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爱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何事开罪他,让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们给我听好,宫中纪律要谨守,从今以后不许再这么动手动脚的,连者论罪,听见了没有?!」他发了一顿脾气后即严正声明,这才怒气冲冲的离去,留下一群被吓傻的宫人。
吴瑾心惊,不住望向傻站在一旁的郭爱,心头的计较越来越深,有说不出的隐忧。
「吴公公,他不是赢了吗?这回又是哪出错了?」郭爱错愕的问。拚了半天却落空,该恼的人是她才对吧?
吴瑾走向她,将一颗紫东珠放到她手中。「在打捶丸之前,主子就要我在赛后将这颗紫东珠赏给你,他道你虽然输了比赛,但念在你几番挽救太子有功,这算是他的心意。」
郭爱呆呆的接过紫东珠,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在比赛之前,就已打算将紫东珠送她,不管输赢,她都能得到奖赏,比赛,也许只是他想散心的一种方式,然而经过刚刚的事,他的心情相信是无法舒坦了,可能还更烦闷……
自从捶丸比赛之后,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之前的低气压,郭爱几次想示好,但却不知该如何启口,这么的香吐实在不像她的个性,于是她决定顺其自然,暂时将这事抛到脑后,专注在太子的身子调养上。
经过这阵子的努力,朱高炽的病情已算控制住,不再时有状况,但为了让他的病情更加稳定,这日,郭爱来到太医院,缠着某位与王禄颇有交情的太医,问了些有关高血压、糖尿病和痛风相关病症的用药。
那太医尽心尽力的帮忙,而得到药单,再加上她自己近日研究的发现以及西医的知识,得出能降血糖的中药材就有四十多味,其中效果最显着的旋覆花、十大功劳、自术、山茱英、香附子、淮山药等。
至于痛风,文献记载,土获等、拿蔽可降低血中尿酸浓度,蓄故仁、泽泻、车前子、大腹皮、获等皮等中药也有助于尿酸的排泄……
在回皇太孙宫的路上,郭爱思索着该如何调配这些药材适量的让太子服下,想着,忽然就撞上一道人墙,她吓得赶紧抬头望去。她是撞到谁了?
这一瞧,她吓得心脏快停止。是他,朱瞻沂!
「丽儿,你是丽儿对不对?」那人激动的圈住她问。他不会再让她跑走了。
「你……你……」郭爱吓傻了,半晌后,她回过神来的环顾四周。这条小径前后都没宫人经过,她得赶快摆脱他,不然身分一旦曝光,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丽儿,那日在孝陵见到你之后,这段时间我转辗难眠,现在再见你,真是太好了!」朱瞻沂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几乎要将她的骨头勒断了。
「你请先放开我……」她呼吸困难的挣扎着。
她话语里的痛苦令他一惊,这才松手放开她。
束缚一不见,她立刻大口大口的喘气,「你……你……认错了,我不是什么丽儿!」就算他和苏丽是情人的关系,为了安全起见,她都决定否认到底。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瞻沂啊!」他一脸的不敢置信,甚至大受打击的模样。
自从在孝陵发生胆颤心惊的事件,在不确定两位藩王是否打道回府前,她都很安分的没到处乱跑,就怕遇上不该遇上的人,没想到千避万避,还是让她给碰到了,这……这该如何处理啊?郭爱暗自心急,忍不住手心冒汗。
「那日在皇上面前你假装不认识我,我能理解,可父王回乐安去了,我特意请旨多留京几日,就是想见你一面,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进宫再见你,这里没别人了,你为何还是不肯认我?」他痛心的问。
郭爱急得团团转,想说服他认错人,怕是不可能了,只好一咬牙道:「我失忆了,对过去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失忆?」
「没错,我谁也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宫里的太监,其他的事一概不知道。」
「你连与我的白首之约都不记得了?」他震惊不已。
「白……白首之约?」这四个字让郭爱惊吓指数破表。苏丽竟和这位世子私定终身?!
「当年我在赵王府与你相识,进而相恋,可你私生女的身分让我无法向父王提起你,咱们说好等你认祖归宗,我立即让父王去向苏大人提亲,只是,我尚未向父王提起这事,苏家就惨遭不幸,我以为你也命丧黄泉,伤心悲愤许久,想不到你还活着,可却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你怎能忘记我?怎能就此将我忘记?」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激愤的再度抱紧她。
郭爱被抱得一口气上不来,脸都发白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忽然一声大喝传来。
接着钳制在她腰间的手被扯开了,朱瞻基扣着朱瞻沂的手腕,一脸的铁青。
朱瞻沂乍见到他,同样脸色一变,「皇太孙殿下?!」
「你抱着我的内侍做什么?」朱瞻基神色酝酿着风暴。
他还在为自己和初日之间最近怪异的气氛感到烦躁不己,才步出书房到外头透气,却看到朱瞻沂不请自来,还纠缠上初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我……」朱瞻沂一时傻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绝不能说出丽儿的身分,否则必定害她陷入危险。
「还有你,你居然让他抱你?!」朱瞻基转向郭爱,那脸色可说是空前的暴怒。
她没见过他这么愤怒,吓得赶紧跪地道:「我只是跌倒,世子好心扶我一把罢了。」有理说不清,也不能多说什么,她干脆扯谎。
朱瞻沂看她一眼,也马上接口,「是啊,这奴才走路不小心,撞上了我,我为了扶她,自己也差点跌倒,这才抱成一团,请你别误会。」
朱瞻基脸色并未因此而舒缓。「哼,瞻沂,二王叔对你期望可是很高的,你别做出糊涂事,让他失望了。」
朱瞻沂红了脸,明白他是误会自己与太监有染了,但他凭什么教训他?!「请放心,我不会做出让父王蒙羞的事来的。」他稳住情绪的回答,刚才是因为朱瞻基突然出现撞见自己与丽儿的事,他一时紧张才会怔住,否则两人岁数相当,他的能力也不逊于他,又哪会怕他,朱瞻基能够坐上皇太孙的位置,全因皇爷爷只疼爱他,倘若将来父王夺权成功,这人哪还能在自己面前如此张狂。
「那就走吧。」朱瞻基冷声赶人,也不管他是来皇太孙宫做什么的,反正他现在就是不想看到他。
「是,我这就出宫。」朱瞻基的身分毕竟在他之上,朱瞻沂忍气转身要走,只是离去前仍依依不舍的再朝郭爱望去,他本想向朱瞻基要人的,但心知此刻并不是好时机。
郭爱跪在地上,见朱瞻沂离去后,朱瞻基始终没出声,遂不安的抬首望去,却见他竟用审视的眼光在打量她。「殿下?」她紧张的唤道。
「你怎么认识瞻沂的?」他忽然蹲下,与她平视,语气不温不火,听不出情绪如何。
「我不认识他,仅在孝陵与他见过一次面,再来就是刚刚不巧撞到他,若非如此,我与他根本说不上话。」虽然他没有发火,但她隐约看见有火光在他眼底跳跃,她赶紧将话说清楚。朱棣生性多疑,这小子八成也有遗传到,可别让他误会她与汉王有勾结。
事实上,她也没有说谎,苏丽虽然与朱瞻沂是旧情人,可她郭爱并不认识他,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瞻基俊眸细微眯,「才见过两次面而已呀?那你喜欢瞻沂吗?」他候地问出这话。朱瞻沂离去时看初日的眼神,分明是眷恋不舍,而这让他异常愤怒。
郭爱张大嘴。这是什么问题?他怀疑的不是她与汉王有勾结,而是误会她与朱瞻沂有暖昧?!
「你老实说没关系,太监也是人,有七情六欲不奇怪的。」他循循善诱着,但心里头的怒火就快隐忍不住,嫉妒占据他的脑海,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兵败如山倒。
郭爱慌张的摇头,「我没那方面的嗜好。」
「没有吗?」他神色复杂了些许。没有那方面的嗜好……
「当、当然没有,而且我与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连忙表明,心里忍不住泛起一抹苦涩。就算她和他之间不可能,她也不想被他想得那么难堪。
「不是最好,汉王世子不是你这个奴才可以碰的,要是你敢有非分之想,我第一个宰了你。」他面色一改,扣住她的手,态度变得极其严厉。
她定在当场,苦涩和心酸同时在心里翻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滚!滚回你的屋里去,今天不许再出来给我拈花惹草、招蜂引蝶!」他甩开她的手,大吼道。
郭爱难过的离开,陷在自己情绪里的她,没仔细深思他说了些什么怪异的话,而朱瞻基在她离开之后,却立于原地久久未动。
只因他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原来他对初日的占有欲竟如此强烈,他刚刚甚至有股冲动想一剑砍断朱瞻沂的手,他一直知道自己对初日是特别的,也知道自己的情绪不时会跟着他走,而每当感情要越过界线时,他就会立即打住,不许自己深陷下去,但现在撞见他与朱瞻沂抱在一起,要他再如何自欺欺人?!
而且得知他没有找情人的意思时,他内心瞬间涌上的情绪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五味杂陈的,情感问的冲突越来越强烈,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他恐怕是真的喜欢上一个太监了!
第9章(1)
近来,朱瞻基十分用功,不仅将朱棣与众师傅交代的课业完成,自己私下还进修许多新知,如此却还有空闲带孙仲慧坐着豪华御船游秦准河。
自从那日发现自己对初日强烈的情感,朱瞻基猛地生出警觉,他以为控制得住自己,其实并不然,而他的行为正在将两人带向毁灭,因此为了彼此好,他决定从今以后,严格守住主仆应有的分际,奴才就该是奴才,主子也该有主子的样子。
今日郭爱也跟上御船,她本来不当值,可以不用跟来的,但吴瑾临时被太子妃唤去,只得由她销假到跟前伺候。
可即便她来了,也只能在一旁见朱瞻基在船舱外设席与孙仲慧打情骂俏。
这个孙仲慧极会讨朱瞻基欢心,难怪胡善祥不是她的对手,出游完全没胡善祥的分,朱瞻基连开口邀她都没有。
郭爱想到胡善祥落寞失意的眼神,心里也不禁酸酸涩涩的,她当然清楚胡善祥为何不得他的缘,作为朱高煦推荐的人选,胡善祥一开始就毫无胜算……那么自己呢,朱高健也是朱瞻基痛恨的对象,自己居然是这人的亲戚,他若知道此事,又将如何,能再毫无芥蒂的信任她吗?或者,她的下场将比胡善祥还惨?
「你过来。」
郭爱想得入神,忽然闻声惊讶地抬头,原来是孙仲慧唤她过去。
身为奴才,她自然赶紧过去应命,三两步到了近前,躬身道:「孙姑娘有何吩咐?」
「你会泅水吗?」孙仲慧趾高气扬地间。
她一楞,游泳吗?尽管不解其意,她依然回答,「会。」
一听到这个答案,孙仲慧的花容月貌马上皱成一团,不高兴地嚼嘴向朱瞻基慎道:「殿下狡猾,他是您的奴才,您当然了解他,还让臣妾赌这个,分明在人」
郭爱听得迷糊,压根不明白,两人这是在演哪一出。
「我也不知他会不会,是你非要找件事来赌,我才提这个的,要不这样,这个赌不算数,但这颗紫东珠还是赏你。」
他说话的时候,脸虽是面向孙仲慧,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郭爱的表情。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要让初日知道,紫东珠是他拿来恩赏人的东西,爱赏谁就赏谁,当初赏他亦是如此,并没有什么意思。
见他掏出紫东珠珠给孙仲慧,郭爱惊愕地瞪大眼睛。
朱瞻基的这个举动让她的心着实抽痛了下,虽然她只是个奴才,但他明知自己对这种珠子情有独撞,却轻易当着她的面送出,难道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他完全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过吗?
呵,也是,自己在他人眼里不过是个不阴不阳的太监,凭什么得到皇太孙的另眼相待……
「哼,我才不希罕,我向来最讨厌紫色的东西,才不要,不如喂鱼去」孙仲慧刁钻的说,接着就将紫东珠丢进河里。
郭爱见了大惊。这太过分了吧?
她立刻向朱瞻基望去,他脸色也是一沉,孙仲慧这才惊觉闯祸,这是御赐品,岂能容她丢弃,当下紧张起来,眼眶也急红了。
「我……我只是一时冲动,殿下……恕罪!她连忙跪地。
过了好半晌,脸上紧绷的朱瞻基才又展颜道:「起来吧,不过是颗珠子,既然不得你的喜欢,丢了便丢了。」
她一听大喜,起身后立即贴着他,挽着他的手臂轻摇起来。「殿下对仲慧真好!
朱瞻基但笑不语,眼角余光扫向神色不佳的郭爱后,又轻轻移开。
「殿下,这紫东珠再怎么说也是御赐之物,丢不得的,仲慧闯了这样的祸,万一皇上得知可能会问罪,是不是把它找回来的好?」孙仲慧不安的道。
「都落水了怎么找?」他皱皱眉,满不在乎地问。
「让人去找啊,反正这奴才会泅水不是吗?」孙仲慧瞅向郭爱。
「你让我下水去找一颗珠子?」郭爱傻眼。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她如何捡得回来。
「你不去,难道想害我被问罪?」孙仲慧说得理所当然。
郭爱瞠目。东西明明是她自己丢的,却来怪别人害她被问罪?这女人有病没有?!
情急之下,郭爱又忘记自己的身分,出言顶撞。
「奴才恐怕没这个通天之能,而且奴才还得留下体力伺候自己的主子,没法为姑娘效劳了。」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是孙仲慧的奴才,这女人没资格使唤她,况且,就算她再喜欢紫东珠,也不会愚蠢到为了身外之物去送命!
遭到奴才忏逆拒绝,孙仲慧当即变了验色,「殿下,您这奴才好嚣张,我说使唤不得吗?」她说得委屈,眼眶合着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郭爱见了简直想吐。这个做作的女人,她就不信朱瞻基会帮她,真让自己下水去捡紫东珠,岂料一「初日,你去吧。」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楞楞看向发话的人。他当真要让她下水去捡?
昏庸,他竟答应孙仲慧这无理的要求?!郭爱心有未甘的开口,「殿——」
「赶紧照办,别让仲慧失望了。」他脸上无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交代。
别让仲慧失望了……他竟这么说!她僵看脸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