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儿?四平找你来的。”她想起来了,之前相公让四平去给她买个丫头回来,显然四平买的就是这个人了。
“瓶儿会尽心伺候大少奶奶,还请大少奶奶以后多关照。”瓶儿得体的说。
她瞧瓶儿样子颇机灵,是个聪明的人,四平果真是依相公的交代认真给她挑了个不错的。“别这么说,以后咱们互相关照吧。”唉,瓶儿可能还不知,有她这没势的主子,她跟着自己,在曾府也不会太轻松的。
她也晓得相公为她找帮手的用意,他应该也发觉她在曾家生存不易,怕她让李氏欺负了去,才找个人来给她撑底气的。
他为她打点好,让她用不着看人脸色,要人,自己找,要钱,自己赚,谁都不用去求。
而她有丈夫靠,谁还怕谁?
只是……唉,她忍不住又叹起气来。
“大少奶奶别叹气,方才三少奶奶对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娶平妻也得大少爷同意不是吗?他若不同意,老祖宗也不会勉强的吧?”瓶儿说。
原来瓶儿刚才已经在外头听见二姊说了什么,话是没错,只要相公不同意,这事也保管成不了。但是,相公还在继承人的观察名单里,成天忙里忙外的,她又怎么好拿这事来烦,让他多为自己操心?
她毕竟在阮家历练过,如今也只能相信自己能应付得过去的。“放心,这事我会自己看着办,就先不去惊动大少爷了。”她告诉瓶儿。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要不,怎证明她配得起做相公的正妻。
第六章 晒恩爱杜绝平妻(1)
这日曾思齐比平日早了些回来,手上还拎了双新鞋。
这鞋是缎面绣花包鞋,绣工精巧,质料上等,一瞧就是精心订做的。
“这阵子你忙事都来不及了,怎还有空想着给我做鞋?”替他脱了披风后,她捧着鞋笑问。
他坐下喝着茶,宠溺的望向她。“再忙也不能忘了娘子今日生辰。”他说。
“今日生辰?我吗?”她讶异了起来。
他眉一挑。“你别连自己生辰都忘了吧?”他本来也不知,是前些日子巧遇苏伯告诉他的,而自己不知道是正常,怎么连她也像是这才晓得?
“我……娘家穷,也没在过寿,哪会去记这个,是忘了没错。”她尴尬的说,其实原主莫可儿的生辰她怎会去记,此刻努力回想,确实是这天没错。
他抿笑。“瞧你多不重视自己,连自己生辰都能忘。”他笑着走向她。“来,试试合不合脚?”这双鞋可是自己费了很多功夫让人照他打的样板去做的,希望能合她的脚。
“好。”她欢喜脱下旧鞋,正要套上新鞋——
“大少爷怎么送起鞋了,这情人或夫妻没人送鞋的,就像伞一样,送伞会散,送鞋会让另一半给跑了!”瓶儿端点心进来瞧见了,马上阻止的道。
莫可儿要套进新鞋的脚一僵,蓦然想起平妻的事,脸色不由得黯了黯。
“是吗,真是胡涂了我,怎就忘了这种事。得了得了,明天就把鞋给丢了,别为了一双鞋害我跑了一个娘子!”他见她似乎受影响,立即安抚道。他是不信这些才会送鞋子给她,但她若是嫌晦气,丢了也无妨。
“这都是迷信,无稽之谈,这鞋好看,我很喜欢,丢了多可惜。”不愿拂了他的心意,她重新展笑的说。
“你若介意,真的别勉强。”他说,不想她心里有疙瘩。
“不勉强,要我说,你就是送我十双鞋,我也跑不掉的。”她说。
这话说得他心花怒放。“是啊是啊,你就是我曾思齐一辈子的娘子,跑不掉的!”他哈哈大笑,上前抱住了她。
瓶儿还在呢,让人瞧了多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将他推开。“别这样,你见过瓶儿了没?
她就是四平给我找来的人。”她赶紧介绍瓶儿,也是提醒他别当这里四下无人,对她肆无忌惮的。
但他还没开口,瓶儿便自己先说:“大少奶奶不用介绍了,瓶儿在来见您以前,四平已先领我去见过大少爷了,是大少爷觉得瓶儿可以,才让我到您跟前来的。”
她听了讶然,才晓得原来他已先面试过人了。“你老实告诉我,瓶儿之前你倒是审了几个才满意?”她抱胸斜斜向他瞄去的问。
“没几个,就五个吧。”他回她。
“五个?你花这么多时间在这小事上?”
“小事?我娘子要用的人,哪里是小事?我若不找个伶俐的,不是反而给你找麻烦吗?”
她心头如盛了蜜糖般的甜,这男人不管是替她订做一双鞋,还是替她找个帮手,再忙也会亲自费心思,令她感动不已。
“主子,老祖宗那儿叫吃饭呢!”四平进来通知。
“祖母怎么忽然叫吃饭,平日不是各家自己开伙的吗?”他讶然问。曾家主子多,各房口味不同,除了如年节、祭祖等大日子外,一般通常是各房自己开小灶,要吃什么便让下人做去,今日祖母却突然叫吃饭,到底是有点不寻常的。
“这……来通知的人也没说清楚,只道老祖宗交代,让您一回来立即就过去,而且是一个人去,大少奶奶不用走这一趟。”四平瞧了一眼莫可儿后,尴尬的说。
莫可儿脸色略白,倏然想到祖母单独找相公过去,莫非是要谈娶平妻之事?她眉心登时染上了愁绪。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他先朝四平说完,回头笑着对她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在外头已订了席,提早回来是接你出去庆生的,这会我先去祖母那瞧瞧怎么回事,回头就带你出去,你先等着我。”
“好,只是,你一会去了祖母那……”她努力让脸上挂着笑,心里煎熬着不知该不该告诉他,祖母有意让他娶平妻的事。
“去了祖母那如何?”见她欲言又止,他问。
“这……没什么的,我只是要你不用赶着回来,多陪祖母一会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几经挣扎,她还是决定不说了,让相公自己看着办,况且,这趟祖母叫他去也不见得就是说这个,说不定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放心,我会坐一会再走,不会惹祖母不快的。”他以为她担心他急着走会惹怒祖母,让他在那多待一点时间。
她也不多说什么,笑着送他出房门,目送他带着四平往祖母的院子方向去了。
曾思齐才来到曾媛的院子,人还未踏进屋里就听见里头传来欢笑声,听听这声音,竟是大房二房的人全都来了。
尤其李氏的笑声最大,她惯会讨祖母开心也极懂得伺候祖母,这后院的权力才会越过母亲,顺利一把抓。
他拢起双眉,本以为祖母找的只有他,顶多再叫上娘三人,想不到所有人都到祖母这儿来了,却独独漏了自己的妻子,他冷冷一笑,这排挤的也太过明显了!
“大少爷,怎不进去了?”四平见他人到了却不进去,不解的问。
“进去,怎不进去!”他沉声说,腿一抬便跨进屋里了。
众人一见他出现,表情各有不同,曾媛一贯少有言笑,于锦绣见到大儿子自然是开心的,而曾思典病稍好,感谢大哥这阵子代他操劳茶行的事,这见了面当然也热络着。
至于二房的四个人见了他,脸上笑得颇有古怪,似等着看什么好戏。
他站在门口将众人的表情收进眼中,原本严肃的脸孔一瞬间蓦然笑开了。“怎么大家都在,祖母是备了什么好东西叫大家都来尝了?”他朝着曾媛笑问。
“你这小子倒精明,没错,这宫里有人送了一盒上等的何首乌,老祖宗一个人舍不得吃,要厨房炖鸡熬汤,这才叫上大家都来尝尝味道。”于锦绣没瞧出他深瞳里的笑意根本未达眼底,话里也隐隐有股犀利,径自替曾媛回答。
他皮笑肉不笑。“原来如此,既然大伙都来了,连思伟的媳妇也在,四平,回去将大少奶奶也给请过来,就说祖母请喝何首乌,让她过来一趟。”他回头对四平吩咐。
只是他这话一落,席上众人各个没了笑脸。
“不用叫上你媳妇了,是我一开始就没要她来。”曾媛什么人,哪像于锦绣这般单纯,见长孙这态度,索性不悦的挑明说。
“是啊,咱们吃得正高兴,她来了多格格不入。”阮玫玲安分不了,非插上一句不可。
“她来怎么就格格不入了?”曾思齐脸上已罩上一层冰霜了。
“这还用问,谁不知道她那寒酸的出身——”
“多嘴!”曾媛突然张口喝斥阮玫玲,这话还轮不到她来说。
阮玫玲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说好等曾思齐来就要提娶平妻的事?怎么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就遭喝斥了?
她虽闭上嘴巴,但心里仍是老大不痛快。祖母对她也不见得疼爱,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难不成也将她当成莫可儿一样的出身,可以不需要给脸了吗?
李氏见媳妇被骂,心里虽也不怎么愉快,但想到平日里媳妇就难教,唯一忌惮的就只有老祖宗,让老祖宗治治她也好,谁教自己媳妇讨人厌。
曾思齐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祖母,见祖母脸色依旧难看,便也肃了面容。“若祖母不希望可儿过来,那我只好回去陪她了,今日是她生辰,我本来就预计带她出门去的,其实这趟过来就是跟祖母说一声的,我这交代后就带她出门了,何首乌就请祖母与大家慢用了。”他连坐下喝口汤也不肯,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锦绣见了着急。“娘,咱们都还没与他商量事情呢,他就走了,该怎么办?”
“哼,还商量什么?没听他说自己媳妇生辰,这时说这话适合吗?改日再说吧!”曾媛的面色也不大好。
曾君宝夫妇瞧了暗喜,就盼她能因这事与曾思齐起嫌隙。
可曾媛心里则另有盘算,今日她其实也没想马上就提娶平妻之事,只是想瞧瞧他的态度,但见他连坐下都不肯就急着回去找媳妇,可见对可儿那丫头挺上心的。
她可以感觉到这个孙子出去一趟回来后变了许多,虽性子冷了,但更适合当家,她心中颇高兴,不过另一方面也知晓他现在的性子不好拿捏,对于让他娶平妻的事恐怕得从长计议了。
然而一旁的阮玫玲却是急得很,巴不得这事快成,就算曾思齐不同意也想塞女人给他,坏他夫妻感情。
尤其,她见祖母请了众人来,独排莫可儿,他那为妻子抱不平的模样令她更嫉妒莫可儿了,自己当年是短视外加势利眼才会退了这男人的婚约改嫁曾思伟,此刻瞧自己丈夫实在与人家差多了,自己上个月过生辰,他连人影也不见,更别提送件礼物给她了,两人相比,她丈夫简直是混帐!阮玫玲越想对曾思伟越是不满意。
“玫玲,你这好端端的瞪思伟做什么?”李氏发现后问,见她目光挺毒辣的,心下顿时不高兴了。
曾思伟正吃着东西,这才知自己平白被瞪了,脸孔一狞。“你这是做什么?吃顿饭也有问题吗?你若再想生事就滚回自己屋里,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他张口就骂。
“你说什么,我丢人现眼?我瞧你才样样不如人,大伯尚且维护妻子,可你呢?哪里把我当人?!”阮玫玲哪里忍得,马上不顾场合的反唇相讥。
“说得好,我没把你当人,我把你当成专门啄人的尖嘴鸡!”
“你敢辱我——”
“够了,老祖宗面前你们这像什么样,还有规矩没有?”曾君宝瞧不下去,也怕曾媛发怒,忙喝斥两人。平日这两人吵吵就算了,这会还敢闹给老祖宗瞧,这两人还有脑没脑?
就见一直不吭声的曾媛,忽地嘴角凉凉一笑,这对夫妻不和之事她哪里不知晓,只是瞧着不过问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可这两人以为她放任就能肆无忌惮、毫无分寸了吗?
“思伟,这媳妇是你自己选、自己挑的,好坏也得自己承担,别给我叫苦,况且,待女人要有心,想娶贤妻,你也得是贤夫才行。”
曾思伟一听汗颜,登时后悔方才一股气上来,完全忘了祖母在场,这不是让家丑活生生演一遍给老人家看吗?
他不由得心虚的认错道:“祖母教训的是,我错了,以后会多让着玫玲的。”
阮玫玲听了这话可痛快了,脸上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哪知曾媛再度开口,“玫玲日后若不想如思齐的媳妇一样进不了我这座院子,最好谨言慎行,别把在娘家养成的骄纵之气带到曾家来,我曾家的女人没这么不知规矩,你若想要个体贴的丈夫,也得自己先是娇妻。”
阮玫玲在曾媛的冷视与冷言下,脸上的笑容很快冻住,最后凋零成一朵颓败的花。
莫可儿忐忑不安的踏进大厅,厅上坐着曾媛、于锦绣、李氏以及阮玫玲。
这几个女人全坐着,唯独莫可儿站着,气氛有股公审的味道。
“老祖宗找你,怎么这会才来?”李氏劈头就问。她善于察言观色,见曾媛不喜欢莫可儿,便理所当然也不给莫可儿好果子吃。
“我得到通知已尽快过来了,没有耽误什么。”莫可儿心知李氏是存心找麻烦,忍着气回话。
“你明明就让祖母等,还说没有?”阮玫玲专爱落井下石,这时哪能不插上一嘴。
“我有没有来迟,祖母心中有数,自有公道。”她瞧向曾媛,让曾媛说句话。祖母虽对自己有意见,可至少是明理之人,不会随意乱扣罪名找无谓的麻烦。
曾媛略点了头。“我今日找你过来,迟到与否不是重点,而是有话要与你商量。”曾媛不是专去挑小毛病的人,李氏婆媳想拿这点挑事是多此一举的。
婆媳俩见老人家没支持,不禁悻悻然闭嘴了。
“祖母有事吩咐就好,孙媳哪敢有意见。”莫可儿头低低的说,心中已然猜出祖母找她来要说什么了。
曾媛瞥她一眼,见她虽出身穷苦人家,可应对如流,举止气度皆有大家风范,甚至比阮家出身的阮玫玲知道分寸,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丫头,只可惜她的家世配思齐实在不够格,而这也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这事还得尊重你,听听你的意见才行,毕竟这对你也是有影响的。”曾媛说。
“是啊,待会若想说什么尽管说,这里关上门都是咱们自己人,总有得商量的。”于锦绣接着道。她原是赞成思齐再娶平妻的,可近来发现儿子对媳妇当真维护得紧,日前曾姓宗亲的祭祖大会上,明知老祖宗没叫他媳妇去,他硬是给带去了,还非要她依长孙媳的身分也跟着拿香祭拜,这可是让老祖宗的脸色当场就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