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你是暗卫,又是骑士。」她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拜托,你下次说话不要分段好不好,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她已经完全放下戒心,俨然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同事」。
基本上,对暗卫跟侍卫郭爱是分不出差别的,在她看来都是有武功、抵挡刺客的保镖。
看了她一眼,朱瞻基现在十分确认她真的不怕他。有意思。
他斜晚了她一眼,「就算我是个暗卫,也是有品阶的,你这个小小宫女真是太无礼了,最无礼的是,身为宫女居然对男人动手动脚的,太不应该了。
虽然他不讨厌她的碰触,但思及她可能也是这么跟别人相处,就觉得自己应该教导她一下。
因为我是个会跟哥儿们打打闹闹的现代新女性一郭爱很清楚,这种话当然是不能说的。
她左右看了下,像是在确定真的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那如果说我也是个男人呢?」
「你胡说什么?」他是不是没听清楚?
「我说,其实我是男人………喔!严格来讲是半个啦」她绞着手指,难得有些扭捏的说:「我真实的身分是太监。」
太监不算完整的男人吧?虽说她也不是真的太监,但要开口跟别的男人说自己是没了命根的太监,不知怎的,就是有些瞥扭。
「你胡说门尽管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朱瞻基直觉对方是在说谎。
在他眼前的明明是个漂亮的宫女,怎么可能会是太监?
「是真的啦,不是说好,拿我的秘密跟你交换吗?我干么骗你。」她连忙澄清,当然,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最真实的话她是没敢说的。
毕竟「我是应该被诛杀却逃过一劫的苏丽」跟「我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人」,都不会比「我是一个太监」好。
「可你明明就……」他瞄了她胸口一眼,尽管觉得难以欧齿,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虽然是小了点,我刚刚抱你的时候还是有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郭爱直觉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部,顿了一会,接着嘴角上扬,笑容缓缓扩大,最后很不客气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我的胸部……哈哈——」她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朱瞻基没好气的数落,「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自己胸小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拜托,本姑娘就算穿越到一个小姑娘身上,但已经亲眼确认过这孩子是有点料的,只不过被包起来,没法证实罢了。
当然,这些她也是不能跟他说的。
轻咳两声,她恢复正经的神色,严肃的说:「我觉得有些误会呢,是得说清楚的,让你这么误会我,我也十分不舒服。」
「所以呢?」她这个样子,为什么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要让你亲眼瞧瞧我的胸部——」
在皇太孙宫的花园凉亭里,身着月白色袍子的公子和身着宫服的女子对面而坐。
看她毫不避讳的拉开衣襟,朱瞻基都傻了,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也没见过敢这么拉开衣襟的良家妇……男的?!
「你………」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爱将怀里用帕子包着的酥讲放到桌上,再若无其事的将衣襟拉好。虽说她还穿了一件中衣,但这么平坦的胸部,肯定能说服对方的。
她拈了一小块碎成几瓣的酥讲,扬着笑,有些无赖的对他说:「唔,太子妃赏的桂花酥拼,特色是香浓甜腻,重点是比一般酥拼大上两倍……好吧,虽然你嫌它小喋,哈哈一」
相较于郭爱,朱瞻基完全笑不出来。
他太震惊于眼前的亮丽女子竟是男儿身……这实在是太可惜了「嘿,你怎么了?」她用手肘推推完全呆滞的人。
「你……你真的是……」尽管还是疑惑,但他是有些相信了。
闻言,郭爱扣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胸口拉近,十分大方的说:「你要亲自验证吗?」反正就算让他摸,也只会摸到厚厚的布而已。
朱瞻基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了,看你这样就知道不可能是女子,一般女子哪会如你这般没规矩。」
虽说这是她想听到的话,但怎么觉得自己还是被骂了!郭爱边啃酥讲,边不甘的想着。
「你是哪个宫的太监,怎么跑来这装宫女?」已经可以肯定对方不是自己宫殿的宫人,皇太孙宫的嬷嬷和大太监甚为重视规矩,不可能教出胆敢男扮女装的太监,他的皇太孙宫,皇爷爷有时也会摆驾来此,一个弄不好就会犯下欺君之罪,这小子绝对是别的宫新来的太监才如此胆大妄为。
听他这么间,她没开口回答,只是加快速度把手上最后一小块酥讲吃掉,接着抹抹手,站起身。
「你干么?」他对她突然的动作不解。
「就像你所猜的,我不是这宫殿的太监,溜出来这么久了,我当然该回去了。」她拍拍身上的讲屑,理所当然的说。
「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刚刚像是自言自语吗?
「我只答应拿个秘密跟你交换,至于在哪当差、叫什么名字,我可没义务告诉你。」她笑得颇为无赖,边说边退了好几步。
「你——」
「就这样,要是下回我们还遇得上,就再交换秘密吧」摆摆手,她一溜烟就跑走了。
虽然她觉得这个叫骑士的是个满不错的人,不过还是别多生枝节。
怔怔的看看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朱瞻基心里五味杂陈。
生平第一次他想收一个宫女进房,对方真实的身分是个太监,而且还一副极欲跟他划清界线的姿态。
低头,他看到被小太监留在桌上的紫色帕子。
他拿起来将碎屑抖掉,看着帕子笑了。
很好,他就不相信这宫里还有他朱瞻基找不到的人!
第4章(1)
今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还有微风轻拂,这让朱瞻基想起那日巧遇的那个胆大又有趣的太监。
本来,他是想把这人揪出来的,但近来两位王叔又来信向皇爷爷嚼舌根,他忙着替父王灭火,也无暇处理这事。
「主子,您别发愁,有您在,皇上不会容两位玉爷对太子不利的。」朱瞻基的贴身太监吴瑾,见自家主子沉默不语望着天空,猜想他是为不久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犯愁,连忙劝解。
不过他这话也不全是安慰之词,众人皆知,当今圣上最宠信的不是三个儿子,而是孙子朱瞻基,甚至在朱瞻基刚满十二岁时,便立其为皇太孙。不少人私下猜测,皇上此举实为告知天下,这皇位他想传的是太孙。
偏偏两位藩王不死心,总以为拉下太子便有可能成为新天子,老以各种理由编派太子的不是。
闻言,朱瞻基没说什么,径自走进御花园里的六角亭。
坐在亭子里,他忍不住想起那个小太监欢快吃着酥饼的样子,而看向亭外时,他的视线也很自然的被一棵树给吸引了。
「吴瑾,你说这御花园的树是不是比我皇太孙宫里的高多了?」一想起那小太监,他有种好气又好笑以及失落的感觉。
「大、大概吧这奴才没真度量过,要不主子给奴才一点时间,奴才让人查清楚了再回报。」对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吴瑾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不懂,刚刚明明在说两位藩王的事,怎么这会却跳到御花园的树?是有什么合意他没听出来吗?
朱瞻基摆摆手,「多事,我只是好奇这里的树爬得上去吗,谁让你真去查。」
说完,他又抬头看着大树好一会。
果然,那家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主子,这事万万不可啊您这让奴才该如何是好?」说着,吴瑾都有些着急了。
「等等门朱瞻基皱起眉,回过身看他,」什么事万万不可?「
「主子想爬树,那真是万万不可,要是您有个万一,奴才要如何跟皇上、太子、太子妃交代,不如奴才替您……」
揉了揉有些犯疼的太阳穴,朱瞻基无力的说:「谁说我要爬树了,我只是……」
「哈啾——」
一道打喷嚏的声音打断他未完的话,他侧身看贴身太监,见对方一脸无辜的摇头,他随即皱起眉。
这亭子附近还有其他人!
本来有其他人也没什么,他自认没说到任何不该说的话,但他明明就没见到人,这说明那打喷嚏的人躲起来了。
他倒不怀疑是刺客,这么笨的刺客派进来皇宫不是送死吗?会躲起来……分明大有问题……
「哈啾——」
又一道打喷嚏的声音,这下朱瞻基听出来了,声音是从六角亭旁的假山后传来的。
「主子,要不要奴才……」吴瑾也听出声音的来源,手指看假山,压低声音请示。
「……不,不用了。」竖耳听了一会,一个念头闪过,朱瞻基直觉,也许在假山后打纯的人是他想找的人。「你跟她们都先退下吧。」他扬手指着亭外几个候着的宫女。
大胆的宫人他刚好认识那么一个,上回敢溜到他的宫殿假装宫女,择假山而寐的事又有何不敢?思及此,朱瞻基的嘴角微微上扬。
「主子,万一是刺客……」
「没那么笨的刺客,好了,都退下吧,我知道那假山后的是谁。」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是谁?吴瑾心中有疑问,但看主子的眉头要皱起来,不敢再多话,默默带着一干宫女退下。
见没人了,朱瞻基整整仪容,轻巧的绕到假山后。
循着一道细微而平稳的呼吸声而行,果然找到他想找的人——一个用披风将自己包起来,长发未束,蜷缩成虾米状的丽人儿。
是啊!即便知道对方是男儿身,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生得一张娇美如花的脸。
嘻着笑,他蹲下身,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感觉有人在摇吴自己,郭爱微微皱眉,直觉的抬手将恼人的东西拨开,没打算起身。
见状,他更用力的推眼前的小太监。
被晃得没法睡,她终于不甘愿的坐起身,不耐烦的说:「干么啦?睡一下都不行喔!别闹啦」人是起来了,可眼睛还没睁开。
半梦半醒间,郭爱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只以为是念医学院时,那个很爱在她睡午觉时来问问题的室发在吵她。
「大胆,你可知眼前的人是谁?」
男的?怎么会是男的?她室发是女的啊!
思及此,郭爱有些回神了。对了,她现在可是在皇宫里,不是在宿舍啊,更糟糕的是,她想起自己睡着前是在假山后休息。
她这几天那个来,不是很舒服又很容易疲倦,这才躲在这小睡一会的。
一个在皇宫里摸鱼被提的现行犯……这真是太糟糕了!
揉揉眼睛,她急忙睁开眼,还来不及看清来人,便动作俐落的跪在对方面前。
「奴才罪该万死。」要不是情况不妙,她自己可能都要笑了,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上看古装剧时一干小李子用的台词。
看她那副模样,朱瞻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幸好今天来这的是他,如果是其他宫的娘娘,甚至是皇爷爷,这家伙是真的罪该万死了。
他带着挪愉的口气说:「奴才?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奴才,我瞧那些公主王孙都没你这么大的胆子,树上玩鸟、假山偷懒,你不简单啊。」
郭爱一怔。怎么这声音这么耳熟?还是个知道她曾经爬上树的人……不过,什么玩鸟,有够乱七八糟的!
她偷偷抬起头,观看眼前人,一见到是熟人,随即松了口气,往后跌坐。「是你啊,吓死我了。」她抚抚胸口,像是受惊不小。
看郭爱这样,他随即敲了她的头一记,「是我就没关系吗?你看你,成何体统。」骂完,他顺手扯扯对方未束起的墨黑长发,不料手感之好,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要不是眼前这家伙的的确确穿着宦官的衣服,他又忍不住要怀疑他其实是名女子了。
「是你当然就没关系,我们有交情的嘛。」将他手中的头发拉回,郭爱盘腿而必了不慌不忙的拿起发带,整理自己的头发。
「交情?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何来交情之说?」末了,朱瞻基还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不然你想怎么样?」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反正他就一个侍卫,跟她是差不多身分的,都是听主子话的奴才。
朱瞻基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说:「我觉得你好像搞不清楚一件事。」
「什么?」她继续整理自己的仪容,不是很专心的听他说话。
「我猜你肯定是个刚入宫的太监,所以不明白我是暗卫代表什么意思,这样说好了,除了护卫主子的安全之外,我私下也会替主子调查些不法之事然后上报。」
「呢,所以你是要说,你——个人兼两份差事很辛苦?」她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边折披风,边随口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忍下想把她掐死的冲动,他继续说:「我是要说,如果我上主子那说某个太监时常偷懒、败坏宫中纪律,再加上个偷说主子坏话的罪状,你知道那个太监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没有说谁的坏话啊……」倏地,郭爱脸色一变,声音微扬。
很满意看到这小太监终干肯正视自己,朱瞻基微微勾起唇角「你要去告状?」
「你知道我主子是谁吧,得罪皇太孙殿下,你——个小小奴才死十次都不够。
皇太孙?!对厚,她是在皇太孙宫的花园里遇到他的,怎么自己会忽略这事?也压根没想到对方可以去告状……
郭爱有些懊恼的燮起眉,衡量了下现在的状况,马上没底气的放软语调,试探性的问:「你开玩笑的吧,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你不会这么做吧?」
「这很难说,我看你也不是很想跟我认识,我又何必拿热脸贴冷屁股。」他很干脆的转过身,心里」是窃笑不止。
郭爱立即拉住他的衣袖,语气十分诌媚的说:「骑士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弟绝对不是不想跟你认识,只是怕高攀了你。」
其士哥哥?这家伙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朱瞻基回过身,就看到对方一脸讨好的对他笑,笑得他都起鸡皮疙瘩。
「你规矩没学好,拍马屁的功力倒是不差。」他嘲弄道。
「哥哥怎会这么说呢?小弟是很真诚的希望有你这么一个玉树临风、俊美无侍的哥哥,可怪就怪在小弟,自己才疏学浅、人微言轻、身无长物,之前实在不敢高攀你,但要是哥哥不嫌弃,就认了小弟吧。」她抬起头,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朱瞻基表面镇定的看着她演戏,心里愉悦极了。
玉树临风?俊美无传?他是有听过别人这么称赞他,不过也知道会把这些话挂在嘴上的人通常对他有所求,话里少了几分真诚,可是能把这些话说得完全没有诚意的,这家伙倒也是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