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你真愿意回来了?”曾媛喜问。
“嗯,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他还是有但书的。
“好,你说,什么条件?”曾媛问,晓得没这么容易的,但有条件就是有希望。
“我会让莫氏与曾氏两间茶行合并,以后由我当家,不管是祖母还是叔父都不能再干涉。”虽是为了妻子回来,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楚,他当家容不得旁人再指手画脚。
“我同意。”曾媛道,找他回来本就是交棒,大权给他是理所当然。
见祖母不啰唆的点头,他继续说:“另外,掌管这宅子的也只有可儿一人,后院的人都得听她的。”
莫可儿先是惊讶,随后想通又不感到意外了,他本是为自己回曾家的,当然不会再让自己委屈,自然要她堂堂正正、大大方方、风风光光的凤还巢,坐上这当家女主子的位置。
曾媛瞧了瞧莫可儿,脸上露出了抹欣赏的笑容。“你这媳妇出身不好,但学识能力与才干都比人强,我对她早已改观,你即便不提此事,我也会这么做的。”
曾媛话才说完,门就被撞开,曾君宝夫妇居然冲了进来。
曾君宝开口大喊道:“母亲,这里外大权都交给了他们夫妇,那咱们怎么办?”
“是啊,老祖宗,您可不要不顾咱们夫妻啊!”李氏也急道。
曾君宝夫妇在外头已偷听了多时,原本听曾思齐不肯回来正放心着,怎知事情峰回路转,他又突然答应了,并且还与老祖宗谈好条件,两夫妇要一把抓权将曾家全吞了,他们哪还忍得住,当然要冲进来请老祖宗评个理!
曾媛神色一绷。“你们怎么办?当初已分家,该给二房的我都给了,是你们败光了又回来,我不忍你们在外受罪才又收留你们,这会你们若有意见,不如就搬出去,这次分个彻底点。”她不留情面的说。
两人听得脸都绿了。
“母亲,咱们……咱们怎可能离开曾家,之前是咱们夫妻胡涂才同意分家的,后来在外头吃了点亏,蒙您再收留,咱们也是很感激的,可咱们回来后也不是白吃白喝,二房帮着您、帮着曾家做了不少事,茶行里里外外不是我和思伟在用心打点的吗?而这座宅子也是靠我媳妇尽心辅佐大嫂,才能平平顺顺,否则以大嫂这软性子哪能管得了这么一大座宅子,咱们夫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好绝情的说这些话?”曾君宝不服气的道。
“绝情?我恐怕是太长情了,我人老眼未瞎,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在外头打着曾家当家的名号,狐假虎威的刁难跟了咱们多年的老伙计,一群人这才气得跑到莫氏去,不仅如此,你还胡乱更改了制茶的程序,制出的茶味道不伦不类,我晓得你想学莫氏调出特别的茶味,但你这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另外,你欺上瞒下亏空了茶行不少钱,这些钱我还没找你要回来呢!”
曾君宝一听,原本的绿脸又多了个惨字,变成惨绿。
原来自己干的事,老祖宗没一件不知情!
“还有你!”曾媛瞪向李氏。“虽说帐在我手上握着,你与君宝还是有办法里应外合找外人来讹宅里的大小钱,这些年二房也该攒了不少私房了吧?”
李氏吓得唇颤牙抖。“我……我……这个……”任她平日牙尖嘴利的,这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就算咱们夫妻不才又贪,但这小子算什么,他不也过河拆桥的要弄垮咱们茶行,他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老祖宗让他回来是引狼入室!”曾君宝指着曾思齐说,不甘心就这么让他回来。
曾思齐掀唇笑得讽刺。“说得好,我确实是一头没良心的白眼狼,可叔父不也是一只吃里扒外的狈,这狼与狈到底谁奸谁诈、谁无耻呢?”
“你!”
“叔父,曾氏茶行在您手中根本经营不起来,您也扛不住,茶行若倒了,您反倒什么也没有,现在争这个大权究竟有何用?”曾思齐冷笑追问。
曾君宝张着口,话全噎住了,冷汗由后脑狂流而下。
莫可儿上前一步,再瞧了眼李氏。“曾家这棵大树若是倒了,二房都得去喝西北风,可若由相公和我掌权,至少还留有你们一口饭吃,若不,就真如祖母说的,再分一次家吧,不过这次你们得先还清亏空茶行的钱,以及讹走宅内开销的银子,之后再算二房的份,喔,我这还少算了二房之前分家时就已经拿走的,若这么再算一算,叔父与婶娘可得先拿出一大笔钱来才能结得清了。”
李氏掐住丈夫的手臂,紧张的道:“君宝,我瞧……我瞧……茶行才是根,为了曾家好,咱们……咱们私人的利益是小,不计较了吧?”
曾君宝咬了牙,形势比人强,他们只能先忍下这一时之气,不然祖母真要他们拿钱出来还怎么办,那些钱早花光了,上哪去填回?
再说了,他们一家老小全靠着曾家的油水过活,若被撵出去还能活吗?
况且他们说的没错,茶行若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还争什么,那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过尽管如此,今日这口怨气,日后自己定要讨回来的!“好,你们夫妻要回来就回来,我也无话可说了。”
第十一章 夫妻连手安内外(1)
近来杭州街头巷尾热议最多的要算是曾氏与莫氏两家茶行合并的事了,两家茶行合并后改名为“曾莫茶行”,而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还是曾思齐夫妻的传奇故事。
听说曾思齐以前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草包,娶了莫可儿后忽然脱胎换骨干练起来,因此人人都说莫可儿不仅有手腕还有帮夫运,可惜她出身不好被曾家长辈嫌弃,逼得曾思齐娶平妻,曾思齐一怒之下为红颜,带着莫可儿出走,而今亦是为妻子出一口气才肯又回到曾家的。
这对夫妻回到曾家后,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一个懂卖茶,一个懂制茶,一个管外帐,一个理内务,两夫妻配合得天衣无缝,将曾莫茶行于半年内一举推向全国前三大的茶商之一。
这日,正是曾莫茶行老祖宗曾媛的八十大寿,各地涌来了祝贺的人,人潮多到都差点踏平了曾家的门坎。
大厅上,曾媛接受众人的贺寿,嘴都笑得阖不拢了,她身为曾家守灶女,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为曾家奉献了一生,而今瞧见曾家的风光更胜往昔,她心头无比欣慰高兴,而这全仗长孙所带来的,曾家子孙终于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了,如此她也能放心阖眼了。
曾家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断,曾思齐今日也提早由茶行回来替祖母祝寿,莫可儿见他踏进大厅,立刻笑脸迎了上去。“你可回来了,祖母已问了你三次回来了没有,她老人家就等着你给她拜寿。”她笑盈盈的说。
他笑着瞧向正被一堆人围着拜寿的老人家。“我本来可以更早回来的,可茶行临时又来了事便稍稍耽误了一下,我这就过去向祖母拜寿——”
“曾思齐,给老子滚出来!”忽然,一大批人打伤家丁闯进大厅,这群人手持刀棍,个个凶神恶煞,登时吓得厅上的宾客大吃一惊,欢乐笑语成了惊声尖叫。
曾思齐立即将莫可儿护在身后,正要开口说什么时,曾思伟已朝闯入者气势汹汹地斥问:“我曾家祖母大寿,你们什么人敢来闹事?”
“咱们是来讨债的!”为首的人说,他脸上还有一条狰狞的刀疤。
“讨什么债?”曾君宝再问。
“赌债!”
“笑话,咱们曾家人什么时候欠过赌债了?”
“曾思齐欠的!”
曾思伟一听,瞧向了曾思齐。“大哥,这怎么回事?”
曾思齐默愣了半晌,仔细瞧瞧那群人,脸色蓦然沉下,身后的莫可儿拉紧了他的衣袖,她也想起来了,这群人就是在他们新婚之日,打死原主曾思齐与莫可儿的人!
这群人消失多时,怎会突然在这时候出现?而且还是在祖母大寿、曾家最热闹的时候前来讨债?
此刻众人议论纷纷,莫不是曾思齐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在外烂赌败家了?若是如此,当真是曾家的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思齐,这是你又赌了吗?”曾媛眉头一锁,皱纹加深的问。
“是啊,思齐,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让债主讨上门了?”连曾君宝都凑上一脚的问,还配上一脸的痛心疾首。
曾思齐嘴一撇。“这是旧债了,不过我记得自己已经用命还清了。”这话是说给那群恶汉听的。
那些人一听顿时有几分心虚,他们原本以为打死人了,不安的逃到他处去,后来才得知曾思齐与他媳妇根本没死,不仅没死,还大发特发了,这时不回来讨债更待何时?便挑个“良辰吉日”伙同兄弟冲进曾家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既没死就得还钱!”为首的咬牙说完,刀子立即砍上了桌子,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此举吓得女眷们花容失色,有几个还奔逃出去了,阮玫玲本来也要跑的,但见丈夫还站在厅上,身边护着的不是自己,而是林欣珍,这下一把火上来,也忘了怕了,立即冲向丈夫,硬是将林欣珍挤开,自己则贴着曾思伟让他护着自己,林欣珍被推开,害怕委屈的泪立刻流下来,曾思伟见了心疼,又不客气的将巴着自己的阮玫玲扯到一旁去,将林欣珍重新护在怀中,阮玫玲气炸,正要破口大骂,还是见恶汉们又抓了一个说话大声些的家丁打了一拳,她一惊,赶紧缩回舌头,暂时不敢闹了。
“曾思齐,你还不还钱?”恶汉嚷问。
“要我还钱可以,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先还命?而这,还是两条人命!”曾思齐阴沉的道。
“这……你们夫妻又没死。”
“虽没死但也是重伤,正巧今日杭州县令也在,不如直接将你们拿了问罪。”曾思齐道。
“没错,吴大人,这杀人偿命,他们罪虽不至死,但重伤他人关个十年八年也是应当的吧?”莫可儿问向一名中年留须的男子,他便是杭州县令吴春海,他恰好也是来拜寿的宾客之一。
吴春海两眼一瞪,跨步站出来。“伤人乃重罪,来人,将这几个地痞给本官拿下!”
这几个汉子原本还横眉竖眼、嚣张跋扈的,这会一见有官在,立刻慌了手脚。“大人,咱们……咱们不知您在此……这……这饶命啊!”
“饶什么命,今日是曾家老祖宗寿辰,老祖宗可是本官的远亲姨母,你们不长眼敢来闹事,罪加一等,来人,还不将人拿下,让本官回县府后再好好审问!”
吴春海带来的衙役马上将几个恶煞抓住,这时的几个汉子哪还有刚才进门时的张狂,全都惊慌失措的不断告饶。
众人这才知这群人来讨的是旧债,不是新债,曾思齐恶习没复发,不过经此一闹,宾客的兴致被扰,气氛一时恢复不了,曾家也草草送客了。
偏厅上,曾思齐夫妻跪下向曾媛请罪。“祖母,都是我不好,坏了您的寿宴。”曾思齐歉疚的说。
曾媛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以前的事吗,我不怪你们的,都起来吧。”她让他们别跪了。
两夫妻这才起身。“虽是以前的事,但都怪我过去荒唐,让您在寿宴之日被笑话。”曾思齐仍说。
“被笑话是小事,你能悔过自新,祖母已感欣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必在意,倒是今日要感谢吴大人,要不是他出面,这场面还不知要乱到什么地步。”她感激的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吴春海。
宾客散去后,曾媛特别将此人留下要好好道谢。
吴春海抚须笑。“小事小事,老祖宗不用放在心上。”他大方说。
曾媛仍是命人摆了一桌请他,他也不推辞,与曾媛以及曾思齐夫妻吃了一顿饭,曾媛年纪大了,又折腾了一些事,饭后不久便乏了,让下人先扶去歇息了。
曾媛一走,喝了几杯酒下肚的吴春海忽然对曾思齐道:“大少爷,现在曾莫茶行由你当家,这可是好事啊,咱们以前就是旧识了,也许能够再重新合作。”他留下就是等着对曾思齐说这些话,而这才是有利可图之事。
一旁的莫可儿见丈夫眉头一拧,晓得他不高兴了,而这人说的合作是什么她不清楚,不过,她见此人貌似温良,但眼神颇为奸险,她打算回头再问问丈夫这人的事,这会她先保持沉默,瞧丈夫怎么应对。
“说实在的,今日若不是大人相助,我还真难堪了,为了感激大人,随后我会奉上谢礼的,可至于合作一事,那是我过去胡涂,现在曾莫茶行是正派经营,不走偏路的。”曾思齐淡漠告知,也算是拒绝他的提议了。
吴春海脸色一变。“你!”
“吴大人,这县府的事应该很忙碌才是,我就不多耽误大人的时间,亲自送大人回去了。”曾思齐干脆起身送客。
吴春海气愤极了。“既然如此,就不必相送了!”他没想到一开口就碰一鼻子灰,气恼的拂袖离去。
“相公,这是怎么回事?”人一走,莫可儿立刻问。
他轻叹。“这人便是当年与原主曾思齐合作卖假茶的人,不过,原主运气差,事情才刚开始就被祖母发现,这事没成便被赶出家门,也所幸如此,原主这才没犯下什么罪来。”
她吃惊。“此人不是官吗?怎会干出这种事?”
“他是官,但是贪官,过去原主受他利用,拿曾氏茶行的名号在外行骗获取暴利,此人贪得无厌,这会见我重新回到曾家并掌有大权,又想利用我赚钱了。”
她愕然,原来吴春海是这样的人!“既是贪官,你今日拒绝了他便得罪于他,这对咱们以后在杭州做生意恐怕不利。”虽说吴春海是小人,但毕竟是官,如今与这人撕破脸,只怕这姓吴的将来会找机会刁难。
曾思齐冷笑。“我会留意的,但不管如何,曾莫茶行在我手中就不做脏事,定要正派经营下去,这才是长久之计。”
她点头,完全赞同丈夫的想法,做生意要长长久久,贵在以诚,绝不做欺瞒谋利之事。
吴春海刚走出曾家大宅,刚要上轿走人,曾君宝与曾思伟两人就胁肩谄笑的迎了上去,两人在外头等了许久,就等他出来有话要说。
“吴大人,你可是被那小子拒绝了?”曾君宝瞧他脸色,心知肚明的问。
“哼,那小子以为曾莫茶行比从前的曾氏规模更大,更风光了,就不将本官放在眼底了!”吴春海气怒的说。
“大人何必生气,曾家又不是只有曾思齐一个人。”曾思伟道。
“是啊,您可别忘了,当初您找人合作生意不就是我曾君宝牵的线?”曾君宝笑得奸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