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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没出息 page 11 作者:千寻

  嗯,他对她说过,几句话就挂了她,害她误以为他们真的能天长地远、岁岁年年。

  是她误会了,所以一杯交杯酒,表出真心。

  那时的她说:「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她先出口爱情,所以才败得一塌糊涂。

  她的爱在他眼底,是笑话吧,又或许太多女子为他迷醉,让他觉得真心不过尔尔。

  心酸、心绞,她的心没人要,是她作践了自己,怨不得他人。

  门打开,她以为香荷回来了,没想到进门的是蕊夫人、凤夫人和桂夫人。低头,她假装看书。都已经这样了,何必再惹事端?

  「文风不动叩爱儿妹妹真不简单呵。难道,你半点都不吃昧。」桂夫人走到桌前,示意丫蓑把酒菜放到桌上。

  「不要这样说,间是天涯沦落人,桂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蕊夫人轻声细气。

  「蕊姊姊,你当她是自己人,人家才不屑跟我们一样呢。」凤夫人拉开椅子坐下,笑盈盈说。

  桂夫人盼咐,「你们都下去吧,守在外面,没人叫,都不许进来。」

  「是。」应声后,三个丫鬟走到门外。

  「暖儿妹妹,今夜大家都不好受,同是女人,你的苦,我们知道。」蕊夫人眉头浮上隐忧。

  「但愿七公主是个好相与的人,不然往后,大家都有苦日子过了。」

  「怕什么,她只有一个人,咱们有四个人。」凤夫人替大家斟满酒杯。

  桂夫人笑着摇头。「可七公主有皇太后在背后撑腰,恐怕连相爷都要敬她几分呢。」

  不知为何,项暖儿总觉得她的笑不真诚。

  「到时,我们有暖儿妹妹撑腹啊,相爷疼爱暖儿妹子,枕边几句好听话,公主再悍也得乖乖顺从。」

  「说得好,来,我们敬暖儿妹子一杯,以后全仗暖儿妹妹帮忙了。」项暖儿看看她们,淡淡心怜涌上。

  是谁造就她们的无知?是这个剥夺女人独立的社会,还是深植她们脑袋里的教条?

  也罢,蕊夫人说得好,间是天涯沦落人,她们是该好好大醉一场。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松了戒心,她举杯,曾经敌人、今为战友,是谁让女人同女人打仗,是谁逼得女人心机算尽害女人。

  酒方入喉,她就觉得不对劲,立即摔掉杯子,警戒地看着眼前三个人。

  是谁?

  是谁下毒?!

  「暖儿妹妹,你怎么了。」蕊夫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双手捂着胸口。

  「酒有毒。」

  她一说,凤夫人、蕊夫人便惊得同时把杯子扔开。

  「怎么会?我、我没有感觉啊……凤妹妹、桂妹妹,你们觉得不对吗?」蕊夫人急问。

  「当然没感觉,你们又没武功,这酒里面下的是化功散,对你们无碍的。」

  桂夫人笑咪咪地站起身,走到项暖儿身边,压住她的肩膀说:「可惜,暖儿妹妹多年的心血要付之一炬。」

  「桂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暖儿妹妹,我们不是说好,以后要互相帮忙的?决把解药拿出来。」蕊夫人催促。

  暗暗地,项暖儿试着运气,但她试了又试,都没办法让自己的内功运行。

  完了她太大意!

  「那是因为暖见妹妹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呀。」她娇笑看,在项暖儿耳边轻声说:「别运功哦,越运功你会越没力气耶。」

  「她做什么事?」凤夫人虽然不解桂夫人的作法,但能让情敌难堪,她还是满开心的。

  「她背叛主人,这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事哦。」露出一个诡魅笑脸,桂夫人软声说:「知不知道主人被上官天羽害得多惨?他实在很该死耶。」

  主人?天!她是宋民君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潘将军的女儿,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会……」

  「哦,你说那个桂儿啊,她上花轿不到半个时辰就死啦。」抓起发辫,桂夫人笑得惹人怜。

  「可惜,上官天羽太厉害,行完房后也清醒得很,让我总是找不到机会下手,不过没关系,今天是个大好机会,让他亲手除掉心爱的女人,哇,光想就好兴奋哦」

  凤夫人总算听出不对劲,迅速起身,往外挪步。

  「桂、桂妹妹……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太笨,死到临头还那么开心——」

  话未毕,桂夫人手上的匕首没入凤夫人的心口之际,也同时点住她的哑穴,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你……」凤夫人顿时哑口,震惊地看看眼前人。平日,她们不是最投缘的吗?

  「我?我很好啊。」说着,她抽出匕首,鲜血飞溅。

  接着,霍地转身,对上蕊夫人,脸上的笑容仍然一贯温柔甜美。

  「蕊姊姊,轮到你了,不要怕,就像你看到的,只要一下子就结束了。」

  蕊夫人吓得发不出声音,想挤出声叫唤屋外的丫鬓,就见桂夫人一步步走近,刀子迅谏讲出血,在她胸前染出刺眼鲜红。

  「瞧,我没骗你吧,不很痛的。」桂夫人踢开尸身,咯咯笑了起来。

  当她转身面对项暖儿时,脸上的笑变得异常狰狞,她在她身边蹲下,细细审视她的脸。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月』啊,主人很看好你呢,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你背叛主人。」

  一柄匕首在她身上凌空划来划去,项暖儿终于知道,为什么始终觉得桂夫人可怕了,因为她身上有着主人的阴森。

  她强自镇定的问:「你是谁?」

  「我?我是『银』啊,你听过我吧,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会是主人最看重的女人呢。」

  真可惜,都是月害的,害她当不成第一?

  「为什么你愿意把身子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为什么肯为宋民君做这种事?因为你服下剧毒?」

  她就是不甘愿,才会导致任务失败,没想到,她们之中会有人甘愿。

  「不,因为我爱主人,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

  「你爱他,他爱你吗?」

  「他当然爱我,非常非常爱我。」银说得如痴如醉,仿佛她正躺在主人的怀抱当中。

  项暖儿缓缓摇头。「既爱你,怎舍得你被别的男人欺凌?不,他不爱你。」

  「闭嘴!你不懂我们之间崇高的爱情,他爱我、我爱他,再没有人比我们更相爱。」银眼底凶光乍现,不过才一会儿,她又拉开笑脸,隐去凶狠。

  「他如果爱你,就会为你放弃权位空想,如果爱你,就不会容许你受到半分委屈。」

  「你想挑拨离间、惹我生气吗?放心,我不会中计,记不记得主人是怎么教我们的?面对敌人最重要的事就是冷静,千万千万不能动怒,一生气,就输定了。」她咯咯轻笑,把项暖儿拉到地上,背靠在墙边,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半分力气。

  「你真是个好徒弟。」

  银点头,「你却不是个好徒弟,你把主人逼到穷途末路,让他翻不了身,怎么可以不受点苦?」

  宋民君穷途末路了。

  再不会有和她一样的杀手威胁皇上和天羽?项暖儿只觉松了口气。

  银阴森的目光骇人,她靠近项暖儿,抓起她的两只手,握住杀了凤夫人和蕊夫人的匕首。

  「看仔细哦,接下来,最好玩的来咯。」

  突地,银放声尖叫,引来屋外的丫鬃,她们一冲进门,她抓起项暖儿的手,将匕首往自己胸口插进去。

  天,杀人了!暖见姑娘杀人啦!丫鬓们不敢靠近,只是放声尖叫,夺门而出。

  「救命啊!杀人啦……」

  银躺在项暖儿旁边,血溅满全身,却笑得好幸福,笑容里带着胜利得意。

  「就不怕我再补你一刀?」背靠在墙边,看着握在手上的「凶器」,项暖儿笑得很无奈。

  「不必浪费力气,我就快死了,多一刀或少一刀,于我无差。」

  项暖儿冷静的说:「上官天羽会看出你的诡计。」

  「他不会,他只会急着四处灭火,他爱你,不会让皇太后有机会杀掉你。」

  他那么维护月,满屋子夫人伤的伤、哭的哭,他却只记着恐吓她们不准跨进前院,再笨的女人也看得出,月在他心底占了多少位置。

  「错,他不爱我,不爱任何女人。」她摇头,坚持着。

  银还在笑,出气己比入气多。「也许他不爱任何女人,但他爱你,他对你不一样……就像主人对我不一样」

  「你是世界上最笨的女人。」项暖儿凄凉一笑。

  「对……我……笨得……好甘愿……」终于,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银是笑着死去的,她没有半丝遗憾,完成了想完成的事,圆了自己对爱情的承诺,是啊,就是甘愿……

  项暖儿轻叹。她因恨成为主人的傀儡,所以不甘受困;银因爱当主人的傀儡,所以她义无反顾。

  只有爱,才能让女人心甘情愿,只有爱只有爱呵。

  轻轻闭上眼,她不反抗了,因为知道,当她再度睁开眼睛,迎接她的,将是地狱。

  这厢,上官天羽目皆尽裂,愤怒的十指成拳,握在手中的酒杯瞬地化成碎片。

  该死的!暖儿居然在他迎娶公主的夜晚,杀了三个夫人!

  他不懂她在想什么。

  抗议他把公主娶进门?她以为她杀掉三个人,他就会把公主打包送回宫里?她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怎就不懂得顺从?难不成宋民君真的彻底教育了她,只要不合意,就可以拿人命来让自己开心?

  她还有没有人性?

  冷硬的眼神闪过,青筋浮上手臂,他脸上不见半分表情。

  他不会妥协的,她越是这样,只会把人推得更远,她凭什么以为般人无罪,凭什么认定他就是拿她没辙?

  该死的、该死的女人!

  偏偏……没人性的项暖儿,他也丢不开手,没办法将她送进府衙里究办,没办法眼睁睁让律法判她刑责。

  他怒不可遏,恨不得马上冲到她面前,抓住她大声问她为什么?但他不能丢下满门宾客,不能让消息外传,只能继续应付上门的客人,让身边亲信处理三个夫人的后事和……该死的项暖儿。

  他的心在翻覆,恨她不安份、气她闹腾,真想亲手捏死她,把她脑袋里面那堆莫名其妙的念头挖出来,他想……

  他想的事……半件都做不到。

  第8章(2)

  地牢里阴暗潮湿,污浊腥臭的空气里传来滴水声,横行鼠辈在地上钻来爬去,发出吱吱低呜。

  一支悬在墙边的火把、一副沉重的撩铐、蜂缩成团的项暖儿微弱的呼吸声。

  她害怕,没有武功内力,没有屏障依恃,她活生生被拉回无助的十二岁。

  恍惚间,她看见地上发臭的尸体,那人的脚被啃得只剩下白骨了,还不死,张嘴咖咖呀呀说不出话,半睁的眼睛控诉着她从他手上抢下食粮,是她害死他的,因为她不要仁慈、不要善良,只要活下去。

  从前那些人来索命了吗?

  也好,这种死法不会牵连任何人。也好,死了就不会害怕。她的一生呵,过得乱七八糟,也许抹除了痕迹会更好。

  是啊,杀了那么多人,她双手沾满血腥,好人的、坏人的血都有,早该死过几百遍了。

  都是他说:「你是好人。」都是他给了宠爱心疼,才让她觉得,活下来也许不错。

  因为开始相信活着不错,相信有个人爱她、有个人让她爱是真的不错,可她不懂啊,为什么时效这么短暂?才转眼,他便把疼爱全数回收。

  是情爱寿命太短,还是她不值得被疼爱?

  老鼠靠近,试着啃她的手,她只要一动,它们就会四散,她知道却不肯移动,疼就疼吧,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会害怕区区一点痛。

  不怕……是的,她不害怕。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依稀还记得,有日她把蜡烛斜摆,任一颗颗蜡泪落在掌心,结成颗颗泪滴。

  烫了手,她也不在意,但有人在意,粗鲁的拿走蜡烛,不准她玩无聊游戏。

  「胡扯!照明是蜡烛的本份,它尽了本份,燃烧到最后一寸,不懂得风花雪月,不想惜别,更没意思垂泪,全是诗人穿凿附会。」

  说着,上官天羽把她掌心的蜡泪抢走,一颗颗丢回烛台里,一下子又融掉了。

  「是你不解风情,还怪诗人穿凿附会」她嗔道。

  「就是不事生产的诗人太多,才会搞得月有相思、江水怅然、梧桐树苦。」

  「你又不是千里明月,怎知它不相思?你不是滚滚江水,怎知江水不怅然?」

  她振振有词。

  他挑眉回答,「你也不是千里明月,怎知它相思?」

  「我就是知道」

  「怎么知道?」

  她冷哼,「你是我的爹娘吗?凭什么我要把所有的秘密通通告诉你」

  「我是啊。」他居然点头。

  「你是?」她眼光上上下下扫过。

  他笑得张扬。「我是你的衣食父母。」

  这个人呵,怎么可以连碍人眼的骄傲,都好看成这样?

  「谢啦,我可以自食其力。」如果他肯放人的话。

  「可我当你的衣食父母,当得还算称职愉快。」

  「那就别把它说得好像是对我的恩赐。」

  「好吧,感激你愿意让我养你。」

  她挑眉。「也别把话说得那么诌媚。」

  他大笑,一把将她拉进膝间,塞进怀里。「你是个很难讨好的小家伙。」

  「所以你还需要多方学习。」她也笑,在他怀里笑。

  「知道了。」

  他的吻和话语同时落下,她收到他的热情也收到他的承诺。

  有个人愿意为了讨好自己而多方学习,还能怀疑他对自己的真心吗?所以,她是从那个时候,一点一点误会他的意思吗?

  项暖儿的脑袋混沌,再无法思考。

  宾客前脚刚走,上官天羽后脚就赶到地牢,他有满肚子的话要问,等着她一个合理解释。

  可杀人哪来的合理解释?他根本是在自欺欺人。不过,只要她说得出原由,就算不合理、就算过份,他都要亲手把她的罪状推开,将她保住。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怕,他娶公主就是为了斩断这种心态,他不让女人在心中重要,不准女人左右生活,可是怎么办呢?她就是这么要强,她打死不妥协,他还能怎么办?

  跨进地牢,一眼看见老鼠啃着她的手脚,她动都不动,他的怒气便猛地往上飞窜。

  这算什么,她在自残,要他心痛吗?

  天……完了,他居然心痛了!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赢的,谁知道,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过份重要。

  用力闭上眼,他额间冒出青筋,下一刻,他拉起她,她没反抗,他倒发现她的手已是血迹斑斑。该死的!是谁给她上手铐脚撩?难道这个地牢、十几个大汉,还锁不住她?

  他把她拉出地牢,她沉默,从头到尾都不说话,只是张着双眼望他,曾经澄澈的眼睛,如今变得茫然,瘦削的脸颊在昏黄火把照耀下惨淡不已。

  这些日子她过得并不好?上官天羽的心拉扯着,酸的、苦的、痛的,所有感觉一古脑儿全都冒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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