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只鸡腿,稍早吃到蚵仔煎,她也想到他,昨天婆婆煮蛤蜊豆枝面筋粥,她也想到他,还有看到围墙边的风车、庭院种的香草和大摇大摆闲逛的鸡,甚至屋顶的太阳能仮,在在都能让她想到他……
“怎么不吃,不是在减肥吧?”铁堂郎揶揄着,“我那个孙子除了有身高体重赢我,什麽都比不上我,看看,我已经把你奶奶养胖了些,他呢,却没让你多加几两肉,输了、输了,他又输我了。”
一番话,逗得祖孙俩哈哈笑。
“奶奶,你煎的红萝卜炒蛋好嫩好好吃。”高咏春帮爷爷和奶奶夹了蛋,也给自己夹一些。
“好吃你就要学起来煮给沙掌吃……”高黄雀溺爱的笑斥,“也得煮给你婆婆吃,昨天你还好意思让你婆婆煮粥给你吃,我都羞得没脸吃了。”
“厚,奶奶。”她羞窘地笑着。
前天她和婆婆来到绿能屋,中午爷爷请她们到附近餐厅吃饭,晚上阿福伯热烈邀请他们一家到家里作客,一整天家里都没开伙。昨天早上爷爷去买馒头豆浆,早餐解决後,她陪奶奶去附近散步,怎麽中午回到家,婆婆已煮好一锅蛤蜊豆枝面筋粥等她们回来吃。
她原以为中餐还是一样会到外头吃,没想到居然是婆婆亲自下厨,她当然很不好意思,不过婆婆倒是不介意。就如她所言,她注重的是她能不能辅佐铁沙掌,而不是日常生活琐事,这些家事平常自有佣人会做,她偶尔做一次也无妨。
“都说了,阿英不会介意这种事的,如果说煮饭是媳妇该做的事,阿英是我媳妇,那她煮给我吃也是应该的。”铁堂郎呵呵笑着,“不用在这种小事上计较,阿英计较的是大事。”
“她啊,被阿兰训练得很精明干练。师妹,你还记得吧,阿英当初刚被娶进门是多温柔的一个人,但自从我们搬到台北又搬到国外去,她的个性变了很多,每天和阿兰在公司和那些外国人劈哩咱啦的吼,嗓门变大、脾气也变大,越来越像女强人……”
“可不是,我还真是吓一跳,想说阿英怎麽变那麽多,原来都是阿兰调教出来的。”
高咏春兴致勃勃听着二老的对话,这才知原来婆婆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女强人,也是被调教过的。婆婆大概就是依循她的婆婆,也就是铁奶奶教导她的方式在教导她,所以,婆婆是把她当成媳妇在调教喽!
她早该体会到婆婆的用心,那天婆婆要她陪同去公司视察,还将她从头到尾打扮一番,其实是想向公司员工正式介绍她这个总经理夫人。是她自己不争气,穿着高跟鞋竟连路都不会走,后来还和他在办公室嬉闹,那种情形下,婆婆大概也没心情介绍她这个新媳妇了……
不过,建筑界赫赫有名的黄金铁牛“秘婚”一事,倒是沸沸扬扬传了开来,他不爱理媒体记者,记者们反倒更加好奇,成天跟踪他,无非想知道他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千金?若记者知道她是个穷女,大概会赏她一个“麻雀变凤凰”的大标题。
这是事实,也无不妥,只是她毕竟不是什麽公众人物,把自己的隐私大剌剌摊在世人面前,总是有那麽一份别扭。
想来,她做出留在绿能屋一个星期的决定是对的,至少记者暂时不会找到她,这话题也许过两天就冷掉,届时,她应该可以如同往常的过着平静的生活。
“这卤白菜你也爱吃,多吃点。”高黄雀疼爱的帮孙女夹菜。
“谢谢奶奶。”
“咦,晚餐都吃这麽久了,沙掌怎麽没打电话来?”她笑看着孙女,“我这个孙女婿可真爱我们咏春,天天照三餐打电话问候。哟,该不会忙得忘了晚餐时间已经到了……咏春,你去打个电话给沙掌,问他吃了没?”
“何必那麽麻烦,等会他就自己打来了,吃吃吃,别管他。”铁堂郎揶揄着,“那头牛,什麽事都有可能会忘记,唯有吃饭不会忘,他随时随地都在饿呢!”
“爷爷……”高咏春笑道:“厚,你说话还真是实在。”
餐桌上,笑声不断,她硬将对铁沙掌的想念藏在心底。在奶奶出国前,她要好好陪她,时时刻刻展现欢颜,至於苦涩思念,回房後,她有得是时间和他通话、向他索取甜言蜜语,将一肚子的苦涩调成如蜂蜜般的甜味,梦里再三回味。
***
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我啃,我啃,我啃啃啃。
高咏春坐在客厅,俏颜泛怒,她用力啃着方嫂买的有机水果玉米,水果玉米不用煮直接剥皮啃,饱满多汁甜滋滋,甜味直逼水梨等级,可惜甜不进她心头,因她心头火正旺盛着。
一早,在司机护送下,她送爷爷奶奶和婆婆到机场,铁沙掌仅和三位长辈通电话人末到,她以为他真的很忙,结果……
盯着今天的报纸,再度用力啃一下玉米,她恨得牙痒痒的骂着,“铁沙掌,你这只大笨牛!”
报纸上写着他秘婚的对象疑似是他的秘书朱欣蕊,因为接连几晚摄影记者都拍到朱欣蕊进出他家。
接连几晚?所以,之前有几个晚上她联络不上他,就是因为他和朱秘书在家里幽会?过分!
亏她在绿能屋陪奶奶的那十天里,还一直对将他一个人丢在家满怀愧疚,且对他万分想念,可万万没料到他非但不寂寞,或许还很Happy!
稍早她一离开机场就直奔公司,原想给他一个惊喜,孰料他人不在,朱秘书也不在,司机告诉她,他好几天没看见总经理了。昨天总经理仅用电话告知他今天去绿能屋接董事长和总公司的副董事长去机场。
而请了一段长假的方嫂,今天才回来,也不知他去哪里。
她离开公司後,打了好几通电话找他,可明明在机场时,他还和三位长辈通电话的,才隔一两个钟头他又关机了,没一个人知他身在何处……这头牛,该不会是人间蒸发了吧!
方嫂从楼梯下来,见她在吃水果玉米,笑咪咪的问:“夫人,这种玉米很甜很好吃吧?”
“噢,对。”回神,见桌上摆了两条啃光的玉米梗,她手中拿的玉米已啃了一半,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她竟已吃掉两根半的玉米,可见她有多气。
“对了,少奶奶。你放在主卧房浴室里的那双丝袜有勾破,要丢吗?”感念雇主让她放长假,方嫂一回来就马上尽责打扫。
“丝、丝袜?”高咏春一脸不明所以。别说搬进这屋里她从未穿过丝袜,她长到二十三岁,穿丝袜的次数亦屈指可数。
方才她进主卧房见他不在,放下包包就出来,没进浴室去看,方嫂说浴室有一双勾破的丝袜,那意思是……心中警钟大响,那头牛该不会……
“噢,还有,你在床上掉了一只耳环,我把它放在桌上了。”
耳环……她在家从不戴耳环的!
该死的铁沙掌,难道真的和朱秘书……
心口涨满愤怒,可在方嫂面前她又不宜发作。也许方嫂也是婆婆的眼线,若她跟铁沙掌吵架的事传到婆婆耳中,奶奶一定也会知道,她不想让奶奶担心。
“方嫂,谢谢你,丝袜等会我自己丢。”她一定要保留“铁证”才能质问他。
第9章(2)
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的同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地响起,她一直想找外加想狠狠揍他的那个人,终於从某个星球打电话回来给她了——
“他们已经搭机了……我人在家……什麽,你、你在医院?!”倏地弹坐起身,前一秒钟想揍他的心情,随着惊吓起身的动作被甩到脑後,此刻,她的心悬挂着,“你怎麽了?为什麽人在医院?很严重吗?”
那头牛,若不是很严重,他绝不会进医院的。
心头涨满担心,火速冲上楼拿了钱包,但看见梳妆台上陌生的一只耳环,心不禁一沉。
高咏春终究忍不住将脚步移向浴室。果然如方嫂所言,一双被勾破的丝袜挂在浴缸边,似嚣张的告诉她——“我来过”!
她知道那个“我”是谁,但前一刻的愤怒因听到他住院顿转为闷闷不悦。他住院的原因胜过她想质问他的心情。漠视那双嚣张的破丝袜,她要先赶到医院看他。
不知他究竟怎麽了?心,悬挂在半空中,令她局促不安。
***
到了医院,发现他脚上裹了一大包,经他解释她才知,原来某天晚餐没接到他的电话,他就是在那天巡视工地时被一大落的砖块砸伤脚,本以为没事,只随便擦了药便回家休息,结果隔天脚肿了好大一包,神经大条的他还觉得它会自己消去,照常上班,直到中午痛到受不了才就医,结果……就一直住院到现在。
他说,因为不想让三位长辈担心,也不想让她陪伴奶奶又挂心他,才没告知实情。
如果没发生嚣张的破丝袜事件,她一定会很感动也很不舍。可是,看过那双破丝袜後,心中忐忑不安、胡思乱想的她的解读自然不同,他不想让她知道是因为她若知道他受伤一定会赶回来,那就一定会“打扰”到他和朱秘书的幽会。
是她傻、是她笨,看到报纸登出朱秘书进入他家,她还单纯的以为他只是一个人待在家无聊,请朱秘书帮他带宵夜并且陪他聊天,或许还打情骂俏一番……是,他们的确有打情骂俏,不过不是在客厅,而是在床上,又是掉耳环又是勾破丝袜,打得颇激烈的嘛!
“妮妮,你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纵使心头火很旺,看到他坐在病床上,她的心仍不由得软下来,想针对破丝袜事件质问他却开不了口。
因为来的路上,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她容许他去找别人,但那是因为一开始她认定是假结婚,并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老公才会说那种话,但後来、後来她已经愿意当他真正的妻子,他就该专心对待她。不可以和别的女人……搞七捻三!
或许是他的脑袋直,以为她仍是一本初衷,容许他去找小三,好,是她之後没再把话说清楚,这回,她可以原谅他,忍痛忍怒不追究。
她从包包中掏出今天的报纸丢给他,佯装发怒,不,她是真的怒了,“你自己看,看到这个我不生气吗?”
铁沙掌把报纸拿过来看,看到记者错把朱秘书当他的秘婚妻,他为之气结。
“这是谁写的?!光看到朱秘书去家里帮我拿东西,就说她是我老婆,我老婆明明是你,怎麽会是朱秘书呢?”他大为光火,“妮妮,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打电话去报社要求他们道歉并更正。”
“我不要,不需要特意去做这种事。”她把报纸给他看的用意,是要让他知道她在意他和朱秘书之间的暧昧关系,至於谁是他的妻子,身分证的配偶栏已有明确答案,无须多此一举的公开。
有些事她不能大剌剌的说,说出来不仅彼此尴尬,而且倘若他认为自己没错,又或者表面认错却暗渡陈仓,那她该如何是好?狠踹他一脚,潇洒离开?不,她做不到。
别说奶奶正高兴的飞往加拿大准备帮她张罗喜宴,现在要她离开他,她真的做不到,她的心和人都离不开他。
她相信,这件事还可以沟通,只要她退一步,忍一忍,端出真心诚意,就算他真的是头大笨牛,也该知道要珍惜。
“你不要我……去向报社要求道歉和更正?”他苦思无解,反问她,“既然这样,你在生什麽气?”
“我……”居然还给她装傻!“我希望你行得正、坐得直,不要让报社记者有机可乘。”
她的一番话,让他眉头不禁紧蹙,“我铁沙掌不管做任何事都是行得正、坐得直。”他坚定的表示。
高咏春又气又无奈。看来他真的把她当初说的话当真了,认为他和朱秘书搞外遇,是属于行得正、坐得直那一类!
沟通、沟通,高咏春你需要和他沟通!
深吸一大口气,但她快气死了!不能对病人发脾气,还得把像气球般一直涨大的怒气塞在肚里,她快气疯了!他怎麽会听不懂她话里的含意?不,他一定懂,只是在装傻!
和他对视片刻,她直截了当说:“从今天起,我不希望朱秘书进出我们家。”这样够直白了吧!
“为什麽?她不过是去家里帮我拿东西。”他和朱秘书又没什麽暧昧,只是普通的上司下属的关系,她反应也太大了。
高咏春听了瞠目。她都把关键人物点出了,他还要继续装傻!“我每天在家里进进出出,为什麽记者不写我是你老婆?她‘不过’是去家里帮你拿东西,记者就锁定她……”分明就是他们有做会让人这样理解的事!
他定睛看着发怒的她,嘴角陡地上扬。
“你笑什麽?”她都这麽生气了,他还笑得出来。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拉到床上,锁在他怀里。
“铁沙掌,你干什麽?”她气得管不了他是伤患,猛捶他。
她捶得越用力他越高兴,“在意就在意,我们是夫妻,你承认你吃醋、在意,这有什麽好难为情?你放心,我保证明天的报纸一定会登出你才是我黄金铁牛的正牌老婆。”
“我……”话题怎又兜回原点?这个大笨牛,若不是装儍,就是笨到听不出她话中有话。她是要告诉他,倘若他和朱秘书没有“偷情”,记者怎会锁定对方?但他却以为她在乎……
厚,她被他气到无力了,直接瘫软在他怀中气死算了。
“妮妮,你刚才说那些话的含意……”他陡地语气低沉,神色凝重,一副认真思忖的模样。
她眼巴巴仰望他,以为他要面对错误,真心忏悔。
“你说你常在家里进出都没有记者拍你,她不过这两天去了几趟家里帮我拿东西,就被记者拍到……你该不会是以为那些记者是朱秘书特地叫去拍她的吧?”他摇头,“朱秘书不会这麽做的,那是因为刚好这阵子有记者守在家门外,这是意外被拍到的。”
晕~给她挪一张病床吧,她也需要静躺一下。
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没想到这点他倒是和她心有灵犀。
“你看!”他兴致勃勃把笔记型电脑拿到两人的面前。
“看什麽?”要是再让她看有关他的秘婚妻是朱秘书的电子报新闻,她一定当场打晕他!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见到熟悉的画面,高咏春讶问:“干麽点我的拍卖网?”
“有人下标了。”
她定睛细看,真的有人下标,而且要订购一百顶手工水晶皇冠。“这个买家帐号我没印象,第一次买就要一百顶……该不会是诈骗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