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他这阵子一切自己来的心得,家事真的很麻烦。
这样说来,恩茱好像真的……喜欢……
厚皮人第一次体会了一种叫做“不好意思”的感觉。
“你啊,从小就被女孩子追,从小到大礼物信件没停过,所以才会没感觉,班上女生说是顺便,你就真以为是顺便,恩茱说是邻居帮忙,你就真以为是邻居帮忙,你怎么从不帮汪太的女儿倒垃圾还是帮楼上张家豪买晚餐?”
老娘睿智!
雷谦觉得内心更清楚了。
“儿子,你恋爱很好,不过妈要告诉你……”
母亲语重心长的语气让雷谦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妈妈不喜欢恩茱吗?还是还记得雨萱跟恩浩告白失败,然后痛哭三天的往事?
“小心避孕!”
呃……
“千万不能让恩茱一个人大肚子然后你跑去当兵。”雷妈顿了顿,“把备用品塞在皮夹里,有备无患,知道吗?”
妈,想太远了啦,他连恩茱的小嘴都还没亲到,怎么可能说怀孕就怀孕啊。
不过如果有机会……嗷,对了,床下的杂志。
虽然恩茱看过,也清楚那些标示着NBA战报的纸箱绝对不是真的NBA战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觉得不该再留着这种东西。
美艳莎拉,甜心安妮,翘臀珍娜……每本四百五十元台币的青春岁月。
上次志豪跟他说,美琪在书柜发现包着电影杂志外皮的全裸写真,气得一个星期不跟他说话,同理可证,如果他要追求恩茱,至少得先把这些伴游女郎清出房间,免得哪天被发现会尴尬……
挂电话前,雷妈又再次叮嘱,“儿子,绝对不能在当兵回来前让恩茱大肚子喔。”
“吼,知道啦。”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穿好鞋子,将大衣扣上,恩茱朝里面喊,“妈,我走了。”
“路上小心。”
“好。”
打开大门,没想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雷谦家的大门也开了——她当然不知道有人今天早上奋力七点半爬起,穿戴完毕后就站在自己家门后面,仔细听对门动静。
好久没在早上看到他……
恩茱露出一丝笑容,“早。”
那天他摇摇晃晃离开后,她还担心了一下,现在看来应该没事,他看起来很好,几乎可以说是好得过分,神采奕奕,双眼发亮,那是他遇到了非常好的事情才会有的模样。
“早。”雷谦尽量让语气自然,“你今天这么早上课?”其实他前两天就把她的时间弄清楚了,她今天一大早就有课。
她点点头,“嗯,而且教授还是点名魔人。”
“我……我载你。”好久没讲这句话,他竟觉得紧张起来,“我载你比较快。”
“我搭捷运就好。”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雷谦连忙闪入。
十楼,九楼,八楼……一路无言。
一楼到了,他跟着恩茱一起出了电梯。
“你摩托车应该放在楼下吧。”恩茱提醒他,“这边是一楼。”
“我突然想搭捷运。”
她怀疑的看着他。
正当他想着用什么理由解释,为什么一向最讨厌大众交通工具的他会突然想搭捷运,她却只“嗯”的一声,没再多说话。
放心之余,突然又觉得失落。
昨天跟自家老母通过电话之后,他这个钝感人才知道恩茱喜欢自己,才知道自己多可恶。
理所当然的被她照顾着——心情不好时陪他聊天,好事发生时陪他大疯,一手包办家里的大小杂事,连晚餐都会从家里包来一份,他却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甚至是那天的事情,他都觉得只要说一声就好了,连张道歉卡片都没有,难怪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打通任督二脉,他几乎可以确定,她不是那么忙,她只是不想理他而已。
就像现在,他的理由明明那样蹩脚,她却连问都没问。
进站,刷卡,一上捷运恩茱就拿出耳机,他准备的话题没一个派上用场,就这样一路到学校。
不过没关系,既然下定决心,好歹他也是近水楼台,断不能让这轮明月先被小白脸摘去。
穿过行政大楼,她跟他摇了摇手,“拜拜。”
看着她的背影,雷谦忍不住喊了她一下,“恩茱。”
立定,回头,却不像以前一样向他走来。
“你今天穿这样,很漂亮。”
恩茱皱眉……他在讲什么啊?该不会因为毕业展的事情忙得神智不清了吧?!
“晚点见。”
说完这句,雷谦对她摇了摇手,又朝她丢了个飞吻,然后大步朝自己的系所走去。
恩茱只觉得三条斜线——他是被附身了吗?
干吗对她丢飞吻,她又不是球场上那些老对着他叫“学长好帅”的学妹。
不远处,雷谦二度回头,对她指指口袋。
她狐疑的伸手,不意从自己外套摸出一个纸结。
打开,上面写着“Have a nice day,BABY”,雷谦的字迹。
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不对,重点是他到底想干么,什么北鼻?
她发现自己居然没用的心浮气躁了起来,接近一个月的冷淡与冷静似乎又起了波澜,这……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想要平静……
但这只是个开始,因为恩茱接下来很快的发现,雷谦就像7-11一样,无所不在——出门时他刚好就会开门,没课时他刚好也会在图书馆,去补习班,他永远刚好有事到附近。
她的不予理会完全没有烧熄他的火力,反而每一天每一天,她都能感觉他很努力的靠近,午饭的时候在学生餐厅帮她占位子,出门时替她调整围巾,问她是不是有记得戴手套,接接送送,传递纸条,虽然写来写去总是那几句,却都是扎实的手写温度。
她搞不懂,也没胆问,所以拚命的忍。
雷谦做事常常三分钟热度,只要熬过一小阵子,他就会放弃——不管他的原意是要做什么。
童恩茱,加油,忍耐。
忍耐,忍耐。
第7章
图书馆的角落,恩茱正在做考古题。
左边是她大一到大四的读书伙伴成裕天,右边则是最近吃错药的雷谦。
他第一次带着书出现时,恩茱完全不认为他有办法在这边待太久——他好动厌静,叫他待图书馆他宁愿去擦球,除非是为了借指定书或者找人,不然他不可能踏入这里一步。
这样的一个人,没想到那天他居然真的待到五点半,跟她一起离开,然后“顺便”到南阳街附近办事,还一办办到她九点半下课,然后再“顺便”跟她一起搭捷运回家。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慢慢的不到半个月,他们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三人共用一张大桌子,各自为即将到来的其中考奋斗,雷谦依旧7-11,不缺席任何刻意的偶遇。
蓦的,恩茱打了个喷嚏。
声音不大,但已足够让左右的两个男人同时抬起头来。
“没事吧?”成裕天问。
她正想摇头,却又控制不住的打了第二个喷嚏。
雷谦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的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成裕天微觉奇怪,但没多管,转头又问恩茱,“真没事?”
“没事。”她吸吸鼻子,“只是刚好有点痒。”
说完,转身将外套披起——四月的天气时晴时雨,勿冷勿热,气象报告日夜温差常常会达到两位数,真的很不好穿衣服,白天还好,晚上睡觉时就比较麻烦,常常会不知道要盖大棉被还是毛毯,盖多怕踢被,盖少怕感冒。
成裕天指着雷谦刚刚好消失在转角的身影,笑说:“你猜他去干么?”
“场面话是我不知道,实话是有一点猜到,但不确定。”
虽然雷谦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但他们认识的时间太长,长到即使他最近好像被掉了包,她还是能在短短时间摸清楚掉包后的行为模式,他刚刚百分之九十是去帮她倒热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连猜测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我怕梦醒之后难过啊。”恩茱很诚实的说:“老实告诉你,死心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太不容易了,我的平静建立在看不到他之上,可是他最近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还不容易,接受就是了。”
“你说得简单,我虽然懂他的行为模式,但我完全不懂他的心思啊,好几次我都想抓着他的领子问:‘雷谦,你在玩什么游戏?’但又想,随他起舞不就中了他的计吗?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步,绝对不能再掉下去。”
还有一件事情她不好意思说的是:他又没说喜欢她。
没有喜欢,何来接受。
只是这样一讲不就代表她真的有在考虑,那她之前的信誓旦旦外加无数失眠又算什么,所以她连说都不敢说。
“我现在已经正视自己是个俗人这件事情了,我再也不想假装大方,再也不想假装懂事。”去他妈的温柔,去他妈的善解人意,“栗子上星期跟男朋友吵架,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她男朋友收下了别的女生给的巧克力——就这样喔,后来栗子的男朋友用了好大好大一束红玫瑰才让两人和好。”
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来,我以前简直就是伟人,雷谦一天到晚跟朋友唱歌,烤肉,联谊,情书礼物照单全收,口袋三不五时有两人电影票根,只要女生跟他要电话就会给……我以前居然都没有制止这种行为,虽然很不高兴,但完全没有制止过——但话说回来,也没立场那么做就是了,‘特别’是我自己认为的,对他来说,我就只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成裕天笑笑,“现在应该不只是这样了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种行为叫做追求。”
“你太文雅了。”
比起追求,她觉得比较像是在发情。
更有可能是像栗子说的,因为毕业后马上要去当兵了,雷谦那样习惯众星拱月的个性,绝对不甘寂寞,所以迫切的要找一个女朋友,放假时有人陪,万一不幸抽到金马奖,至少还有人通通信,打打电话。
她不得不承认栗子的危言耸听很有一套,因为她就被吓得一愣一愣,而且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然她怎么样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对她好,而且是非常突然的,完全找不到开端跟切入点。
十几年,不可能现在才日久生情。
十几年,当然更不可能是一见钟情。
最有可能的,就是栗子大师的预言。
成裕天说,栗子的个性唯恐天下不乱,最擅长胡说八道,她说的话当笑话听听可以,傻瓜才当真——但她就是那个傻瓜啊。
她觉得栗子说的好有道理。
而且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雷谦这阵子以来的行径,他快当兵了,需要个女朋友好跟部队的人说“我女朋友都一直问我什么时候放假”。
而她,是最好人选。
“如果现在才认识,有很大的机率会兵变,可你就不同了,你们认识十几年,他完全知道你的乖巧伶俐死心眼,他既然是为了快当兵才赶忙找女朋友,当然要找个全世界最不会兵变的女朋友啊,那个人就是你。”
栗子指着她的鼻子说:“球队的人可不会在他当兵时写信给他温柔鼓励,所以,练球算什么,篮球可不会跟他说,等你放假回来我们去看电影,都快毕业了,找个女朋友比较重要,虽然他嘴上不说,可心里一定知道你喜欢他,所以你是最安全的,你爱他那么久了,不会在乎多那两年。”
听完史蒂芬·栗的惊恐言论,恩茱为数不多的浪漫迅速消失殆尽,无影无踪。
所以她战战兢兢的保护着自己。
不要感动,不要多想,不要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希望……
“喝点热水。”
雷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果然是去帮她拿水的。
恩茱看着眼前那杯冒烟的液体,又看了看雷谦那张真的透着一丝名叫温柔情绪的脸……
为什么会在无视我的感情这么多年后,现在又对我好呢?
她有感觉的。
会觉得感动,会动摇,然后想起栗子的话之后,又会有种想要揪住他领子问清楚的冲动。
“你最近都不用练球吗?”
“下一次校际比赛是七月,我都毕业了还练什么。”
他并没有参加职业球团选秀的意愿。
虽然他很喜欢篮球,真的真的很喜欢,教练也看好他将来打职篮的潜力,但是,他就是不太想。
他还是想从事科系相关的工作。
毕竟他花了四年的时间念书,他想证明小学时永远只在倒数个位数名次徘徊的自己可以学以致用,他不是靠着一张帅脸与身材让女生风靡,而是他有脑,他的智商跟肌肉一样发达。
何况现在他还有另外一个人生目标:眼前这个女人。
妈妈那天的话就像替他拿掉了眼罩一样,那些千丝万缕找不到答案的事情,突然间变得透明,什么都清楚了,这些年来,她为他做的,还有,他从来没有去想过的。
很奇怪,越是明白,越是有一种羞愧,他居然可以不知不觉到这个地步。
随着心情的变化,眼前的女人也越看越可爱,甚至有时候他会失心疯的觉得恩茱比宫崎葵还美。
以前的恩茱是个好看的邻居,但现在的恩茱打败全天下的女人,成为他心中第一号正妹。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是浴缸,而意识到喜欢她就像开了水龙头一样,从此水哗哗直流,越来越多,越来越满。
以前没注意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楚,一方面觉得自己以前真混蛋,一方面又会珍惜现在她给予的所有反应,就连她偶尔一句问话,都会让他变成怀春少年一样甜蜜乱笑,觉得今天真美好。
她问他最近都不用练球款……
他就知道,她一定还是关心他的。
“反正已经不参加比赛了,就让学弟多点机会。”
“还是可以去体育馆吧。”
“当然可以。”事实上,阿南还特别跑来跟他说,他最近一周只出现个一次两次,大家都很失落,而大家泛指学弟学妹——学弟失去偶像,学妹失去保养眼睛的对象。
他是很高兴自己这么重要啦,不过他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该从练球以及跟朋友玩乐进展到另一个阶段,例如:为将来打算。
虽然刚开始有点讨厌这栋砖造三层建筑,但现在慢慢喜欢了,英式的白色窗子,厚重的木制长桌,将看出去的绿映扶疏,就连种植在古板道旁正盛开的杜鹃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当然,最主要的是长桌旁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