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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知晓 page 13 作者:桔桔

  “都住口!”沈烟清阴着脸,低斥一声,两位楚姓男子再度休战,老的那个拧着眉毛思忖对策,小的那个蹭到情人身边,连哄带赖,最后干脆抱住不撒手。

  楚瑛冷眼旁观,见沈烟清嘴唇都冻紫了,心也乱了,顾不上多想,一咬牙,道:“就赌这一回,李容亭八成派人在将军府或丐帮堵着,未必能想到我们会逆流而来,上岸吧。”

  沈烟清正在犹豫,楚瑛已钻出桥洞之下,楚风吟神色一凛,点了沈烟清的穴,抱着他潜入水中。

  说时迟,那时快,暖暖秋阳之下,一张货真价实的渔网从天而降,将楚瑛兜头罩住,紧接着,一道明黄的身影出现在堤岸上,语声带笑——

  “楚瑛,你又输了。”

  ***

  托楚瑛的福,他们被捞出来之后直接运进皇宫大内,由一群美人伺候着换下衣服,擦干头发,躺在软榻上,啜着姜汤听候发落。

  原本楚风吟的打算是带着沈烟清潜游到少有人至的河段再上岸的,谁知怕什么来什么,那皇帝命令手下提了几桶辣椒油和老陈醋,作势欲倾,道:“再不上来,朕的御厨就下手做酸辣鱼了。”

  原本以为会成阶下囚的两个人,现在却被俨然座上嘉朋一般招待,亏得楚三公子连逃狱的小零件都准备好了。

  沈烟清倒是平静得很,手指摩挲着挂在身上的暖玉,道:“上意难测,从前就是这样,连楚大哥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哦。”楚风吟盯着小铜炉里荡出的缕缕轻烟,鼻端兰麝馨香,再加上珠翠环绕,俱是芙蓉面杨柳腰的美貌佳人,让他想与烟清说说话都说不痛快,楚三公子打了个呵欠,道,“都退下吧,我们要睡了。”

  美人们面面相觑,见沈烟清也有倦意,便行了个礼,退到门外。

  “现在是白天。”沈烟清撑起上身,瞪了凑到自己身边的人一眼,楚风吟笑得赖皮,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要出手也得等天黑,昨晚赶了一夜,你不累?”

  沈烟清皱眉,问:“你有什么计划?”

  楚风吟半闭着眼,舒服地枕在他的肩头,道:“这要问你楚大哥了,我只负责盗出刑部的案卷。”

  沈烟清一手抬起他的下巴,暗暗咬牙,口不择言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勾结在一起的?”

  楚风吟眨了眨眼,装出一付很无辜的神情,道:“我从扬州跟着你时认识他的。”

  “为什么要瞒着我?”沈烟清怒气上涌,这股火早憋了半天了。

  楚风吟心知在劫难逃,干脆搂住沈烟清的腰,从实招来:“楚瑛想重审赵将军的案子,而且,恐怕陛下已知晓了你的身份。”

  沈烟清的头开始隐隐作痛,皇帝若较起真来,他这罪臣余孽难逃归案伏诛的下场,若想保住他,势必得为赵玄影翻案,真是进则死,退则亡,怪不得楚风吟要来京城。

  虽然每年皇帝都有特赦,但若要赦免他,也就坐实了楚瑛当年的欺君之罪,而且,看那两人新仇旧怨、水火不容的形势,李容亭未必肯网开一面。

  “别胡思乱想,天无绝人之路。”楚风吟拍拍他的脸蛋,笑道,“楚瑛和皇帝之间没那么简单,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沈烟清不解,翻过身侧躺着,一手搭上楚风吟的腰,低声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楚风吟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他,道:“皇帝想利用你挟制楚瑛,所以我们才能平安无事啊。”

  “废话。”沈烟清闭上眼睛,拉起锦被盖在两人身上,自言自语道,“大不了我一家团圆,未尝不是好事。”

  “那我怎么办?”楚风吟怒道,“你舍得丢下我?”

  良久,沈烟清凑近他的耳朵,声音低得宛如叹息,道:“我舍不得。”

  楚风吟一身的骨头都酥了,伸手搂住沈烟清,柔声道:“睡吧,什么都别想。”

  沈烟清低低地嗯了一声,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悠长,楚风吟凝视了他的睡颜片刻,伸手拂过某个穴道,沈烟清立时陷入无知无觉的酣眠,楚风吟为他盖好被子,起身放下床帐。

  一道明黄的身影立在门边,气息收敛得微不可闻,楚风吟转过身来,淡然道:“草民参见陛下。”

  李容亭在桌边坐下,道:“他长得很好,怪不得楚瑛念念不忘。”

  楚风吟挑挑眉,沉默不语,李容亭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朕原以为他是楚瑛所爱之人。”

  所以才要痛下杀手——后面的话他没说,楚风吟心知肚明。

  李容亭凝视着茶碗上细密的花纹,叹了口气,道:“可惜,不是他。”

  “恕草民直言。”楚风吟道,“楚先生爱他如幼弟,陛下若伤了他,楚先生岂能善罢甘休?”

  李容亭点点头,道:“朕明白,也幸好楚瑛对他并无情爱,否则朕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他。”

  楚风吟心中一紧,与李容亭视线相接,九五之尊的眼眸深邃而平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神竟带着淡淡的忧伤,道:“楚瑛毕竟还是看重他,否则不会答应入朝为官。”

  那一瞬间,楚风吟终于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人贵为天子,却对那个张狂傲慢之人如此纵容。

  “带他离开京城吧。”李容亭站起身来,负着手踱到门边,道,“朕自会诏告天下,为赵玄影一家洗雪沉冤。”

  “重审赵家的案子么?”楚风吟问道,李容亭跨过门槛,回身一笑,道:“不必重审了,李明瑾临死前已招认是他所为。”

  咦?楚风吟不敢相信这千头万绪的麻烦事居然如此轻易就解决了,看着皇帝陛下满漾笑意的眼眸,他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陛下原本已决定为赵家翻案么?那楚先生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无妨。”李容亭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道,“我喜欢看他气得半死的样子。”

  秋风乍起,北雁南飞,几度思卿,卿知晓?

  ——完——

  只记今朝

  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句话看来得留给他自己了。

  一道圣旨洗雪了将军府的冤屈,皇帝为抚恤遗孤,赏赐府邸一座、金银万两、美婢数名。

  一道圣旨召楚瑛入朝为相,一夕之间平步青云。

  第三道圣旨封沈烟清为威远侯,以纪念赵玄影生前的战绩,光复赵家的门楣。

  于是那个几乎被彻底遗忘的俊美少年,时隔六年之后,再度名满京城,只是当年为人不齿的男宠身份变成了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明证,人们恍然大悟之余,楚瑛也成了不畏皇权舍命救人的侠胆义士,再加上新帝如此厚爱,侯爷府与丞相府立时门庭若市,日日车马不绝,锦上添花、趋炎附势、趁水和泥,各人色等来来去去,烦得楚风吟直想揪桌揍人。

  可惜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将一桌子菜肴掀到对面皇帝身上。

  那个笑得像狐狸一样的皇帝分明早就算计好了!亏得那时还一付很宽容大度的样子让他带烟清离开京城,现下这种状况,带得走才见鬼!

  “朕看了沈卿的文章,字字珠玑,颇有见识。”皇帝端着酒杯,一脸和善的笑容,道,“如此栋梁之材,留在民间,可惜了。”

  “陛下过奖,微臣愧不敢当。”坐在一侧的沈烟清淡淡地接话,另一侧的楚瑛宠溺地看着他,道:“我教出来的学生,没有不成材的。”

  李容亭抿了口酒,转向楚瑛,道:“学你什么都好,就是别把‘弃官而逃’也学会了。”

  楚瑛瞪了他一眼,悠然道:“那可不一定。”

  反正威远侯只是个爵位,沈烟清并无官职可弃,也便不做声响,随他们去说。

  “是么?”李容亭若有所思,目光朝下首的楚风吟瞟过来,又道,“楚卿武艺高强,为人正直,留在民间,也可惜了。”

  言下之意,皇帝得了楚瑛还不够,想把另外两个也拖下水给他做牛做马。

  楚风吟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礼,道:“草民胸无大志,怕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美意。”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当官的骨头,平生随性自由,快意江湖,无拘无束,逍遥似神仙。

  对上沈烟清含笑的眼神,楚三公子连日来的积郁和缓了些,脸色稍霁,可惜好心情没维持多久,皇帝又开口了:“上月吏部刘侍郎告老还乡,孙尚书一心想提拔他侄子孙玉,楚爱卿以为如何?”

  楚瑛皱皱眉,道:“那是全京城皆知的酒囊饭袋,弄进吏部做什么?朝中无人了么?”

  李容亭饮尽一杯酒,站起身来,对楚瑛微微一笑,道:“朕记得楚爱卿说,你教出来的学生,没有不成材的。”

  楚瑛脸色变了,然而当今圣上没等他答话,便起驾回宫了,留下楚相爷,跌坐在座子上,咬牙切齿。

  楚风吟只顾着与情人眉来眼去了,哪管这边暗潮涌动?何况他对楚瑛本来就存了三分敌意,见他吃瘪,心里自然暗暗高兴。

  沈烟清抿了抿唇,猜不透皇帝的来意——晚膳时分突然摆驾丞相府,坐下喝了一杯酒,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套话,却弄得草木皆兵,气氛紧张极了。

  “小清……”楚瑛思量再三,抚着额头叫了一声,沈烟清坐直身子,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楚瑛这么叫他的时候,多半没什么好事。

  果然,楚瑛面露难色,道:“吏部侍郎的位子……小清可否……”

  “你有什么把柄握在皇帝手里?”楚风吟开口打断他,问,“以至于拖烟清来垫背?”

  这小子真是不讨人喜欢啊!楚瑛大叹一声,道:“李……陛下的言外之意你们听不出来么?如果吏部侍郎不能胜任的话,我八成要多一个姓孙的学生了,直到那个饭桶不再只会装饭为止。”

  饭桶永远是饭桶,摆到吏部也是个饭桶,投到楚瑛门下依然会是个饭桶,只是当老师的肯定会苦不堪言怒发冲冠,自觉生无可恋。

  毕竟那位小孙少爷气跑过十四位西席的趣事在京城也是人尽皆知,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绝对不是趣事了——他这一把年纪,成日与那只狐狸明争暗斗就够耗费心力了,实在分不出精神来管教一头不成器的蠢物。

  沈烟清哭笑不得,与楚风吟对视一眼,道:“陛下也许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随口说说我还用得着烦恼么?楚瑛看着沈烟清,语重心长地道:“小清啊,你要记住,那个人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从最恶意的方面去理解。”

  这是为师血的教训啊!

  ***

  京城的街道宽敞而干净,青石板路每日都有人洒扫,在月色中显得更加光洁平整,夜里行人稀少,正合两人的心意,晚膳过后,两人向楚瑛告辞,并驾徐行,不紧不慢地往回晃。

  被京城的犬马声色堵得心烦,今日难得风清月朗,夜深人寂,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楚风吟拉过他的手,揉捏把玩着修长的手指,问:“在想什么?”

  沈烟清回他一笑,道:“你不喜欢长安。”

  “烟清知我。”楚风吟笑道,“太繁华的地方,不适合我这等散漫之人。”

  沈烟清扯了扯缰绳,沉吟道:“牡丹园中,不生苍松翠柏,风吟,你是个不受拘束的人,而我……怕是还得在长安多留些日子。”

  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楚风吟下意识握紧了沈烟清的手,问:“楚瑛不会只是怕教那个孙少爷吧?”

  沈烟清摇摇头,道:“陛下只是暗示楚大哥该做出什么选择而已,为人臣子要会揣度君王的心意,即使话说得委婉,这件事却已成定局……而且,陛下最恨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

  楚风吟牙痒痒,阴森森地道:“当时他分明教我带你离开长安的,一国之君竟然食言而肥。”

  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赵家封侯诏告天下,楚瑛拜相,再加上沈烟清与楚瑛的关系,就算不被那帮拍马屁的堵死,他们六年未见,多逗留几天叙叙旧也是人之常情,李容亭八成是吃定了这一点,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弄得最后情也归他,理也归他,人也归他。

  陷害人还陷害得人有口难言,这一点更加可恨。

  沈烟清回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往好处想,也许只是权益之计,陛下想要肃清旧王的党羽,朝中的官员,未必人人可信,要保住他的江山,必须将权势交给他能够信任的人……我想,靖王应该很快被召回京城了。”

  “靖王?”楚风吟想了一下,道,“今年春天领兵平乱的那个?”

  “正是。”沈烟清若有所思,道,“陛下想扶植靖王的势力,必然要将我们这些人安插进朝廷,因为他知道,我们是一定会站在靖王这边的。”

  楚风吟冷哼一声,道:“听闻靖王爷风流成性,不爱江山只爱美人,倒真是一颗好棋子。”

  沈烟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笑了,道:“据槐叶楼的情报,小王爷自边关回来已经收敛了不少,再不像少年时那般轻狂放肆了。”

  楚风吟淡淡地“哦”了一声,道:“也许在京城才有你施展才华的位置。”

  沈烟清没答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一路无话,楚三公子心头的阴郁始终不浓不淡地笼罩着,直到侯爷府的大门出现在视线中,沈烟清用力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风吟,我从未想过与你分开。”

  ……明明没喝几杯酒,为什么他会有晕陶陶的感觉?回去之后得好好地问一问。

  将马儿交给小厮,侯爷府的管事丫头可儿急急迎了上来,道:“侯爷,吏部孙尚书来访,等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刚走,留下帖子请侯爷明日过府一叙。”

  沈烟清接过名帖,与楚风吟对视一眼,笑道:“好灵的鼻子。”

  皇帝对楚瑛百般倚重,对沈烟清的态度却是喜憎不明,有猜测他随着楚瑛平步青云的,也有猜他朝承恩暮赐死的——那些巴结逢迎之徒一窝蜂住侯爷府挤的时候,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偏偏只有这孙长平拿捏得恰到好处,形势稍见明朗,便闻风而动了,真是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大厅里摆了三只木匣,高不盈尺,却做得极为精致,上等檀香木散发出丝丝幽香,四面描金嵌着山水楼台,盖子上雕出惟妙惟肖的刘海戏金蟾,眼睛还是镶玉石的,楚风吟拍拍那匣子,啧啧赞道:“烟清,猜猜里面装的什么?”

  沈烟清低咒一声,揉着额角转向可儿,道:“不是叫你们不要收礼么?”

  可儿做了个古怪的神情,道:“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孙尚书说只是些干果什物,区区薄礼,略表心意……奴婢打开看过的……一匣核桃……一匣贡米……还有一匣……”

  见沈烟清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丫头低下头去,声音渐渐细若蚊吟,楚风吟笑着摇头,打开装米的匣子,手指插入莹白的米中,向上一捞,道:“可儿,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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