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一脸的为难。
“唉,老祖宗都这态度了,我晓得你们是不会回来了,罢了,我晓得你们在家里待得也不痛快,想出去闯一闯,娘只是舍不得你们出去吃苦。”她抹着泪,目光转向莫可儿。“你们既然平稳的日子不过,非要出去不可,那这收好,还有这些也收着。”她忽然将一大包银子交给莫可儿,连自己头上的金钗以及手上的玉环也拔下来塞进媳妇手中。
“娘,您不需要给我们这些的,这些您留着——”莫可儿不敢收,急忙说。
“娘留着做什么?我在曾家有吃有用,根本花不到钱,这些就当娘给你们做生意用的钱,这样你们出去才能少吃些苦头,不像上一回,我后来才晓得可儿有回来求助过,但让你们叔父给挡了,我若得知你们连房子也给烧了,不会不管的,这回,呜呜……娘倾所有也要帮你们一把的。”
曾思齐瞧着那包钱像是早就收拾好要给他们的,当真是慈母春晖,明知拦不住他们便将家当都备好给他们了,心中感动不已。“娘,您放心,这些钱我会还给您,将来您定不会对我失望的。”他决定收下这笔钱,慎重的对她保证。
她欣慰的点点头。“娘相信你能闯出一番事业替娘争口气的。”她能倚靠的就是两个儿子而已,她不信他们信谁?
于锦绣又向两人交代了一些日常的琐事,曾思齐也安慰了她一顿,两夫妻这才终于离开曾家。
这时李氏由曾媛的屋子出来,曾君宝还在里头给曾媛洗脑,讲大房的坏话,就盼曾思齐走后,老祖宗能将茶行的大权交给他全权处理,可老祖宗没松口,他便在里面磨着,李氏见天都黑了,挂心儿子曾思伟还不见人影,有些不放心,便先出来找人,这一走出来,刚巧就见曾思伟回来了。
“你都上哪去了,现在才回来。”她见到人劈头就问。
“我……这个……有事找我吗?”他支吾起来。
“你这兔崽子,没事就不能问你的行踪吗?”她气呼呼的骂。
“不是的,我是有事才晚归的。”他勉强解释。
“有什么是比你大哥离家更大的事?”她问。
“大哥真走了?”他以为大哥不可能放弃曾家的财富,茶宴之后定会找机会去求祖母原谅,但大哥居然没有这么做,为了一个女人连茶行也不要了,就这么潇洒的离去,真令他意外。
“可不是!今日你若在,还能帮着再劝劝你祖母让她交出茶行大权的,可你偏往外跑,瞧,你爹都还在老祖宗屋里没出来呢!”
“那我再进去帮腔不就得了。”
“甭了,这会晚了,你进去说不准还被老祖宗数落你天天往外跑。”
“也是,我这会进去只有讨骂挨,算了,不进去了。”
“哼,你这时候才知道怕,之前在外头怎不想想家里有事?说,这都在外头干什么去了?”她决定追问到底。
“这……好吧,我就告诉娘了,我去见林小姐了。”他笑嘻嘻地小声的说。
“林小姐,哪个林小姐?”
“就苏州的林小姐啊!”
她瞬间瞪大眼睛。“林欣珍?你去见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儿子是瞧上她了。”他今日约她出来,与她风花雪月了一番,这会心情正好,那林欣珍可比阮玫玲温柔多了。
“你傻了吗?那是老祖宗安排给你大哥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祖母安排给大哥,可大哥不要,让给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净拣你大哥不要的鞋穿?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
这一骂,曾思伟也说不出话了,娘说的没错,那阮玫玲是一个,这林欣珍又是一个,可没办法啊,他就是喜欢,觉得大哥不要的鞋他都想穿穿看。
第九章 欺我妻者不可活(1)
“咦?相公,这不是回咱们那间小屋的方向,你这是要上哪去?”莫可儿坐在马车里,瞧外头走的路不对,立即问。
曾思齐微笑。“方向没错,咱们是回新屋去。”他告诉她。
“新屋?”什么新屋?
“是啊,咱们原先的屋子太小,我已经另外置宅了。”
她讶然。“可你哪来的钱置宅?”两夫妻回曾家后,虽然每月有月银可领,齐心商铺的收入也不错,但要置产买宅还是不容易的。
“这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我都打理好了。”他说。
她听他既然都这么说也就不多问了,心想之前的屋子确实小了点,且还被火烧过,再买座稍微大点的应该还是能负担的。
这时马车停下了。“大少爷、大少奶奶,新屋到了。”四平在马车外喊着。
这次四平以及瓶儿也跟着他们离开曾家,之后就跟着他们夫妻了。
“我先忙去,瓶儿会伺候你下车的。”曾思齐朝她说完便跳下马车,向来帮忙的仆人指挥道:“你们将那几车的东西先搬进屋里去,小心别摔坏了,还有,后头那几箱直接送进仓库——”
瓶儿过来掀开车帘扶莫可儿下马车,莫可儿脚一落地,立刻教眼前雄伟的建筑给吓了一跳。“没走错地方吗?真……真是这里?”这屋子至少有他们原来那间小屋的五倍大,这得要花多少钱啊?
四平正吩咐仆人搬东西,经过她身旁时,瞧了她吃惊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大少奶奶,是这儿没错的。”他本以为大少奶奶不够美,主子待她应该也就只有一般夫妻的情分而已,怎知主子却是为她另外置宅不说,就连曾家的一切都不要了,打算两夫妻从头来过,一起打拚,可见主子对大少奶奶是当真情深义重的,自己着实看走眼了。
“大少奶奶,快进去吧,里头的下人们都等着见您呢!”瓶儿笑着催促。
“还有下人?”
“是啊,主子雇了家丁八人,丫头连我六名,还有两个厨子、一个打杂的老嬷嬷。”
她又再一惊。“这……”这每月要发多少月俸出去?她心中的算盘已经开始心惊胆跳的拨个不停了。
“大少奶奶,咱们进去瞧瞧吧。”瓶儿见她不动,干脆推着她进去了。
屋里的人一见到她登时全迎上来了,一名丫头手脚利落已倒了杯热茶过来。“大少奶奶请用。”
她接过茶,人还有些傻,接着一群人开始介绍自己的名字,等全介绍一遍后,瓶儿见她没反应,只得先让他们各自忙去。
众人走后,她这才问起,“大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她回过神后,脸一沉。“大少爷呢?”她问。
瓶儿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再说笑,忙道:“我刚见他在后院仓库,命人搬东西过去,要我去请他过来吗?”
“不用,我过去找他,你不必跟过来了。”她严肃的说。
她丢下这话便直接到仓库去找人了,曾思齐正忙碌着,见她神色不对,立即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并且叹了口气让其它人先出去,他们还是先谈谈的好。
“你太不知节制了!”她张口便说。担心他还沉迷在曾家大少爷的光环中,肆无忌惮的任意挥霍手头上的钱,这只会让他们陷入财务危机,不久又会一贫如洗了。
他走向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让你落入一无所有的境地里了。”他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这屋子以及你聘请的这些人,根本不是我们所能负担的。”她直言。
“我们可以的,咱们手上的钱恐怕比你想象的多很多。”他道。
她拧眉。“虽说临走前娘给了咱们一笔银子和首饰,但平日帐是我在记的,有多少钱我不会不知道,咱们根本禁不起这样的开销,要不多时就会坐吃山空,而你竟——”
“可儿,你听我说,我卖了咱们的铺子了。”他打断她的话,告诉她这件事。
“你说什么,你卖了什么?!”她倏然吃惊。
“我卖了铺子得了一笔钱,我用这笔钱买了这座宅子,还打算创立自己的茶行,取名‘莫氏’,而这对手就是曾氏。”他再说。
她惊大了眼眸。“你不是同我开玩笑的吧?”
他表情异常严肃。“当然不是,要创业就只能放手一搏。”
“可是曾氏茶行是祖母的心血,也是你曾家的产业,你忍心摧毁?”
“怎么不忍心?很多人之所以一事无成,最大的毛病就是缺乏决断,总是让身边的人情给绊住了,但若真正要成就一份事业就必得六亲不认。”他果断的说。
她屏住呼吸。“你真是认真的?”
“我不妨让你知道,这次回曾家,我不过就是为了培养自己人,并且想办法在短时间学会茶行的运作,如今已通盘了解,我有信心可以独当一面了。”他毕竟是未来的人,要做古代人生意就必须先了解古人做生意的方式,因此他这阵子可是用心去研究了,尤其是把茶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由源头到销售全都给摸了一遍,现在他认为时机已成熟,自己能创业了。
“你之前之所以会这么忙碌,不是在为曾家做事,而是在为自己?”她恍然大悟。
“完全正确!”
她此刻方知他回曾家的时候,压根没把当家之位看在眼里,原来他已是另有盘算。
自己男人心机之深,她到今日算是真正明白了。
“可是你想与曾氏对打,就算卖了齐心商铺,那钱也不够本做茶行这门生意的。”茶行的成本与周转金极高,本钱一定要足,否则是撑不住开销的,他们那铺子固然生意好,但铺子毕竟是租来的,铺面与地都不是自己的,卖的只是壳子与招牌,而这些自然卖不了几个钱。
他一双好看的剑眉扬起,笑得白牙闪闪。“你以为我只卖铺子吗?我可是连咱们独门商品的秘方都一并售出了,这秘方才是真正值钱的,而且,你猜我卖给了谁?”
“卢叔?”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人了。
他摇头。“不,我卖给了叔父。”
她大感意外。“叔父?你卖给他?!”
“没错,咱们这可是独门生意,他觊觎很久了,我回曾家时他就千方百计想将商铺充公,我偏不肯,这回我愿意卖他,他自当立刻去筹钱卖私产来给我了,何况我卖的还是天价。”他得意的将卖给曾君宝的价钱告诉她。
听见这数字,她咋舌。“你连亲情也不讲,向叔父狠要了这么一大笔的资金?”
“这会你知道了吧,咱们有钱的。而做生意除了生意本身,门面也是很重要的,这屋子还有请的这些人,瞧上去是很花钱却是必要的,若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寒酸度日,谁会相信咱们有能力经营茶行?所以咱们必须过符合身分的日子才行。”
她明白他的用心了,他不是大少爷积习未改,贪图享受,而是必要为之。
成婚前的他只是个纨裤,成婚后这两字再用不到他身上,到如今,他已不只是聪明绝顶四个字可以形容,而且这男人其实还挺恐怖的,居然可以做到六亲不认、只管达成目的的地步。
“相公,好吧,你放手去干,我除了支持已无二话。”她终于正色的道。遇到任何困难,只要两人同心,其利必可断金,没什么好怕的!
事实证明,真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曾思齐做生意的手段实在太凌厉了,不过第一个受冲击的不是曾氏,居然是阮家的茶行,曾思齐像是与阮家有仇似的,专抢阮家的生意做,甚至釜底抽薪挖了阮家的人过来莫氏茶行做事,三个月内就让阮家的茶行生意一落千丈,急得赵美音跑去找曾媛求助抱怨。
“老祖宗,您也出面说说大少爷,咱们是亲家,他却是这么乱来,一点情面也不讲,将咱们阮家的事业给搅得乱七八糟,您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赵美音气急败坏的上门告状,阮玫玲与曾君宝夫妻也在一旁作陪。
曾媛脸色微沉。“这小子倒有几分能耐。”这话竟说得有些赞赏。
“老祖宗,您怎能这么说,我家老爷这会都焦头烂额了,您还说这风凉话。”赵美音忍不住说。
“是啊,祖母,我娘家而今是真遇危机了,您好歹也该出面让大伯停手,再这么下去,我娘家真要活不下去了!”阮玫玲索性哭道。
“玫玲,你说这话像是老祖宗不帮你娘家,这不对啊,你娘家当初也没帮过咱们曾家什么,这时候才净知道来责怪。”李氏冷言冷语的道,她还记恨着之前让媳妇回娘家讨点钱给儿子买地种茶未果的事,这会见阮家出事,多少还有些幸灾乐祸。
阮玫玲哪里不知婆婆记恨这事,只是自己娘家母亲都来了,她这时还说这话,这不是落井下石,一点颜面都不给自己吗?
赵美音也气愤了。“再怎么说,这大少爷是你们曾家的人,我家老爷是看在这点分上当初才没防他,让他欺上门的,可他却这么胡作非为,你们若不管,当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你我是亲家,他都能这般不顾情面了,那将来曾家他还会放过吗?等着好了,再不久,就换你曾家要倒大霉了。”
这话让曾君宝心头一跳,那小子确实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人,这之后对曾家说不定也……
曾媛脸庞上的皱纹也加深了,不由深思起来,心头竟是几分喜几分忧,喜的是自己孙子能干,忧的是他连亲情都不认了。
“我曾家是百年老铺了,哪里会像阮家一样根基不稳,轻易让人乘虚而入,你少在这危言耸听。”李氏对阮家就是诸多不满,话越说越咸,还瞧不起人家阮家了。
“你!”赵美音气结。
“我哪里说错,你阮家不过是这几十年才发达的,可我曾家自曾祖父时期就是雄霸杭州的茶商,你们比什么——”
“好了,说够了没?还不给我闭嘴!”曾媛怒斥李氏。
李氏见曾媛动怒,这才不敢再说下去。
赵美音见状,气稍稍消下去些,可怎知曾媛一转头,朝着她又说:“这事我帮不了,思齐已离开曾家,我没立场去找他说什么了。”她这是不愿插手的意思。
赵美音闻言,气呼呼的站起身来了。“好,你们曾家不出面,那我阮家自己去找曾思齐算帐!”她说着即转身离开曾府的大厅。
阮玫玲见婆家无情,气愤的追了出去。“娘,您等等我!”阮玫玲在大门前追上正准备上马车的赵美音。
赵美音回过身来。“你追来做什么,这是要跟我走吗?”
“娘,您真要去找曾思齐算帐?”
赵美音叹气。“还算什么帐,是去求人的。”如今形势比人强,她这趟来曾家是奉老爷之命来的,由于阮家的茶行短时间被打得如秋风落叶,损失惨重,再这样下去非倒不可,既然曾家老祖宗不肯帮忙出面斡旋,那自己也只能厚着脸皮去求曾思齐了,否则阮家真要出事,兔死狐悲,自己也要完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