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不好,真的,我有例子可举证。」
「你的母亲?她碰到两个男人,都会对妻子拳打脚踢?」纬翔叹气,坐到床边,伸手将以珂揽进怀里。
「男人本性冲动。」
长久以来,她都这样说服自己,然后用同样的说词一次次原谅继父。
「大部分男人不会这样。」他反弹她的乡愿。
「学校男同学也打架。」她有佐证。
「那种打和家暴不同。」她不懂男人,从现在起,他要慢慢教导她对于男人的判别,这是身为哥哥的重责大任。
「不谈这个好不好?」背上的凉意让人好舒服,靠到他怀里,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眠。
「又是你的禁忌话题?不谈你母亲、不谈我父亲、不谈家庭暴力,请问,我们可以谈什么话题?」他不满意她的乌龟。
「谈你帮我擦什么东西?」亮起眼睛,对她而言,那不是药膏,而是浓浓的关心。
「治疗疤痕的药膏,先擦一个月,若效果不好,我再带你去看整型外科。」他决心替她把旧痕迹全数除去。
「我会天天擦。」以珂勾住他的手,把他的手臂抱在胸前,她恋上这份亲昵,即使这不过是兄妹间的小小亲密。
「你擦得到?早点回家,洗过澡就到房间找我。」
洗过澡到房间找她?!这话听起来暧昧得紧……若非他坚持她是妹妹,听到这种话,谁不脸红心跳。
「小恩身上有伤吗?」
「现在没有了。」
「意思是以前有?」浓眉皱成团状物,他的火气逐渐攀升。
「别担心,小恩很乖觉,她会在继父发疯前先逃出去。」
「她乖觉,为什么你笨得不懂得逃?」纬翔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推,脸上又是碍人眼的严肃。
她说了不谈,他硬要提,叫她怎么办?闭嘴,以珂安静。
「说!为什么不逃?」他加重口气。
「逃了会更严重,继父认为我和母亲一样,想卷款逃跑。然后,他会控制我的每个行动,几点到几点有课,几点到几点可以搭哪班车,几点可以走到家门口……这种控制很骇人,让我担心极了车子误点,我不想活在战战兢兢的生活中。」
「你已经活在战战兢兢当中。」他点出事实。
「继父对我不坏,有时,他会给我买点小东西。」
「一点小礼物就收服你的恐惧?」他横眉竖目,不晓得自己在和谁生气。
「不,但它证明,只要够乖,这是能得到奖励。听话,不反抗,是我的最佳选择。」伸出食指,她大胆拉开他的唇角,试着替他制造一抹笑。
他不让她成功,硬是把唇拉成直线条。
「我真高兴小恩不像你。」
「她个性叛逆,继父说的。」她回嘴回得很顺。
「我宁愿你多叛逆一点。」他叹气,终于松下唇角。于是她成功了,成功地在他嘴边编织欢心。
「知道为什么我选择念医科吗?」
「不必猜,你念医科是你『很乖』的决定。」
他喜欢孩子跳级,好让他在别人面前夸耀。想想,正常人二十三岁念完大学,才能进入医学院就读四年医师技艺,而以珂才二十岁就上了医学系,可见这些年,她承受的压力。
「继父的确希望我继承他的诊所。」以珂回答。
「如果你想转系,我不反对。」
「不,我要把医学院念毕业。」摇头,她确定了志向,在进入医学院的第一年。
「那么想当医生?」
「我想进入精神科当心理医生,等工作几年存够钱,再到澳洲拿硕士学位。」在母亲身上,她学会依赖男人是种愚昧行为。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全力支持。」
「说到心理学,上次你说等我和狗狗相处过后,要告诉我一个铁丝妈妈和毛巾妈妈的实验。说吧!」
点头,他往后躺,双手支在脑勺后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说故事。
以珂学他,捧住后脑,往后仰躺,躺在他身侧,分享他的体温。
「研究人员做了两只母猴子,一只是冰冷的铁丝母猴,一只是包裹柔软布料的母猴,他们把奶瓶绑在母猴身上,并将小猴子同他们关在一起。」
「然后呢?」
「所有的小猴子在肚子饿的时候,都会跑到毛巾妈妈身边喝奶,当它们受到惊吓时,也会跑到毛巾妈妈身边寻求安慰,却不会找铁丝妈妈。」
「这个实验否定了『有奶便是娘』。」
「没错,当研究员将毛巾妈妈送到另一个房间时,小猴子会整天靠在窗边,就为了多看毛巾妈妈几眼。」
「毛巾妈妈再软,它终是冷漠的,它不会主动关心小猴子,也不会在小猴子恐惧害怕时,伸手给予安抚。」
「所以毛巾妈妈带大的小猴子们,情绪智商差,很难跟其他健康的小猴子建立社交,也很难融入团体当中。」
「没有改善的方法?」
「有,给予它们更多与同伴接触的机会,或给一些小宠物、玩偶,让它们在宠物、玩偶身上得到爱与被爱的感觉。」
「哦!所以你给我小约,是因为我的情绪智商很差?」她恍然大悟。
「不,我认为你需要更多关爱和温暖。」
话说完,他坐起身、拉起她的手,再到书桌边,抓起她叠在桌上,准备做的报告往外走。
「做什么?」以珂不解他的行动。
「到书房,和我一起工作。」他决定给她「更多与同伴接触的机会」,决定给她更多「爱与被爱的感觉」,决定和她一起,一直一直……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说好今天不回家,以珂还是在九点半时站在家门口。
小恩的学校举办校外教学,她说只有自己去玩很过分,便央求大哥让全部的下人管家园丁都跟着放假两天,纬翔否决她的提议,说晚上以珂会回家,需要有人在家里面照顾。
以珂不习惯反对小恩的要求,于是告诉纬翔,晚上要住到同学的宿舍里,难得放风,她可以享受一日自由。
有了以珂的赞同,「今天不回家」提案通过。
只是以珂没想到,说好要收留她的同学,男朋友突然出现,她尴尬地朝以珂笑笑,以珂忙说没关系,带着包包离开。
然而当她冒雨站在家门前,才发现忘记带钥匙出门。
沮丧跺脚,这还不够糟,更糟的是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电视新闻没骗人,这次的强度台风会带来灾害。
低头看腕表,只有一个解决方法了。
四十五分钟后,她在纬翔与朋友同租的老旧公寓前徘徊,水淹到小腿处,这里不是低洼地区,却严重积水,可见台风带来的雨量,足够台湾两千三百万人民度过整个冬季。
以珂仰头。
纬翔很少回到这里了,一个星期四天,星期一三和周末假期,会陪她们留在家里。家里……说得好,这是她第一次相信课本对家的定义,家里有安详和谐,没有叫嚣与暴力。
雨更大了,就算有雨伞,她的身体还是淋得湿透。她打个哆嗦,快上楼吧!
走到五楼,按下电钤,她安静等待门开。
门开。应门的是个男人,他有张阳光笑脸,长得相当帅气,是那种随意走在马路上会让星探一眼相中的人。
「小美人,你找我吗?」小乔问。
来这里的漂亮女生有九成以上都是找他。
「我找贺纬翔。」她退三步。
「纬翔?不会吧!是不是你误解了什么?他有未婚妻了。」小乔上下打量以珂。
纬翔有未婚妻?怎么从没听他提起?她很美吗?很温柔体贴或者聪颖慧黠?能配得上他的女人肯定气质高雅,才能优越。
她想像着纬翔的未婚妻,每想一次,心苦上几寸,涩涩地,苦含入嘴里,酸酸地,是她掉满地的稀巴烂心情,难怪他坚持她是妹妹,坚持两人的关系壁垒分明。
「好啦,小美女,快回去,免得太晚回家,让父母亲担心。」
担心?对,本以为他担她上心,以为他乐意让自己成为终生责任,原来只不过是自作多情,他的心呐,有小恩、有未婚妻。
「一个全身湿淋淋的女孩在深夜十点半找上门,我该怎么联想?」小乔露出邪恶笑容。
他的联想与她何干?就像她不为人知的心痛,与这个世界都没有半分关系,心,痛她的,情,苦她的,苦痛都是她的独享包。
「我假设,你企图引发纬翔的同情,让他留你在这里过一夜,然后运用女性本能勾引他,水到渠成……」
他的假设很变态,以珂不予置评。
「告诉你吧,纬翔的未婚妻叫Susan,他们会在半年内结婚。」小乔开门见山说。
这么快,一下子她多了个大嫂,她会不会适应不良?肯定会,但适应不良又能如何?
「我想你弄错了。」以珂说。
她只是来拿钥匙,拿完钥匙后迅速返家,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她仍旧是他的妹妹,在他愿意给的空间里,安适生存。
这样很好,对不?从美国到台湾,他不只给了安全,还让她们生活无虞,她和小恩身分不同,她又不是他的谁,对于他的慷慨,她该感激涕零才对。
「小女生,当第三者很伤的啦!我劝你收拾无聊幻想,乖乖回家,也许蒙在棉被里,哭几声。天亮后,我保证你的心情和明天的天气一样出太阳。」
小乔在女人堆中周旋多年,别的不行,从女孩子的细微表情,猜测她们的心情,他还没有过错误认知。
见她不语,小乔加重口气。
「如果你不介意,我正值感情空窗期,我想,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服务。」
他最好的服务项目是性服务啦,用过的人都说赞,没用过的女人,在口耳传递间,不免心存梦幻。
二话不说,她使尽全力推开小乔,趁他不注意间迅速进屋。
动作飞快,她害怕再度被拦下,谁晓得公寓里还有多少位「好朋友」正摩拳擦掌,准备给「第三者」迎头痛击。
客厅里,三男二女坐在沙发上聊天,纬翔是其中之一,看见以珂,他马上离开沙发走到她面前。
「怎么来这里?今晚不是你的Freetime吗?」手碰上她的衣袖,纬翔发现她全身上下湿透。
「同学临时有事,你给我钥匙,我马上回家。」她的眼光落在随后赶来的小乔身上。
「你不知道外面在刮台风?」纬翔对她的提议不满,浓眉拉高。
「我知道,不过情况还好……」以珂缩缩身子,有点冷。
「你怎么来的?搭计程车?」
「开玩笑,这时候有计程车搭才有鬼。」同居室友夏书青插话,「如果你希望她明天重感冒、并发肺炎的话,就尽量和她站在门口聊天吧!」书青也是学医的,以珂回台湾念书她帮了不少忙。
「是啊!你快让她进来,洗个热水澡祛祛寒。」另一个室友予璇说话。
今夜,公寓很热闹,四个同居男女全在家,予璇的阿航哥哥,书青的青梅竹马杜庚禹也过来凑人数,不大的四十坪公寓人声鼎沸。
纬翔拉起以珂直接走进房间,找了自己的衬衫和短裤,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塞进浴室里。
客厅里,一干好友迫不及待想知道小美女的身分,见纬翔出现,连忙凑上前问。
「她是谁?不是Susan的敌手吧?」小乔说。
「她比Susan更漂亮。」书青道出自己的观察。
「我同意,我喜欢她。」予璇说。
「我比较喜欢Susan的能干。」小乔说。
「你喜欢的是她的卤味吧!」Susan会做人,纬翔周遭的人全让她一手拢络。
「除了卤味,她的牛肉面也做得棒极了。」小乔说。
「要不要叫纬翔去娶菲姐,好嘉惠你的胃。」书青回嘴。
「Stop!她叫以珂,是我的妹妹。」纬翔阻止他们的七嘴八舌。
「那位千里寻兄的小妹妹?」予璇问。
「对,小恩校外教学,家里没人,她忘记带钥匙出门,被关在门外。」简单几句话,他解释以珂的身分。
「太棒了,纬翔,我可以追她吧!」小乔接口。
「不行!」这句话是三男二女的异口同声。
「你给我离以珂远一点。」纬翔态度认真。
「为什么?」小乔不服。
「因为你是精虫发射筒!」又是另一次的异口同声……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纬翔的殷勤、纬翔的专心,一下子消灭她的伤心独享包。
在温热的水柱间,她想起纬翔对自己的关心焦虑,暂且,她抛开苦涩,暂且,她抛开大嫂适应不良症。
她穿纬翔的衣服,上半身还好,袖子只需要折几折,就能充当今年秋季流行新款,下摆长过膝盖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没穿过洋装,但裤子就惨了,怎么穿怎么掉,害以珂得紧抓住裤头,不敢让两只手自腰间离开。
从浴室出来,纬翔看见她的怪动作大笑,找来橡皮圈帮忙。
他蹲在以珂身前,要她撩起上衣抱住,他在她左右腰间抓出多余的布料,左边绑一条橡皮筋,右边也绑一条,绑完后,他东边拉一下、西边拉一下,确定裤子不会再往下滑,才让她把上衣放下。
纬翔的帮忙很暧昧,白白的腰部裸露在男人面前,他的手碰来碰去,碰上她不在人前展示的柔嫩,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经验呀!
以珂羞出两酡红滟,更暧昧的是刚洗过的头发,水珠沿着发梢,一滴滴落下,掉在纬翔的肩膀,在上面烙上两圈湿痕。
「好了。」
大功告成,他站起身,替她拉整衣服,彷佛以珂未满十岁。
「对不起。」她很抱歉。
「对不起什么?」
纬翔拉拉领子,她实在太瘦,瘦到扣子已经扣到最上面一个,领口还是松垮垮的。
她指指他肩上的潮湿,又说:「我应该先联络你的。」
「手机没电?」他问。
「你怎么知道?」以珂讶异。
「我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他拿来大毛巾,替她把头发擦干。
台风过境,幸好南台湾没受影响,他联络过小恩的老师,再打电话给她,手机却始终没人接听,他后悔没留下她同学的电话,于是,整个晚上,他一面听着室友说话,一面盯住自己的手机,深怕漏接以珂的电话。
「抱歉。」
「饿了吗?出去吃点东西,予璇在替你下面。」
没搭理她的抱歉,纬翔拉起以珂,走到门口处,打量起以珂漂亮的双腿,有点不放心,他折回衣柜前,找出一件长风衣,要以珂穿上。
「穿这样会不会太夸张?」
以珂低头看自己,这下子她不是穿洋装而是长礼服了,纬翔的风衣穿在她身上,几乎拖地,她忍不住想笑。
「你淋了雨,会感冒。」
他的解释近乎荒谬,但他还是替她把扣子从顶端处一路扣到最下面一颗,确定她即使走动也不会露出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