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让自己放松些,没想到仰望着天空,反而让她的脑袋涌出一大堆问题,思绪更加混乱。
意识到这一点,何紫沅自嘲地扯了扯唇,心中苦涩又无奈。
突然,一道柔和的女子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么站在崖上吹风,不怕闹头疼吗?”
龙家位在村子东侧的高丘上,此时夕阳西下,万丈光芒将前方的海面烘托得极不真切。
何紫沅沉浸在那片金光中,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哀伤。
这样多愁善感的她,是来到这个时空后最大的转变。
她可以感觉得到,那个和男孩子一样乐观爽朗的何紫沅,已经一点一滴的消失了……
“紫沅,你没事吧?”见她没有回应,成湘拍了拍她的肩,语气里带着些担忧。
闻声,何紫沅止住思绪,匆匆转过身,眼底映入成湘柔美的脸庞,她的嘴角微扬起笑意问:“湘湘,你怎么跑出来了?”
她跟成涛已经在龙家住了十来日,她非但见识了龙冀琛被称为神人那出神入化的雕工,私下更与成湘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淘,除了穿越自未来的身分外,她几乎什么心情都与成湘分享。
“瞧日落瞧得这么入神?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何紫沅怕她担心,赶紧压下惆怅,勉强笑道:“没事,只是想到明儿个就要和你道别,有些舍不得。”
“如果你真的不想走,我同大哥说说,你就别跟他回船上去了,再说,一个姑娘家实在不适合待在只有男人的船……”
没等她说完,何紫沅便抢先一步道:“湘湘,我只是舍不得你,如果真的让我留在这里,再多几天我就会觉得闷了。”
成湘不会知道,从以前她就已习惯在只有男人的船上生活,更何况她在这个时空中找不到任何能够指引她回去的方向,目前唯一的希望也只有嘲风号了。
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认定,认为只有在船上才有机会找到回去自己那个年代的可能。
“所以你是喜欢海上生活的?”
何紫沅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回答,便见到龙家的下人领命前来唤她和成湘回去。
这几天,何紫沅已见识龙冀琛宠妻的程度,因此不敢拖延,迅速结束两人未说完的话题,和成湘一起匆匆返回龙家。
一踏进龙家大厅,何紫沅便因为眼前所见,整个人震慑地愣在原地。成涛所有的思绪皆被龙冀琛所雕刻出的嘲风龙首所吸引,因此没有发现何紫沅的异样,只是惊叹道:“子元,你来瞧瞧,龙大爷这个嘲风龙头雕得真好!威严刚美,栩栩如生!”
“嘲风是龙三子,能威慑妖魔,除灾避祸,安在船首,可保嘲风号平安。”龙冀琛握住娇妻的手,说出他雕刻这个嘲风龙首的用意。
成涛是成湘唯一的亲人,他希望藉由嘲风神兽的力量,永保妻子心中最重要的亲人平安。
丈夫愿意在百忙中为兄长雕出这尊神兽的心意让成湘很是感动,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将所有的感谢藉由双手传达给他。
当众人的心思皆放在嘲风龙首上时,何紫沅在震惊过后,觉得自己终于看到了可能可以回家的曙光。
直到这一刻她才忆起,这阵子在嘲风号上,她一直找不到嘲风龙首,原来是因为龙冀琛今天才把它刻出来。
既然嘲风神首出现了,那是不是就代表她接下来就有机会回到属于她的那个时空?
第4章(1)
四年后
春末,南方的岛屿阳光灿烂,金色的光线洒落在水面上,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空气里除了海水的味道,还有浓浓的夏天气息,根本一丁点都让人感觉不到现在还是春天。
何紫沅整个人攀在船缘,探头看着在船边来回游动的成涛问:“涛哥,还好吧?”
经过了四年,她仍没能从龙冀琛所雕的嘲风龙首找到可以回到原有时空的方法,最后只能用以前在外国影片中看过的方法,试着传递讯息给老爸,向他报平安。
她无法得知那么做是不是能成功,但至少让她安心些,毫无牵挂的跟着成涛驾着嘲风号在海上过着“行侠仗义”的日子。
何紫沅从小在船上长大,所以十分适应海上的生活,也因为不时利用现代知识为成涛解决了不少问题,因而使得船上的一票男人封她为小诸葛,对她颇为照顾。
撇开古代生活带来的不便以及对亲人的想念,她在嘲风号上的日子过得算是精采无比。
不时与打劫商船的恶盗正面交击,或是循线拯救被人口贩子掳劫的百姓们,这些像是她小时候的床边故事一样的情节,让她的日子过得精采刺激,并乐在其中,也因此,对于暂时不能回家这件事,她已然释怀。
既然老天爷把她带来这里,一定有祂的用意,因此她把自己的去留交给老天爷安排,不再自寻烦恼。
几日前,他们与一艘官船在海上交战,嘲风号的船身被对方的武器攻击而有所损伤,于是在船行经南方某一个属于嘲风号的暂泊处时,成涛便让船上的兄弟们上岸去透透气,而他则留在岸边修补他的爱船。
何紫沅虽然可以跟随着其他人上岸走走,但她当惯了成涛的跟屁虫,见他要一个人留在船上,她实在没办法丢下他,自己上岸去。
成涛听见她的询问,满意地拍了拍船身,朗声回道:“还好,幸好我的船够坚固。”
闻言,何紫沅忍不住笑出来。“你的确该让嘲风号更坚固些,否则迟早会被打个稀巴烂。”
纵使已经找到了妹妹,成涛依旧压抑不了满腔的正义感,仍不断挑衅那些恶盗,又在朝廷海禁令下纵横海上,自然而然被朝廷认为是盗贼,使得嘲风号成为亦正亦邪的船只,若以现代的话来说,成涛就是被黑白两道追杀的目标。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觉得嘲风号应该要研发一些防弹装备,可惜她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时只是一个国中生,没有那方面的长才足以替他研发设备。
成涛视察完爱船,抬头看了何紫沅一眼,再次被那斯文秀雅的模样惹得心中荡漾。
察觉自己的反应,成涛惶惑不已地暗暗思索着。
自从收留了子元后,随着年纪增长,子元的样貌愈发俊秀,再加上那聪颖机敏的性子实在讨喜,他觉得自己变得愈来愈奇怪,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跟随着子元,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深深被子元吸引。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不安,他万分肯定,自己并无断袖之癖,喜欢的是姑娘家,因而他只好拚命压抑自己那不正常的追随目光。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压抑有用,没想到愈是抗拒,反而愈无法抵挡那份莫名的吸引力。
他对子元的好感和兴趣,随着时日一点一滴的积累,逐渐侵占他的心……
何紫沅见成涛皱着浓眉定在原处仰首直望着她,因此担心地问:“怎么了?有哪个地方受损得很严重吗?”
成涛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仍静止不动,直凝视着她。
因她身后的日光以及感觉身旁海流的波动,他不禁觉得有些刺眼,因此甩了甩头,想将那不适的晕眩感甩开,没想到身子一个不稳,他整个人在海水中浮沉了下。
今天的海流有些强,在船上的何紫沅察觉他的异样,又迟迟没有听到他回答,便急得纵身一跃而下,迅速来到他身边。
成涛没有想到熟悉水性、在海中如蛟龙的自己,竟会因为某个人而恍惚至这个地步,而且更令他讶异的是,何紫沅竟表现得如此在意他。
子元为什么这么紧张他的状况?他还来不及想明白,便感觉人已游到他的身边,并且一脸关心地抓着他的手。
成涛看着眼前那张掩不住紧张情绪的秀气小脸,见她沾了海水的嘴唇看来份外嫩红水润,他体内涌起一股不该有的骚动。
他想含住眼前的嫩唇,尝尝那味道是不是如他想像般那般美好……
何紫沅见他不发一语地静静望着她,深邃的眸子闪烁着她所不明白的灼烫光芒,不禁担心地问:“涛哥,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发觉成涛那张英俊粗犷的脸庞正朝她缓缓靠近。
她不明白他朝她靠近是何用意,只见他好看的脸在她眼里放大,她的双颊不自觉涌上一股热意。她想躲开他的注视,但他一瞬也不瞬的黑眸像带着魔力,让她动弹不得。
当冲动的想望袭来,彻底席卷了理智,成涛吻住何紫沅,在将唇贴在她唇上的那一刹那,心不禁被那异常柔软的唇瓣震撼。
何紫沅突然被他吻住,嫩唇被他略嫌粗糙的薄唇贴着,热气伴随着剌刺麻麻的感觉涌遍全身。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
想到自己竟与一个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她粉嫩的小脸染上红晕,心跳得极快,连呼吸也莫名变得急促,不断将他的吐息纳入鼻端,搅得她的思绪更加混乱。
在她恍惚之际,那令成涛渴望的柔软嫩唇也彻底将他蛊惑,他几乎无法思考,张口便将那两瓣柔嫩含进口中恣意品尝。
他的唇极为灼烫,压贴着她的唇辗转吸吮、蹂躏,何紫沅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像被他吸走了,感到全身发烫虚软,加上身处于波动的海水中,让她有种随时会被浪潮淹没的错觉。
她不由自主的攀住成涛的脖子,却在胸口压在他硬实平坦胸膛的那一瞬间意识到,她一直女扮男装,况且他也一直把她当成男孩!
当这个想法浮现脑海,何紫沅的心猛然一紧。
他看着她的眼神太过织热,是因为他发现她是女人了吗?
但就算发现她是女的,他又为什么吻她?
何紫沅错愕又惊恐地瞪着成涛幽深的眸子,想不透他这么做的动机,突然觉醒的意识让她不自觉抗拒着他,推着他的肩头,拒绝他继续亲吻她。
察觉她的挣扎,成涛才倏地从迷蒙中惊醒。
当视线落在那被他吻过后微微红肿的唇上,他紧蹙着眉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顺从心里的渴望,吻了子元!
这样违背常理的失控举止让成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后才困难的挤出声音。
“对、对不起,我……我一时晕了……唉!”话未说完,他抚额发出一声愧疚懊恼的叹息,神情十分懊悔。
何紫沅从未看过成涛显露出这么不自在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心里则浮现无数个疑问。
他会吻她,只是一时晕了头,根本不是因为他认出她是女人,对她动了心的缘故?
不知怎么着,这样的想法让她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她却无法表现出真实的心情,于是硬是以轻松的语气道:“啊,哈哈,我就知道涛哥犯了晕才需要人输点气,现在气补足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里好美,不下海去看看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说完,她没等他回应,便倏地像条差点被人捉住的鱼,迅速窜进海里。成涛见她在一瞬间便没了踪影,抹了把脸后对自己道:“对,方才只是一时没了气,才需要子元输气!”
暗暗将这句话在心中喊了八百次,他攀上悬在船边的绳索上了船,但之后又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已汇聚在双腿间的热流让裤裆中的巨硕变得硬挺,轻而易举的推翻了这句话。
“该死!”他低咒一声,忿忿的再跳下海,打算让冷凉的海水浇熄体内的/yu/火以及浑身的燥热。
阴雨绵绵。
天上是厚厚的云层,落下的却是如牛毛般的细雨,让人不禁怀疑这场雨似乎要下好几个月才会结束。
蒙蒙细雨中,成涛撑着油伞立在倒塌的外墙前,监看着手下进行修补工事,两道浓眉紧拧,像在眉心打了个结。
半个月前他甫自海上归来,一回来便发现,成家堡那由石头砌成的外墙因为一场地牛翻身而受损严重。
成涛专心的处理着他离开这段时间成家堡所发生的事,被何紫沅扰乱的心绪终于平静许多。
他顾不得雨仍下着,立即出门巡视,见外墙受损状况颇为严重,见雨势尚未变大,便要手下迅速调来石材,打算彻夜进行修补的工事。
此刻天色已暗下,火炬照亮了因下雨而显得份外漆黑的夜色,成家堡的总管亦步亦趋地跟在主子身边好几个时辰,于是开口道:“涛爷,这里的工事有衍光看顾着,您刚回来,还是回去休息吧。”
虽然明白主子处事向来严谨,真心关怀属下如亲兄弟,但他实在不忍主子初自海上归来便为了堡里的事务废寝忘食。
成涛的目光始终落在眼前的补墙工事上,沉声道:“我不碍事,墙今日没有补好,便得加强堡中的巡逻,更何况这个时节雨水会愈来愈丰,要趁着大雨还没有落下前先把墙补好,否则到时带来的危险与损害可说是难以预料。”
第4章(2)
成家堡目前约有百来人,大部分是沿海的居民。由于沿海的居民因朝廷的海禁政策而被迫放弃一生的身家财产迁徙至内陆,因此有不少人铤而走险过起流亡海上的生活,成为朝廷眼中的海贼、流寇。
成涛自小父母早逝,寄人篱下,后来又与妹妹失散,能够体会那流离失所、骨肉分离的痛苦,于是他建立了成家堡,安顿一班跟随着他在海上打拚卖命的手下以及其家眷,也让大伙儿在下船后能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过安定的生活。
这样的他显然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尽办法欲除掉他这个海贼之王,而成家堡是他在陆地上的巢,除了不能被朝廷发现,防御工事也必须做好,绝对要保护堡里每个人的安危。
因为这份责任感使然,成涛宁可辛苦一点。
总管拿他没办法,也就止住话,没再多说什么,继续跟在主子身边,随时等候吩咐。
缺损的外墙渐渐填上新石材,但入夜后雨势似乎有增大的趋势,因此大伙儿加快动作赶着要尽快完工。
此时,立在城墙顶部的小伙子因为脚底踩滑踉跄了下,整个人失控的往下坠,原本牢握在他手中栓绑着石材的粗麻绳因而松开而落下。
众人见眼前那惊人的状况,怕被掉落的石材砸到,迅速四散,忘了立在城墙顶部的小伙子正往另一端坠下。
成涛见状,倏地抛开手中的伞,提气一跃而起,足尖点落在未损毁的墙面上,轻松越过高墙,在半空中接住那个往下坠的小伙子。
就在他顺利救了人之际,坠地的石材重重落在地面上,那震撼的力道使得刚砌好但还没有完全牢固的墙面一阵晃动,瞬间又震落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石材。
原作鸟兽散的众人没料到墙会坍塌,好几人反应不及,仍呆立在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