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点,我们马上到……”上车后,他紧握着她没受伤的左手,安慰她。
一时间,心绪焦乱,虽然知道她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她的痛仿佛等量地传达到了他的神经,他也痛苦得咬紧牙关。
他从未如此惊慌失措。
“你这个傻瓜,怎么……怎么这么笨……”怎么用你那瘦弱的身体来挡?!
有太多太多的感觉同时涌上,当他的脸紧贴在她柔软的胸前,一瞬间出现的情欲;当他发现她用身体保护他所受到的撼动;当他察觉她受伤流血,那揪心的疼痛……
他猛槌一下方向盘,这个天底下最笨的女人,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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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兰因为受伤,被鞠绍威强制在家休息。
他坐在办公室里,脑中还留有昨晚的画面——医生从她雪白的颈部,背后仔细地取出玻璃碎片,那红肿充血的背骨,和那怵目惊心的一道道血痕。
而她居然还敢用那失去血色的苍白笑容,告诉他;“没事,不痛了。”
他拧着眉心,一直挂念着她会不会好好休息?是不是人不在公司还忙着帮他联络交代的事情?
他啜一口秘书室派人端来的茶,咋了咋舌。“怎么这么难喝……”
不知道是心情烦躁,还是这茶真的难喝,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没办法静下心来处理公事。
“叩!叩!”办公室门被打开,一位秘书拿着一张传真纸进来。
“副总,这是王秘书传真过来要给你的资料。”
“什么?!”他不自觉吼了声,夺过传真纸,上头用着有些歪斜的笔迹写着一串他今天要出席的会议、宴会与该回复的电话……
“该死……”他今天火气很大。
“副总……我先出去了。”秘书像被他吓到了。
“你过来,”他喊住她。“照着上面写的一一取消我今天全部的行程。”
他拎起西装外套就要往门口定。
“副总,您去哪里?”
“去把一个该死的女人绑回床上去。”
“啊……”秘书这下,只能目瞪口呆。
鞠绍威带着混杂着心疼的怒气,匆匆驾车到王云兰所住的公寓。
这是一栋旧式公寓,六层楼,没有电梯,而王云兰就住在六楼。
他一步、一步踩着阶梯,原先的怒气已悄悄消了气。
阴暗略带潮湿的空气,发黄龟裂的壁漆,累死人的漫长楼梯——以她一个月的薪水,甚至胜过许多中小企业的主管,绝对可以过更高品质的生活。
她每天工作平均超过十三个小时,忙碌、紧凑、耗神,就连他回到住处都不免感到疲累,她却还要踩着高跟鞋,爬完这些阶梯。
他相信她住的地方不会出现按摩浴缸,更不会有宽阔的空间与视野好用来放松紧张一天的神经,这个女人基本上是不肯好好善待自己的。
他踩完最后一阶,照着记忆里的地址,按下门铃。
没多久,王石兰打开大门,隔着镂空的铁门,瞪大眼睛,双唇吃惊地忘了闭上。
“副总……你、你怎么来了?”她连忙打开铁门。
“原来你个子这么娇小。”他笑说。她脱下高跟鞋后的高度,正好可以让他的下巴靠上她的头顶。
“副总……”她不好意思地睇他一眼。他大老远跑来,该不是只为了帮她量身高吧?
他低头看她,余光下小心瞄到她棉质T恤底下,未着胸衣而微微突出的乳尖,只觉下腹瞬间缩了一下。
“来看看你有没有乖乖休息。”他很笨拙地将目光移往她的眼睛,下巴抬得有点明显的高。
她从他移动视线的不自然模样,猛然想起——因肩胛骨受伤,无法穿戴内衣。她没受伤的左手立刻敏感地护住前胸,急忙转身进屋,套了件宽大的外套。
鞠绍威理所当然地不请自入。
他环顾视线所及的空间——
因为客厅里的东西少得可怜,所以看来并不显得阴暗、杂乱,一张方形矮桌摆在客厅正中央,地上只放了一个坐垫,二十四吋小电视摆在用空心砖叠起的平台上,一旁用厚纸箱裁成的三角型档案格摆满文件夹,厨房的小冰箱时不时的发出引擎抖动的声音。
整个屋子里最现代、最新颖的电器,就是方桌上那台薄型笔记型电脑。
纸笔摆在电脑左手边,除了先前他收到的那张传真,不知道她还忙些什么。
“副总,你坐,我帮你泡茶。”她尴尬地说,只能让他坐在地上。
“不用忙了,我喝水就行了。”他来,可不是要让她侍候他的。
她端了杯水来,他咕噜咕噜地一口灌完。
“呼——你每天爬这么多层楼梯,难怪怎么吃就是吃不胖。”
“噗……”她见他胸膛因喘气而一起一伏,看来平常的运动量明显不足。
“我知道你在笑什么,”他弹了她额头一下。“从今天起,我晚上回家会多做一个小时运动的。”
她微笑点头,又想起不知道他为何而来。“副总,你来……有什么事吗?”
“你房间是那间吗?”他望了望她后方。
“咦……什么?”哪有男人这么登堂入室,开口就问女人“你的房间是哪间?”
“走,我来盯着你休息,到床上给我躺着,昨天伤那么重,一定没睡好,再回去补眠。”
她被他推着走,又在他的严厉眼神示意下,乖乖地爬上床,躺下来。
因为右后背受伤,她只能侧躺,而侧躺就势必得面向站在床边的他,害得她睁眼不是、闭眼也不是。
他脱下自己的高级西装外套,叠成方块状,抵在她腰后,这样就不怕她睡着后,翻身弄痛了伤口。
“副总……”王云兰的心再度因他体贴的举动而一阵波动。
“嘘……别说话了,闭上眼睛睡觉吧!”他温柔地说,从书桌底下拉过椅子来,就坐在床边。
她听话地合上眼,内心激荡着一股被呵护的暖意。
一个人在台北念书、工作多年,原本怕生、缺乏自信的她,也被磨出了独立与坚强,她以为她早已习惯这样孤单的滋味。
没想到……
没想到他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轻柔的嗓音,便害得她软弱起来。
一颗泪珠无声地滚落枕上,缓缓隐入枕套底下的棉絮。
她闭着眼,想着他,即使他人就在眼前,她仍只能谨守着两人之间的那条界线,尝尽想爱却不能爱的苦涩。
床头的闹钟“答、答、答、答……”走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响,空间安静得让她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床边。
她悄悄睁开眼,却撞上了他低头凝视的目光,心狠狠地被揪紧,忘了呼吸。
“怎么又醒来了?”他轻柔地将她落在腮边的发丝勾到耳后。
“睡、睡不着。”她坐起来。
她怎么能就这样告诉他。就这样两人独处在同一空间。她的心根本无法平静。
“那我陪你说说话。”他只想陪着她。哪里也不去。
第一次,这样无所事事地坐着,竟然不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
“您今天的行程……九点有个会……”
“取消了,我今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顾你。”
终于,她的泪水不可遏制地奔出眼眶,在听见那样融化人心的话。
“怎么哭了?”他拭去她的眼泪。
“没什么……”她撇过脸,避开他的碰触,只觉心里闷得难受。
“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见她的眼泪令他心疼,他猜想这些眼泪是因他而流,但是,他有几分不确定,不确定她对他的感情是什么。
是感恩?是仰慕?还是爱……
“不要问我。”她感觉自己正被逼到绝境,那如洪水般的爱恋就要冲破堤防,轰然而下。
“为什么不能问?”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他。
他同样受着煎熬,渴望又害怕听见她的坦白。
他想知道她爱不爱他,只是,一旦她承认了,他又该如何处理两人之间的感情?
为了踏上成功之路,他的爱情与婚姻早早就规划成必须献上的贡品,他会找个财力背景雄厚的女人,稳固并壮大他的事业版图,那个女人还必须有足够强硬的手腕来镇住家族里永远不知足,永远企图兴风作浪的女眷。
但是,他却只想得到她的爱,只要她爱他,她就不会有离开他的一天,他不能失去她。
她低垂着目光,就是不肯再对上他的眼,她恨自己不争气,止不住不停滑落的泪水,她该如何解释,该如何堵住他的逼问。
“云兰……”他轻轻唤了声,像要诱引她照实说出内心的话。
她紧咬着牙关。
“云兰……”此时,他多想抱紧她,为她止住泪水,是他,令她如此痛苦吗?
“副总,你想让我的瘀青再添一处吗?”
出乎意料的,王云兰的声音只有抱怨,没有其它。
他茫然地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
“副总,我看你根本是来虐待员工,而不是照顾员工。”她快速抹去脸上的泪水。
“你刚才为什么哭?”他不放弃想知道答案。
“都是你啦!用那种呵护的语气说话,害我想起小时候生病时,我妈都会煮蚵仔汤给我喝,害我又想家、又想喝蚵仔汤。”
“就因为这个?”他眼带怀疑地盯着她瞧。
“不然咧?”她轻瞪他一眼。“你可不要笑我,这么大了还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你真想喝蚵仔汤?”他还是不相信。
“嗯……可是也不知道上哪儿买。”
“我去买,家里钥匙放哪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狼狈地掩饰自己的自作多情。
“在门后的挂钩上。”
“你先躺一下,我很快回来。”
“辛苦你了,又得爬一次楼梯。”她一直挂着笑容,直到鞠绍威走出家门,关上铁门,她的情绪才彻底崩垮了……
她掩面痛哭,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继续多久?
如果她不小心泄漏了心事,是不是会如同以前学姐告诫过她的,就会永远的被他排拒在外?
如果让她选择隐藏感情和离开他的痛苦,她宁愿选择前者,至少,她仍待在他身边,仍可以随时看见他。
原来,一个女人为留在心爱的男人身边,无论多么难熬,都愿意忍受。
第五章
王云兰受伤复原后,日子如往常一样忙碌,她和鞠绍威都没再提起那天在她住处,险些擦枪走火的事。
只是,鞠绍威开始不自觉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似乎想在她不设防的时候,从她表情眼神里捕捉到一些令他心安的情感。
每次,他出其不意地转向她,都会发现她正专注地凝视自己,只是,接着,她会扬起眉毛,镇定地用眼神询问他要什么。
这令他感到恼火,这该死的女人,该死的沉得住气,偏偏这些,还都是他教会她的。
另一边,吴孟孝也展开追求,但是,始终约不到她吃饭,因为她的时间早就被鞠绍威占得满满的。
时序从秋入冬,街边橱窗也开始妆点出圣诞的气氛。
这样的节日,对家人、对情人是温暖浪漫的佳节,但对异乡游子、对形单影只的单身男女却是苦无去处的无聊节庆。
去年这个时候,鞠绍威约了两个干金小姐,一个吃晚餐、一个赏夜景,在最不想休息的时间,却是王云兰最空闲的时候。
“唉……”她摊开记事本,看着十二月二十五日那页,整天空白的行事历,轻叹一口气。
“怎么了?难得听到你叹气。”
“副总。”她没听见鞠绍威开门的声音,愣了一下。
“喏,给你。”他递了一个白色雪铜纸信封给她,信封上印有两朵淡粉红色的雪花。
“这什么……”她纳闷地打开信封,里头是“洞爷饭店”的“白色圣诞情人套餐”餐券。
她心蓦地跳了一下。“给我的?”他要跟她共度圣诞节?
他微微一笑。“当然,圣诞节好好犒赏自己,就不占用你的假期了。”
听他这么说,她立刻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想,她手指一捏紧,才注意到餐券不只一张。
“为什么是两张?”
“这是情人套餐,可以跟朋友一起去。”
“嗯,谢谢。”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
其实,鞠绍威只是狡猾地想试探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这间法式餐厅的经理认识王云兰,只要他事后不经意地询问一下,便可知道,她说她喜欢的另有其人这件事,是真是假。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卑鄙,而且很幼稚,但是,她的嘴实在是封得太牢了,怎么也套不出话来。
正当他为自己的计谋沾沾自喜时,一楼柜台的接待人员走出电梯,手里捧了一束红色玫瑰。
“王秘书,这束花是给你的。”接待人员偷偷地瞧了鞠绍威一眼,便红着脸离开。
王云兰抽出花束里的卡片,打开来,上头写着——
没有情人的王老五最痛恨的圣诞节到了,
祝你圣诞快乐。
吴孟孝
旁边还画了一个忧郁的表情,令王云兰不自觉笑出声。
吴孟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使他想约她,也从不给她压力,很体贴温柔的一个男人。
鞠绍威斜着眼,拼命想看署名的是哪个不怕死的男人,听见王云兰的笑声,他突然有种“失算”的感觉。
莫非,她真的有男朋友了?
而且,他还花了不少钱买了两张餐券,让他的情敌陪她共度圣诞节?
他白痴啊!
“谁送的花啊?”他故作不经意地问。
“不告诉你。”她快速收起卡片,找了个花瓶插上花束。
“你……那个,”他瞥向她放在桌上的餐券。“打算找谁去?”
“当然是跟喜欢的人去。”她有些赌气地说,心想反正你也不可能有空。
他自讨没趣地挑挑眉,心里很呕,但还是闷着走回自己办公室。
头一回,他有种“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懊恼,早知道,就多留几步“撇步”,今天也不至于落得生闷气的下场。
鞠绍威离开后,王云兰才惊觉自己刚才那语气里明显的埋怨与醋意……而他,居然没发现?
她用手轻拍着胸口,感觉整个人轻松许多,至少,稍稍发泄了这一年多来,暗恋着他的苦闷。
看来,他似乎也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精明嘛!
她坐下来,两手支着下巴,盯着桌面上的那两张餐券。
喜欢的那个人她是不能邀的,但是……白白浪费这一顿大餐,以她节俭的个性也是办不到的。
“唉……”她又叹了口气,原本是沮丧于热闹的圣诞节只能躲在家里独自一人吃晚饭,现在,换成了——该找谁一起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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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夜。
王云兰花了比平常上班时多一点的时间妆扮自己。
将长发梳拢至脑后,结成一个高雅的发髻,顺着眉形仔细扫上淡眉,点上粉橘色的润泽唇膏,穿上白色滚黑边的小礼服,披上纯羊毛长披肩,还特别戴上前天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一对银白色的雪花耳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