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少勋转身准备上车,当他透过车窗的倒影看着她的身影,眼眸里的关切让他动容。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四目相投,所有话,尽在丕言中。
康少勋拥抱住她纤弱的身体,就好像八年前离别时一样。
那是一个充满了感谢和温暖的拥抱,还有承诺。
“我一定会回来。”他在她耳边低语。“这一次,不会再食言。”
心中早告诉自己不要流泪,毕竟她什么事都不知道,莫名的哭泣看起来并不吉利。但是她的唇边还是尝到了自己泪水的味道,她赶紧用微笑去掩盖。
“我相信你。”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做什么,也不管你曾对我做过什么。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你。
因为你是康少勋,我除了相信你,别无他法。
当裴若雯对童小颜说出自己的身份时,童小颜只感觉到如坠深渊的恐惧,世界瞬时天翻地覆。
“若雯,你是在告诉我……你和你的丈夫是走私犯,而且你们还牵涉到洗钱、黑社会械斗……这些恐怖的事情?”童小颜干着嗓问。
虚弱的裴若雯还在吊着点滴,但是她的神智却出奇的清楚,连医生都觉得这种情形是奇迹。
因为一般昏迷很久的病人要完全恢复记忆是需要一段时间,但她不但有着超强的生命力,不只从昏迷里醒来,记忆也几乎是立刻恢复。
“子夫开始也不想做,后来他的生意出现了危机……总之,他也是不得已。刚才我对警察撒了谎,说我只是遇到了强盗,并不是我丈夫刺伤我的。”裴若雯的声音异常平静。“可是我却不能对你撒谎。”
“难道……真的是你丈夫?”童小颜血色全无的望着她。
“不,不是。”裴若雯平静的摇着头。“我是为了救他,才会挨上这一刀。因为我拖延了时间,他才可以逃走……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到底是怎么回事?”童小颜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坐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你可以的。”裴若雯突然用力的抓紧她的手。“你帮我把康少勋叫过来。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他了。”
“少勋?”
“你很惊讶吧,我居然会请求他的帮助。我想他一直都瞒着你,也差点骗过了我……是的,他的确成功的骗过我,让我以为他只是你的追求者。”裴若雯眼神空洞的看着童小颜。
童小颜慌乱的摇着头,眼神惊惧,今夜她实在是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刺激。康少勋离开时的背影让她慌张担忧到现在,而苏醒的裴若雯又丢给她这一个炸弹!
“少勋,他到底是做什么的?若雯,你不管知道什么,都请告诉我好吗?我很担心他……他刚才离开时的表情还有背影,我说不出来,但我觉得他有危险……”童小颜无法按捺内心的焦虑,口气急促的追问。
“你先答应我,不要伤心难过。他……他应该只是利用你,来接近我监视我,并且从我这里偷走了重要的情报。”裴若雯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恨。
“重要的情报?”童小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帮你办Party的那一天,你和他离开后,我还是有一些不放心,所以进了他的卧室,虽然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后来我在准备料理时,发现你厨房里没有牛奶,我就回家去拿……”裴若雯的思绪回到事发的当天。
“起先我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我和我丈夫出门时都会在门把上缠上发丝,如果发丝断了,就知道有人进去过了。可是那天并没有出现那样的情况,直到后来我发现有人擦过电脑键盘,上面一个指纹也没有……”
说来也巧,本来她并不会发现电脑被人移动过,可是前一天她在用电脑的时候有吃霜淇淋,当时记得霜淇淋滴在键盘上,但她正好接到丈夫的电话,所以没有来得及擦拭。那天回家后,忽然想到这件事,她本来想赶快去擦干净,却发现键盘上的痕迹已被人清理过。
“……有人戴着手套动过我的电脑,因为要解密码,所以碰过键盘。”裴若雯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神情有些疲惫。
童小颜让她喝了口水,让她休息一下。
“我想是康少勋的同伙做的。会知道我那段时间不在家的,就只有他。”裴若雯摇了摇头,坚持把话说完。“他们一定把重要的资料都拿走了,我当时很慌,就打电话给我丈夫。可是没想到,他似乎也得到一些风声,赶了回来。就在我们见面时,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裴若雯的声音变得惊惧起来。
童小颜慌乱的摇着头,这些事让她太过震撼,一时间无法思考。
“那个人逼着我们交出联络人名单还有帐册……这两样东西,他们都想要。后来就是一片混乱……”
“你认识那个人吗?为什么不告诉警方呢?”
“我们做的是违法的事,而且我丈夫现在生死未卜,在无法确定他的生命安全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裴若雯反手握住她的手。“小颜,我求你帮帮我,你去找康少勋,你就说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但请他们一定要找到我丈夫。我知道他们有这个能力,他们是一个很强大的组织。”
童小颜的脑中又浮现出刚才康少勋离开时的表情,她打了一个冷颤。
“少勋……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自己去问他吧。”裴若雯因为太过激动和说了太多的话,声音变得沙哑。“这里面的事太过复杂,我太累了……就是不知道杀我的那个人到底属于哪一方,我才感到害怕……小颜,虽然我一直在骗你,但你愿意帮我吗?”
童小颜抽回被她握住的手,正襟危坐。
她会帮她吗?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要去找康少勋,有许多的事,她要找到他,问清楚!
第九章
陈浩南的办公室里,笼罩着可怕的肃杀气氛。
阴冷的空气在四周飘荡,即使开着暖气,都能感受到一股寒冷。
“我们和他完全失去联络,派出去的捕手和探手没有人查到他的位置。”雪不断的在电脑荧幕上寻找着康少勋的信号,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零”依旧是一张扑克脸,可是眼神却比平常更加冰冷。“启动二号方案。”
“什么?”雪转头看向他。“你是说风他可能已经……”
“以风的能力,如果在一个小时内没有传回任何信号,你觉得呢?”
“不应该让他和你一起去,结果既没有查出LCF666的身份,又可能会让风失去性命。”雪一贯冷漠的明眸流下了眼泪。
零沉默了,这一次,难道真的是他的决策失误?
“是电话铃声。”雪回头看着沙发上的手机。“那是风平时用的电话吗?”
“是童小颜。”零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童小姐吗?”
“总裁?为什么是你接电话,少勋呢?”童小颜的声音听起来紧张而焦虑。
“给我,我来听。”雪接过了电话。“小颜,你找少勋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亲切。
“伊崎小姐……我要见少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他在你那里吗?”童小颜的声音在颤抖,还透着恐惧。
“雪”和“零”对视了一眼,雪的眼里闪过疑惑。“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见少勋?”
“不能让我见他吗?还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童小颜提高了声音。“他说他只是回公司处理一个企划案,应该就在总裁办公室。”
“雪”再度看了“零”一眼。
“小颜,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公司楼下。”
“……”雪沉默着。
零接过了电话,道:“你上来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这样好吗?风最不想的事就是把童小颜卷进来。”
“我和风一起去见LCF666时,他告诉我裴若雯醒了,童小颜在医院陪着她。我想是无法再隐瞒下去了,童小颜会找来,就说明裴若雯告诉她那些事了。”
雪揉了下额头。“怎么会变得这么混乱?我们一开始只是调查一宗国际走私案而已啊。”
这个时候,敲门声传来,童小颜到了。
一开始,这只是一宗简单的国际犯罪。因为牵涉到欧亚非三大洲的许多国家,所以国际刑警要通过正常途径解决这个案子的话,需要先和每个国家的警察部门进行交涉,如此则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进行沟通,案宗也必须移交到各国。
为了节省时间和成本,因此,才会把这个案件的前期调查工作交给了“狩猎集团”。表面上,“狩猎集团”是一个大型的保全公司,可是私底下却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一个秘密、不公开的部门,主要是收集情报和解决一些官方并不方便出手的案件。
他们不归属于任何政府,和国际刑警组织并不算完全的上下属关系,但国际刑警组织却必须支付他们高额报酬。
“狩猎集团”管辖着许多不同的行动小组,而“零”就是“零组”的组长,算是“狩猎集团”行动小组里最精英的部门。
原本这个工作可以不必交给代号为“风”的康少勋来完成,但是考虑到他的心结问题,又牵涉到了童小颜,“零”才做出这个决定。
可他失策的是,这个走私案却只是冰山一角,其中牵涉到的竟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头号通缉犯“LCF666”。
而且,随着调查的深入,毒品买卖、黑社会交易,甚至恐怖组织似乎都牵涉在内。而台湾应该是这个庞大案件的一个中转站,更大的阴谋也许早就在世界各地展开。
童小颜坐在陈浩南的办公室里,听着伊崎和绪条理清晰的解释着这些仿佛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她的思绪早已紊乱成一团,这么多巨大且惊人的讯息,让她一时间无法全部消化理解。
“LCF666委托菲尔公司开发的死亡之吻的毒品,可能不仅仅只是毒品,而是一种可以用于战争的生化武器。我们都知道中东现在的情况,也许LCF666现在已经和恐怖组织勾结起来,而我们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到底在不在台湾。”雪的声音开始变得沮丧。
“少勋现在在哪里?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有告诉我他在哪里。”童小颜心底的恐惧早已超过她所能负荷的程度,她不想再听这些国际间的矛盾、毒品战争的
事,她只想知道康少勋在哪里。
“小颜,你要冷静。”雪的表情变得哀戚起来。
“不……”她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有着歇斯底里的坚持。“他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
“两个小时以前,我和他一起去见了LCF666,应该说是我们以为的LCF666。”零那仿佛来自地狱般的低沉声音,冷漠地响了起来。
原本钟子夫只是参与一些钻石相烟酒的走私,后来他发现到自己竟参与进军火走私和洗黑钱的犯罪案件中,接着他开始惊慌,也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于是收集了一些罪证藏在妻子裴若雯那里。就在这个时候,国际刑警组织盯上了他,想由他身上下手揪出幕后主使者,却没想到牵扯出如此重大的案件。
“当少勋得知LCF666牵涉在内后,他就意识到案件不简单,是他建议我绑架陈浩南,并且易容假冒他。事实证明,这是我们最成功、却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棋。”零继续说着。
“现代的科技真的很发达,一个人怎么可能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童小颜脸色惨白。
“你大概不知道,少勋才是我们组织中的伪装高手,他不管在哪里都有办法脱身。”雪微微地一笑,继之又立刻面色凝重。
“该说他是个骗人高手才对。”童小颜擦了下眼泪。
“LCF666应该在台湾,风──这是少勋的代号,他始终这么认为,所以他制定了一套计划,引诱LCF666与我见面交易,并且以他自己为诱饵……”
“怎么说?”童小颜的心跳不断加快,她开始觉得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LCF666早就知道国际刑警盯上他,他不可能没有防备。从一开始少勋差一点暴露身份,致使他必须利用你来作为掩护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虽然组织里的内奸已经被我铲除,但是LCF666不会放松警惕,他只会更加小心。”
童小颜屏气凝神,她终于明白了。“因为不能暴露你的身份,但为了让你更能得到LCF666的信任,所以少勋让自己受人怀疑。难怪公司里的人一直传着有关于他的事,那些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她猛地捂住嘴,恐惧似毒蛇般缠绕住她,让她不住颤抖。
“是的。”雪的声音同样沉重。“他还为了掩护我,让我和零变得安全,故意做出一些让人怀疑的行为,以引起LCF666的注意。”
“他的计划没错,LCF666和我取得了联系,因为毒品的配方现在掌握在我的手里,透过逼问陈浩南,所有参与这起犯罪的公司内部人员名单,我们也已经掌握。LCF666要和我交易,他就必须与我见面。但以他的小心谨慎,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不会放心经手他人。”零的目光扫过电脑荧幕上的搜寻雷达,依旧没有康少勋的踪迹。
“他……要你交出少勋是吗?”童小颜的脸色苍白,声音木然。
现在,她终于搞懂了。
“就在两个小时以前,我假装捉到少勋去见LCF666,原本我们是在交易的地点附近部署人手,然后和当地警方合作抓住LCF666。”
童小颜看着脸色苍白的零,她是真的明白了。
为什么今天晚上的少勋看起来会笼罩着死亡的气息,因为他知道他要去赴死亡之约!
“那么少勋人呢?如果你们的计划很成功,少勋他人呢?”
“出了意外,是我们小看LCF666了,部署不周……”雪回过头,继续敲打着电脑,努力想要找出少勋的踪迹。
“他的身体里装有卫星发射器,不管他在哪里,只要我们启动追踪系统,就一定可以找到他,而且那个发射器绝对不会被其他探测仪器找到。”
“这个计划本来就存在着盲点,是个非常冒险的计划。但是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方法接近他,LCF666太狡猾了,所以我们只能孤注一掷,这是少勋的话。”
“那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少勋却不见了?你们不是一起去见那个坏蛋的吗?”童小颜空洞的眼里,不断落下豆大的泪水。
她的世界,已经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