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有很多人就会轻易地被她勾引。
“那你什么时候要跟我出去流浪?”夏冠翔似真似假地询问。
“冠翔哥,呵呵呵,你真是爱说笑。”孙蓉茜以为他在逗她,笑得花枝乱颤,半点端庄的形象也没有。“我啊,天生注定要当个贵夫人,你有见过贵夫人去流浪的吗?”
像他这样爽朗幽默,落拓不羁的男人,如果他开口要人跟他一起去流浪,相信很多女人都会傻傻地放下一切跟着他走。
可惜那个女人不会是她。
“你这个口蜜腹剑的坏女人,害我以为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愿意天涯海角跟随我。”夏冠翔佯装伤心。
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孙蓉茜是天边的一朵娇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想当贵妇的心非常坚定,谁都无法动摇。
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
他是个私生子,虽然打小就认祖归宗,也是在夏家长大的,他却是个连父亲都感到伤脑筋的头痛分子,孙蓉茜当然看不上他。
夏冠翔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愿意跟大哥夏冠宇一样,乖乖念书,乖乖听从父亲的指示,让他培养成为威宇集团的接班人,今天结局是否会不同?
答案他不知道,但他明白,如果他做出那样的选择,那他将永远无法见识到她如此真性情又可爱的一面。
所以他不后悔,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他就不后悔为她所做的一切──
那年,孙蓉茜十二岁,刚进夏家时,她像是个小可怜般怯生生的,连眼神都不太敢跟人接触。
十七岁的夏冠翔正值叛逆期,看到这个小可怜,总忍不住想戏弄她一番,看她忍着眼泪不敢反抗的样子,他有种恶作剧的快感。
渐渐地小美女慢慢成长,在夏家人用心照顾下,这十四岁的少女出落得更加美丽,亭亭玉立。
她变得大方,开始敢与人交谈,娇柔乖巧,嘴巴很甜,不变的是不管任何人怎样欺负她,嘲笑她,甚至激怒她,她总是能维持一贯的好风度,不气不恼,彷佛没有神经。
她近乎完美的好性子,让一直注意着她的夏冠翔很不满,他多想要看到她失控的样子,一个像她这样年纪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没有脾气,别说他认识的千金小姐,就算是平凡的小女生,都会有使性子的时候。
泥人也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有些怀疑,对她更加好奇。观察她,注意她,变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成为了他唯一的嗜好和兴趣。
夏家很大,占地好几百坪,前面有庭院和停车场,后面还有假山造景和游泳池。
那一天午后,天气非常炎热,夏冠翔百般无聊地走向位于房子右后方的游泳池,正准备下水游泳,突然发现一抹纤细的影子由后门跑进来,朝另一头的假山奔去。
他记得假山那里有石桌、石椅,还有石造窗棂,约莫五坪大的空间布置得古色古香。他父亲年轻时听说是个武侠迷,以往若没事,就会坐在石椅上泡茶观星,说不定还幻想自己是哪个时代的大侠,为民除害哩。
但后来事业太忙碌,那些石桌和石椅渐渐让人遗忘,连佣人都不去打扫了。
没想到会有人发现那里,还直接往里面跑。
那个人正是孙蓉茜。
天气这么炎热,谁都喜欢待在有冷气的地方,或者像他一样,到有遮阳设备的泳池里游泳,以解除一身的烦躁。
为何她会往假山里边跑?那里现在应该很热,会将人烤成人干吧。
夏冠翔满心狐疑地跟了过去,才刚靠近,就被高嚷的声音给骇到──
“可恶!爱欺负我,你以为你是谁?”
一只三分之一人高的熊被踹飞。
纤手不放过,一把将它抓回来继续蹂躏。“只是王氏的千金小姐,有什么了不起?”
小熊再度被踹飞,还滚了两圈。
“若不是你爸妈给你的庇荫,你能有华服穿,你能过得这么舒适吗?你的一切又不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你跩个屁啊,可恶可恶!实在太可恶了!”玉手狠狠地抓起小熊,在熊的脸上大甩N个巴掌。
夏冠翔傻眼,他简直不敢将眼前这个暴力女和那个人见人爱的气质小美女联想在一起,这两者实在差距太大了。
孙蓉茜在一阵又踢又踹又赏巴掌、累得汗如雨下,全身乏力时,这才慢慢坐了下来,拚命喘息。
她向来挂满笑意的脸上此时浮现淡淡的忧伤,声音很小,近似喃喃自语,却让听的人一颗心忍不住要揪成一团。
“是,你说的没错,我天生命贱,我无父无母,我是假千金,我和夏家毫无关系,我是没人要的小可怜……”她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眼中饱含愤怒。“但那是我愿意这样的吗?我也希望有父母疼,有兄弟姊妹相亲相爱,我也希望我是个好家庭出生的人──”
她伤悲的模样,大大震撼了他的心灵。
向来叛逆冷漠的夏冠翔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正为了她而揪拧着,他为她而心疼、心酸。
没错,谁不希望有个美满的家庭,父母疼爱,兄弟姊妹和乐。
她的这席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他心有戚戚焉──身为父亲的风流债,他表面叛逆,其实心里也冀望能有个正常而温暖的家。
对于她,他有了另一个不同的看法。
眼前,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孙蓉茜有一双灵活的大眼睛,明明看来就是活泼好动的人,他现在才知道,藏在乖巧懂事的面具下,是怎样的心情。
她真傻,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就该恣意挥洒青春,就该会笑会哭,这样才符合她的年龄,这样才可爱。
她装什么成熟,装什么懂事,装什么乖巧?到底是谁这样要求她的,到底是谁让这么活泼可爱的女孩变得那么世故?
夏冠翔真想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谁?谁在那里?”孙蓉茜一见到他现身,整个人呆住了。
不会吧,是她的死对头。
他全都看到了?!
“哥……二、二哥……”孙蓉茜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一双眼睛瞪得好大,彷佛遇到了死神那般。
她好怕,他看到了,他全部看到了,他看到了她的──真面目。
现在天气很炎热,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彷佛被浸入冰窖之中。
他看见了!
接下来,后果会如何呢?
这个讨厌的家伙会去告密,还是会威胁她、恐吓她,她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她会再被打回原形,回到那种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吗?
不要,不要对她这么残忍,她不想再过那种日子,真的不想……
夏冠翔看她整个人抖得犹如秋天的落叶,更加为她心疼。
他二话不说地跑上前,结实有力的手紧紧环抱住她,给她最直接且最温暖的拥抱。
“别怕,我会保护你。”他用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温柔声音,对着她细声轻哄。
那个可恶的家伙到底是谁,居然敢欺负他家的人?
虽然孙蓉茜不是他的亲妹妹,但他也不容许别人欺负她──要欺负她,他会自己动手。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欺负她的人。
孙蓉茜僵住,眼神仍写满惊恐神色。
从小到大她被骗的次数不少,她告诉自己别信他,尤其这家伙还那么爱欺负她,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他一定在想着什么坏主意,准备要整她。
别信他,千万别信他……她如此警告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宽阔坚实的怀里,孙蓉茜一颗浮动不安的心却平静了下来。
他的大手,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他的话,也深深地感动着她,带给她无限的温暖。
她无法去否决他眼中的真诚,她被那抹认真深深地撼动着。
明知道不该相信,但她的心却不由自主地偏向了他,对于他的诚心一点也不怀疑。
中蛊了吗?
真不可思议!
第2章(1)
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深深地烙印在孙蓉茜的脑海里,但是她不敢轻易相信,小心翼翼地应付着。
她像以往那样武装着自己,对任何人都隔着一道难以攻破的墙,不让人轻易看穿她的内心。
但慢慢地,这道坚固的墙,抵不住用心的人,她开始融化了──
“小鬼,这个给你。”
当身为学艺股长的孙蓉茜正在烦恼不知道该怎样做壁报时,夏冠翔丢了一叠壁报制作的参考书给她。
还有,那位爱欺负她的同学不但没再欺负她,还主动找她道歉,往后再见到她都闪得老远。
有一天,孙蓉茜由学校回来,手上拿着钢琴教室所发的广告单被夏冠翔看见,隔天家里就出现了一台白色钢琴。
据说是夏家那位任性的二少爷想要学钢琴。
夏世豪心里对夏冠翔有亏欠,因此接他回到夏家后,不管他要什么,他总是竭尽所能地答应他,才会养成他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个性。
结果钢琴才买回来两天,他少爷就失去兴致,还当着父亲的面,将“妹妹”孙蓉茜推到钢琴前。
“来,坐下来好好学,我觉得你才应该学弹钢琴,女孩子就是要会弹钢琴,才像个女孩。”夏冠翔话说完,很不负责任地走人。
那时,所有人心里都觉得这位少爷实在任性极了,说风就是雨的,要了一架钢琴,没两天就腻了,还推给无辜的“妹妹”,也不管她是否想学。
“茜茜,如果你不想学也没关系。”亲生儿子他都管不了,女儿不是自己生的,夏世豪当然更不会逼迫她去做什么。
“不,爹地,我想学。”孙蓉茜心里好欢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从小她就羡慕可以学钢琴的人,她觉得女生弹钢琴好像公主,但她了解自己的身分,从不敢要求。
没想到现在可以美梦成真,真是不可思议。
接下来,夏冠翔就像这样,总是有意无意地帮她完成她的梦想,只要她想要的,他就有办法帮她圆梦。
他就像她的专属天使,点亮了她的生命。
渐渐地,孙蓉茜对他不再那么防备,也开始卸下面具,愿意跟他说自己内心的话。
“昨天我看地理频道,那个阿邱主持人真的好棒,他几乎跑遍了世界各地,真是令人羡慕。”孙蓉茜坐在假山的石椅上,仰望着天际的星子,满脸欣羡。“不知道在欧洲看到的星星,和我在这里看到的星星有没有什么不同。”
她好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走遍全世界,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可以去看看。”夏冠翔鼓励她,“等放寒假的时候,我跟爸说,让你去欧洲玩。”
平常他们看来还是像以前一样,是对没有任何交集的“兄妹”,但事实并非如此。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培养了专属的默契,假山里的石桌石椅,变成两人的秘密基地,只要对方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今晚有约”。
“不行,这个寒假我有很多功课要做。”孙蓉茜摇摇头。
“功课我可以帮你做。”
“你做不了的。”
“有什么我做不了的?”夏冠翔觉得不对劲。“都放寒假了,你会有什么功课要做?”
“我要学礼仪,要学插花,要学做菜,我的钢琴也需要不断的练习。”孙蓉茜如数家珍的说。
“拜托!你不会真的想要变成一个千金小姐吧?”他表情很嫌恶,认为每个人都该保有自己的真性情。
生长在这种环境下,他见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每个几乎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那种号称才貌双全的大小姐通常都很做作,让人受不了。
“我是啊。”孙蓉茜毫不避讳地点头。“因为将来我要当个贵夫人,这些都是必经的过程。”
才十四岁的孙蓉茜,早就确定好自己未来的目标。
她要像阿姨孙明珠一样嫁入豪门,当个养尊处优的豪门少奶奶。
“贵夫人?”夏冠翔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发现自己不再那么喜欢她。“你怎么会像一般人那样的市侩,我真是错看你了。”
他好失望,他一直以为她与众不同,她美丽可爱,纯真善良,表面上的佯装乖巧是因为身分的关系而不得已的展现。
他之所以会对她有好感,是因为两人类似的身分背景。
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而他虽然父母健在,但他们对他都没有真心,有跟没有差不多。
他们是如此的相似,这引起了他少有的同情心,他决定要罩她。
起初,他只是随意地帮忙她,看见她那感激涕零的样子,他表面上毫不在意,其实心里觉得很爽快。这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她为他证明了,被父亲批评得一无是处的叛逆小子,他还是有被需要的时候。
他以为她会感激他,从此一辈子都乖乖地接受他的保护,谁知道她竟然那么幼稚,和一般女子一样,妄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
夏冠翔很愤怒,他错看了她,也为她浪费太多的心思。
可恶!她欺骗了他的感情。
孙蓉茜轻咬下唇,夏冠翔直率的表达,刺伤了她的心。
但她不后悔,这是她的目标,她绝对要达成。
“志气和自尊是给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用的,你不会了解那种为了跟人借五百块,必须鞠躬鞠到腰酸、跟人解释钱的用途,讲到口水都干了的酸楚,你也不会了解寄人篱下的旁徨。”她娇美的脸上浮现不同于她年纪的早熟神情。“没有经历过这些,你当然可以说得很潇洒。”
“你有没有这么可怜?”
“我不可怜!”她表情坚毅。“人的一生时间有限,如果我拿这有限的时间去自怜,那我怎么达成目标?”
“你就这么坚持,为什么?”
“因为──”她娓娓道出自己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
夏冠翔听得怔忡出神,他以为她只是因为不是夏家正牌千金的身分而在学校被欺负,想不到实情比他所想像的还要惨。
他是私生子,但是他才两个月大就被贪财的母亲以三千万的代价,直接送进夏家,从此没再出现。他的成长过程和夏家的正宫太子夏冠宇完全没有差别,就连大妈还在世时,善良的大妈也不曾为难过他,孙明珠自然也不敢招惹他。
夏冠翔和其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企业家二代没什么两样,养尊处优的他的确无法体会一文钱逼死一条好汉的感觉。
孙蓉茜才几岁,她外表是这样的娇弱,她竟然经历过那些?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股泛酸的疼惜之意由心底漫起,他对她的观感也不一样了。
“对不起。”夏冠翔知道她没有父母,但不知道实情比他所想象的要残酷许多。
“没关系。”孙蓉茜轻笑。“我现在能拥有这些,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真是作梦都想不到,我已经很满足了。”
夏冠翔可以清楚的知道她似乎很惧怕,但是她在怕什么呢?在夏家羽翼的保护下,她很安全,他觉得她真是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