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骆含瑄面对他坐下,神情从容自在,态度落落大方,让连驰俊对她的欣赏与喜欢又更加了一层。
“所以卖食谱是骆家的意思吗?”他又问。
“不,这是我个人的事,与骆家毫无关联。”骆含瑄直视着他说,感觉这个人与那位世子爷对她的态度上有很大的不同,那位一直高高在上,这位却是平易近人,跟眼前这人相处,她自在多了。
“骆家人不知此事?”
“不知。”一顿,骆含瑄又摇头改口道:“或许他们以后会知道,但那又如何呢?我的事他们想管也管不着。”她气势凌人。
连驰俊神情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与骆家是……”一顿,他为自己的唐突解释道:“既然想与姑娘做交易,某些可能会为将来带来麻烦的不确定因素,我想还是先掌握比较安心。”
“我似乎尚未答应要与连公子交易。”骆含瑄秀眉轻挑,似笑非笑的道。
连驰俊信心十足的微笑道:“姑娘这不都已经坐下来与我相谈了吗?”
“连公子相当有自信。”
“好说,还差姑娘一点。”
没料到他会回她这么一句,骆含瑄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连驰俊有些呆楞楞的看着她脸上有如花开般灿烂的笑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一笑百媚生,万般风情绕眉梢的魅惑。
“连公子很风趣。”骆含瑄笑容满面地道。
“姑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连驰俊回过神来,摇摇头道。
“喔?那别人都是怎么说的?”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谦逊真诚,温和有礼的佳公子。”
“噗!”骆含瑄刚刚才收敛起来的笑容瞬间又溢满整张脸,她真被逗得很乐。
她还以为在这个封建制度下的古代世界里,男男女女都被礼教或身分阶级压抑得死板板的,不懂变通更不懂幽默为何物,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么会搞笑。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老实说光看他的外表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可是谦逊真诚、温和有礼就太好笑了,最好笑的是他还讲得一本正经,甚至摆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情,真是太有喜感了!
她几乎笑到不能自已,因为实在是太欢乐了,欢乐到让她忘情的脱口而出——
“连驰俊,我喜欢你。”
第六章 同病相怜(1)
对现代人来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我喜欢你,它所代表的意思可能有很多种,可能是爱情,可能是友情,甚至可能是亲情。
上辈子骆含瑄三种情况都经历过,她曾对自己心动的男人告白说过我喜欢你,结果却被拒绝了,那是爱情,很心伤。也曾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儿们说我喜欢你,那是一种如家人般的亲情,让人感觉舒服想依赖。
她最常说的我喜欢你的情况是对同事、对普通朋友,甚至是对刚认识不久的人说。那无关性别,也无关交情深浅,就只是一种很单纯的情绪,那是她的友情,对朋友友好的方式与态度。
前世的她个性挺开朗大方的,也喜欢交朋友,遇到合拍的朋友常会习惯成自然的脱口而出“我喜欢你”这句话,久而久之,朋友们也都习惯了独属于她的热情表现。
可现在,当她忘情的脱口说出这句话的结果就是——
“姑娘!”叶嬷嬷大惊失色的跳到她面前,手忙脚乱的想伸手捣住她的嘴巴又不敢,只能慌慌张张的对她低斥道:“姑娘,你在胡说什么?”说着她忙转头对连驰俊亡羊补牢的解释,“这位公子,我家姑娘为了今早的厨艺比赛整晚都没睡好,这会儿才会精神不济、胡言乱语起来,求公子您大人大量就当没听见,奴婢给您磕头了。”
说完,她双膝一弯跪了下来,作势就要磕头,却让猛然回过神的骆含瑄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叶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朝她皱眉道。
“姑娘,你年纪小不知道名节对一个姑娘家的重要性,刚刚你说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姑娘的名节就毁了。所以你快跟老奴向这位公子道歉,请求他原谅你刚才的胡言乱语,求他忘了刚才那件事,别对他人提起这事,快点。”叶嬷嬷急匆匆的拉着她低声说道。
骆含瑄对她摇头,然后面不改色的转头望向连驰俊,平静地问道:“连公子可会将刚才的事传出去?”不等他回答,她又说:“其实传不传出去我并不是很在乎,因为我的名节早晚都得毁,这事我早有准备,所以连公子可以打消拿此事威胁我的打算。”
“姑娘!”叶嬷嬷不可置信的低呼出声,不知是为她说自己名节早晚得毁,或是为她不怕得罪人的直言。
骆含瑄当她是为了前者,叹气对她说:“嬷嬷,等我与老太太撕破脸被赶出骆家,之后又怂恿母亲离开骆家的事情曝光后,你认为我还会有名声与名节可言吗?老太太和大太太可会轻易的放过我?”
叶嬷嬷一怔,顿时整个人都垂头丧气了起来。
“骆姑娘与骆家老太太撕破脸被赶出骆家?”连驰俊面露惊讶之色,这个消息有些骇人听闻了吧。
“没错,这便是连公子想知道的不确定因素。”骆含瑄看向他点头承认。“连公子现在可还想与我做交易?”
连驰俊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却在沉吟了一会儿问她,“我能知道你们反目成仇的原因吗?”
“亲情诚可贵,家族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骆含瑄说。
连驰俊眯了眯眼,五官顿时如刀锋般锐利起来,语气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肃杀之气,沉声问道:“骆姑娘在骆家生命受到了威胁?”
“被设计逼嫁不得不以死明志,差点魂归地府算不算生命受到威胁?”骆含瑄以自嘲的语气反问他。
连驰俊怔了一下,注意力完全被她那个“嫁”字所吸引,不禁脱口问道:“你已有婚约?”
“婚约个头!”骆含瑄忍不住破口骂道:“就是因为没婚约,他们才会把主意打到我头上,趁我爹爹不在家,娘亲又病弱体虚,就想拿我当礼物送给一纨裤做玩物——”
“姑娘!”叶嬷嬷赶紧打断她的口无遮拦。玩物这词不该从一个有教养的千金小姐口中说出来,更别提其言下之意是如此明显。
骆含瑄微僵了一下,这才惊觉自己一不小心又露出了本性。不过想到本性,她想起一件必须解释的事。
“连公子,方才我脱口说我喜欢你这句话你可别当真,我只是觉得连公子风趣的性格令人欣赏,而我所谓的喜欢便是对有这种性格的朋友十分欣赏的那种喜欢,如果让你误会,请容我在此致上十二万分的歉意,对不起。”她一脸认真的向他表达歉意。
连驰俊轻皱了下眉头,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如果真是这样,还真叫我失望。”
“什么?”骆含瑄讶然。
“你喜欢我是对朋友十分欣赏的那种喜欢,但我并不是。”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啊?”她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他,不是很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是什么?
“我喜欢你,是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所以骆姑娘既无婚约在身,而我也尚未娶妻,不如咱们俩成亲,嫁给我可好?”
骆含瑄整个人呆住傻住了,一旁的叶嬷嬷亦同。
她这是被告白了?她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有些晕乎乎的想。
叶嬷嬷在一阵呆愕之后,却蹙起了眉头,心想着这位连公子看似知书达礼,可怎会有如此孟浪之举?就算真看中她们家姑娘,也该先请个媒婆上门提亲,眼前这样做是在欺骗姑娘,还是调戏姑娘?
“对了,我似乎尚未介绍我的来历,我是京城连家人,皇商连家长房嫡子。”
皇商连家?
当真是如雷贯耳,把叶嬷嬷当场震得目瞪口呆,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同时间也把晕乎乎的骆含瑄给震醒过来,承袭原主记忆的她当然明白“皇商连家”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思与力量。
“你是皇商连家人?”她惊愕的问他,见他点头后终于明白他先前的财大气粗、随便开口就是几十万两的底气是从哪儿来了。
皇商连家啊,能不财大气粗吗?而且他还是长房嫡子,准继承人啊。
“不过我虽是皇商连家人,也是长房唯一的嫡子嫡孙,但处境却和你差不多。”连驰俊冷不防的对她坦诚道。
“什么意思?”骆含瑄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亲情诚可贵,家族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连驰俊照本宣科的将她刚才说的话一字不动的搬过来说。
“有人要夺你性命?”她瞠大双眼。
“从小到大。”他肃然的点头,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些例如震惊、惊吓、恐惧、退缩之类的神色,结果只看到一闪而逝的同情与了然,末了她还来这么一句——
“你比我可怜。”骆含瑄认真道,若不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些,她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句“可怜的孩子”了。这就是投胎到大户人家的悲哀啊,避不开争权夺利所产生的斗争、波及与残害。
她的反应对连驰俊来说是意料之外,却又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是那么的出人意表又与众不同,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吸引他了不是吗?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对她柔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的我够强大,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妻儿不让他们遭受危险与威胁,你大可放心。”他向她承诺保证。
骆含瑄楞了楞,脸颊迅速发烫起来,没想到他会冷不防来这么一句话——你大可放心?
她放心什么啊?!他们俩根本八字都还没一撇好吗!
不过他是真的对她动心、喜欢上她吗?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们先前也不过见过三次面,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啊?
她真的很想开口问他这个问题,只可惜叶嬷嬷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她眼下也只能装矜持、装闺秀了。
算了,未来与他总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到时候再找机会问清楚好了,况且,她心理年龄虽已是熟女,但生理上却实实在在的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现在谈婚事太早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连公子,咱们合作吧。”她双眼发亮的盯着他,满怀殷殷期望。
连驰悛轻楞了一下,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问:“合作什么?”
“开饭馆!”
“所以你就点头答应了?”
得到好友肯定的点头答复后,耿烨磊整个人呆若木鸡的看着连驰俊,半晌都回不了神。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真是那个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没有十成把握绝不轻易点头允诺的连驰俊?他是不是不小心被人下了药,人变得迷迷糊糊,这才会被骗得点头答应要和对方合作开饭馆啊?
他的眉头忍不住轻蹙了起来。“驰俊,你还好吗?还认不认得我是谁?”他仔细的打量好友脸上的神情,认真的询问。
连驰俊失笑。“我才想问你还好吗?怎么一副不认得我的样子。”
“你这个人做事向来特别谨慎小心,没有再三深思熟虑,是绝不会轻易做下决定或承诺的。”耿烨磊一脸严肃。“可是先前咱们去找那位姑娘时,你只想向她买下蛋糕的食谱,后来是怎么一回事你自个儿知道,没想到我离开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你竟带着要与那位姑娘合作开饭馆的决定回来。你说,这还是我那走一步算三步的
好友连驰俊的作风吗?我能不怀疑你是冒牌货,或是被人下了药吗?”他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神情,只有担心。
连驰俊有些感动,微笑的对他摇了摇头。“我没被下药,也不是冒牌货,你不必担心。”
“那么你解释解释这突如其来开饭馆的决定,而且还是和一个小姑娘合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耿烨磊并没有因此放松心情,直视他的双眼问道。
连驰俊敛起脸上的笑容,沉默了会儿,忽然问他,“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认为呢?”耿烨磊白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连驰俊抿着唇,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他沉吟了一会儿之后才缓声道:“那位姑娘姓骆,是朝阳城骆家嫡出的小姐,却不受骆家真正掌权者骆老太太的喜爱,前些日子受到迫害还差点丧命,处境与我在连家大同小异。”
“所以你是因为同病相怜才决定帮她,答应与她合开饭馆?”耿烨磊有些恍然大悟的猜测。
连驰俊却摇了摇头,“她是为了保住性命,想带母亲离开她眼中的狼窟骆家,才会想出卖食谱赚钱的法子。
不过她也知道杀鸡取卵不是长远之道,因此早有计划在卖出一些手中的食谱、解了燃眉之急后要开饭馆营生,而我的出现只是让她的计划提早施行罢了。”
耿烨磊沉默了会儿,眯眼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出让你一反常态的原因。”
“我话又还没说完。”连驰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之前那几道菜你也试过,就连那道用猪下水做出来的五更肠旺你试了之后都赞不绝口。咱们姑且不论那几道菜究竟是她们主仆俩谁的手笔,就拿那三道菜加上蛋糕那道糕点来说,若是用它们做为招牌菜来开间饭馆的话,你认为那间饭馆是否能够高朋满座、大发利市?”
“你的意思是为了利?”耿烨磊挑眉道,却又直截了当的摇头说:“我不信。别人不知道,我又怎会不知道
你这家伙最不缺的就是钱,又怎会为了单纯的有利可图而一反常态?”
连驰俊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说:“赚钱是其一,遮掩是其二。”
“什么意思?”耿烨磊轻楞,一时之间竟没能想明白他想遮掩的是什么。
“连家的分崩离析估计就在不远的将来,以我在连家的处境,你认为我能分到什么?日后又如何维持富裕的生活而不被怀疑?我可不想亏待自己。”
耿烨磊轻楞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想拿这间饭馆做为障眼法。”一顿后又觉得疑惑,问他,“连家分家,难道你不打算把该你的全部都拿回来吗?”
“皇商连家这庞然大物身上吸附了这么多血蛭,继承的部分愈多,依附过来的血蛭也愈多,我一点也不想接这种烂摊子,更不想让未来败尽家产的连家人有借口死赖住我。”连驰俊冷笑。
“不会吧,家都分了,他们还想怎么赖你?”耿烨磊有些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