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听起来像补药吗?”他含笑反问。
她神色一冷。“你干脆直接一刀杀了我,何必让我服下毒药多此一举?”
看着不能动弹的她,他伸指戳了戳她的面颊,笑得非常极意。
“这是因为看在你方才不忍心下手的分上,所以让你再多活几天。不过你也别害怕,只要你不试图逃走,等到了乐平侯府,我可以考虑给你解药。”
从方才起,莫雨澄便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刻,她终于察觉是哪里不对了。
此人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夜离那般温文优雅,言行邪肆轻佻,她凝眸瞪着他,厉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何要假扮成夜离的模样?”
夜离扬眉古怪的一笑,“你为何会认为我不是夜离?”
“世人皆知国师夜离温文尔雅,哪像你这般轻佻?”她质疑的瞅着他,想看穿在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皮下,是不是还藏有另一张面孔。
他哼笑了声,“你该感到荣幸,能得见我真性情的人并不多。”那个温文儒雅的夜离全是他装出来欺骗世人的样子,这才是他的本性。
她满脸错愕的瞪着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性情浮桃之人,真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夜离。
“你真的是夜离?!”
“如假包换。”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抓着她的手,让她亲自抚摸他的脸颊,“瞧,我脸上这可是温暖的血肉,不是人皮面具。”
手指下的触感确实是温热的肌肤,十分细致滑腻。
见她瞠目结舌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夜离勾唇嗤笑。“如何?相信了吧。”
她仍是难以置信眼前这人与以前那个夜离是同一人。
“你那夜……分明吐了一大摊的血……”莫非那也是假的?
他心情极好的为她说明,“那些是我事先用猪肠衣裹着藏在袖中的鸡血,趁着假咳时悄悄弄破外头的肠衣,那些鸡血自然就流了出来。”
“那么你半夜赏梅……”那段令她再三惦念的情景也是装出来的?
“我早就算到那夜白梅会开花,才刻意半夜起来赏梅,那夜我在赏梅时你不是瞧我瞧得都痴了吗?”他夜星般的双眸满含揶揄的笑意。
她一窒,“我才没有。”她羞于承认那晚自己确实是瞧他瞧得痴了。
“还不承认,我后来沐浴时,你不是想来偷瞧我吗?嘴角都快流出口水了。”
“我没有流口水!”她羞怒驳斥。
“若是我再洗久一些让你偷瞧到,只怕就会流出来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谁想瞧你了!”莫雨澄为自个儿当时曾鬼迷心窍而懊悔不已。
他不容她否认,再续道:“那你当时偷偷站在屏风旁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看你洗好了没……”她英气的脸庞再也忍不住的泛起一抹可疑的暗红。
他伸指戳了戳她心口的位置笑斥,“言不由衷。”
她忍无可忍,“你够了,别再羞辱我,既然我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便你!”
“哎呀,你没听懂我方才说的话吗?你已服下了毒药,只要你不试图逃走,我不会设你。”他抬眸瞧了瞧天色,“时候不早,该上路了,否则入夜前下不了山。”
他解开她的穴道,再次警告她,“不要想逃走,以你的武功,在我手下过不了十招。”
闻言,她很不服气,“方才被打败的人分明是你。”
“那是我为了试你,所以故意让你赢的,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就在她想试试,他是否如他所言武艺胜过她许多时,夜离又补上了几句话——
“不过若你动了真气,会加速血行并催发毒性,那毒一旦发作,可是会有万蚁蚀心般的痛苦。”
想起适才被逼服下的毒药,她心一寒:“你方才为何要试我?”
“我想试探娘子你在生命交关之时,是会为了保命而对为夫痛下杀手抑或是会手下留情。唔,你可真是没让我失望,对为夫爱得死心塌地,宁愿自个儿死也舍不得杀我,为夫可是很感动呢。”他悦耳的嗓音透着戏谑笑意。
她咬着银牙,冷冷道:“我只是没杀过人,才会一时心软下不了手,你不用自作多情。”
他长指抬起她的下颚,夜星般明亮的眼瞳注视着她,低吟了几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这些不是为了我而吟的吗?”
莫雨澄神色一震。他听见了!
“那日在梅树下的人果然是你。”她没有看错。
他低笑,“当时你一瞥见我就对我紧追不舍,那晚若不是顾隐及时出现,还真是差点就让你追到呢,那时你在吟那首诗时语气里可是充满了思念之情,连我都忍不住动容。”
被他当面这么说,她羞窘得呼吸一窒,好一会儿才道:“那只是我一时兴起随口吟的诗,并非为你而吟。”
“我以为娘子是个英姿飒爽又率直的姑娘,今日才发觉娘子原来是个口是心非之人。”他的语气里充满揶揄之意。
紧握着双拳,对他的话,她无法反驳,因为她确实言不由衷。半晌,她神色僵硬的转移话题,“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假扮顾隐?”她竟然一直没有察觉。
“今日一早。”这几日,他一直藏身在迎亲队伍里。
“顾隐让我今日扮成侍婢而让瑶琴顶替我,莫非全是为了方便让你在今日的混乱中带走我?”
“没错。”他颔首,举步往山里走去。
“我们要上哪去?”迟疑了会儿,她跟上他。
“乐平侯府。”
“既然目的地一样是乐平侯府,你何须多此一举单独带我走?”她不解质疑。
“若是跟着迎亲队伍,我怕你没命抵达乐平侯府,自从传出你携宝壶出嫁之事,早有多方人马暗中谋划,准备在途中动手。”
“你真要我再嫁给乐平侯?”她眉心拧紧的问,心口发闷。
“呵,娘子与我已拜过堂,纵使你想嫁,只怕乐平侯也不肯娶。”他半真半假的说。
言下之意是已把她当成妻子吗?她心中的窒闷才散去一点,下一瞬,思及方才他欲置她于死地的冷酷,她心头又是一寒。
“难道这场婚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策划的骗局?还有,方才那些袭击我们的黑衫人该不会也是你安排的?”
“非也,那些人不过是想抢夺宝壶的一群流寇罢了,顾隐和夜府的护卫会收拾他们。”他放缓脚步,让原本落在他身后的莫雨澄与他并肩而行。
“那假扮成我的瑶琴呢?”他既然得知她嫁进夜府的目的,瑶琴的身分他必然也知晓,他连她都想置于死地,只怕也不会放过瑶琴。
“在顾隐他们收拾了那些匪徒后,众人将会发现你被那些匪徒误杀而死,等瑶琴看过你的尸首之后,顾隐会放她逃走回都城,向陛下禀报你的死讯。”
“怎么会有我的尸首?”她诧问,她分明还活得好好的。
“这很简单,只要事先准备一具尸首假扮成你,即可瞒过众人耳目。”
“你安排我诈死?!”她惊道。
夜离唇瓣噙着抹不怀好意的笑,“没错,这会咱们两个人都是已死之人,你跟我算是绑在同一条绳子上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凝眸望着他问。
从这一连串的事情看来,他似乎在暗中策划着什么,但他未再多透露。
第4章(1)
赶在入夜前两人下了山,投宿在山下镇上的一家客栈。
“咱们都已拜过堂,岂有分房睡之理。”夜离用这句话驳回莫雨澄想另住一房的要求,只要了一间厢房。
房里只有一张床,莫雨澄踌躇的坐在桌前。
下山后夜离便再戴起顾隐的人皮面具,不过进房后又取了下来,他伸手脱下外袍,解开束起的发髻,一头乌发如瀑般垂散在肩上。
见她还端坐在桌前不动,他催促,“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过来睡了,明儿个一早还得赶路。”
“你要我与你共睡一榻?”她面露难色。
“咱们都拜过堂,自当同榻而眠。”他说得理所当然。
他的话让她心头一悸,他真有把她当成妻子吗?但在听见夜离的下一句话,她方才的悸动瞬间消失。
“还不快过来为我将这冷冰冰的床暖了,我要睡了。”现下是十二月天,天寒地冻,尤其夜里寒气更重。
他当她是什么?暖床之人?她微怒的嗔他一眼,没有移动脚步。
见她对他的话竟置之不理,夜离失去耐性的走过去,直接拽起她的手扯到床边。
“你放手!”她薄嗔甩开他的手。
“我困了,快上床。”
“我不是你的侍婢!”即便服下毒药,也不代表他能恣意侮辱她。
他哼笑,“若你是我的侍婢,还上不了这床。”
“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娘子,才能上得了这床。”
“你……真当我是你的娘子吗?”若是,为何还想置她于死地?
他抓起一绺她的发丝把玩,夜星般的眼透出笑意,“若我不当你是我娘子,怎么肯让你上床?”她难道以为他的床人人皆能睡?当处在那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下,她拿着匕首抵在他胸前,有机会刺死他却没有下手那一刻起,他便已决定把她视为妻。
她分辨不出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你若当我是妻子,为何还想杀我?”她下不了手杀他,他却毫不留情喂她服食毒药,这要她如何信他?
“你死了吗?”他笑睨她。
“我……”她是没死,可她服了毒药,一条命就拍在他手上。
“我说过只要你乖乖跟我到临兆城乐平侯府,我会给你解药。夜深露重,快上来睡了。”他推她躺下,贴心的拉过被褥为她仔细盖妥。
躺在榻上,注视着他那张风华绝代的俊容,她的思潮起伏不定。
她曾经为他的死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一再回想着与他相处的那短短一夜的情景,岂知那一切全是假的,再见到他时,竟是他拿剑相逼。
这番变故,令她直到此刻仍难以平静下来。
莫雨澄忍不住幽幽问:“夜离,你想杀我是怕我向陛下告密吗?”
“不是。我说过我只是为了试你。”而她通过了他的试验。
“试我?”她突然想起在利泽山上他说的那番话,“你是说你只是想试我会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没错。”片刻后,夜离掀起被子将她赶往床榻内侧,自个儿爬上她方才睡暖的位置睡下。躺下后,被她睡得暖呼呼的床榻令他很满意。
发现他竟然真的只是让她来为他暖床,她暗暗磨牙,忿忿的抢过大半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
他毫不手软的伸手扯回。
还敢抢!她生气的再拽过去。
夜离那双灿亮的墨瞳转了转,唇边浮起一抹坏笑,不再跟她抢了,反而将手脚缠上她的身子。
她全身陡然一僵,“你做什么?”
“娘子把被褥抢走,为夫很冷,只能搂着娘子取暖。”
她立刻将被褥分出一半给他,“你放手!”
“不,娘子的身子暖呼呼的,抱起来很舒服。”
“夜离,你不要太过分!”她怒目嗔他。被他紧紧搂着,她心口开始有些异常的鼓动。
“咱们是夫妻,丈夫抱着娘子睡有何不对?”
“你……这样我没办法睡。”他的气息轻吐在她耳边,令她寒毛竖起,身子不由自主的绷紧起来。
“你要尽快习惯,往后咱们可都得同榻而眠。”他的头调整了下位置,枕在她肩窝处,舒适的眯着眼。
“夜离……”她张了张唇,想说什么。
“嗯?”
“……没事。”她脑子晕沉沉的,只觉思绪翻涌,却不知该说什么。
被他缠抱着,她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睁着眼望着床顶好半晌,才悄悄觑向他。
他阖着眼,也不知究竟睡了没,思及他方才说的话,在山上那时他并非真心要杀她,只是想试她,她轻声自语,“若是那时我动了手呢?”
未料下一瞬,她耳畔响起他的嗓音——
“那你现在已成为一具死尸。”
她暗自一惊看向闭目假寐的他,她当时下不了手,难道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一早,在夜离的要求下,莫雨澄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男装,扮成他的随从。
夜离托腮注视着她,沉吟不语。
察觉他的目光有些异样,她低头检视了下,“我这身装扮有什么不对吗?”
夜离徐徐答腔,“我想起我还欠你一套衣裳未还。”
她瞬间一怔,“你认出我了?”
“拜堂那日,揭开你的喜帕那时,我便认出你了。”只是当时因另有目的,故隐而未说。
不过那时见到新娘竟然是她,他便开始对这桩婚事有了兴致。
打量她几眼,夜离日露欣赏之色。“你扮成男子很适合,一身英气,雌雄莫辨,连我当时都没有想过你是女儿身。”
听见他不仅记得她还认出她,有股莫名的喜悦在她心头荡开,可他的下一句话却令她不知该不该高兴,因为她扮成男子让人无法辨认,这意昧着她缺少了一股女儿家的娇态,才会让人认不出来。
夜离接着再说:“看你神清气爽,昨见个似乎睡得很好。”
她颔首。原以为昨夜被夜离紧搂着必会难以入眠,不意不久她便沉沉入睡,竟比前几夜睡得都还熟。
也许是前几天为了再嫁之事,她一直没睡好,昨儿个又与夜离打了一场,接着一路翻山越岭,有些疲累,这才不知不觉的睡过去。
“你睡得好可难为我了,你可知道你睡相极差,扰得我一夜睡不安宁。”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埋怨着。
“我睡相一向很规矩。”她从没听说过自己睡相差。
“那为何对我那么不规矩?昨儿个对我又捏又揉,又亲又抱。”虽这么说,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怪责之意,反而流露出一抹暧昧。
“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绝不相信他说的那个人是她。
“瞧。”他扯下衣领,指着颈子上的一抹红痕为证,暧昧指控,“这就是你昨晚吮出来的。”
她瞠目结舌的瞪着他颈子上那抹红痕,不敢置信自个儿竟然做出这种事。
“你没话说了吧?”
“那真是我吮出来的?”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做?
“不是你,难不成会是我自个儿吹出来的?你昨日就是这么做的。”他挂过她,俯下脸,唇瓣贴住她的粉颈示范给她看。
她身子轻颤,呼吸一窒,背脊窜过一股酥麻战栗,被他吸吮之处仿佛着了火般,向身体四处蔓延开一股惊人的热气,她脸上也整个熏得发烫。
片刻后,她回神推开他,“够了!”
被她打断,他夜星般的双眸微微眯起,有些不满,“你昨儿个可是晚得比我久呢。”
她那张英姿飒爽的脸庞此刻羞得通红,结结巴巴的找了个理由,“我、我昨夜可能在作梦,所以才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