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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字诀 page 3 作者:绮绮

  “是呀!听姐姐们说,容姨早已将你转手让人了。”这件事儿在醉红楼里已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早就不是什么大新闻了。

  “转手让人?”一股莫名的惧意陡然窜下脊柱,冷情儿不免感到上臂一阵颤抖,她用手揉掉那份感觉,勉强挤出一个软弱的笑容,低声问:“容姨她老人家将我让……让给谁啦?”

  水灵儿瞅了她一眼。抿嘴一笑,道:“不就是那个靖王闻天放吗?”

  怎么这个“当事人”看起来还是一知半解,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她该不会忘了,那肯为她付出百金赎身的王爷,可是她自个儿“招来”的大恩人哩!

  “将我让给他?”冷情儿尖锐地倒抽了口气。喘息出声,“这怎么可能?我……我不就只是去赔罪而已吗?什么时候成了转让出售了?”

  “可不?”水灵儿可爱鼻尖一皱,好不羡慕的又道:“那位爵爷可大方了,慷慨付了一笔远比容姨所出让的金额还要高出许多的价钱给你赎身呢!这会儿容姨面子有了,里子也足了,还不乐孜孜地将你这块烫手山芋出让?瞧,这不就让我给你收拾包袱来了?”

  顿了顿,水灵儿一张红嫣嫣的小脸儿,沉着嗓音,有些落寞的低喃道:“如今姊姊重获自由之身,又有靖王府这样一个可供安身立命的好去处,水灵儿打心底为姊姊欢喜,只是……往后姊姊一帆风顺了,可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妹子才好。”

  一帆风顺?水灵儿说得轻巧,却只有她心里清楚,那彻头彻尾被她得罪个精光,还挨了她一耳刮子的闻天放,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大恩人。

  用脚趾头也能猜想,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王爷,绝对不可能给她什么好日子过的,此番前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还顺个头咧!脸色蓦地一沉,冷情儿不禁感到一阵茫然,是绝望还是惊惧,或者兼而有之?

  早知如此,她真不该就这么沉不住气,乎白无故得罪了一个凶神恶煞,叫自个儿惹祸上身……

  “听说靖王府占地极广,少说也有几百亩地,是个处处雕龙镂风、处处曲廊流水、亭台楼榭的地方。”水灵儿眯着眼儿,幻想着那片从未见过的奇幻仙境,喟叹道:“姊姊真是幸运,就要住进这样令人魂游向往的好地方丁,而妹妹我还得等上几年才有这般好运气呢!”

  摆摆手,冷情儿无力的摇着头。事到如今,除了心中懊丧至极,她实在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这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劳役,就好比从这座监牢移换到另一座“大一点儿”的监牢罢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回牢头还换个人做……

  “但靖王府怎么说也比这儿强多了,是不了”水灵儿依旧是一脸倾慕之色。若是可能,她也巴望着有朝一日能有个好男人将她带离这蜂乱蝶狂、藏污纳垢之地。

  对于水灵儿的种种赞叹、欣羡的语气,冷情儿一概充耳不闻,双手捂着隐隐泛疼的额,兀自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凝觑着冷情儿一脸愁色,心思细腻的水灵儿自然是了解她的苦处,她微笑不语的从袖口取出一只香囊,郑重其事地交付在她手上。

  “这是?”冷情儿回过神来,发现掌心上多了一包沉甸甸的香囊。

  “这是我给姊姊送别的礼物。”水灵儿漂亮的唇角弯起,柔嫩的嗓音却显得有些神秘,“你千万收好,可别弄丢了,这可是救命锦囊呢!”

  “救命?”冷情儿一头雾水的望向她。

  “是啊!”水灵儿如数家珍的道:“这里头除了装有几锭碎银子外,还有几样可供变卖的值钱首饰,像是翡翠玉琉璃、金让翠玉红玛瑙、象牙如意钗……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份我珍藏许久的迷魂散。”

  “迷魂散?”她没听错吧?一向娇憨的水灵儿,竟也收藏这等害人的玩意儿?

  “那是前年从一位江湖术士手中骗来的,原本是想哪天计划逃离这烟花之地时用的,但醉红楼里里外外戒备森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锦囊里的东西自然一样也还没派上用场。”水灵儿嘟着小嘴,很是可惜的道。

  看着水灵儿落寞的神情,冷情儿不禁想起两人相似的遭遇,唯一不同的是,水灵儿是个货真价实的孤儿,双亲在迁徙南方途中相继死于瘟疫,年仅五岁的她逃过死神的呼唤,却逃离不了命运的安排。

  为了生活,经过数年流浪街头乞食的她,一张清秀可人的容貌让容姨一眼相中,三年前的秋天,带进了醉红楼细细调叫,就等着及笄之日,待价而沽。

  说穿了,水灵儿也是容姨眼中一只待宰羔羊。

  “既是如此,你何不自个儿留着,或许还有机会用上。”冷情儿婉拒了她的好意,不想抹杀她唯一还可以逃出这万恶渊薮的机会。

  “姊姊就别担忧我了,水灵儿猜想,这一份救命锦囊,或许姊姊很快就用得上。”

  “何以见得?”冷情儿不解地问。

  “我都听说了,在靖王府中虽是吃穿不愁,生活优渥,但……终究是一回事。”语塞片刻,水灵儿抿了抿唇,当再度启口时,声音中混杂着一丝恐惧,“听里头当差的人说了,在多年以前,闻天放还算是个温柔尔雅、气度翩翩的好主子,但自从五年前他那已怀有身孕的妻子死于一场不明不白的谋杀案后,他的脾气遂变得甚是古怪!奴仆之间言语稍有不慎的,被打残了双腿算是幸运的了,倒楣点儿的,不是被折磨死,大都也就只剩半条命了。”

  想起冷情儿那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臭脾气,水灵儿不禁甚为忧虑,又道:“依你有话就说的性子,妹妹我还不明白吗?就是担忧哪天姊姊要是因为出言不逊而惹祸上身,至少手边还有个逃命的护身符啊!”

  “甭怕,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就别为我担忧了。”冷情儿心口不一的应道,表面上平静无波,事实上心底有七、八个吊桶在晃荡。

  反正她是进靖王府当丫鬟的,又不是赴战场,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水灵儿会有此顾虑,也不是全然没有原因,整座醉红楼里的人都知道,她得罪了一个最不该得罪,也得罪不起的男人!谁又能知道,她这一去,是福还是祸?那个阴险狡诈的男人,又将给她什么排头吃呢?

  几百万个不祥的预感同时向她袭击而来,第一次,她终于感受到何谓真正的恐惧……

  第3章(1)

  傍晚,醉红楼后院小门被重重开启,两名受命于鸨娘的护院武师,将冷情儿连人带包袱的丢出醉红楼外。

  “哎哟!岂有此理,你们把我当米袋甩呀?”冷情儿龇牙咧嘴的抚着被摔疼的屁股,忍不住咒骂,“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走狗,看我哪天不把你们全剿了。”

  其中一名壮汉听了,咭咭怪笑了两声,冷冷地答道:“好个臭丫头!死到临头了,嘴里还是这样不乾不净,与其想着报复咱们哥儿俩,你还不如多留心点自个儿吧!”

  “就是就是。”另一名汉子听了,也龌龊地嘿嘿笑了几声,“就怕到时候还等不及情儿姑娘回头找上咱们哥儿俩大卸八块,你就先让你那未来的主子给生吞活剥了哩!”

  说罢,两名大汉相视大笑,不等冷情儿再一次的回击,砰然一声巨响,又重新将院门重重阖起。

  瞪着迎面封锁的红楼大门,冷情儿气得咬牙切齿,直喘着组气,在心里大骂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全都不是个东西!

  在这时,她影影绰绰看见一个高大魁梧、虎气逼人的男子,从巷尾的另一端向她徐徐缓步走来。

  那是一个相当高大的男子,双肩宽阔,一头铁锈色的长发被绾成一束,用皮绳整齐地系于脑后,一袭青黑色丝绸长袍。更加衬托出他阳刚壮硕的体魄。

  “你是冷姑娘吧?”男子的嗓音就跟他的神情一样严肃,态度却是高雅而彬彬有礼的。

  “我……我是。”不置可否的,男子身上还有着一抹令人胆怯的特质,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却也无法掩饰声音中的俱意。

  男子淡淡地点点头,表情冷峻,“请随我来。”

  “您是靖王府里的总管吗?”由于个子娇小,她只能提裙小跑步地跟在男子身后。

  但男子没有回答,稳健的步伐更没有因为她的提问,而有片刻的停留。

  不久,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辆装饰华丽的暖轿,并且在院门外已等候她多时了。

  “冷姑娘,请。”男子转身向她,双目微微一抬,示意她上轿。

  “这轿子……给我坐的?”她紧捏着怀里的包袱,狐疑地看着轿外的仆役及数名随轿丫头,在心底不安地道:没有弄错吧?

  这就奇怪了,她被卖去靖王府不是当丫鬟的吗?怎么靖王府里新任的丫鬟都这般好命,不但能乘坐这样称头的轿子

  “走马上任”,还摆排场、搞噱头,如此劳师动众,恍若新官上任似的。

  难不成这并不是表面上看来是一顶暖轿,事实上是一辆囚车,里边儿说不定还设有机关,是那阴险男人专为她备好的刑具?

  想到这儿,她两条双腿就像被木桩给钉牢在地上似的,直发虚。

  就在她慎重地考虑要不要就这么掉头离去,跑给这群“押解官”追的当头,一对冰寒目光扫了过来,不偏不倚地就落在她身上。

  “冷姑娘,请。”男子又重复了一遍,冷戾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

  “呃?是。”在一双严厉眸光注视之下,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那座囚车。

  天!这个男人不悦的神情,简直可以引燃地狱之火!而她不想在还没送上刑场之前,就被“就地正法”了。

  但很显然的,这一切都是她多虑了。

  这一顶暖轿舒适得像座小小官阙,车内不但铺设着软席虎皮,四周还装饰着美轮美奂的金线流苏,轿内角落还细心的设有一鼎暖炉,不但阻隔了轿外落雪纷纷的寒气,也暖和了轿内空气。

  虽是如此,但她身子依旧泛凉如冰,一颗心始终悬宕在半空中,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须臾,轿子被抬进一处冠冕堂皇、气派万千的府邸,往轿外偷眼望去,她不禁深深倒抽了口气。

  眼前所见的一切,全是令人眼花撩乱的华丽!

  这里就是云宵阁了吧?那传说中的靖王府内院……

  抬头看那门楼,碧瓦楹檐,四边是青砖堆砌而成的高墙,大门朱红如绯,门楼上还题有“云宵阁”三个泥金大字,雕栏石砌,仿佛帝王之家,很是气派。

  轿子入了楼门后,缓缓又转过一墙,来到一个处所,只见叠阁重楼,华屋广连,所有亭楼院墙,都在流水环绕、竹树掩藏之中,不似人间所有。

  须臾,一路悠悠晃晃的轿子终于停顿了下来,厚重的轿帘忽被掀起,一个铿襁有力、富有磁性的嗓音,让她慌乱收回飘散在天际的思维,将眸光调向来人。

  “冷姑娘一路多有劳累了。”说话的是一位眉目轩昂,身穿一袭月牙色缎袍,气态恢宏的男子,他彬彬有礼的向她递来一只大掌,柔声道:“让在下搀扶你下轿吧?”

  “请问您是?”虽然她对男人一向没啥好感,但眼前这名看来和颜悦色、温文尔雅的男人,的确是比刚才那个棺材脸好多了。

  至少他长得并不吓人,甚至还挺赏心悦目的。

  “敝姓楚,在云宵阁任总管一职。”男子语调柔和,有条不紊地自我介绍。

  “那么,这儿……就是云宵阁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儿就是云宵阁了。”他温馨、亲切的微笑很快的让她摆脱了拘谨和不安。

  “那么楚总管,您知道将编派给我的工作是什么吗?是厨房杂役,还是一般伺候家眷的工作?”但愿是个能一举胜任的活儿。

  “姑娘在云宵阁无须劳役。”男子微笑摇头。

  “咦?无须劳役?难道让我白白当个食客?”她才不相信闻天放有这么大的度量,会对她以德报怨,不追究那一掌之仇。

  除非日头打西边起、母鸡不下蛋、天下红雨了才有可能。

  对于她接续下来的种种询问,男子一概微笑而不答,直到她被带领到一座植满荷花的院落,在一扇雕镂着牡丹花卉的房门前停下后,男子这才又缓缓转过身来,恰颜悦色的道:

  “主人已等候冷姑娘多时了,请。”

  男子弯腰恭立,为她开启了一扇门。

  “等我?怎么。我来云宵阁不做杂役,反倒先与主子闲话家常?”

  这个闻天放果然古怪得紧,难道曾经失去心爱妻子的打击。真可以让一个男人癫狂到这等地步,完全不按牌理出脾,随性而为?

  “难不成还是您家主子给本姑娘编派工作?”倘若如此,这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这指派下人、丫鬟的杂务,他也干涉?”

  她一面踏进偌大厅里,一边不以为然的道,语气中不无讽刺与挖苦。

  “不。”楚天云温和的声音里,平添了几分笑意,“通常由在下派任,但这一回,唯有冷姑娘是例外。”

  “那……呃?”她还想问些什么,却在听见房门在身后喀地一声关上时,着实吓了好大一跳,心脏猛地收缩起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的远离,四周很快陷入一片深沉的寂静。

  这……不会吧?怎么就这样给她丢下了?

  “喂!楚总管,您上哪去啊?”瞪着大眼,她急火火的喊,但文风不动的门扇依然紧掩,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冷寂。

  绝望中,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极力稳住情绪,并且拚命说服自己并不害怕,大不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鼓足了勇气,她眯起眸子,环视着四周景物,发觉大厅里安静得过分,除了她之外,厅堂内外空无一人,眼下就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这个事实,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会儿。

  松了一口气的她,不禁放大了胆子,动手在案桌上为自己倒杯茶水解解渴,然后细细打量眼前一片宽敞而豪华的门庭。

  眼前所及,壁嵌金珠,地铺白玉,造得雕梁画栋精美异常,远远是她在醉红楼里所见过的还要来得精致华丽。

  绕过堂屋西角,她见到一扇长门,推开大门,是另一间宽敞的内厅,金碧辉煌的厅内红灯高悬,厅堂陈设琳琅满目。上好紫檀木柜上,摆设着色泽不同的瓷器和奇珍古玩。

  枯坐了半晌,仍不见任何人来,仿佛她是蓄意被遗弃在这一片精美雅致的天地里。蓦然,她好奇心大起,决定起身去探访这座厅堂之外的院落。

  由于大门紧锁,她自然没法儿由正厅大门离开,好在内厅还留有一扇小窗,窗棂大小恰巧可供她身子穿过。于是她拉袖撩裙,攀墙跳窗,大费周章地爬离那视同软禁的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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