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我可是把比什么都说清楚了,你们若是再输了,可别说我家可儿以强压弱的欺负人。”这是林氏先前对莫可儿说过的话,他此刻把这话丢回她脸上。
林氏黑了脸,这人怎么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开始时他不是对欣珍还挺中意的,言词语气都是顾着欣珍,怎么这会却是说翻脸就翻脸了?
莫可儿同样讶然的朝他望去,而他竟向她眨了眼,这一眨,她忽然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事。
这男人是故意的!
自己的灵魂是阮玫祯这件事他虽然不知情,但婚后她并未在他面前装拙,因此他晓得自己懂得这些才艺,要赢对方易如反掌,所以故意让她在人前露一手,他其实要帮的是自己,不是林欣珍。
还有,此刻他说要再比识茶与算帐,这两样他也清楚自己在行,她的味觉敏感,才能研究出齐心商铺里的那些商品,什么茶她一试便知,算帐也是一样,铺子的帐都是她一手打理,那快手计算的功夫连他都咋舌过。
他是有意让自己的本事一次显露个够,吓死这一干人,堵死他们的嘴,让他们再不敢瞧不起她。
得知相公的心意后,她心中的阴霾散去,眉眼也清亮起来,自信心更胜之前。“林小姐是输怕了,不敢再比吗?”她挑衅的问林欣珍。
“你说谁不敢比了?比就比!”林欣珍激不得,马上接受。
莫可儿原本落寞失意,现在得知相公没有弃她,有了相公依靠,她气势强焊多了。“那来吧!”
两人面前摆上十个茶杯,里头分别泡上不同品种的茶叶,如信阳毛尖、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君山银针、西湖龙井、都匀毛尖等等,两人可藉由观其颜色、闻其味道、品其滋味做出判断。
这点林欣珍也不差,不愧是茶商出身的小姐,也都能喝得出来、叫得出名字,两人这上头算是平分秋色,可到了算帐这关,林欣珍就对莫可儿叹为观止了,只见算盘在莫可儿手中像是活的,一本帐两三下就精算解决,而自己却还在焦头烂额的搞不清这帐记的是什么。
这输得再无话可说,当真是难看了,一张俏脸已经泫然欲泣,连林氏的脸都瞿黑无比。
然而莫可儿这功夫却教赵美音母女心惊了,两人同时想起一个人——阮玫祯!
阮玫祯也有这手珠算的功夫,当年阮府的帐都交由她来算的,而且算出的帐绝对分毫不差,她死后,府里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算帐高手,想不到莫可儿的功夫竟不输阮玫祯,两母女这才会吃惊,也总算对莫可儿刮目相看,不敢再小觑了。
李氏简直看傻眼,这才晓得莫可儿深藏不露,这样厉害,自己想看她笑话是白搭了。
“祖母,这胜负立见,林家小姐我是瞧不上眼了,您下次若要再安排对象,记得要找比可儿能干的,否则岂不丢我的脸。”曾思齐对曾媛说。
林欣珍愕然曾思齐的翻脸无情,刚才还对她温声浅笑,这会就将她说得一文不值了,她又羞又恼,当场哭了出来。
他见了反而皱紧眉头。“刚才瞧你还有几分姿色的,怎么一哭,顿时丑得像是被猪亲过了。”他说的话刻薄得不能听。
这番污辱,令她索性放声大哭了。
“曾思齐,你这小子别太过分!”曾媛怒斥。
他不仅没收敛,还继续说:“祖母,您瞧不起我的媳妇,可事实证明我媳妇比任何人都强,我的眼光也比任何人都好。”他大赞自家妻子,对妻子浓情密意得气煞人。
曾媛气归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莫可儿确实有些能耐与手段,她对莫可儿多少是有些改观的。
“既然莫可儿这么优秀,老祖宗,孙侄带了两个人过来,您老人家也该见见他们才是。”严烈忽然走上前去,朝曾媛笑得奸险。
曾思齐一见他就蹙起眉,莫可儿也直觉不妙,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要找他们夫妻算帐,该不会是想趁机落井下石吧?
“你带什么人来见我?”曾媛问。
“是啊,你找什么人来了,我怎不知?”薛东珠就站在他身边,也不知他玩什么把戏,瞪他一眼问。
严烈怕薛东珠,她这一问,他自然反应就是缩紧颈子。“你且等着,马上就见到人了。”
“等什么,马上说清楚不就好了,好端端的故弄什么玄虚!”薛东珠本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当下就骂人了。
他紧张的干笑。“这……呃……来了,人来了!”正怕薛东珠继续骂下去,幸好这时严府的家丁已带着两个人过来了。
莫可儿一见这两人,脸色即刻就变了,曾思齐也同样感到讶然。
“啊,这茶园真大,曾家办的茶宴就是不一样,瞧这多别开生面啊,谁想得到能将茶园布置得这么漂亮……”莫老头带着莫大婶边走边说,那样子像刘姥姥逛大观园,惊呼连连。
走到一半见桌上有许多点心,像是饿了几天,两人竟停下来拚命吃喝起来,身上的衣物也是极其的破烂肮脏,边吃东西还用那脏得见垢的袖子抹嘴,实在粗俗不堪,众人见了无不掩鼻作恶的避开去。
“这两人是谁?”曾媛拧眉问。
“他们就是莫可儿的爹娘,老祖宗的亲家啊!”严烈贼笑道,他今日就是故意带这两人前来要让莫可儿丢脸的。
莫可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爹娘,一时呆了呆,竟不知该不该上前去。
“啊!这桃酥可真香,好吃好吃!”莫大婶边吃,竟还偷偷的将桃酥放进怀里要带回去。
“你别抢,这颗果子是我的!”莫老头接着又与莫大婶为了抢食吵了起来。
“你的又怎么样,我要带回去给孙子吃,他也饿两天了。”
“孙子饿难道我不饿吗?你只管他,也不管我的肚子了!”
“死老头,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可儿专程请咱们过来,这还怕吃不饱吗?!”
“谁知道,先抢先赢,可儿自己嫁得好,说不定到时候嫌弃咱们穷,翻脸不认人,一口都不给吃了。”
“说的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怎肯管咱们的死活,还是能吃就多吃,能拿就多拿点实际些。”说着莫大婶也不怕被笑,拚命将东西塞进自己衣襟跟袖口内了。
“两位,还没跟老祖宗打声招呼,你们就急着吃拿,会不会太没规矩了点?”严烈故意上前去问。
“管他的,有什么招呼好打的,先吃饱喝足再说。”莫老头根本不理会,只管填肚子。
众人一旁见了这鄙俚浅陋的德性,讪笑不已。
严烈则是越笑越开怀,就是要大家见识见识他们这副丑态。
“爹,娘……”莫可儿总算回神,上前去唤人了。
“是可儿啊,多谢你让人接咱们过来吃大餐,哎呀,你怎么穿得这么漂亮,我听接咱们来的人说你和丈夫回曾家了,我本来还不信,可这会看你是真发达了,这下好,回头就将这身衣服脱下来给咱们带回去,你嫂子一辈子没穿过这么好料子的衣服,她见了定会欢喜的!”莫大婶见面没寒暄几句,就顾着打她身上衣裳的主意。
“这茶叶不错,拿出去应该能卖钱,你待会把桌上这些剩的都让爹包回去吧。”莫老头也不客气的说。
四周的嘲笑声已经掩不住的传出来了,莫可儿尴尬的只得道:“好好好,回头这些都给你们带回去,但现在先来见过祖母吧。”
“你说的祖母就是大家口中的老祖宗是不?她对你可好?”莫大婶忽然关心的问,总算有一点身为人母的样子了。
“祖母待我很好。”莫可儿说。
“那太好了,你大哥近来又要添孩子了,这养孩子要钱,你替我向老祖宗要些银两吧。”这话莫大婶竟然也说得出口。
“哼!”曾媛忍无可忍,怒而起身了。
“祖母,别动气。”曾思齐见状,赶紧过去安抚。
“我动什么气,你媳妇万般好,可出身不好,光这一条,她就不够资格当曾家的当家主母!”曾媛拍桌说。
“祖母——”
“别喊,莫可儿我是不会接受的,这之后你要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老人家拂袖而去。
于锦绣慌张的赶忙追上去扶,而李氏这头可就乐了,老祖宗与曾思齐决裂,最有好处的莫过于他们二房了。
赵美音与阮玫玲还为了莫可儿的言行与死去的阮玫祯相像而感到惴惴不安、心神不宁,因此也没注意到曾思伟跑到林欣珍那儿安慰献殷勤,转眼间,林欣珍已让他逗得破涕为笑了。
不过此刻最高兴的要数严烈了,今日总算为自己出了口恶气,让老祖宗对莫可儿彻底厌恶,莫可儿往后别想安稳在曾家过日子了。
“咦?可儿啊,刚才那气呼呼走掉的老太婆,不会就是你要咱们去见的人吧?唉,这人也真是的,不给钱也不用这么带气,可真没人情味。”莫大婶对着莫可儿抱怨。
莫可儿这会总算了解原主为什么被严烈抛弃后,愿意马上嫁给潦倒的曾思齐了,因为唯有如此才能摆脱这样的父母。
“爹、娘,你们放心吧,这钱我会给的,还有桌上的点心与茶叶,你们要多少便拿多少。”曾思齐不嫌弃的上前说。
两人听了大喜。“还是女婿大方啊!”
第八章 自立门户出走去(1)
屋里,莫可儿垂下头无脸见人。
“对不起,让相公丢人了。”她愧对的说。
枉费相公用尽心机,坚持让她赴宴,好教她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要让自己往后能抬头挺胸做人,可谁知道严烈竟将莫家两老带来,毁了相公的安排,还让他成了众人的笑柄。
“别说了,其实是我疏忽,早该想到安置你爹娘的,若早些这么做就不会让严烈拿来做文章了。”曾思齐将错归咎在自己身上。
“不,是我……是我没想过孝顺爹娘……”因为爹娘不是自己的,再加上当初真正的莫可儿在喜堂上出了事,莫老头和莫大婶狠心的弃女儿于不顾,连收尸也不愿意,拿着相公给的聘金避得不知踪影,她多少为死去的莫可儿不平,因此就没想过再去找莫氏夫妻了,但他们终究是原主莫可儿的亲人,而今自己取代了莫可儿,无论如何他们就是自己的爹娘,这层关系是向任何人都说不清的,连对相公也一样,她无法吐实,只能认下这两人。
“罢了,我晓得你不是狠心的人,你爹娘也做出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才会让你无法与他们亲近的。”他理解的说。
想当初死去的曾思齐上门要买婚时,这对老夫妻竟说拜堂要多花钱,不如将拜堂与聘金的钱给他们,女儿直接让他带走就好,幸亏原主还算有点良心,觉得这样对不起新娘便坚持还是要拜堂,才没让可儿太委屈。
“可你娘家人既然出现了,今后我会多照拂,不会再让他们过苦日子的。”他承诺,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生下自己妻子的人,没有他们,自己就得不到莫可儿这贤淑的好妻子,他对两老还是心怀感恩的。
“多谢相公。”她哽了哽,感谢他的大度,没因自己娘家人让他蒙羞就与别人一样耻笑她,甚至不肯接纳她,就像祖母一样……她不禁忧心的想起祖母离去时那气恼的神情。“相公,祖母已言明不愿意我做你的正妻,这该怎么办?”她愁眉垂泪的问。
他耸肩,没怎么在意。“我本来还想着平和的解决这事,让祖母知难而退,可祖母偏倔强的要苦苦相逼,既然曾家不屑你做当家主母,那我也不屑当这里的当家了。”
她一惊。“你不争当家的位子了?”
“不仅不争,我还要出走了。”
“出走?!”她更惊。
“我本以为回曾家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这才带着你回来的,可这儿反而让你过得不痛快,那又何必坚持留在这受气。”他当初既是为她回来的,如今也会为她而走。
她听了这话很受感动,眼泪落得更凶了。“我真傻呢,当初还以为你做了负心汉,为此伤足了心,可怎么就没想到你对我的真心。”
他伸手为她抹去泪痕,内心倒是有点心虚愧疚的。“唉,我怎会把自己生死相依、同甘共苦的妻子抛弃,不过,我承认自己是有些坏心眼的,因为想瞧你烦恼又嫉妒的样子……”
她泪眼倏然睁大。“你想看我吃醋?!”
“欸……很可爱说……”他不知死活的说。
她一窒,嘴唇用力的抿紧了。“多可爱呢?”她咬牙切齿的问。自己为此心都不知痛了几回,碎了又黏回去,黏回去再忍,忍了又忍,而他竟是为了一句“可爱”就让她受煎熬?
见她翻脸,曾思齐再白目也知赶紧安抚了。“不是的,我只是……”
她转过身去不看他,大滴的泪又落了下来,他头皮一麻,马上由身后抱住她。“对不起啦,我这天生就有劣根性,时不时想恶整一下……”
“所以就恶整我?”她听了更气,挣扎着不让他抱。
他哪肯松手,抱得更紧,让她跑也跑不了。“你听我说,我这是从小养成的恶习,没啥安全感,总要刺激自己喜欢的人,来证明自己对这人的重要性,对越是喜爱的人就越忍不住想使坏……娘子,我以后不敢了!”他乖乖地说。
他说的是真话,在穿越前他是家中独子,但父母忙于工作老是忽略他,他便使些手段让父母注意他,比如假装生病、在外闯祸等等,长大后觉得自己想法幼稚,这劣根性便没有再发作,直到穿越后遇见妻子,不知怎地,忽然就怕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非得做些什么证明她是重视自己的,这才故意不说自己的安排,让她烦恼神伤,自己瞧得满意高兴,关于这点,他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恶劣。
不过回想起来,穿越前他也交了不少任女友,某一、两任还曾论及婚嫁,只是后来因某些原因婚事还是告吹,不管如何,自己对这些女人不是没有感情,也都认真对待过,可不知为何就是从来没想过要证明什么。
唯独对眼前的小妻子,他患得患失的严重,甚至将来纠缠她的严烈狠狠恶整一顿,这等争风吃醋的事过去从来没发生过,这是不是说明他已让小妻子完全套牢,牢到劣根性复发?
曾思齐的话让莫可儿以为他自幼丧父,性子难免受影响才会没有安全感,因此之前经常在外惹麻烦,原来这都是有原因的,这一想,对他的恼怒消减了不少,不再那么气了。
他感觉到怀里的身子软了,不再硬邦邦,立即松了一口气,晓得妻子不恼他了,这才又说:“可儿,其实我使坏还有一个目的,我不喜欢自己珍惜的人受委屈,所以让你以后学着比别人更坏来保护自己。”他蓦然有几分严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