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扬在哪里,只有我知道——可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是他的谁?”女人语气蛮横的说。
“我……我是仲扬的女朋友,我叫沈熙文。”沈熙文还不习惯这样称呼自己,当她的手碰触到胸口上的那枚戒指,她似乎又多了一份鼓舞。那一夜当杜仲扬送她戒指,她还是没有勇气套在自己的手指头上,毕竟五克拉的钻石戒指实在是太显眼了。爱情会让一个女人变得虚荣,而个性低调的沈熙文似乎还没有那份勇气来承担。所以她在回家的那一夜,将戒指圈在项炼上,紧贴在自己的胸口。
“哦!我是仲扬的妻子,我叫琳达,怎么样?是不是比女朋友还要有地位些?”琳达手插在腰上,一副神气自负的表情。
“妻子?”天啊!杜仲扬的妻子?!这两个字怎么也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从一个陌生的女人口中说出来。沈熙文犹如晴天霹雳,两脚钉在原地动也无法动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从脚底流尽。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仲扬他的家人怎么都不知道?”沈熙文问。
“我说过!那个病恹恹的杜老头是个老糊涂,他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沈熙文拿喃喃自语,怎么都不能接受这个陈述。
“怎么会不可能?杜老头子又知道什么?他和那个妹妹小黛都是仲扬的拖累,从来不关心他,从来不了解他,可怜的仲扬,还有个败家的爸爸,除了杜家从前的名气,他从来不曾冀望杜家可以帮他什么,这一切要不是我,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建立起来?”
“这一切?”杜仲扬的投资王国,难道是靠这个女人建立的吗?沈熙文还是不能置信。
“对!这一切!仲扬为了维持杜家一贯的富贵作风,他死命的工作,只是为了给杜老爷和小黛一个优渥的生活。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是我教他很多投资方面的知识,我们可以说是非常亲密的工作伙伴,也帮他介绍成交许多千万元的交易。光是这一栋大楼就让他赚进了几百万美金,很多房地产都是靠我的眼光赚大钱的。我在纽约华人圈子里,也算是有名的人物。”
琳达避掉许多细节,她交游广阔,相对地,许多丑闻也在华人区中广为流传。她曾经是几个大老板的情妇,由于她聪明灵敏,身处在权力和财利的中心拚命吸收许多经验。不久前才去世的丈夫,听说也是她耍了不少手段才得到手的。一个接收不少遗产的新寡妇偏偏心中只爱慕杜仲扬一个人。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杜仲扬感激好友兼投资伙伴的情谊,所以才会一直和琳达有往来,两人无可避免的接触,自然让琳达产生了许多遐想。
“可是我们从来不知道你和仲扬的关系。”熙文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仲扬知道那个老头子不会接受我,所以索性就不说了,反正我也无所谓,这样反而省了连络感情和应酬的麻烦,我只要他常常回来这里就好了。”琳达耸了耸肩说。
“你认识杜爷爷?”
“我的婚礼上见过他,死了丈夫的时候也见过,大家都没有好印象。”琳达挥了挥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沈熙文静静地聆听,但很快就问出琳达话中的疑点。“为什么杜爷爷不会接受你?”
“因为……”琳达沉吟半晌,正在考虑要不要说太多,深思许久后,她说:“因为我曾经是别人的妻子,从前的名声也算太辉煌了,这就是为什么。像杜家那种有头有脸的家世,是不会接受我这种女人的。”
“你和杜仲扬结婚了,你有什么证明吗?”沈熙文又问。
琳达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她想不到会被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质问问题。
她两手插腰,伸手到自己的手提袋里面搜寻,刹然拿出了一个皮夹,气呼呼的从皮夹里面拿出了两张照片说:“我有结婚照,还有全家福照,这样够了吧?”
沈熙文想要掩饰自己颤抖的手,可是怎么都掩盖不住,她看到自己接下了琳达手中的两张照片,她还看到照片在手上不停的颤动著。
她低头望著逐渐蒙胧的照片,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
是他!是杜仲扬!没有错!他穿著黑色正式的西装,站在一个笑容灿烂美艳的新娘旁边。另一张是杜仲扬抱著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琳达斜倚在他的肩膀上,一家三口对著镜头开怀大笑。
“孩子?他竟然还有孩子?!”沈熙文盯著照片上可爱俊秀的小男孩。
杜仲扬不只瞒著她结过婚,他还有个小孩。他们好幸福……好快乐……那么……
她在这里做什么呢?沈熙文踉跄的震动一下,她走到沙发椅后,紧握住椅背,想要支撑住自己的重量,深怕一晃眼,就要昏厥在此。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有关系。”琳达看见沈熙文的颓丧萎靡,柔弱地似乎吹一口气,就要昏倒在地,琳达开始感到于心不忍,口气也软了下来。
“你回去吧!我会告诉仲扬,你们在找他——唉!仲汤就是这样,工作一忙,就什么都忘记了。你放心,台湾方面的开销还是会照常汇入银行,你可以回去告诉杜老头,叫他不要担心。还有——这一次仲扬或许会停留久一点才回去,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有时间来来去去的浪费时间。”
“难道连打个电话也没有时间吗?”
“或许他在逃避吧!逃避什么或许你最清楚。”琳达语意双关。
逃避我吗?难道杜仲扬回到了纽约,才发现向自己求婚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因此才会选择逃避吗?沈熙文不禁这样怀疑。
“他在哪里?”沈熙文最后的一线希望,就是能够再见到杜仲扬一面,她希望所有的事实能够从他的口中亲自对她说出来。
“他现在不在纽约,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沈熙文紧咬著下唇,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她挺了挺胸膛说:“哦……请你……请你转达他,请他打电话回家,因为他的家人都很担心他,他们也许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杜爷爷和小黛都很爱他……都……”
沈熙文语气哽咽,说到了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
琳达终于起了怜悯之心,她说:“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会相当震惊,如果你今晚没有地方可去,那么你可以先留下来一个晚上再走。”
“不用了!我现在就走。”沈熙文提起行李的拖把,扶正肩上的背包说。
“你有地方去吗?”琳达问。
“有!当然有,我有朋友……我走了!”沈熙文说完,她拖著行李,几乎是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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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得安准时开车来到了公寓的大楼门口。
得安停好了车,走上台阶,看不到沈熙文在门口等他,他看著门边的对讲机,手指头一个个地寻找号码。
突然,他不经意的望进玻璃窗内,发现了大门玄关的沙发椅上坐著一个人影,细直的长发和纤瘦的身材,得安认出沈熙文一身鹅黄色的上衣和牛仔裤,正是她昨夜到达时的穿著。
“难道她一个晚上都在那里过的?”得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敲了敲玻璃门,埋首在墙边的女孩迅速的抬起头来。
得安看到了一个哭红眼的女孩,缓缓地站起身,拖著行李袋走到门边打开大门。
“你怎么在楼下?怎么没有睡在杜先生的公寓里面?”得安看著沈熙文走出门外,她似乎毫不留恋,头也不回的直往前走。
得安赶紧替沈熙文拿起行李袋,跟在沈熙文的身后,两人走下了公寓的台阶。
“到底怎么了?”得安拉住了沈熙文的脚步。
他走到了沈熙文的面前,看到一个满脸疲惫哭红双眼的女孩。
沈熙文低下头,不愿得安看见自己的懦弱和悲伤,她别过头语气哽咽的说:“对不起,我们可不可以先离开这里?”
“我的车子在那里!”得安指了指车子停靠的方向。
沈熙文加快了脚步。
她站在得安的车子前面,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得安靠近她,手碰触到她的肩膀,很想说些安慰的话。
许久,得安才听见她说:“请你载我到机场,我要回家。”
“为什么呢?你才刚来,都还没有见到杜先生。”得安问。
“我见过他的太太了——”沈熙文将昨夜和琳达的对话大略的述说一遍,得安并不认识杜仲扬,但是也忍不住替沈熙文感到忿忿不平,一个深爱他的女孩大老远的来到这异国要寻找他,想不到却听到了这样惊人的消息,这个杜仲扬真是个负心的男人!
得安摇了摇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沈熙文:心中感到同情又心疼。
“我想……我还是打电话给李律师,向他报备一下。”得安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下用了!我要回去,回到台湾我会请杜爷爷打电话向他道谢,我不想再麻烦你们了。”沈熙文已经哭了一个晚上,现在的她一心只想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好吧!”得安只是奉命行事的人,他听到沈熙文的要求,也只有听从。
二十分钟后,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沈熙文看著车窗外急飞而过的景致,这无缘的地方,她无缘去多了解,就已经要离开了。
早晨的天空灰蒙蒙地就像她的心情。
他们正往机场的方向行驶,而她的心却还留在这里。
她回想起杜仲扬曾经在杜家说过——
傻瓜,这里就是我唯一的家,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想回去的地方。
他的话还是如此清晰,仿彿是昨夜才刚说过的话.现在又想起来,就好像杜仲扬就在车内提醒了她一样。车子一直往机场的方向前行,沈熙文突然回想道这些话,有如当头棒喝!
“不行!我怎么可以害怕?我不能就这样回去!找不到仲扬,我不能就这么离去!我要从他的口中听到所有的答案,我不能就这样退缩,我不能这样就走!不行!不行!”
突然,沈熙文的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心意一但确定,就不会再改变。
“得安,我要回去。”
“我是要带你去机场。”
“不!我不走了!我要找到仲扬,我要留下来找到他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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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安将沈熙文安顿在市中心的饭店里面,这附近住著许多杜仲扬工作圈的朋友,他们两个人循著地址和资料,一个一个打电话或亲自拜访打听。
当天沈熙文安定下来以后,即马上打电话给杜爷爷和自己的家人报平安。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编了个理由,对他们说杜仲扬不在纽约,过几天才会回来。
得安的老板李律师是个成功的大律师,在纽约熟识许多人事,他经由杜老爷的请托,派他的助手全力协助沈熙文。
三天了,得安终于从李律师那里得到了杜仲扬的消息。
得安一大早就来到了饭店。
“熙文,我们找到杜先生了。”得安和沈熙文相处了几天,两人已经有相当的情谊,得安已经开始直呼熙文的名字。
“在哪里?”沈熙文几乎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三天除了寻找杜仲扬的时间以外,沈熙文几乎都足不出户的在房间里徘徊等待。
“你不要紧张,我们马上去看他。”
“好!”沈熙文抓起手提袋随即和得安离开饭店。
一路上,沈熙文不断地询问消息的来源,不断询问杜仲扬到底在哪里,得安都只是凝重的望著她不说话。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著沈熙文。
她害怕答案,问了几次得安总是欲言又止,她终于沉默了下来。
他们来到了一家大医院前。
得安和她走出停车场,进入医院前,他握住了沈熙文的手说:“熙文,你一定要坚强,杜先生他就在里面。”
“他还活著吗?”这是她唯一祈求的。
她愿意用一切来交换他的生命,只要他平安就好,她什么都不求了!沈熙文沈重的问得安。
得安浅浅地微笑说:“还活著。”
得安看到沈熙文紧绷的神色松懈了不少,他静待她情绪平静下来后,带领著她走到医院里面的等候区。
“先坐在这里,我慢慢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已经来过了——”
沈熙文惊呼一声。“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只想先打听好所有的事情,而且当我厘清楚以后,已经很晚了,不如让你睡个好觉,这样你还会有精力应付接下来的工作。”
“什么工作?”
“照顾杜仲扬,帮助他复原。”
得安开始叙述他所知道的所有细节——
一个多星期以前,杜仲扬开车,急驶在高速公路上,车上还有一个乘客,那就是琳达。
两人似乎在车上发生了争执,杜仲扬在分心之下,车子开入了左侧车道,幸好他反应快速,闪过了迎面而来的车子,却撞进了左路肩的护栏,整个车头被挤扁,杜仲扬的左脚骨折,头部严重内出血。
“天啊——”沈熙文听到这里,感到自己好像就要崩溃了。“头部严重内出血”,这几个字就像一把冰冷的短刀,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口,比她听到杜仲扬结婚了,还要令她震惊,令她痛苦。
几个护士从他们的眼前小跑步的走过,得安继续叙述下去——
由于车子撞击的部位在左前方,坐在旁边的琳达奇迹似的只有轻微的脑震荡以及一些皮肉伤。
杜仲扬脑部出血,医院紧急动了脑部手术,在他的脑壳上开一个小洞,插入导管来监测头颅内压。
他被送入医院后,一直都是琳达在照顾他。
车祸后的这一段日子,琳达主动替他管理纽约的事务,有人询问他的消息,琳达都一直小心的隐瞒,不愿车祸的事件曝光,以至于杜老爷在台湾托人打听,一直打探不到真实的消息。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杜仲扬大部分都处在昏迷的状态。此时,琳达也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他的公寓里。
“熙文,那个女人并不是杜先生的妻子。”得安迫切地想要告诉她。
“那么她又是谁?”
“那个叫做琳达的女人,是杜先生从前投资伙伴的妻子,他还曾经做他们的伴郎,也是他们孩子的教父。一年多前,那位伙伴生病去世,杜先生受好友之托,一直在照顾著他们母子——这几年,他回来纽约,琳达一定会来找他,毕竟他们有许多共同投资的生意。我找到了一个和杜先生有多年交情的朋友,向他打听后才知道,那个女人一直爱著杜先生,只是杜先生对她只有兄嫂的感情,没有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