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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夫人要出嫁 page 1 作者:香弥

  楔子

  艳阳高悬,万里晴空,炙热的暑气晒得人汗流浃背。

  骑在马背上,穿着一身天青色男袍的莫雨澄抹了抹额上沁出的汗珠,在瞥见前方的一处林子时,端正英秀的面容露出一抹喜色。

  过去她行经这条路数次,知道这林子后方有个湖,踢了下马腹,催促马儿朝林子走去。

  林内绿荫蔽天,难耐的暑气顿时消去了几分,树林左侧有条隐于草丛里的小径,须仔细看才会发现,故少有人迹。

  她下马牵着马儿,拨开比人还高的草丛,徐步走入,到了尽头,一汪澄碧的湖水登时映入眼帘,她举步朝湖畔走去,马儿低头饮水,她蹲下身想掬水洗把脸,却瞟见湖面水波涌动,似是有大鱼朝这游来,下一瞬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有什么东西窜出了湖面。

  她抬头望去,被太阳照得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名赤裸的男子从她前方不远处的湖里浮出,男子甩甩头,将一头长发甩到脑后,在半空中飞溅起一串水珠。

  察觉湖畔有人,男子抬眸看过去。

  四目相对,莫雨澄瞠大眼,满目惊艳之色的凝望着他。

  男子有张精致无瑕的面容,碎金般的阳光撒落在他那身彷佛白玉般的肌肤上,衬得他俊美得夺人心魄。

  直到一旁传来数声吱吱声,她这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下一瞬,她听见男子低呼了声—

  “我的衣裳!”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右侧,瞥见有几只猴子抱着一堆衣物,又蹦又跳嬉闹的跑了。

  再回头,却瞥见那名男子朝她靠近,准备走上湖岸。

  她耳根一红,急忙移开视线。“你别上来,我去帮你把衣物追回。”说毕,她拔足朝那几只顽皮的猴子急追过去。

  半晌,她有些狼狈的带回衣物,放在湖边石上。“衣裳我搁在这,你上来穿吧。”方才在与猴群争夺衣物时,她被那些泼猴抓伤了好几处,连脸颊都留下一道抓痕。

  “多谢兄台。”男子走上湖岸。

  她旋过身子回避,好让男子更衣。

  片刻后,男子轻咳了声,她转过身,满眼惊愕。

  “怎么会这样?”男子身上的衣物破得一条条披挂在身上,几乎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了。

  “那些猴儿还真是顽劣,竟把我的衣裳撕成这样。”男子嗓音犹如筝弦乐音般悦耳,苦笑着摇头道,接着看见她脸上的爪痕和有些凌乱的衣袍,他语带关切,“兄台被那些猴子伤了?”

  “只是些小伤不打紧,方才我去找回衣裳时,那些猴儿争来抢去的,也许是那时候弄破的。”一抢回衣裳,她便急着带回来交还给他,没留意到衣裳被扯破了。

  “辛苦兄台了,衣裳虽破损,但多亏你帮我找回,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么见人。”他温雅一笑,朝她拱了拱手。

  略一沉吟,她走到马旁,取来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套男子衣袍,“若兄台不嫌弃,我这里有一套衣物,或可让兄台应急。”

  表兄大婚,在朝为官的父兄无暇前往祝贺,因此她代替父兄前去贺喜,路上为了便于行走,她因此扮成男装,而随身行李除了一袭女衫之外,也多备了一套男袍以便替换。

  她身量比这男子略矮些,但她的衣物他应当能勉强穿下。

  “那真是求之不得,先谢过兄台了。”他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衣物,走到一株树后换下身上的破衣。

  须臾,他穿着一袭蓝色衣袍从树后走出来,那件衣袍穿在他身上略嫌短了些,他拉了拉衣袖,莞尔笑道:“幸好我不是女子,否则方才兄台见到我身子,可就要娶我了。”

  她面色微赧,英秀的面颊隐隐浮起一丝霞色,正要启口时,忽见有人走向湖边喊道:“国师—”

  “我在这儿。”男子出声回应,看向自家的侍从。“有什么事?”

  酷夏时分,他偶尔会来别苑附近的这座湖中泅泳消暑,他不喜随从跟着,往往都是一人只身前来。

  “禀国师,总管让奴才来禀报国师,说您等的客人来了。”那位客人身分尊贵,不敢让客人久等,总管命他赶紧来请国师返回别苑。

  “好,我这就回去。”男子接着望向她,“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在下程雨莫,原来您是名震天下的国师夜离!”她没说出真名,而是使用自个儿行走在外时用的化名。而得知眼前这人便是传闻中被誉为当世第一美男子国师夜离,她心下震讶,旋即又想怪不得他有如此夺人目光的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程兄过奖了,兄台住处可否告知?这身衣裳我回去命人洗好之后再送还兄台。”

  “国师无须客气,那身衣裳不值多少,不必特地归还。”没想到今日能有幸亲眼得见她钦慕许久的国师夜离,莫雨澄心头十分欣喜,只想着她的衣裳能穿在他身上,实是她的荣幸,没有多想其他。

  见她无意告知住处,他也没再追问,“那就多谢兄台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她怔然的目送他离去,有些怅然的想起方才所见的一切,脸颊不禁又一热,脑海突地浮现他方才的戏言,他虽不是女子,可她是呀,看了他身子的她,该如何呢?

  第1章(1)

  日耀皇朝,盛德五年十一月初六。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将都城染成一片银白。

  披着一件墨色斗篷,在瑞雪纷飞中,身着男装的莫雨澄站在巷道中,目光投向前方气势恢宏的国师府邸,踟蹰须臾,她才举步走过去。

  “在下程雨莫,听闻国师身子不适,特来探望,麻烦你通报一声。”半年前在林中湖畔邂逅夜离那日她虚报了这化名,希望夜离还没忘了她。

  门卫十分有礼的答了句,“多谢公子的关心,但国师病重,目前不便见客,还请公子先回。”这段时日想来探望自家主子的人很多,他早已被总管叮嘱过,所有访客一律谢绝。

  “国师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吗?”她脸上那对英气浓黑的墨眉微蹙。

  “请公子见谅,国师的事小人所知不多,无法多言。”

  抬眸瞟了眼门楣上悬挂的那面书着“国师府”的鎏金牌匾后,莫雨澄再忧心也只能旋身离去。

  不久,走回尚书府,刚踏进自个儿的闺房,便听见一声急切的嗓音—

  “雨澄,这下大雪的你上哪去了,府里上下都找不到你?”莫骏从椅上起身,看见妹妹扮成男子模样,身上穿了一袭墨绿色长袍,眉头微皱,“你穿着男装,莫非是出门去了?”

  她脱下斗篷交给侍女,发现父亲和兄长都在她的寝房里,似乎是都在等她,她有些意外。“我出去走走。大哥、爹,你们怎么都在我这?”

  “雨澄,陛下今日下了道圣旨,是与你有关的。”莫崇泰看向女儿,儒雅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忧色。

  她一愣,“与我有关?是什么事?”

  莫骏抢着开口道:“陛下降旨赐婚,要你嫁给国师夜离为妻,婚期就订在两天后。”

  “陛下要我嫁给国师”她满脸惊愕。

  莫崇泰为女儿解释,“陛下说国师病重,希望能藉着这场喜事冲去国师的病气,令他早日痊愈,因此婚期很仓卒,咱们只有两天的时间能筹备。”

  夜离身为国师,除了身分显贵之外,传言他还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女儿能嫁给他本该是一件令人称羡的喜事,但莫崇泰面上并无喜色,语气里反而流露出一抹不寻常的忧虑。

  “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冲喜若有用,还需要那些太医和大夫做什么?据说国师病得剩没几日好活,陛下这时让雨澄嫁过去,分明是在害她,要是国师一死,雨澄岂不是马上成了寡妇?”莫骏为妹妹抱不平。

  “骏儿,不得胡言!现下到处都有陛下的耳目,这话若是传到陛下那里,可不得了。”莫崇泰压低嗓音警告儿子。

  陛下布下的探子无所不在,连他都不知道他们这莫府里究竟有几个陛下派来的密探,即使在自个儿府里,也必须万分谨言慎行。

  莫骏低声发着牢骚,“现下连在咱们自个儿府内同自家人讲话都得谨慎小心,爹,我看咱们干脆辞官算了,那样还自在一些,不用担忧哪天惹怒陛下招来杀身之祸。”

  “朱大人、何大人还有杨大人和其他大人想辞官归隐都不成,你以为陛下会允许咱们辞官吗?”

  “早知如此,当年咱们真不该拥立陛……”

  “骏儿,不要再说了!”在儿子即将说出接下去的话时,莫崇泰出声呵斥,阻止他再说出下面的话。

  “不说、不说,我什么都不说,当个哑巴总成了吧。”莫骏甩袖坐到一旁,英朗的面容满脸气闷。

  数年前先帝猝然驾崩,未及立下遗诏也未曾册立皇储,数位皇子为争夺帝位引发了一场长达数年的争战,当时他们莫家拥立的是八皇子牧隆瑞,也就是当今圣上。

  在牧隆瑞击败诸皇子登基后,论功行赏赐封为他运筹帷幄、献策谋划的夜离为国师;晋封为他领军击溃各路兵马的上官凤驰为镇国元师;分封劝服王公宗室支持他的皇叔旭王牧萩尔位于东方的一片肥沃领地与数座城池。

  他与父亲也因拥立有功,而分别被拔擢担任兵部侍郎与工部尚书。

  原以为身为八皇子时做人谦逊的牧隆瑞在登基后会成为一位贤明的君主,不料他却在登基两年后变得暴虐多疑,不仅设立暗卫、密探,监视朝臣的一举一动,还下诏鼓励朝中大臣互相纠举不法情事,为此被牵连诛杀的朝中大臣多不胜数,导致朝廷人心惶惶。

  莫雨澄明白大哥十分不满当今陛下的所作所为,走过去倒了杯茶递上好让他消消气。

  “大哥,爹不让你多说也是为你好。”她与莫骏的容貌有三分相似,英秀的脸庞浓眉大眼、挺鼻丰唇,顾盼之间透着一抹飒爽之气,而少了一抹女儿娇态,因此即使她扮成男子,也不易让人认出。

  “我晓得。”莫骏闷闷的应了声低头喝茶,不再开口。

  莫崇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女儿。“雨澄,这是陛下给你的密诏,你自个儿看看吧。”

  “陛下给我的密诏?”她诧异的接过,打开阅毕后,满脸难以置信的抬起头,“陛下竟命我做这种事!”

  看见妹妹一脸震惊,莫骏凑过去要看,“密诏里写了什么?”

  她将密诏递给兄长。

  接过很快看完后,莫骏脸上同样充满吃惊。“陛下竟然命雨澄探查那件事,难道这就是他命妹妹嫁给国师真正的目的?”

  莫崇泰早在从牧隆瑞手上接下这道密诏时便被告知内容,因此心情十分沉重,丝毫没有要嫁女儿的喜色。

  “雨澄,这是圣旨,咱们无法违命,你嫁进国师府后,只能一切自个儿多当心。”他担忧的慎重嘱咐女儿。

  “雨澄明白。”她收起密诏颔首道。

  莫骏忿忿拍向茶几,万分懊悔的道:“早知会这样,以前就不让妹妹跟着我习武读书了。”他作梦都没想到陛下竟会因妹妹身怀一身好武艺又善于诗文,认为她胆识与才智过人,足当大任,因此交付这项任务。

  莫崇泰叹息一声拍拍儿子的肩,“骏儿,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实际上女儿会武之事,外人知悉的并不多,陛下不仅知晓此事,还知雨澄偶尔会扮成男装在外行走,必是因为府里暗藏了陛下的密探,所以他才要儿子即使在府里也须谨言慎行,以免招祸。

  送父兄出去后,莫雨澄望向屋外漫天的白雪,悠然出神。

  就在湖畔邂逅夜离两个多月后,便传来夜离坠马受伤,之后又染了风寒的消息,每每听说他的病情迟迟不愈,甚至越来越严重时,她心头也跟着沉重起来,她早已有意去探望,只是碍于两人关系,犹豫再三,才终于在今天前往国师府,但对于被挡于门外不得其门而入她并不意外,毕竟当日她与他仅有一面之缘,连朋友都称不上。

  未料此时陛下竟会降旨赐婚。

  皇上交付的任务  固然令人苦恼,可对这桩婚事她不若父兄那般排斥,反而隐隐有丝期待,大婚那日,当他看见她时,可还认得出她来?

  盛德五年十一月初八,国师府。

  雕饰华丽的寝房里,一只摆在几上的鎏金麒麟玉兽,嘴里徐徐轻吐出一缕缕淡雅的檀香。

  此时正值隆冬,屋里的各处角落摆放着几个烧得通红的火炉,床榻前也放置了一个,烤得房里暖烘烘,驱散刺骨的寒气。

  入夜后,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屋里的几盏铜油灯已全数点燃,照得一室明亮。

  莫雨澄抬头环顾,再一次为寝房里金雕玉砌且金碧辉煌的豪奢摆设而惊叹。

  这间寝房里每一样摆饰不是镶金便是嵌玉,即便是取暖用的那几个火炉也全是由上等玉石雕琢打造,几盏油灯更是用亮澄澄的金子,直接雕刻成各种瑞兽的模样。

  隔离内室与外室的那扇屏风也是以金子镶制而成,床榻则是用最上等的紫檀木雕琢,床架和床顶镶嵌着各种珠宝玉石,精雕细琢、华贵无比,床边的墙上还嵌着六颗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传言国师夜离富可敌国,看来果然不假。

  她仰着下颚,忍不住有些好奇的想着当房里的油灯熄灭之后,那些夜明珠是否能让寝房里明亮如昼。

  “夜明珠的光不够亮,若是熄了烛火,它散发出的光芒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忽然听见有人开口,莫雨澄转过头,望见原本一直在昏睡中的男子不知何时醒了,她有些惊疑,他竟能看出她方才在想的事情

  她惊讶的神情令夜离低笑一声,他犹如筝弦声响般悦耳的嗓音,此刻因重病在身而略显喑弱。“好奇我怎么会知晓你在想什么?”

  她诚实的颔首。

  “很简单,因为你方才一直盯着那几颗夜明珠看,随即又望着一旁的油灯。”温声解释完,夜离掩唇咳了数声。

  她走到床榻边,伸出手想为他轻揉胸口,他却抬手阻止她伸来的手,出声道:“倒杯茶给我。”

  “好。”她走到桌前,桌上摆了一组茶具,金色的茶壶、金色的杯子,全是以黄金雕琢打造而成,奢华耀眼。

  她有一瞬间被那金茶壶和金杯子闪花了眼,须臾才提起浮雕着牡丹的金茶壶,将茶水注入一只金杯里,端过去递给夜离。

  他抬起手,一只手撑不住杯子的重量而抖了抖,他伸出两只手才端稳杯子,慢慢啜饮杯中的茶水。

  今晚是他们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但夜离病重体力不支,被搀扶着勉强拜完堂,回房躺下后,一睡便是一、两个时辰,方才转醒。

  垂眸注视着他那张因病而显得十分苍白的脸庞,她忍不住想起从神州传来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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