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太子想娶他家阿穿这件事,纯粹用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他是颇为满意的。
「我没想到陛下会这么快同意这脏婚事。」霓在天今日下朝之前,虽然知道太子向陛下提出太子妃人选,但没有想到对象是自己闺女。
他只是试探的提了一句,看闺女那不情愿的样子,这会儿再去向陛下求情收回成命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行不通的,圣旨从无撒回的先例,那是质疑陛下做的决定,再说,皇家给你个太子妃当,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你还敢挑剔拒绝吗?就算太子的年纪和女儿差了那么几岁也不打紧,不都说老夫疼少妻吗?
他往好处想,准备拿这些来说服女儿。
「太子娶妃仪式繁杂,少说也得筹备个半年光景,半年后你十四岁,还有一年才及笄,到时候为父去和太子殿下商量一下,让你及笄再圆房。」
霓悦悦真的想翻白眼了,阿爹,这不是圆不圆房的问题好不好?对女人来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确定把女儿嫁给那个男人是好的吗?
「阿爸,这事儿咱们能说不吗?」
霓在天的脸扭曲了下,「你见过太子许多次,当时太子也没嫌弃你胖……哦,身材圆润,如今你瘦了下来,太子要是看见,岂不更加欢喜?」
阿爹,你这是人身攻击你女儿!
而且,你这是批评太子肤浅欸。
霓悦悦继而一想,在这个世道,女人除了嫁人没有第二条路,她不嫁太子这个人,还是要嫁给另外一个男人,嫁给太子也许是比较好的一种选择,也是突破霓府眼前困境的唯一方法。
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得知到底是哪些人想离间陛下和宰相间的君臣感情,嫁给太子不就代表有机会能顺藤模瓜,找出背后的那些人,或许她离目标还有一段漫长的路,但是为了前世冤死的家人,她无论如何也该试试。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眼前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女儿知道了,就照阿爹的意思吧。」拿定主意,她也不拖沓。
倒是霓相有些回应不过来,刚刚的负隅顽抗呢?
怎么这就改变主意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这女儿小时候是个好捉摸的,憨憨厚厚,有些悬懒,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但是从多久以前开始慢慢变了?
现在她独立勤快,书读得好,马骑得比陵儿还俊,上回闷声不吭的救了七皇子,他这才知道女儿的骑射功夫也不是盖的,她阿娘还说,他们家阿穿甚至还会使鞭……
霓在天没想到女儿会答应,忽然涌上心头的是,这个他看似错过了许多事的女儿居然要嫁人了?
他那男子汉大丈夫的铁石心肠忽然脆弱了下来,回主院后抱着房氏半晌没话说。
房氏探问了他许久才得知原委,笑话了他好一阵子,最后悠悠的感慨说道:「岁月催人老啊!」
霓相的女儿要嫁给太子为妃的事情很快长了八只脚的传了出去,来祝贺的人几乎踏破霓府门槛,不说霓相夫妻要忙着接见多少人,单就霓悦悦交往的贵女圈子里,喊得出名号的人几乎都来了。
这少得了谁都少不了窦千,她先是例行的说些恭喜的话,然而话锋很快一变,「你这没义气的,居然甩下我这么快就要嫁人,我要是像我爹说的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那不就不能去找你了?」
「你想来找我玩,我何时跟你说过不字?往后就算我嫁人,你想来,尽管叫人递帖子就是,看谁敢拦你!」
「这可是你说的?」窦千语带威胁。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几时没有兑现过?」
这倒是,窦千扑了过去,「我们会一直都是好姊妹。」
霓悦悦被她扑倒在贵妃榻上,「除非你敢不要我。」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两个女孩又扭成了一团麻花。
屋外的丫鬟们听见笑声,也相视一笑,听这笑声和孩子没两样的小娘子竟然要嫁人了,真叫人戚叹。
「不过……」窦千嬉闹了一阵,大字型的躺在霓悦悦身边,若有所感的道:「也没听你说那太子有什么好的,怎么就答应要嫁了?」
「我阿爹说他好咩。」霓悦悦四两拨千斤的说,总不能告诉好友,她是为了想调查他们家是如何倾覆的,这才连婚姻都赌上了。
「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这些年的朋友可不是作假的,她对霓悦悦的了解还真不是浮面的。
「不管怎么样,圣旨都下了,他好不好都得嫁,其实啊,这人生总不可能事事如意,像你我是投了好胎,从小锦衣玉食,已经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过得还要舒坦许多,水满则溢,现在这样刚刚好。」
「你真想得开,可我的良人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呢。」
「我们家小千千思春了。」
「思你的头啦!」
太子府给霓相府送聘礼的场面非常社观,光礼单就有二十页,几乎是一本小册子,第一抬聘礼进院子的时候,听说最后一抬还在长街上。
来送聘礼的是七皇子凤畟,已经升为二品将军的镇北将军窦璋,还有甚少在人前露面的五皇子凤爵。
霓相家迎来两位皇子和大将军,风光之余自然要设宴款待。
家中有待嫁的女儿,这个年过得好像特别的快,雪才融没久,春柳冒出嫩绿芽,就到了霓悦悦出嫁的日子。
太子府浩浩荡荡,连绵十几里路的迎亲队伍,凤临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花,后头跟着十二抬大轿来到霓家门口。
霓悦悦一大早就被挖起来接受连串的折腾,真的没办法,女子出嫁,都必须接受这些考验才出得了家门。
霓相这段日子一直很惆怅,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到了女儿出嫁的这天,脸更是绷得紧紧的,他疼了十几年的小闺女就要嫁人了,他这个做爹的很不舍,只能坐在屋里唉声叹气。
房氏在外头忙碌的招呼客人,她虽然也舍不得女儿,但是她明白女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能嫁一门好人家,比什么都不容易,所以她虽伤感,却比霓相坚强多了。
房家人提前两天就来了,忙里忙外,来来回回的跑前跑后,就当自己要嫁闺女那般,房宙、房洵和霓陵、霓淮招待和他们同年龄的好友,房子渊也来了。
至于回来凑热闹的霓挽,嫌外头人多吵杂,便来到霓悦悦的房间,一看霓悦悦屋里许多人有说有笑,口气酸得可以。「你真是好福气,居然攀上了太子殿下,你我从姊妹变成了妯娌,说起来我还得喊你一声大嫂呢。」
大好的日子,霓悦悦不想理她,只是笑笑没说话。
但窦千可不依了,她看这霓挽怎么看怎么讨厌,无论如何就是看不顺眼,「妯娌?你美得呢,真要论妯娌,那也是三皇子妃,你不过是个妾,连边都沾不上!」
霓挽这段日子只要出门,见着她的人没有不猛拍马屁夸她好的,但她只是表面风光罢了。
想当初三皇子简简单单一乘小轿便将人捺进府了事,之后对霓挽也是不冷不执的,可三皇子妃很是难缠,在霓挽敬茶的时候让她足足跑了一盏茶的时间,给了十足的下马威,接下来霓挽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只要当夜三皇子去了她的屋子,隔天三皇子妃必然让嬷嬷端来避子汤,平常还要到三皇子妃跟前立规矩,简直苦不堪言。
她一口气闷在心里,原先想着回到霓府,怎么也要隔应下霓悦悦,哪里知道却捱了窦千一闷棍,气得她直瞪眼,心里直骂霓悦悦亲疏不分,对自己这个姊姊冷淡得很,对外人却是热情,她跺了跺脚,出去找她姨娘了。
霓挽一出去,霓淮便快步进了霓悦悦的屋里,他这举动倒把屋里几个小娘子都吓了一跳。
窦千道:「你一个大男孩过来这里做什么?」
霓淮也不扮大人了,可他还是撇着嘴,「我舍不得妹妹,过来看一看不行吗?」他心里难受啊!
「行,幸好我把我家十二郎拘在家,要是让他过来,肯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也会跑来说舍不得你。」
霓悦悦被两人的话说得心软得一塌糊涂,招手让霓淮过去,明明她是妹妹,怎么她三兄看起来更像小弟呢?
「三兄陪着妹妹在这里等妹夫过来好吗?」
霓淮点点头,万红丛中一点绿的和霓悦悦坐在一起。
没多久,丫鬟进来说迎亲的队伍到了,房老太君这全福人赶紧替她将盖头给盖上,又嘱咐了一些话这才出去。
接着是拜别爹娘,霓淮紧张的看了霓悦悦一眼,委屈的扁了扁嘴,却没说话,房家长房的大嫂扶着霓悦悦去了正厅。
霓相和房氏穿着簇新的一身衣服,端坐在首位上,两旁是许多亲戚,房大嫂扶着霓悦悦去给爹娘磕了头,即使看不见阿爹和阿娘的表情,她也感受到分别的伤感和依依不舍。
父女说了几句话吉时便到了,霓陆进来准备要背着霓悦悦出去。
新娘子出嫁,一般都是由哥哥背出门的,霓陵蹲在地上,霓淮扶着霓悦悦伏了上去,然后往外走,直到把她放进轿子里。
第十一章 成为太子妃(1)
轿子一路晃晃悠悠,绕过一座京城,直到花新把她抬到太子建在皇宫外的太子府,天边晚霄只畲最后一抹光辉。
射轿子、跨马转、过火盆,走过这些礼节就是拜天地了,身为太子,做为阿爹和阿娘的皇帝与皇后是不可能跑到这里来坐在高堂主位的,所以拜高堂的时候,他们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之后礼成就送进洞房了。
进了洞房的新娘得先坐帐,又撒满桂圆、红枣、板栗、花生等各种各样的果子在床上,新郎将自己的左衣襟压在新娘的右衣襟上,表示男人应该要压女人一头。
吃完子孙饽饽还有长寿面,取子孙万代,长生不老的意思,接着还要喝合卺酒,这才算告一小段落。
新郎要想跟新娘子亲热亲热,这还不行,外头还摆着喜宴,新郎得一桌桌去敬酒,不喝个半醉很难被放行。
掀起盖头来的霓悦悦觉得全身酸疼,让银苗赶紧倒了杯温黑糖水喝,又让青苗给她卸下厚重的凤冠霞帔,青苗却道凤汝公主带着诸位皇子妃及宗室夫人过来看新娘子了。
「几年前的赏花会,本公主还想着甚少参加聚会的太子怎么来了,今日想起来,果真是姻缘天注定。」凤汝公主一年前尚了驸马,仍有新妇的模样,今日同胞弟弟大婚,身为阿姊,长姊如母,整个宾客里就属她位分最尊贵。
「太子妃如今的模样不只水灵,压根就是女大十八变!」见过霓悦悦以前圆胖模样的人,全被她婀娜多姿、脱胎换骨的娇俏给惊艳了一把。
宗室夫人们知道今天是人家的大日子,一个个嘴甜得都像抹了蜜似的,好吧,人家以前的确是不怎么样,可咸鱼翻身,如今贵为太子妃,极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后,她们躲在内宅里不要紧,可夫婿一个个都得在未来的新帝手下讨生活,能在未来的皇后面前搏个好印象特别重要,而且说好话不用钱嘛。
因此,每位夫人都是卯足了劲的把霓悦悦和太子捧得天上没有,地下一双,听得霓悦悦鸡皮疙瘩起了一回又一回。
一群贵妇人终于走了,这些人有的霓悦悦还有印象,有的却是怎么也对不上号,但是她知道,往后她得多用点心,这些可都是夫人外交。
但是不急,将来她要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机会怕是不少,眼下就先静观其变吧!
她让青苗和花苗帮着将头上沉重的凤冠拆卸下来的同时,凤临的贴身小厮王喜提着三层的食盒过来,见到外头守着的紫苗便道:「紫苗姊姊,殿下吩咐给太子妃送些饭菜,就有劳紫苗姊姊带进去了。」
紫苗笑着道谢,提着饭盒进了新房,她这会出来,正是要去厨房给她们家小娘子取些饭菜,哪里知道会碰到太子殿下的小厮。
青苗一见紫苗这么快提了饭盒回来,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果然听紫苗道:「太子殿下心疼小娘子,不,是太子妃,让王喜给送进来的。」
霓悦悦心中一暖,不过实在是累狠了,匆匆扒了几口便有些困顿。
银苗见她累得眼皮都快掉下去了,不由得劝她,「太子妃,您就歇一会儿吧,太子殿下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
霓悦悦累得不想动,可想到今天说什么也是一生一回的洞房花烛夜,她就这么睡着了也太说不过去。
「我就眯一会儿,殿下要是回来了,通知我一下。」说完就歪在床上,不多时便睁不开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霓悦悦倏然感到一股酒气窜进鼻子,吓得一个激灵的醒过来。
「对不住,我去得有些久了。」
房中烛光灼灼,眼前的男子穿着大红喜袍站在那,俊朗出尘,恍如皎皎白月光,一双凤眼如秋水寒星,气蕴内秀,玉树临风,好看到令人说不出话来。
霓悦悦与他的眼光对上,在相视的眸光中,自己的心忽地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难以分辨又有难掩喜悦的复杂楂绪,双频也不争气的红了起夹。
凤临看着烛火下的她颊若红花,肌肤饱满柔软,细腻如凝脂,菱形的嘴唇嫣红柔软,看起来美得空灵,笑意再也止不住的在他的眼里漫开,加深再加深,慢慢眼神变得温柔又深速。
这才真的叫女大十八变吧。
变成这等模样,他喜欢。
他上前说道:「让人更衣,我们好安置了吧。」
他笑得无比魅惑,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因为饮酒而泛着微微的红晕,更是迷人心神。
「郎君先安置吧,奴想先把脸上的妆洗掉,也想沐浴,折腾了一天,身上都是汗。」霓悦悦垂下头,一副温驯乖巧的模样。
「那我陪你一起,我这满身酒气,要是醺了娘子就不好了,还是洗一洗的好。」他作势嗅闻了下衣袖,作出嫌弃的表情。
其实他知道自己身上没有多大的味儿,来客虽多,灌酒的也多,可自家兄弟多啊,几个弟弟轮番上阵为自己挡一阵子就够了,再说,谁哪来天大的胆子敢真把太子爷灌醉,坏了他的新婚夜?
「奴让殿下先洗吧。」霞悦悦不知道自己瞪圆了杏眼,她可没打算和他共浴,他们还没熟到那种程度好不好?
凤临伸手又揉了两下她的发,但不再像以前小猫似的摸法,她的发质很好,带着光泽油润,像一匹上好的丝缎,让人爱不释手。
他喜欢看她误会了的表情,好像他是个不正经的登徒子。
不过今夜牛刀小试就好,说什么今儿个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可别坏了气氛和心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