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特别病房的楼层,得安到柜台向护士说明,又回头指著沈熙文的方向,解释她是杜仲扬的家人,希望以后能够来探望照顾他。
护士猛点头,对著他们指著走廊尽头的方向。
得安回头带领著沈熙文到杜仲扬的病房。
他轻轻地推开房门——
病房里昏昏暗暗,床边的窗帘因为夜晚拉上,早上还来不及拉起,帘缝中透出了柔和的阳光。
沈熙文看到了杜仲扬。
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都影响不了他,那安祥宁静的脸庞,恍若只是睡著了一般。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嘴巴及鼻子都插了管子。
她缓缓地走到床边,站在他的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感受他的体温。
好长的一阵沉默,沈熙文闭上了眼睛,因为忍住哭泣,双肩不停的颤抖。
她有种想要大声叫喊他的冲动,这几天来的担忧和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
她低头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仲扬……我来了,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回家。”
当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一位物理治疗师来帮杜仲扬伸展四肢,免得在昏迷中肌肉和关节的功能会退化。
当物理治疗师离去以后,沈熙文开始复习治疗师教过的每一个动作,以方便往后的每一天,她可以自己替他作物理治疗。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熙文猛然回头,看见琳达站在病房的入口,惊讶的看著她。
“你看到我在做什么。”沈熙文心跳得厉害,但是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怎么敢来这里?我要叫护士赶你出去!”琳达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就要往病房外走。
沈熙文深吸一口气,她深知必须为杜仲扬站出来,她不会再轻易退缩。
“琳达,该走的人是你。”
琳达不敢相信,她停下脚步问:“你说什么?”
“我说该走的是你!”
“你竟敢说这种话,你不知道我是杜仲扬的谁吗?”琳达破口大骂,完全看不出心虚样。
沈熙文走近琳达,神情平静,毫不畏惧地开口:“琳达小姐,你不是仲扬的妻子,你的孩子也不是仲扬的。请你回去把东西收拾好,离开仲扬的公寓。从今天起,由我照顾仲扬,你可以不必再来了——而且,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琳达吓了一跳,几天前看到的那个柔弱无助的女孩,今天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坚强无惧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编织的谎言被揭穿了,看到沈熙文自信的表情,她不禁退缩了——
“你、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样跟我说话!”
沈熙文挺了挺胸膛说:“我是杜仲扬的未婚妻。”
她将手指举起,让琳达看仔细她手指上套著的五克拉大钻石戒指。
琳达两眼瞪得又大又直,眼神中透露出得不到的饥渴,那闪闪动人的钻石如此耀眼,如此令人心动。
这是杜仲扬爱的定情物,她是杜仲扬想娶的女人。琳达很想再作最后的反击,但是她知道最终还是无望,因为只要杜仲扬醒来,她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
这几天能够完完全全的拥有杜仲扬,对琳达来说,已经是太过于奢侈了,她心底深深明白,杜仲扬从来没有爱过她,有的只不过是受好友之托的责任而已。
天知道有多少念头在琳达的心中挣扎,有多少话她还想反驳,但是到最后——
琳达终于放弃了。
“我知道了……我把他让给你好了。”琳达还是一副骄傲的神情。
“你没有让给我,是他选择了我。”沈熙文犀利的回应她。
沈熙文在医院的第二天。
她俨然成为一个训练有素的专家,当杜仲扬还昏迷在自己的世界里时,她不断地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唤他。
早上医生来查看过,得安当时也在场,他替沈熙文翻译了许多难懂的医学名词,沈熙文囫图吞枣的吸收,认真记下所有的病情状况.
她很快连络杜爷爷和小黛,跟他们说明仲扬的伤势,她尽量将伤势轻描淡写的带过,就是怕杜爷爷过于担心。
她也打电话回家,意外发现爸爸和哥哥、弟弟竟然偶尔会到杜家探望杜爷爷。小弟杜熙政还会关心小黛的功课,不时在电话中或电脑上交流彼此的学习心得。
家人就是能让她更坚强的精神堡垒。
知道在台湾的亲人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她就更能够全心全力地照顾杜仲扬。
杜仲扬的伤势正逐渐复原,她在医生和护士离去以后,继续替杜仲扬做起复健的工作。
她握住他的手指,一只一只地揉捏扭转,将他的手指向前向后地摇动。她趁这个机会,悄悄地研究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发现他的右手臂上有几颗黑痣,肩膀上还有几个已愈合的粉红色伤疤。
这是种全然不同的亲密行为,从前杜仲扬拥抱亲吻她的时候,她总是处于被动,甚至于会闭上眼睛享受他的爱抚。
现在,他们的角色对换了,杜仲扬处于被动的角色,让她尽情地体会研究他的身体。
沈熙文发现,自己对男人再也没有恐惧,从前只要男人靠近,她总是会嫌恶地保持距离,她总是以为男人一无可取,脑袋里面只有情色和美色。
但是,现在,她的想法改变了。
如果用爱的眼光来看自己心爱的人,那么每一寸、每一个部位都是艺术的结晶,爱人的身体是朝拜的殿堂。
她专心替杜仲扬活动四肢,心神早已和他融为一体,和他一起在另一个世界里面翱翔。
“仲扬,我在这里……我从好远好远的地方来找你,你要快点醒来,我们一起回家,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不要迷路,快点醒来,快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你,我在你的身边,我爱你,你感受到了吗?”
突然——
沈熙文感觉到杜仲扬的手似乎轻轻地回握住了她的。
“啊!仲扬!”
杜仲扬的手又动了一次。
“仲扬!仲扬!你醒了吗?是我!是熙文,我在这里……”
床边的仪器显示起了变化,沈熙文用力按下了叫唤护士的按钮。
没有多久,护士和住院医师都在床边检查萤幕上的数字跳动。
“感觉到了!他的手在动,我又感觉到了!”沈熙文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他的手一次又一次的紧捏住她。
“他的血压升高,心跳也渐渐恢复正常了!”护士说。
医生靠近杜仲扬,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仔细查看他的反应。
确认了一会儿,终于,医生笑著说:“恭喜,他的心跳已经稳定,很快就会醒来了。其实他的复原情况相当好,只是一直都不愿意醒来。”
熙文很仔细的倾听,一时却无法开口,眼底已经盈满泪水。
“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等心爱的人来啊!”一旁的护士也为她感到高兴,跟著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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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扬脱离昏迷以后,医院就将他移到了另一层楼的病房,小心的观察他复原后的反应,确定脑部手术没有留下任何不良的后遗症。
这几天中,熙文一直都在杜仲扬的身边形影不离,得安和李律师也时常来到医院探望他们,提供他们所需要的资讯和物品。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杜仲扬失踪的这几个星期,几乎把杜家的人都急疯了,也因为如此,杜爷爷和小黛才惊觉杜仲扬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无法取代的。而熙文更已经是杜家不可缺少的支柱。
杜仲扬清醒以后,随即有警察前来询问问题,他们需要把车祸的经过作成笔录。
杜仲扬清晰地回想到车祸发生的那一刹那——
原来,他来到纽约处理几笔投资款项,正准备好要将琳达的部分汇到她的帐户,但是琳达来电说数字有些出入,需要他出面亲自解释。
他知道无法再逃避琳达,只好和她约定好时问一同出来。琳达建议他开车接她,然后再到市区外较为僻静的地方约谈。
他和琳达过世的丈夫有许多共同的投资事业,为了和琳达撇清关系,他决定将他的部分股份转让给他人。琳达不肯答应,威胁又利诱,还是无法改变他的计划,两人在车子里发生了严重的冲突。
琳达情绪失控,大声对他倾诉自己强烈的感情,为了得到他,她愿意付出一切、舍弃一切,她无法接受他竟然爱上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家庭教师。
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女人,就这么轻易的抢走了她的最爱!
琳达怎么能够甘心?她在车内大吵大闹,甚至抓住了杜仲扬的手恳求他改变心意。
杜仲扬为了闪躲她,不小心将方向盘猛力的往左边转,车子失控的冲入对向车道,他闪过了几辆来车,却还是重重地撞上了高速公路旁的护栏。
警察将车祸现场发生的状况作了详细的笔录,当警察离去以后,熙文才缓缓说明自己来到纽约后发生的事。
当熙文说到来到纽约遇见琳达以后,她绝望地要回台湾,请求得安送她到机场的时候,她几乎就要崩溃了。
幸好爱情带给她无比的勇气,让她改变主意留下来。
杜仲扬看到熙文叙述这一段过程,眼眶泛著泪光,知道让她受苦了,忍不住心疼地拥住了她。
“熙文,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家。”
尾声
一个月后,杜仲扬和熙文一同回来了。
杜家的大门上方,贴了斗大的几个字——恭迎大哥大嫂回家!
两人踏出车外,杜仲扬一手揽著熙文的肩膀,熙文一手伸至他的背后,环抱著他的腰,两人并肩站在大门口,笑盈盈地欣赏小黛略有进步的国字。
“什么恭迎啊?门口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啊!”杜仲扬说。
“我猜他们都在里面等我们。”熙文回到机场时就和小黛通过电话了,知道全家都等不及迎接他们回来。
“这一次,我觉得有点被重视了。”以前他回家从来没有人等门,这一次回家,竟然受到如此的重视和礼遇,他反而感到不习惯。
“你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人,当然备受重视啊!”熙文笑著说。
”我知道,可能只是以前回家的时候,都没有人知道。隔天我晚起,因为大家的生活步调和我不同,反而觉得我从来不曾离家。也或许是……”
“也或许是你回家了,大家也没有感觉到你在家。”熙文了解他,很快接下他的话。
杜仲扬搔了搔头,头部手术后的伤口还是有一些隐隐作痛,左脚在行走的时候也有些不太自然。“我真的应该慢下脚步了。”
“是啊!结婚后,我才不许你再这么老往国外跑呢!”
杜仲扬忍著笑意问:“还有什么是你不许的?”
“不许你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还有呢?”他收起笑意,表情开始正经起来。
“还有……不许你每天都睡到中午。”
杜仲扬颓丧地抗议。“那是因为时差的关系……还有呢?”
“还有,不许你回家不让我知道,这样我才可以替你准备宵夜。”
杜仲扬收起颓丧的表情,脸上挂满了甜蜜的笑容。“还有呢?”
“还有……暂时就这样好了。”
熙文很想严肃的板起脸,只是她心软善良,就算说话像个严厉的老师,还是能让杜仲扬感受到她的关心和爱心。
杜仲扬故意沉默不语,须臾,才开口:“我看……我要好好地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娶你这个什么都不许的太太。”
熙文惊讶地问:“什么?你想反悔?”
“我可以反悔吗?”他故意作弄她。
“当然不行!”
杜仲扬大笑几声后,说:“为什么不行?你以前不是很讨厌男人吗?还说很怕谈恋爱,觉得谈恋爱很麻烦啊!对了,我记得你还说过,我会娶好几个老婆,而且会离好几次婚,结婚纪录会比伊丽莎白泰勒还多呢!”
“是啊,当时是很害怕。”
“什么?爱我会害怕?”
“就是因为你才会怕啊!”
“为什么?”
“因为……怕我们没有勇气爱对方,就要这么错过了幸福。”
杜仲扬听完后,感叹地说:“是啊!如果我错过你,或许真的会结婚、离婚好几次,一切都被你料中。”
“对不起喔,我不是故意说你会离婚好几次的。现在我要嫁给你了,也是有些害怕自己说过的话。”真是后悔,当初干么诅咒他会结好几次婚?书她现在心中隐隐担忧会一语成谶。
杜仲扬反倒一点都不以为意,他凝望著她,眸中带著深浓的情意。“傻瓜!如果我真会结好几次婚,那肯定是因为我没有娶到你的关系!谢谢你的提醒啊!”
两人手握著手,一路浓情密意地走到大门口。
大门才半敞开,就听见了小黛和爷爷,还有其他人大声吼叫著。“欢迎回家!”
“大哥、老师……喔,不!大哥!大嫂!欢迎你们回来!欢迎——欢迎——”小黛又叫又跳,冲上前抱住大哥和沈老师,许久都不肯放手,好不容易退开了几步后,又跳起啦啦队的舞蹈。
“乖孙,你总算回来了!熙文……真是辛苦你了。”爷爷说完,已经老泪纵横。
“姊,没事了喔!”沈熙政面带酷色地说,一旁的沈父和沈熙军也都欣见熙文终于安全返家。
小黛为了隆重欢迎大哥回来,特地慎重其事地把沈家人都叫来。
“这是我头一次回家,受到这么热烈的欢迎。”杜仲扬掩不住笑地说。
“那是因为你搞失踪,害我们担心得要命啊!”小黛童言无忌地说。
“那我是不是要多失踪几次,你才会这样隆重地欢迎我?”杜仲扬习惯和妹妹开玩笑,因此也忍不住百无禁忌地问。
“呸呸呸!不要说了,你们这两只大乌鸦!仲扬啊!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杜爷爷又哭又笑,眼泪鼻涕直流,熙文急忙把身上的纸巾递上去。
杜爷爷乘势抓住熙文的手,充满感激的说:“乖孙媳妇,仲扬的车祸把大家都吓坏了,多亏有你,幸好我们杜家有你,真是万幸啊——”
“杜爷爷……”熙文拿起了纸巾,替杜爷爷擦干脸上的泪水。
杜爷爷突然回头,对沈熙文的父亲和哥哥说:“亲家啊,我们要好好挑个吉日,赶快给他们办喜事吧!”
“不用这么快啦!”沈父百般不舍女儿出嫁,更何况熙文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呢!
“是啊!我妹妹这辈子都没有交过男朋友,才谈这么一次恋爱而已就要结婚,好像太可惜了……”花心的沈熙军也为难地说。
“姊!如果不嫁,戒指可以保留著吗?”沈熙政显然深思许久。
“喂喂喂!你们是来唱反调的啊?!”杜爷爷忍不住指著沈家的三个男人说。
小黛也嘟著嘴,大声对沈熙政说:“对啊!沈熙政,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那戒指很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