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已经跑远了的小男孩一眼后,拉过中间的小女孩,交给她一盒糕点,摸着她脏兮兮的脸庞。“妹妹,你先带着弟弟回去照顾你娘,肚子饿先吃两块糕饼,别吃太多,一会儿大姊姊带饭菜过来看你们。”
“谢谢大姊姊,谢谢大姊姊!”小女孩拉着年纪比她小的弟弟跪下,对着花颖磕头后,立刻跑回去照顾他们娘亲。
岳旸看她事情处理好了,便道:“好了吗?好了就上车。”
花颖食指指着在那边打得像两只猪在泥地里打滚的两夫妻。“你不劝劝他们?”
“打不死的,不必理会。”他连看都懒得看那对夫妻一眼。“走了。”
她眉尾抖了下,看来他对他二舅跟二舅母怨慰很深啊!
回到家后,花颖把之前买的那只咸水鸡分成了两半,用过午餐,把剩下的一半剁了放进食盒,提起食盒便要赶往村子口的破庙,临出门前却被岳旸喊住。
“颖儿,我到镇上请牧大夫过来,顺路载你一起过去。”
“岳大哥,谢谢你。”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也有恻隐之心……切,什么话,他要是没有恻隐之心,现在她早已经在鱼的肚子里了。
她跳上马车,有些好奇地问道:“岳大哥,那三个孩子不是你们村里的人吗?”
“我是这些年才带着娘搬到双河村,又一向不过问村里的事情,有些事情我也不清楚。”他挥动着缰绳,同时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她,“我只知道那三个孩子是半年多前出现在双河村里的,应该不是双河村的人。”
“半年前正好是过年那时候,那三兄妹跟他们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竟然在大寒冬来到这里……”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让人很同情与不舍。
马车走了一刻钟左右,在通往破庙的那条小路前停下。岳旸等花颖拿好东西下车,也不多作停留,随即驱车前往镇上。
她提着食盒站在这间残破的破庙前,忍不住叹口气。这里毫无遮蔽,风吹雨打的,不病也得病,真不知道他们母子四人是怎么度过那漫漫寒冬。
听着破庙里不断传出断断续续的的哭声,她听了心揪得很不舒服,揉揉憋闷的胸口。
刚要踏进破庙,就看见三个小孩拉着躺在稻草上、一名瘦巴巴、脏兮兮妇人的手,凄厉的哭喊着——
“娘,您不要丢下我们,娘,您快醒醒……”
“你们别哭……娘……只是累了,睡一下……”
看着他们难过的模样,花颖觉得心也跟着忧伤起来,勉强压下心头的那抹难受,向前轻唤着,“你们三个,大姊姊给你们带吃的来了,也帮你们的娘熬了盅粥,快过来吃。”
“大姊姊……”三个小孩泪眼汪汪的看着将食盒放到他们面前的花颖。
“别急,先去外面洗手再过来吃饭。”她坐到妇人旁边,抓了把稻草,将她头垫高,拿起自己熬成已经可以说是米糊的粥,“这位嫂子,我喂你喝点粥保持体力。”
妇人艰难地微微点头,看起来已无力说话。
她一边喂妇人喝粥,一边看三个孩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从他们争先恐后的模样看得出来他们饿很久了。
“你们三人叫什么名字?”
较大的男孩赶紧放下碗筷,用手背抹去满嘴油腻。“大姊姊,我们姓曾,我娘姓许,叫许端娘。我叫书翰,今年九岁,我妹妹书雯今年五岁,弟弟书辰今年四岁。”
“书翰,郎中来过了吗?郎中怎么说?”花颖又喂妇人喝了口粥,关心地问着。
曾书翰一边抹泪一边道:“郎中不肯来,只给我上一次开的方子让我去抓药,我就先到隔壁的药堂抓了三帖药。郎中说娘的病症他没有办法,如果可以,让我赶快到镇上找更好的大夫。”
听完他说的,花颖的脸色沉了下来,空出一手抹去他脸上滂沱的泪水。“别担心,有位大哥哥已经去镇上请大夫了,大夫很快就会过来,你们还没吃饱吧,赶紧吃,一会儿才有体力帮忙。”
三个小孩点头后赶紧将碗里的饭菜吃完。
花颖喂完妇人后,拿了一个破木盆到破庙外头的小溪取水,回来替妇人仔细的将脸、手擦拭干净,又稍微整理了下妇人的发髻。
第五章 救助贫困儿童(2)
约莫三刻钟后,便听到马蹄与马车车轮驶过高低不平的路面,发出巨大的“嘎啦”声响,最后停在破庙前。
岳旸领着一名头发、胡子发白,年约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进入破庙。“颖儿,牧大夫来了。”
花颖赶紧站起来让开,方便大夫为许氏诊脉医治。
牧大夫两指刚探向许氏的脉门,眉头便皱起,表情严肃地看着气若游丝、脸色死白,没有一点元气的许氏,片刻后才吁口气放开许氏的脉门。
“大夫,如何?”花颖紧张的看着他。
他眼里滑过一丝怜悯,摇了摇头。“三阴乱脉……已到了病入膏肓之际……”
“病入膏肓……难道真的没有救了吗?”花颖赶紧自衣袖里拿出一百两银票,塞进牧大夫的手里,焦急地说着,“牧大夫,拜托您一定要救救她,这些银两您先拿着,不管要用什么药材,只要是对她的病情有益,您就用不要犹豫,银两我会想办法。”
牧大夫将银票推还给她。“花姑娘,现在不是银两的问题。”
“牧大夫,她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要是这么一走,这三个孩子未来的处境肯定十分凄惨,大夫求求您!”在清河镇时,她没少看到像他们兄妹这么小的孩子被人偷偷卖掉,下场凄凉。
牧大夫看了眼一旁哭得淅沥哗啦的孩子,又摇头叹了口气。
“牧老,你是人人称颂的老神医,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再想想吧。”岳旸也开口请求。
牧大夫眯着老眼看着岳旸片刻,又执起许氏另一手,聚精会神的诊脉。“虽然乍看之下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但……还不到束手无策的地步,应该还有一线生机,不过……”
“不过什么?”花颖追问。
“她是绝对不能再住在这里任由风吹雨打,一定得移到干净清爽的地方,最好还是移到镇上去,老夫这才方便诊治。”
花颖嘴角抽了下,她现在自己都是寄人篱下,怎么好意思让岳大哥再收留他们母子四人。
岳旸看了眼她为难的脸色,开口,“牧老,你医馆里不是有厢房,你就带这位嫂子回医馆方便治疗,至于这三个……就先带到我家就近照顾。”
送佛送上天,他都已经插手了,总不能半途抽手,且……看着花颖那担忧的神情,不知怎么的,他不想让她失望。
花颖双手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岳旸,“岳大哥,你是说真的?”
“对,一会儿你先带他们三个孩子回去,我送老牧跟这位嫂子到镇上去。”
牧大夫叹口气。“既然这样,我先替这位夫人行一次针,回到镇上再彻底治疗。”
待得牧大夫施针完毕,还?**脑轹⒃槌皆谠楹驳拇煜拢蛳孪蚰链蠓蚩纳先龃笙焱贰!澳链蠓颍恍荒亩髑槲颐切置貌换嵬恰!?
“快起来吧,不过我要先跟你们三个说,老夫也只能尽一己之力,结果……不能强求,知道吗?”
“牧大夫,您愿意救治娘亲,对我们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情,不管结果如何,书翰都不会忘记牧大夫跟大姊姊、大哥哥的这份恩情。”曾书翰又对他们三人磕上几个响头。
看着这三个乖巧又孝顺的孩子,花颖不由得红了眼眶。
“好了,快起来,时间不早了。牧老,我们先回你的医馆吧。”
岳旸拆下门板,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将许氏放到门板上,跟花颖还有牧大夫三人合力将许氏抬到马车上。
看着岳旸驾着马车赶往镇上去了,花颖牵起两个小孩的手,对着曾书翰喊了声,“走,跟大姊姊到岳大哥家吧。”
当她带着三个小孩回到岳家时,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要前往破庙前,岳大婶就已经交代岳旸,如果情况真不乐观,便将三个孩子接回家里。听到岳大婶也是答应的,她就放心多了。
花颖将三个小孩安置好,让岳大婶帮忙照看,她还要赶紧到树林里采毛豆跟木耳,去溪边捞蚬仔。现在她可有庞大医药费的压力,是她要当好人,总不能让岳大哥来付这一笔钱。
“岳大婶,我趁着天还没黑之前去采些毛豆跟木耳,明天要交给五湖酒楼,他们三个先麻烦你照顾。”花颖背起竹篓子就要往后山走去。
“你快去吧,趁现在天未黑,可以多采些。”
“大姊姊,你要到林子里采东西吗?书翰也可以帮忙。”曾书翰赶紧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角说着。
“书翰,你留在这里帮大婶一起照顾弟妹可好?”
曾书翰摇头。“大姊姊,书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书翰之前也都到田里帮王大叔插秧,赚钱给娘亲跟弟弟、妹妹买馒头吃。”
看著书翰成熟的表现,她心头一酸,九岁的孩子本该议天矗心的年纪,他却要承担起整个家的重担,真叫她不舍。突然间,议到了一个办法,蹲下身揉揉他的头,“好,那你就跟大姊姊一起到树林里采木耳。”
一听到花颖同意,瞥到一旁有个较小的竹蒌子,他开心的背起,“好。”
她牵着他一同到树林里采集食材,发现他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教上一遍便能完整记下她所交代的事项,采下的木耳跟毛豆完全合乎她的标准,且十分认真,也不喊苦。这么聪明勤快又让人心疼的小孩,要是就此埋没,实在有些可惜,这让她心下又默默的做出一个决定。
清晨,天边弥漫着一抹淡淡的青灰色,宁静的双河村还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花颖跟曾书翰又进树林里采了一堆木耳回来。
她看了眼天边那渐渐映射出霞光的天边,放下肩上的竹蒌子,深吸口空气中那抹夹杂着泥土芬芳的清新气息。
“书翰,饿了吧?大姊姊这就去煮早膳。”她蹲下身,帮他将肩上的竹篓子拿下,揉揉他的头问道。
他真是懂事的叫人心疼,知道她一大早要到树林里采木耳,住在这里的这些日子里,早上只要一听见动静,马上起床,说什么也要跟着她一起进树林。
如果不是这种野生木耳采收期间有限,再过不久就采不到了,她是不会同意一大早就让书翰跟她一起去采木耳的。
“大姊姊,吃草仔稞就可以了,你不要再忙了。”曾书翰不想让她那么忙碌。
他早上醒来,要跟着大姊姊一起到树林里摘木耳时,大姊姊就已经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地蒸煮东西,等忙完再要赶到树林里采集,现在还要忙着煮早膳。
“没事,大姊姊都弄好了,只要把早膳装到盘子上就可以,而且我们出门前放到蒸笼里的草仔稞也要从蒸笼里拿出来放凉,所以不忙不行。”书翰是不想添麻烦吧,真是贴心。
“你先去梳洗,一会儿就可以吃早膳。”
“不,我帮大姊姊把这些毛豆放到水里清洗。”
“好,那麻烦你,大姊姊这就进去做饭。”花颖才要踏进厨房,便看见已经在后面打完一套拳,站在水缸边舀水洗脸的岳旸。“岳大哥,你也饿了吧,我出门前已经将稀饭给闷上,现在再热一下便好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不一会儿,她便在廊下摆上一张长型大桌,上头放满刚出炉、还热腾腾地冒着香甜艾草气息的草仔稞,这时清晨的太阳已经跃上天空,照得大地一片光亮。
岳旸才准备进厨房帮花颖把早膳端出,便见到廊下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堆一颗颗墨绿色、散发着香气的食物。
他疑惑的站在长桌边,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从没见过。
“岳大哥,你要是不担心一大早吃糯米做的食物胃会不舒服,可以先拿一颗尝尝。这是草仔稞,外皮是用艾草跟糯米揉成的,内馅是用萝卜丝和着剁碎的肉丁、香菇等等,外甜内咸,很好吃。”
他看着这颗被塞进手中的草仔稞。“草仔稞?”
他还奇怪,昨晚已做好今天准备送到五湖酒楼的小菜,那时时间已经很晚了,可她仍未休息,不知道还在厨房里做什么,没想到竟然是在做这种颜色看起来有些奇怪,闻起来有一股艾草香气的糯米制品。
“其实我觉得用鼠曲草来做才是最传统、最好吃的,不过鼠曲草只在清明前后才有,过了这季节就只好用艾草代替。”她拿了一颗草仔稞,开心的向他介绍。
他闻了闻有着淡淡清香的草仔稞,有些疑惑用艾草做的东西怎么吃,睐了眼她不断暗示他咬一口的眼神,可他仍迟疑着。看着这种颜色的食物,他实在没有多大的食欲。
“岳大哥,你尝尝看,看你喜不喜欢。”
看着她晶亮又充满期待的眼光,岳旸不想让她失望,一口咬下,一种复杂的口感在口中形成,萝卜的脆度、香菇的香气、艾草的香甜还有充满弹性的糯米皮,这几种本该是各自独立的口感与味道,在口中交织成一股让人无法抵抗的诱惑,只能一口接着一口不停的咬着,直到将最后一口完全吃进嘴里。
花颖眨着闪亮的水眸看着他顾不上说话的表情,兴奋地问道:“如何?如何?这是我第一次做草仔稞,你认为味道如何?好吃吗?”
“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一种糯米制品。这草仔稞一口咬下,里头包的萝卜丝与香菇的香气在嘴里浓得化不开,再与香甜的稞皮混合,形成一种无法形容的好滋味,真的很好吃,让人忍不住想多吃几个。”他又拿起一颗,继续大快朵颐。草仔稞的好滋味,让一向不喜欢吃糯米制品的他也忍不住多吃了两个。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和赞赏的表情,花颖觉得自己忙了大半夜的辛苦是有代价的。
就在岳旸要拿第三颗时,她赶紧制止。“欸,岳大哥,不是我不让你吃,可糯米做成的东西吃多了胃会不舒服,你别一次吃太多,更何况现在是一大清早,你吃这么多,胃会受不了的。”
听她这么说,他只能放下手中的草仔稞。最近胃口被颖儿养刁了,只要是她做的东西,他都忍不住想多吃两口,想了想之后,他说:“一会儿我要到隔壁镇上去,你得留三颗让我带着上路。”
“放心吧,岳大哥,我做了很多,够你吃的,别说留三颗,留十颗都不成问题。”她从岳大婶口中得知,除了岳大婶自己做的膳食外,岳旸对其他人所烹煮的食物其实是很挑嘴的。他会主动提出要带上她所做的吃食,这表示她的厨艺获得他的认同,这可让她开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