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灿灿的阳光遍洒在绿草如茵的山丘上,奶油黄的雏菊与艳丽的三色菫在草地上争妍绽放,背后衬着湛蓝的天空,几丝无瑕的云朵停驻,似乎也在好奇的观望着草地上奔跑的小巧人影儿。
“邬小福,你快点啦!”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孩站在山丘顶上,双手叉腰的大喊着,“慢吞吞的!”
“好热喔!”龟步上坡的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东西都是我们在拿,你热个屁呀!”邬小康立刻举起手腕,看着腕上的卡通表,“我给你十秒钟!”
“没关系啦,反正她什么都不会。”一旁坐在草地上的女孩,留着一头及肩的黑发,双目深黑水灵,正在摆放一地的餐具。
“厚,她是姊姊耶!”邬小康噘起了嘴,不甘愿的坐到女孩身边。
“只是比我们早来而已啦!”邬小安挑挑嘴角。早来的孩子不等于年纪较大。
她们不是邬家三姊妹,而是“邬家大家族”的一份子,因为她们的家,就是山脚下那间温暖的育幼院。
院长是全世界最好的修女奶奶。而在育幼院的孩子,每个人都姓邬,因为院长有串超级长的名字,但是第一个字是“ㄨ”,所以大家都是邬家的一份子。
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小福是育幼院的第一位孤儿,听说,她是在寒冬中瑟缩在前头那片林子里,被院长发现的。
被捡到的那年听说好像是四岁,现在已经十岁了,虽然不是育幼院里年纪最长的孩子,但是因为自认是“大弟子”,所以总会帮忙照顾其它的孩子们—呃,只要不帮倒忙的话。
小福个性其实很可爱,但就是太天真了,连院长都怕哪天又被人骗去卖都不知道,所以总是特别交代最精明的小康陪在身边,而冷静的她要从旁帮忙。
“真的好累喔!”邬小福一屁股栽在草地上,气喘吁吁。
“邬小福,你的体力也太差了吧!”邬小康不客气的瞪她,“一点点山坡就会累。”
“我早上五点就起来扫地了耶,而且还把育幼院里的桌子都擦干净了!”
“这种事可以分给大家做,你干么一个人做?”邬小安把手中的纸盘递给她。
“对啊,你是笨蛋喔!”邬小康立即盘算,“回去我就叫大家要分着做,小安你要帮我弄分配表!”
她点了点头,把纸盒里的海绵蛋糕拿出来,“我们可以先庆生了吗?”
“蛋糕!当然好!”两个女孩子乐得眼睛都发亮了。
这不是谁的生日,而是邬小福被捡到的日子,每年的这时,院长都会送她一个礼物;而自从邬小康跟邬小安来到育幼院之后,三个女孩就时常腻在一起,情同姊妹,然后就定下了共同的生日。
以邬小福来到育幼院的那天,当做她们三个人的生日。
这样可以一起庆生、一起许愿、一起吃蛋糕。
她们用零用钱去买了一个十块钱的大海绵蛋糕,跟老板娘要了一根蜡烛,除了小福之外,没有人能确定自己的岁数,所以一个问号蜡烛恰到好处。
由邬小康点燃蜡烛,三个女孩一起唱生日快乐歌,然后一一许愿,再一起拆院长给的礼物。
三个女孩双手合掌,互相看着彼此,偷偷窃笑不已,然后一同闭上双眼,许下共同的愿望。
“希望以后我们都能赚很多很多钱,变成好野人!”
三个女孩的声音高亢响亮,许着相同的愿望,然后睁开眼睛,望着彼此,又咯咯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几岁才可以去打工,我好希望赶快赚好多好多的钱喔!”邬小福拆着手上的礼物,有点感叹,“平常去村子里帮忙,都只能拿一点点钱。”
“好像十六岁才可以吧。”邬小康的礼物比较小,一下子就把包装纸撕开了,“哇喔,是巧克力耶!好漂亮喔!”
“连院长都知道你爱吃零食!”邬小福吐了吐舌。她的礼物是一本故事书。
然后她们纷纷看向一旁的邬小安,她手里拿着一本甜点食谱,双眼绽出光芒。
院长就是这么细心,永远知道她们要的是什么。
天真的邬小福平生无所求,只希望快快乐乐的过生活,无忧无虑的过每一天,将来成为有钱人,让育幼院的大家都能过好日子。
活泼精明的邬小康想做自己的豪门,但是她打小就懂得“投资”,年初有个好野人家庭来育幼院,其中有个看起来像故事里的王子哥哥,不但人长得帅而且心肠又好,每个月还会给她零用钱,怎么看她都觉得王子未来一定很有前途,所以她总是会把零食分给王子吃。
最后一个愿望,希望以后可以嫁给王子,这样财产就加倍了。
而看上去冷漠慧黠的邬小安对厨房很有兴趣,她喜欢料理各式食物,虽然年纪还小,但是连厨房的苏妈妈都觉得她有天份,常让她在厨房里帮忙;她倒不是真的想成为好野人,但也是得赚很多钱,有朝一日才能开设属于自己的餐厅,把美食分享给更多人。
最后一个愿望,她希望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求家庭团聚,只要问一个扔弃她的理由罢了。
“邬小福福福福!”很远的地方,有孩子们在鬼吼鬼叫,“院长叫你们回来,要吃晚餐了。”
三个女孩一听,邬小安立刻利落的把未吃完的蛋糕收进盒子里,邬小康则赶紧把纸盘堆栈好,而邬小福急着塞进最后一口蛋糕,把礼物揣在怀里,结果包装纸却被刮来的风给吹走了。
“小福,别追!”邬小康赶紧出声,却已经来不及了。
邬小福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往另一侧的山坡滚下去。
“哇—”她的尖叫声传来,邬小康立即把东西塞给邬小安,急急忙忙的追上前去。
所幸这只是个小小的山丘,没多远坡度平缓后,邬小福就停了下来,她全身上下狼狈不已,手臂跟小腿有一些擦伤。
“邬小福!”邬小康追到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别气别气,”她赶紧嘿嘿傻笑,“我每次大难不死,都有后福。”
“你在乱用什么成语啦!”死不死的,听了真讨厌。
“我不是每次都好事跟坏事接连着来吗?”邬小福赶紧四处张望。滚下来是坏事,所以接着就会有好事发生呢!
邬小康扁了嘴。小福的命格的确非常特殊,她目前为止算是“大起大落”的人生典范,每次有好事,接着就会遇上惨事,但倒霉后又必定接连着好事。
“哈,有了!”她高举着手,手指头上捏着一枚亮晶晶的五十元硬币。
山丘顶上的邬小安缓步走来,看着那枚硬币似乎在阳光照耀下,闪耀出某种名为幸运的光芒。
如果大家一辈子都能这么幸运,那该有多好。
第1章
森白的闪电劈开灰厚的云层,紧接着是骇人的雷鸣声四起,一些警报器较敏感的车子纷纷鸣笛,午后的整条街上登时吵闹不已。
邬小福匆匆忙忙步出电梯,在袋子里一边翻找着雨具。糟糕,怎么突然下起雷阵雨呢?她带的是折迭小伞,怎么有办法应付外头那滂沱大雨?
站在大楼屋檐下,跟她一样的人不少,全站在大厅那儿干瞪眼。
“小福!”后头走来一个甜美的女孩子,“你忘记带饮料了。”
咦?邬小福回首,是坐在她隔壁的莎拉,手里提着公司下午叫的下午茶饮料跟小餐盒。
“哎哟,我忘记拿喔?”她尴尬的笑笑,“真歹势喔!”
“习惯了。”莎拉耸肩,完全不以为意,公司里一堆人都称她迷糊蛋。
邬小福接过饮料。她怎么老是丢三落四呢?每次都记得要做什么、要带什么,为什么一转个身却又忘了?
饮料明明就搁在桌上,她拎起皮包时也该看到啊……真糟!
“雨好大喔,一时半刻走不了。”莎拉从落地窗往外望去,叹了口气。
“唉,可是不行啊……”邬小福有点焦急,“今天是我们生日,我一定要赶回去。”
“你们生日?”莎拉对这种说法感到好奇,“跟你同一天生日的朋友吗?”
“是啊,就是我跟小康她们啦!”大家说好七点回去的,从市区回到郊区要转几趟车,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莎拉点了点头。她看过小福的“姊妹们”,当她听说小福是育幼院的孩子时还吓了一跳,因为小福开朗得彷佛有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
标准的傻大姊一枚,尽管常有迷糊事发生,大家非但不会责怪她,老实说,还会觉得她傻得可爱;因为她既勤快又从不推诿塞责,还会主动帮大家分担事情……当然别帮倒忙会比较好。
“我先走好了。”邬小福眼看时间快来不及,伞一开,就准备冲了,“下礼拜见喔!”
“小福,小心点!”天雨路滑的,小福在公司跌倒的战绩无人能及,她真怕她等会儿又出事。
虽然小福很特别,例如在一个人坐电梯时偏偏遇上电梯故障,被困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后,前来拜访的客户竟然包给她一千元压惊;在路上因为被自己的脚绊到,直接摔进旁边的店家,还把人家放在门口的架子撞倒,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结果偏偏刚好是第一千位来店宾客,还获得五万元的礼券。
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数都数不完!只是,如果小福遇见天上掉下来的好事,紧接而来的绝对是地狱窜上来的衰事,好运噩运相依存,一点儿都闪避不了。
面对起起落落的人生,小福比谁都深刻体会呐!
没时间响应莎拉,她人早已往外冲。
小小的折迭伞怎能敌得过倾盆大雨,没几秒钟那把可怜的小伞就已经湿透了,搞得明明打着伞的邬小福连声抱怨,“伞外下大雨、伞内下小雨……而且伞架好像快被雨给打弯了。”
人行道成了小溪流,再形成小瀑布般的往马路边的水沟盖而去,穿着矮跟鞋的邬小福特别留意,她是非常容易有意外的命格,所以这种天气一定要非常小心。
穿着短裙跌在马路上,能遇到再好的事她都不要。
雨势过大,导致她得把伞挡在前方,可是这样又遮蔽住视线,她用力的掀起一角瞄着。前头就是十字路口了,她等会儿得在那儿过马路到对面去搭车。
现在刚好是绿灯,但是她可不想冒险跑过去赶那十秒钟。
突然一个戴帽子的老爷爷,拄着拐杖意图追赶那剩余的五秒钟,冲过斑马线!
邬小福看了吓一跳,眼看黄灯之后瞬间闪进了红灯,下意识她加快脚步跑到斑马线边,听着左后方传来急切的喇叭声,她仓皇回首,只见一台小货车不知道在赶什么,打算利用这绿灯紧急右转,电光石火间,她顾不得什么雨势了,甩了伞就冲了出去。
只听见四周此起彼落的喇叭声,被车声吓得慌张的老者、驾驶的咒骂声,然后是那急转而来的货车,她冲向老爷爷,用最大的力气把他往前撞去。
然后,她只见到在昏暗的雨中,那两盏刺眼的车灯—完蛋了,她这次最好是会有等值的好运啦!
雪白的病房里,仪器传来代表人类活着的心跳声,哔、哔、哔的声响,表示病床上的人还活着。
医生与护士来来去去,确定生命迹象一切稳定,让坐在一旁的老者松了口气。
邬小福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器,像只是沉睡着一般。已经换过衣服的老人,忧心忡忡的望着她,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
“董事长,医生说她没事了,只是骨折而已,您别担心了。”
“唉,都是我!为什么要逞强走路?坐车不就好了。”严薪成一脸懊恼不已,“根本走不快,还想去赶那绿灯,才会害得这女孩子……”
“董事长别自责了。”管家赶紧按在他肩头,“总之没事,也算是幸运了。”
病房外走进来护士,她亲切的微笑,手里拿着邬小福的物品,搁在病床边的柜子上,颔首再步出。
严薪成瞥了一眼那纸袋,管家立即领会的上前取过,递交给他。
他好奇的打开来看,里头有湿透的衣物、她的皮包,还有一个用透明夹链袋装好的手表跟她身上的饰品……他眯眼注意着袋子中那条让他眼熟不已的链子。
他该记得这条项链的,那方形的坠饰上刻着特别的图案。
门外突然传来哒哒声响,急促的脚步声自走廊那端奔至,紧接着,病房门被推了开来,脚步声延续到面前。
“小福!”邬小康穿着牛仔裤,率先现身。
一见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邬小福时,她整个人几乎呆掉。
下午还在念书的她,跟提早回来的小安在育幼院里准备今晚的庆生会,都已经长大****的她们,已经不再买小小的海绵蛋糕,她们会订大大的美味蛋糕,还会办小派对,让孩子们也能分享喜悦。
结果她却收到小福同事的电话,说她在公司外的路口发生了车祸!
邬小康冲到病床边,不可思议的看着太过安静的邬小福,豆大的泪珠立刻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另一个脚步声缓缓走来,一个扎着长马尾的女孩也走进门内,她先看了病床一眼,蹙起眉头,再望向坐在沙发上的老爷爷。
“小福是怎么出车祸的?”邬小安对着他开口询问,“莎拉说她是为了救一个老先生,就是你吗?”
邬小康闻言,猛然抬起头,不客气的瞪向严薪成。
“是的,很感谢邬小姐的相救,我们家老爷才不至于重伤。”管家立刻响应,“请两位放心,医生已经说了,邬小姐除了左脚骨折外,没有大碍。”
“都骨折了还叫没有大碍?”她拔高了分贝,左顾右盼,“肇事者咧?我怎么没看见?”
“啊,他人在警局,警察带去问话了。”管家再次回答。
“可恶!竟然敢撞我们小福!”邬小康挑了挑眉。她这位准律师,可得找一堆法来办他!
“不不……其实说到底,错在我!”严薪成连忙开口,“要不是我走不快,又想赶最后五秒钟的绿灯,邬小姐也不会过来帮我。”
两个女孩不可思议的望向老人,“所以说……是你闯红灯?”
“闯?啊……这怎么说?我在走的时候是绿灯,可是……”
“可是什么?废话这么多!”邬小康立刻绕过病床,来到他面前,“既然知道自己赶不及就不要赶,现在搞得我们小福躺在这里,你怎么说!”
“小康!”邬小安忙不迭的拉拉她的手臂,明白姊妹受难,个性较直的她自然会心急。“再怎么样,老先生都是小福舍命相救的,你这样大小声,小福知道会难过的。”
听见“舍命相救”这四个字,好似有千斤重的责任压上严薪成的肩头。
“可是……”她不满的噘起嘴。小福就是这样,老是不知轻重的热心助人!
“没关系,小福的个性就是这样啊。”邬小安还笑了起来,“如果因为这样过世了,她也能含笑九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