她一次。”
“只是这样?”她半信半疑。
“我几时骗过你?”
“谁说没有?”她微嘟着嘴,轻哼一声,“你武功高强,还精通异国语言,这些事你都骗了我。”
臧语农苦笑,“我哪里骗你了?只是没特别提过。”
他这么说也没错,可她就是不相信他跟加兰郡主只是那么单纯的关系。她记得楼学齐曾说过他早年在外行商,曾有不少女子主动示好,加兰郡主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
“你跟加兰郡主到底什么关系?”她用“自首无罪,逮到双倍”的眼神盯着他,“你老实说,我不会生气的。”
他无奈地叹气,“真的只是这样。”
“当然不仅是这样。”加兰郡主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臧语农露出发愁的表情,开始烦恼加兰郡主不知道会在方朝露面前说些什么。
虽说他跟加兰郡主并无不可告人之事,但他还是担心方朝露会胡思乱想。
加兰郡主走到床边,深邃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初醒的方朝露。
“我曾经想嫁给语农,但他拒绝了。”她故作落寞的一叹,“像我这样的绝世美女他都没动心,我以为他一辈子与情爱无缘,没想到……”
方朝露在内心赞同,加兰郡主真的是位绝世美女。她有着深邃的五官,凹凸有致的身材,浑身上下散发着异国风情,美得令人屏息。
是啊,臧语农肯定是眼睛脱窗了,居然拒绝这样的美女,而且还是位身分娇贵的郡主,但一想到拒绝加兰郡主这等美女的他居然爱上自己,她又忍不住窃喜在心。
“我是加兰,北戎郡主。”加兰郡主用略带腔调的汉语说。
“感谢郡主相救,我是方朝露。”尽管对方是如此危险的情敌,方朝露对她却没有丝毫的敌意。老实说,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加兰,如果她是男人,她会为加兰着迷。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加兰郡主瞥了臧语农一眼,“如此一来,语农总算能安心了。”
“多谢郡主,郡主的汉语说得真好。”
“当初为了要嫁给语农,我可是下足了功夫,只可惜……”她又刻意地轻叹一声。
“郡主,”臧语农语气都带上央求了,“行行好,别再说了。”
加兰郡主朗声大笑,“想不到当初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娶我的臧语农,如今竟有了让你在意到近乎害怕的女人。”
闻言,方朝露很是惊讶。哇,人家刀都架在他脖子上了,他还抵死不从?
臧语农一脸尴尬,急忙转移话题,“言归正传,郡主不是陪同张姑娘入关吗?怎么回来了?”
加兰郡主稍敛笑意,“我已经将仙羽交给知贤王,希望他真的能让仙羽回到克丹身边。”
“郡主放心,王爷是个守诺之人,再说他是由皇上亲自授命,张之涛绝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是你相信的人,我便相信。”她笑视着还很虚弱的方朝露,“臧夫人,好好养伤吧!”
第10章(1)
当方朝露在北戎养伤的同时,楼学齐也已查明关于张仙羽遭克丹王子强掳一事的真相。
原来张之涛因为要巩固张家的地位,一心想将女儿嫁给定远侯的儿子华锋,却漠视张仙羽跟克丹王子早已情投意合的事实。
而张仙羽与克丹王子私奔至关外后,他担心因此得罪定远侯,又觉得颜面尽失,所以扭曲事实,声称女儿遭掳,并向京里告了御状。
张之涛因一己之私不惜生灵涂炭,又为了隐瞒事实派人追杀前往北戎寻找真相的臧语农,实在罪无可赦,楼学齐将他押下,待返回京城后再交由皇上定夺。
事件终于告一段落,他便亲自护送张仙羽出关,将她送回克丹王子身边,并求见北戎王表达歉意,力促两国和平,北戎王也回应了善意,并送上一匹稀有的宝马“飞天”托楼学齐带回京城。
做客三日后,楼学齐备了一辆有着舒适卧榻的马车,将臧语农及受伤的方朝露都带回关内,之后押着张之涛一路南返。
他亲自将臧语农及方朝露送回臧府,浩浩荡荡的车队刚进城门便引起骚动。
臧语农带着方朝露秘密离开已两个月,音讯全无,虽然周氏命令所有人极力隐瞒臧语农失踪之事,外面还是有了各种传言。
为此,她好些时日寝食难安,不说臧语晨还未成气候,不能独当一面,臧家的所有产业都由臧语农掌理,那些庄子的管事及买卖的商家也只信任他,如今的臧家根本不能没有他。
所以当听到他们由知贤王的车队护送回来,周氏大喜过望,忙吩咐下人好生准备,臧府上上下下顿时忙了起来,她自己则领着臧语晨及一干人等在大门口迎接。
从第一辆马车下来的是楼学齐,周氏一见到他,立刻趋前行礼,“民妇参见王爷。”
“夫人免礼。”楼学齐神情轻松,笑容可掬。
“王爷,听说语农跟着您回来了,他……”周氏急着问臧语农的下落。
他唇角上扬,“夫人莫急,他们在后面。”
他话才说完,便见臧语农自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下来。周氏一见,急欲上前,可还未起步,就发现臧语农小心翼翼的扶着方朝露下车,她看来像是受了伤,动作有些缓慢。
看见方朝露平安返家,方大娘、张大飞、李兆文及其他仆婢们脸上都浮现了安心的笑容,要不是主子在,他们可能就要冲上前去了。
周氏带着臧语晨上前,欣喜地说:“语农,你可回来了,二娘这些日子担忧得吃不好也睡不着,都快急出病来了。”
“让二娘担心,语农真是过意不去,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他淡然一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周氏说着,视线移向方朝露,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臧语农是带着方朝露出门的,他们去了哪里?而且自从方朝露来了之后,府里的事情就没停过,该不会这次也是方朝露闯的祸吧?这么一想,她脸色越发难看。
“语农,你为什么连丁鸣都没带就走了?你可是臧家的主心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教我们怎么办?你说,是不是这丫头惹了麻烦,还是她怂恿你去——”
“夫人。”楼学齐打断周氏,“这回你可真是误会朝露了。”
见楼学齐出面说话,周氏急忙闭上嘴巴,有点惶恐的看着他。
他温煦一笑,“夫人,语农此次离开,实是奉皇上之命前往北戎调查并解决一件要事。”
听闻臧语农是奉皇命,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充其量只是皇商,并非朝中官员,皇上居然命他办事?
“夫人身在万隆这太平之地,想必不知道边关发生的大事吧?”楼学齐将事情娓娓道来,“几个月前,永宁总督张之涛的千金遭北戎王子掳走,皇上本欲发兵,但是语农掌握消息,怀疑张大人的千金并非遭掳,而是私奔。”
“咦?”众人一惊。
“因此皇上命语农前往北戎查明此事,为免曝露行踪,他才会带着朝露假扮夫妻,但路上却遭到张之涛派人追杀,朝露为了保护语农受了重伤,险些丢了性命,伤势至今未愈呢。”
听到这儿,周氏整个人楞住,错愕的看着因虚弱而靠在臧语农怀里的方朝露。
楼学齐是堂堂亲王,断不会骗她,也就是说……臧语农的命是方朝露救的,她不但救了臧语农一命,也救了整个臧家。
想到自己刚才在心里对方朝露那些不公的揣测,她突然感到惭愧。
尽管刚才周氏劈头就对方朝露有诸多指责及不满,但臧语农仍心平气和地说:“二娘,王爷已将事情始末都告诉您了,您应该都明白了吧?”
周氏尴尬的点点头,随即瞥了一旁的儿子一眼。臧语晨听说方朝露舍身救自家大哥,心里对她也有几分佩服及感念。
“朝露,”他诚心道谢,“谢谢你救了大哥一命。”
方朝露摇头一笑,“换了二少爷跟夫人,相信你们也会这么做的。”
听她这么说,周氏更觉羞愧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相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