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们不敢延岩,含悲上马,朱瞻基为求快,只带了少数的护卫便上路,一路上还不断的变换路径,就是不让人追踪或是猜到他回京的路线,以防两王派来的人寻迹击杀。
郭爱明白此刻情势危险,是以她就算累了也不喊、饿了也不提,一路伴他日夜的赶路。
「过了前头的树林、涉过溪,再绕路走沙地,等过了那片沙地便是京郊,母后已经派人在那接应,只要咱们到得了那,就安全了。」马背上,朱瞻基指着树林的方向告诉她。
「那树林容易躲人,万一遭到伏击……」
「没办法了,我原也想绕路不经过那片树林的,但不走那就得绕过一大座山头,耽搁的时间便是两王的机会。」他无奈道,脸上也有挣扎。
她神色一凛,「既然如此,那就别犹豫了,走」她一马当先的往树林里冲。
朱瞻基赞赏她无俱的勇气。若是一般女人,早已害怕得不敢前进,可她却像是怕拖累他似的,什么都冲第一。他心疼的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后追上去,吴瑾以及一干护卫也立即跟上护主。
很幸运的,他们安全的穿过树林,也涉水过溪,郭爱心想,也许两王还没得到消息,才能让他们顺利不受阻的回京。
话说回来,两天前瞻基才以她的名义让人送了消息给赵王,道皇帝龙体安康,万事太平,但太子却沉迷于斗蟋蟀,赖在南京四处搜刮蟋蟀王,赵王也许真信了这话,才没有动作。
但危险人物除了赵王外还有一个汉王,此人在京城的探子多如牛毛,皇帝已死了四天,他不可能还不知道,他若得知,也不可能没有动作,所以还没踏上京城的土地,他们仍大意不得。
「小爱,再过去就是沙地了,累了吧,要休息一会吗?」朱瞻基终究不忍她这样跟他奔波。
她虽然疲累,但仍露出微笑。「我不要紧,尽快抵达京城为要。」
他轻抚了下她风尘仆仆的脸庞,「辛苦你了,等到达京城后,我帮你抓龙,保证你疲劳全消」
「不用替我抓龙。」她眼睛一转,俏皮的说:「我要你脚上的靴子换成紫色的。」
他一笑,满脸宠溺。「好,就这么说定,只要顺利过了这一关,以后我都穿紫靴」」成交。「郭爱仰头一笑,夹了马腹再出发。
但不幸的,他们才刚踏上沙地,就见到一群人等在那了,所幸人数并不多,显然也只是碰碰运气看朱瞻基会不会经过这里,倒是被他们料中了。
「吴瑾,着我命令,全力护卫初日,不管任何事,先让她安全离开!」朱瞻基朝贴身太监大喝的命令着。
吴瑾变了脸色,「殿下……」护着初日,那殿下……
「这是命令,你只管执行」他迫视他,坚决的道。
吴瑾心知无法让他收回成命,只能肃然的点头,「奴才遵旨」皇帝已经驾崩,眼前的人便是当今天子了,他不能违背圣旨。
「不,你是大明的皇帝,怎能不顾自己?吴公公,你不能听他的,先护送他回京要紧」郭爱大声道。
吴瑾看向自己的主子,只见主子龙目怒睁,他一肃,转头便对着一平护卫喊道:「你们听着,护主!两位都是咱们的主子,一个也不能伤!你们要誓死效命」他一喊完,敌人已经冲了上来。
吴瑾与朱瞻基相视一眼,立即留下一半的人档敌,其余的护送他与郭爱迅速的往另一侧而去,他们快马跑了两里路,前方忽然又出现敌人,这回人数众多,认出朱瞻基的身分后,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想要大开杀戒。
郭爱心惊,还来不及思考什么,一群人已经杀过来与朱瞻基的护卫近身肉搏,她的脸色刷白,因为这场面太惊人,对方手段残忍,竟是专砍人脑袋,转眼间,朱瞻基的护卫们的头被砍下三、四颗,骇然的情景让她体自欲吐。
吴瑾见状立即道:「殿下,您与娘娘快走」
这是真心把郭爱视为主子了。
朱瞻基脸一沉,当机立断往郭爱骑的马踢去一脚,那马立刻冲过混乱的人群拔腿狂奔,他」抽出自己腰上的佩剑,留在原地与吴瑾一起敬敌。
等郭爱发现他并没有跟上来时,马上大惊失色的掉头回去,而他就怕她回头,朝她嘶声道:「走!不许过来」
她闻言淌下眼泪,「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让我走,不是让我活,而是让我死!」她身上有弓箭,自从几年前他在她头上射过梨将她吓傻过后,她就勤练射前雪耻,射箭对她来说已不是难事,但她没载过人,手是颤抖的,可这不能阻止她救自己男人的心,当场拉弓射下一名敌人,要再拉弓时已有人发现她的动作,立即来势汹汹的冲向她。
朱瞻基见状目皆尽裂,「小爱,快逃」
一股胆寒的危机刺骨的袭来,她惊惧的定在原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当一把刀要砍向她时,忽然一道声音由后方传来,「该杀的是朱瞻基,不可以伤她。」
郭爱转头朝声音的主人望去,眼眸瞬间睁大了。「朱瞻沂!」这些人是汉王的人!
朱瞻沂赶过来,但此时朱瞻基也已赶到郭爱身边,将她锁在自己身后护着。
「朱瞻沂,你向天借胆了吗?竟敢造反?!」朱瞻基大怒。
他冷笑,「造反又如何?朱瞻基,你不可以回京!」他原计划是在杀死朱瞻基前不露面的,怕的就是万一事败,落下造反罪名,但见丽儿有危险,他忍不住现身,而今既已露面,就再无回头的可能,今日这里的所有人都必须死,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朱瞻基怒气冲天,「你与二王叔久蓄异志、心怀不轨,如今叛变,天理难容,百姓只会道你们是逆贼,谁会尊你们为正统」
「哼哼,成者为主败者为寇,当年先皇不也是这样攻进京城的,如今我和父王只是如法炮制,只要大权在握,谁会不从!更何况皇帝已死,你尚未正式继位,还不是真正的皇帝,我杀你可不算拭君」」你」朱瞻基气价填膺。他们果然知道父皇已死!
「朱瞻基,你嚣张跋层太久了,皇爷爷宠你,让你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也是皇爷爷的孙儿,却得不到你一半的拿荣待遇,今天这日子我等待已久,你居然也有伏在我脚下颤抖的一天,你若跪地求我,我说不定能饶你一命」朱瞻沂得意的辱道。
「放肆!竟敢要皇上跪你?」吴瑾闻言怒斥。
「皇上?他就快要死在我手中了,如何回去做他的皇帝?收拾起你们的春秋大梦,今日此处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朱瞻沂发狠道。
第20章(2)
「世子,你真要做绝?」郭爱怒瞪着他洁问。
朱瞻沂」恨恨的看向她,「我原本对他只有妒意没有恨意,是你让我这么恨他的,他抢了你,我与他誓不两立」他眼中对朱瞻基的妒恨清晰可见。
「丽儿,此人已是穷途末路了,你跟着他再无前途,还是回来我身边,我可以不计较过去,给你我一世的宠爱,过来吧!」他对她说着,对她仍是一往情深。
郭爱只是更退到朱瞻基的身后去。「你父王并非天命所归,你跟着他造反只是自取灭亡而己,而我是太子的人,更不可能跟着你,你若执意要敬他,我就随他一起死」她语意坚定,冷冷的说。
朱瞻基听到她这番话,伸手用力的牵住她。这女人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朱瞻沂却是暴跳如雷,怒瞪着他们彼此交握的手。「朱瞻基,你已是强弩之末,身边只剩吴瑾一个奴才,而我这大批人只要一人一刀,你们立刻就会成为肉酱,你忍心让丽儿跟着你一起死吗?」
朱瞻基闻言面色瞬间一白。
郭爱则无俱的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瞻基,我愿意与你生死与共。」她绝不后悔。
朱瞻基内心狂震,激动的俯下身,当众在她唇上用力的印下一吻。「你是我的女人,咱们死在一块,永不分离!」他生要与她一起,死亦相守,这便是他们的的海誓山盟!
朱瞻沂简直妒火中烧,再也受不了了。「好,苏丽,算我错看你了,从今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他横下心悲愤的说。
「我不是苏丽,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也用不看对我留情,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欠他的是老天,不是她,也不是苏丽,他若一定要讨,也只能将苏丽的尸首带回去罢了。
「丽儿你……你就算真的失忆也不该对我无情无义至此!」他咬牙切齿道。
「好,我就成全你!来人,将朱瞻基以及他身边的人全都给我杀了。」
他一声令下,部属们立刻砍杀过来。
郭爱睁大瞳眸。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不管发生任何事,瞻基最终会坐上皇位,成为历史明君,但现在……莫非……历史有变?!
她眼见吴瑾倒下,护在自己身前的瞻基身上中了一刀、两刀、三刀后……他仍挺直腹杆档在她身前,为她接下每一道应该砍向她的刀。
第四刀……他身上的血喷浓到她脸上了,当第五刀砍在他身上时,她绝望了……泪水潜潜而下,心渐渐的冰凉,她缓缓走上前,抱住那个即将倒下的男人,他浑身是血,回眸凝望她一眼,那一眼是高兴的,高兴死在她怀里,高兴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没了他以身相护,一道刀影即将落在她身上,而她也等看迎接一但下一瞬,那把刀在她眼前掉落,她望向那朝自己砍来的人,他的心窝正中一支箭,人则直挺挺的往后仰去。
她抬头望去——「皇上,臣京卫都指挥使,救驾来迁,请皇上恕罪。」前方出现大批禁卫军,最前头的将领高喊看。
在约定的时辰没看到新皇来到京郊,他遂派人打探,竟得听新皇遇刺的消息,他们火速赶来,幸好来得及将人救下。
朱瞻沂大愕,接应朱瞻基的人已到,情势巫变,他的部属见禁卫军围般过来,立刻惊慌的喊道:「世子,快退。」他们的人数与禁卫军相差悬殊,若是交手,必死无疑,他们都是汉王府的死士,汉王和世子是他们唯一认定的主子。
情势危急,朱瞻沂回头还想抓郭爱一起走,但手才伸过去,以为已经断气的朱瞻基突然怒目圆睁,挥剑砍去他一条手臂。
「她是我的女人,你休想碰她!」朱瞻基满脸鲜血的喝道。
朱瞻沂蓦地被断去一臂,惊呆得几乎忘了疼痛,等他回过神时,部属已带着他窜逃而去,而朱瞻基等人则被禁卫军紧急送回皇宫。
朱高炽驾崩,朱瞻基赶回后亲自发丧,并在宣读遗诏后即刻登基为大明第五位皇帝,改年号宣德。
天下再度底定,但朱高煦派子击杀朱瞻基不成,儿子还断去一臂,对此恨得几乎吐血。而朱高健从头到尾就被耍了,根本不知道才上位不久的皇帝大哥已死,犹在自己的王府里睡大头觉,等得到消息,为时已晚。
两失天下,两王之恨可想而知。
朱瞻基躺在乾清宫的龙榻上,吩咐御前除了郭爱,所有人都退出殿外。
「我没事,太医说这伤只要静养几日便会痊愈。」他笑着安慰她。
她也算是个医生,明白他的伤势虽然重,所幸并来伤及要害,经过调养就能恢复。
然而那场厮杀,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她真怕会失去他。
眼角的泪花一朵朵地绽开了,她呜咽着不语。
朱瞻基心疼地去握住她的手,一触及她的肌肤后,他立即燮起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冷?吴瑾——」他马上喊人。
「别喊了,吴瑾公公也身受重伤,正在调养。」她擦去眼泪的提醒他。
吴瑾的伤势不轻,恐怕有阵子不能御前伺候了。
他这才想起这件事,改而又朝外吩咐,「去找李太医和王禄来。」
守于殿门的宫人听到后,立即去召人来。
朱瞻基一见到李太医便吩咐,「替她看看。」
如今自己虽然身为皇帝,但有皇爷爷的那道诏书在,她的身分仍得谨慎保密,不能让其他太医瞧出她女子的身分徒惹风波,这才坚持还是由信得过的李太医来替小爱看诊。
李太医战战兢兢的点头,「是。」
上回他告假出宫回来便被急召至东宫,当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个叫初日的假太监小产了,他吓得差点没魂飞魄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皇太孙有多珍视这个人和她肚里的孩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女人用太监的身分藏在宫中,但这并不是自己可以过问的事。
只不过自从发生上回那件事之后,太孙也同时升为太子,入住了东宫并让他也暂时住进来调养初日娘娘的玉体。
是的,那时候他就非常确定眼前的这位,身分不比后宫的其他主子低,尤其……从太子成为皇上的现在开始。
但为什么即使已经是一朝天子,还是要这样遮遮掩掩的不让心爱的女子曝光?
尽管朱瞻基的举动让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李太医也看不透,但这位老太医还是努力不去好奇。
李太医一如往常的替郭爱把脉,须与他的脸上竟是有了一丝难耐的激动。
注意他的表情,朱瞻基也有些惊讶,连他也很少看到李太医有如此接近于失态的反应。
已经站在一旁的王禄因为挂念郭爱的情况,遂低声问:「怎么了吗?」
李太医像是怕自己出错又把了会郭爱的脉,才转向朱瞻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她……有了。」
「什么?」龙榻上的朱瞻基惊喜得喊出,人也激动得起身,来到郭爱的卧榻边问道。
王禄见状急忙过去搀扶他。皇上伤势未愈,竟然就这样浑然不顾了。
「你说,她当真有孕了?」他大喜过望的继续急问。
「微……微臣确定……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李太医显然也很激动。
不说这是皇上的第一个龙子,重要的是,上回这个皇上视若珍宝的女人小产,他就一直诚惶诚恐,总怕当时告假不在宫中的自己也被怪罪,如今总算可以放下心中大石,这回可得小心看顾别再出差错了。
朱瞻基惊喜交加,龙心大悦。「小爱,你听到了没,咱们有孩子了,咱们……你早就知道了?」蓦地见到她含笑的眉目,他才愕然的惊觉她早已知情。
郭爱笑逐颤开,「其实也没多早之前,就在咱们上路要回京时才发现的。」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这个小生命再次为她带来生命的喜悦,她终于把孩子生回来了,这回她没糊涂到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但,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隐忧,不过,不管如何,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