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开心的笑容,沈仲达忍不住也露出笑容仰望天际,眉心顿时舒坦开来。
回过视线,高婕妤整个人愣住了,将眷恋的目光锁在那俊逸的脸庞,瞬间,她激动得湿润了双眸。
仲达哥在笑,眼前带着笑容的他就像记忆中初次见面的他一样,那么的温暖开朗,为了再见这抹笑,她足足等了十多年……
蓦然,激动的泪水就这样跌出眼眶,她梗住呜咽迈开步伐奔进他的怀抱,紧紧的抱住他。
“婕妤……”沈仲达错愕的低头望着怀里的身影。
“不管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你都要这样尽情的笑,都要这样笑着。”她很坚持。
说不出心里的悸动,他只能把手搭上她的肩膀,会意的拍了拍。
他明白她的希望跟回顺,梦想,有时候意味着一条艰辛的路,只要能微笑,这梦想就还是甜的,尤其又有人这么支持他。
“走吧!”
抹抹眼泪,她用力的点头,“嗯。”
沈仲达把这些鼓舞化作力量,这一路每按下一次快门都意味着一个惊喜的捕捉,是他上次独自前来未有过的情绪。
“看,是峦大杉——”他回头对着她喊。
“什么杉?”她张着好奇的眸子快步上前。
“峦大杉,是台湾原生植物中树身最高的。”他拉过她的手,急忙指着下远处的杉木,用着极度惊喜的口吻与她分享。
“原生植物……这是它上生上长的地方,瞧,它好高喔!”
“根据纪录,最高甚至有七十公尺。中横沿线最巨大的碧绿神木就是峦大杉,专家推估它的树龄约莫是三干两百年。”
“我要跟这棵大树照相,快帮我!”她把数位相机塞到他怀里,慌慌张张的赶紧拉整衣服站定位,对镜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咔嚓!高婕妤相信这绝对会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相片。
听着他的说话,她觉得大自然的堂奥唯有亲自定一遭才能够明白。
越往上走,感觉气温明显的下降,云雾翻腾,沈仲达不经意碰触到她的手,是冰凉的。
“冷吗?快把手套戴上。”语气透着掩不住的关心。
她笑着摇摇头,“没关系,这样行动方便些。”
皱眉,他命令着,“山上不比平地,快戴上。”
她一点都不想戴着手套,这样就不能和他的掌心无距离的紧握着,但见他坚持,她也只好乖乖的拿出手套戴上。
她察觉了这一路的景色变化,为了顺应气候,宽阔的圆叶已经渐渐变小、变厚、反卷。
沈仲达忙着拍这些景致,她也在后头用她的方式记录这一路的变化。
地表植被顺应气候呈现裸露的岩层和崩解的岩屑,兴许是过度沉迷子眼前的山林,她没注意脚下的崎岖,整个人踩空猛的摔倒。
“啊!仲达——”
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脚真的好痛,希望不是摔伤了脚踝。
沈仲达听闻呼喊,赶紧跑回来,“婕妤!”一把扶起她。
她冷汗直冒,显然这一跤摔得不轻。
“摔伤哪里?”沈仲达紧张的问。
“右脚踝关节很痛。”她咬牙说。
二话不说,他赶紧脱下她的鞋袜查看伤势。
须臾,“该死,现在根本找不到冰块冰敷,得马上往回走了,必须回到昨天登山口的地方才有住户。”
“不、不行,路程已经进行一半了,绝对不能往回走,我休息一下就好,没关系的。”她不想连累他。
“先喝点水,我想想该怎么办。”他把水递给她,开始思索着可行的应变措施。
高婕妤真的好气自己。明明说不拖累他的,为什么又让自己发生这种意外!
休息的时候,沈仲达几度查看山上的形势,又观察这山林间的气候。
“不像昨天那样晴朗了。”他突然说。
“什么?”高婕妤不懂。
他回头看她一眼,“天气。”
“应该没问题的,出发前我查过气象预报,接连几天都是好天气。”
“气象预报只能参考用,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昨天这个时间,山上的天气还是明亮晴朗的,但今天不是,我怕我们就算勉强赶到大禹岭,气候只会更糟。”
“可是你今天一定要上大禹岭拍完那些二叶松的。”
“不去了,就算上去了,还是得在今天赶下来。”
高捷妤认为他是考虑她的脚伤才这样说。
“说什么傻话,你快上去,我在这里等你,把身上不必要的东西全留下来,你一个人上去速度会快很多的。”她十分坚持。
沈仲达犹豫。
“不要考虑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你不是预计三天之内要完成所有的拍摄作业吗?虽然只是兼差,好歹也是份工作,绝对不可以爽约,你放心,我哪儿都下去,就在这里等你。”她催促他。
沈仲达挣扎半晌,捧着她的脸叮咛,“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我知道,绝对不离开。”
“乖,我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我们马上下山。”他在她唇上落下蜻蜒点水的一吻,抓起相机火速朝既定方向跑去。
高婕妤愣住了,被他突如其来的吻给震慑了。虽然只是浅浅的碰触,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很大的满足。
就在她陷入粉红色的甜蜜梦幻之际,远去的脚步声突然又折返。
“仲达哥……”她不解的望着他。
“不行,上山最忌落单,要上去一起上去,要下去一起下去。”他还是不放心留她一人。
“可是——”
“别可是了,上来,我背你,能走多远是多远,暂时把这些东西都扔下吧!”
他将相机挂上脖子,接着把她整个人拉上背,不管她如何劝说,他都下放下这个聒噪的累赘。
“你如果不想把我累死,就安安静静的让我保持体力。”
她咬住下唇,既歉疚又心疼的把脸埋进他的背,“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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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岭的二叶松还是没有拍摄到。天色变得太快,才过中午,云层就瞬间聚拢。沈仲达当下决定马上折返。
一路上,高婕妤自责的暗自饮泣,恨不得自己可以瞬间消失。
“睡着了吗?”沈仲达问。
“没有。”她哽咽的回应。
“那干么不吭声?”他知道她一定会责怪自己,于是故作轻松的与她攀谈。
“……”
“唱首歌来听听吧!”
“我不会……”
他挑眉,“不会?大小姐,你音乐课都在睡觉吗?”
“我不想唱歌。”她哪还唱得出来,她现在只想大哭。
“要不你说话,你不是挺爱说话的?”
“呜……”她用手捂住嘴,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眼泪。
但灼热的泪水滴在他脖子上,他怎么可能不发现。
沈仲达发现自己真是个失败的安慰者。
才折返到半途,山上突然风雨大作。沈仲达没料到雨势来得这么快,一路小心护着相机,还得拼命加快步伐。
大雨一下,整个山区雾茫茫的一片,勉强赶到搁放装备的地方,可雨势实在太大了,他决定就地扎营。
用雨衣套住高婕妤,把珍贵的相机底片给她,沈仲达一个人在雨中辛苦的搭着摇晃的帐篷,经过一番折腾,两个人总算可以勉强爬进摇晃的帐篷里避雨。
狼狈的换下湿透的衣服,沈仲达赶紧检查底片相机是否受潮。
等手边的事情忙完了,他发现高婕妤似乎安静得太久,外头雨势哗啦啦的,逼得两人只能扯开嗓门对话。
“今天晚餐没有泡面吃了,幸好干粮还有。”沈仲达拿出包包里的干粮,递给她,“喏,快吃。”
她摇摇头,了无食欲。
“干么不吃?吃不完还要带下山,很麻烦的,快吃。”
她还是呆坐不语。
“是不是脚很疼?”他想要拉过她的脚查看伤势。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沮丧的说:“我真是个笨蛋,每次都只会拖累你。”
他淡淡的笑,“你再万能,也不能阻止老天爷不下雨。”
“可是——”
“可是什么?你闷闷不乐,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亏你还一脸聪明样,笨起来也挺有得瞧的。”开解着她。
“我才不笨!”
“既然不笨,干么把大自然的变化揽在身上?工作进度只能概抓,天气好当然一切顺利,天气不好又能怎样,只好摸摸鼻子下山,难不成要抗天?”他倒是很释怀的吃着干粮,“我不是伟人,从不跟老天爷作对的,尤其是这种无法掌控的气候。”半晌,睐了她一眼,“不吃?那我要全部吃光了!”
“欸,你要把我饿死啊?”
“是你不想吃啊!”
“我只是想要慢慢吃。”
“好好好,慢慢吃,我不抢,总行吧?”
他挪近她身边,用手电筒看看她的脚,试探的伸出手指,“痛不痛?”
“嘶——”她狠狠的倒抽一口气,“很痛欸!”
他面露担忧。
“也、也没那么痛啦!你不碰就不痛了。”她见状咬牙忍耐。
“明天一定要下山,你的脚伤得不轻。”
“可是雨这么大……”
“总之明天醒来再说,现在只能先祈祷这个帐篷可以捱过今晚。”
夜里,躺在睡袋里,雨势暂歇了,可是气温降了不少。
昨夜还觉得舒适,现在却冷得叫人受不了。加上肿胀的脚隐隐作痛,高婕妤翻来覆去的无法成眠。
“怎么了?”沈仲达问。
“吵到你了?抱歉。”
“睡不着吗?”
“嗯,还好……”
他打开子电筒,“觉得冷?”
“……有一点。”
他起身抓来外套往她身上盖,还把睡袋往她身边挪,“靠着比较不冷。”
“谢谢。”她心中一阵感动。
山里的雨夜很漫长,可是有他在,浮动的心不禁觉得踏实、笃定。
“妈妈说得没错。”她突然开口说。
“她说了什么?”
“妈妈说,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他来爬山,在这看似简单实则极需耐力的路途里,你会发现这个人的真正性情沉稳与否,认清对方是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你是,你是那个值得的人。”
沈仲达细细品味着她母亲的话,哑然苦笑,“傻瓜,我不值得,你要认清楚啊!要不,将来你会怨的。”
“你怨吗?对于自己选择的路。”
“不怨。”
“那我也不怨,对于自己选择喜欢的人。”
“傻瓜……”沈仲达的心中既感动却也无奈。
“仲达哥,”
“嗯?”他应着身侧的她。
“我想,我不会忘记的,一辈子都不会。”
不管他会不会爱上她,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他的存在。高婕妤挪移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头挨靠在他肩上。
就这样靠着也好,他心里的位置若是让不出来,让她这样靠着也好。
沈仲达不知道该说什么,发出叹息之余,也把头挨向她。
不会忘记的,他也不会忘记的,在雨夜的山上,他曾经和她这样紧紧的挨靠着彼此。
第七章
和室里,高婕妤的母亲正专心的插着花,手上的每枝花要落在哪里,她都慎重再三。
一阵细碎的步伐走来,“夫人,老爷来了。”
托花的手顿时停下,高母纳闷的想了想,“我马上过去。”搁下手边事情,起身往客厅去。
“今天怎么有空来?不用上班吗?”她对着客厅里的男人说。
“哈哈哈,有个好消息迫不及待要来跟你说。”
“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高兴?”高母温顺的坐在一旁。
“老沉的儿子对我们婕妤既爱慕又倾心,尽管工作得台美两地忙碌,还是三天两头就要他父亲来跟我说亲,老沉到底也是个谨慎的人,怕这样唐突的说亲我会犹豫,忍了好些天,实在拗不过儿子的央求,昨天晚上诚意十足的上门来跟我说这事,就怕晚了,我们家的宝贝会让别人追走。”
“呵呵,是吗!”高母浅浅笑了。
“你不会舍不得吧?老沉和我知交多年,对于他们家我是信得过的,而且看得出来沈夫人也很喜欢婕妤,倘若婕妤嫁过去,肯定是不会吃苦的。”
“女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总不能舍不得就把她绑在身边。”高母看得释怀又淡然,“只是,她还在念书,这婚事……”
“嗯,我也是这样想,可老沉想说先给孩子们订婚,让双方心里也踏实点,等婕妤毕业就结婚,小俩口也可以一起在美国快快乐乐的生活。”
“要先订婚呀,这就有点急了。”高母显得犹豫。
“对了,她有没有跟你说她对沈家那孩子印象如何?”
“很好,喜欢得很,一说起对方就眉开眼笑的,喏,这些天两人还一块去中部爬山。”
“爬山?”高父满肚子狐疑。
“是啊,她说有个工作必须要到山上摄影.前天就出发了。”心思细密的高母端详着他的脸,“怎么了?”
高父霍然起身,脸上表情凝重,“马上打电话给她,快点!”
高母不明所以,可看他表情不对劲,只得赶紧抓过话筒打给女儿。
“怎么样?”高父急躁的问。
“怎么办,没有回应……”
“该死!”高父愀然变色。
高母发现事情似乎变得棘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仲方明天才从美国回来,他邀我们一家子明晚吃饭,你说,他有可能带着婕妤去爬山摄影吗?”
“可她千真万确是说跟沈家的孩子一起去,婕妤不会骗我的。”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
“得先让我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听着,沈家那边暂时不能走漏了消息。”
“现在怎么办?”高母的心开始忐忑起来。
“继续打,打到那孩子接电话为止——”方才喜孜孜上门来的高父当下阴恻恻的扭头离开。
高母呆坐在客厅沙发许久,全然想不透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从不干涉女儿的生活方式,所以婕妤也从不对她撒谎的,跟谁出去、喜欢谁……那孩子的心思在她面前从不遮遮掩掩,女儿不可能跟别人出去却又撒谎说是跟沈家的孩子出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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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困住了,山上的风雨强大又猛烈,即便穿上雨衣,还是有办法把人打得浑身湿透,美丽的山景放眼过去一片苍茫,偏偏高婕妤的脚又肿得跟馒头似的无法行走,沈仲达实在没把握可以安然把她送下山。
“婕妤,你还好吧?”他知道她脚很痛,只能利用手边的东西以最简单方法暂时舒缓她的痛楚。
“嗯。”她勉强扯开笑容。
他将汲来的凉冷雨水装在塑胶袋里,贴着她的脚踝勉强敷着,虽然不能像冰敷的效果那么明显,但不无小补。
“雨势好大。”
“是呀,本以为今天雨势就会停了,可一早又不成这样,得先等等看了,过午天气如果好转,我们就下山。再忍忍!”他温和的对她笑。
“没关系的,我捱得住,没那么痛了。”她坚强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