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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上) page 5 作者:流水潺潺

  这个念头一起来,凌烈怎么也躺不住了,翻身坐起,来到练无伤的门前。

  「无伤?」轻轻扣门,却没有回应。「我进来了。」

  房间里点著灯,练无伤却不在里面。被子整整齐齐的叠著,看来他还没有准备入睡。

  他去哪儿了?

  四下巡视,目光扫过床头。顿住。

  床头上,一支玉箫发出淡然的荧光。

  自从把玉箫送给练无伤,凌烈就整日缠著他吹箫给自己听。喜欢听那幽咽的箫音,喜欢看无伤坐在石头上吹箫的样子,只要想到,那是自己送给无伤的,那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心里就会甜丝丝的好像蜜糖滋润过一样。

  当然,偶尔不免会想到,无伤以前的那支箫是谁送给他的?那上面刻的又是谁的名字?无伤那么珍惜它,有什么特殊的缘故?这样一想,心情又复低落。

  随手将箫拿起,目光转到箫口上,俊脸突然一红。

  ——无伤吹箫的时候,嘴就会对准这里。

  他的嘴唇很好看。大概久在山中的关系,颜色淡淡的,却不是一味的苍白。形状象菱角,嘴角微微翘起。他每次吹罢一曲,就会回头向自己笑一笑,笑的时候,唇角微微上勾,勾出风致无限。

  ……无伤用过的箫。

  这上面还残留著他嘴唇的余温。

  嘴有些干涩,不自觉的,手慢慢抬起,抬起,嘴唇和箫口慢慢接近……

  「凌烈?」

  像做贼被抓到一样,凌烈大吃一惊,手一抖,玉箫滑落。还好他练了几年武功,身手敏捷,一个海底捞月抄住了。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练无伤认识的凌烈,无论做对事也好,做错事也好,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从没见他如此心虚过,脸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没……没什么。无伤,我有话要跟你说。今天,我……我今天……」平生不会认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练无伤打断他的话,「你这一阵子心浮气躁,可是在山上住烦闷了?」

  「我……」

  叹了口气:「也难为你了,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怎受得了山上寂寞?这样吧,明天放你一天假,下山去玩玩。」练无伤边说边打开衣箱,挑出几件干净衣服,抱著往外走。

  「你去哪儿?」凌烈大急,他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烧了一桶水,准备洗澡。」练无伤回头一笑,「对了,你今天练剑练得满头大汗,要不要一起来?」

  凌烈吓了一跳,双手连连摇摆:「我?不,不!」

  「那我去了。」练无伤只道他少年面嫩,交待了一句,径自去了。

  无伤他要去洗澡!

  好久好久,凌烈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他要去洗澡,去洗澡……

  糟了!鼻头一热,黏黏腻腻的液体流将下来。凌烈暗叫不妙,捂住了脸,慌忙逃回自己屋里。居然流鼻血,实在丢人,还好没有被无伤看见!

  收拾停当,凌烈躺回床上,轻轻舒了口气。

  自己果然有些奇怪,下山去散散心也好。说不定就是因为在山上呆久了,才会有如此奇怪的念头。

  可是,为什么自己听无伤要去洗澡,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还流了鼻血?当时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小腹直贯上来,一直冲到头顶,脑中一片空白,血就流出来了。

  ——你要不要一起来?

  练无伤临去前的一句话不经意跳入脑海里,顿时勾起遐想无限。凌烈眼前仿佛可以看到弥漫著氤氲水气的柴房里,练无伤的脸被热气蒸得嫣红,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妩媚。随著那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拨,衣襟自然滑落到脚边,露出前胸和后背的大片肌肤……

  凌烈「腾」的翻身坐起,冲了出去!

  半山腰有一条小河,他想也不想就跳入河中!

  冰凉的河水浸没了腰,奇异的驱散了身体的燥热,却怎么也驱不散心头的惶惑不安!

  天呀,他都在干什么?对方可是他的长辈,是个比他大上十几岁的……男人!

  他居然会对一个男人想入非非,会幻想他洗澡的样子,幻想他的身体,甚至去抚摸,去亲吻……

  他疯了,一定是疯了!

  「啊!」

  凌烈忽然放声大叫,双手连连挥舞,不断的拍打水面。层层水花溅湿了他的头脸衣襟,而他,却不肯停下。

  水中的游鱼,树上的栖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起,游开的游开,飞走的飞的。

  月色如银,片片洒落在水里。

  而水中,年轻的困兽在无助的挣扎。

  ****

  入夜时分,山下的镇子里来了一个少年,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神色迷茫,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似乎曾被水浸湿,现在还未干透。

  这少年正是凌烈,他在小河里面泡了半天冷水,仍然无法驱除心中的烦躁,心想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否则不知会对无伤做出什么来。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做出什么,都一定会被无伤厌恶!

  向来无欲无求的无伤,在他心中仿佛不可染指的仙人,居然会有那样的绮念,连凌烈自己都禁不住讨厌自己。

  不敢回山,只好来到山下。虽然这是镇子里最繁华的一条街,可入夜之后,人也少了很多。在这样空旷的街面上还能撞到人,除了故意找碴的,也只有神思不属的凌烈了。他满脑子里,只有他的无伤。

  「小子,走路怎么也不看著,你撞到道爷了。」

  ——无伤,你知道吗?我现在好苦,我整天想的都是你,想你的脸,想你的笑,想你舞剑时的样子,吹箫时的风姿。白天想,晚上想,练剑的时候想,睡著了还想!

  「怎么?撞了人,屁也不放一个,就想走?」

  ——我想握你的手,想抱著你,想……亲你的脸,想……可我又不敢想,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你一定会讨厌我,会不理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我怎么能对你想这样的事呢?可是我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

  「喂,道爷跟你说话呢,别在这里装傻!」

  ——无伤,我想得你心都痛了。

  「我看你是找揍!」一拳打过来,凌烈轻轻闪开。

  ——无伤,无伤……我该怎么办?你来教教我呀!

  「啊呀,小子,身手不错,看来还练过两天功夫,那就别怪道爷手下无情了!」

  「当啷」一声长剑出鞘,那一瞬的光亮闪花了凌烈的眼,也终于让他回来了神。定睛一看,面前站著一个怒气冲冲的矮小道人,不禁茫然问道:「我得罪你了吗?」

  那矮道人刚跟另一名道士从街边的酒楼出来,酒吃了不少,脾气也跟著见长。他不知凌烈是真的糊涂,只道他故意挑衅,气得浑身发抖:「好小子,存心跟道爷过不去,是不是?」

  「我没有……」

  话未说完,眼前白光一闪,一股寒风猝然袭来,凌烈吃了一惊,连忙抽身避闪。侥是他反应极快,胸前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衣衫破了,倒是没受伤。

  凌烈又惊又怒,自己明明和这矮子无怨无仇,他却一上来就动了杀手,当真蛮不讲理。他本不是隐忍的人,有人刻意找麻烦,倘若不还以颜色,简直对不起学来的这一身武功。只是那矮道士一招占了先机,便不再停手,招式又狠又辣,处处不离凌烈的要害。凌烈手中无剑,不敢硬碰,只得以轻功躲闪。

  酒楼里还有不少人,听到外面有人打架,都挤在门口看热闹,谁也不敢出去。只有那矮道士的同伴,在战圈外掠阵。

  他见矮道士久战不下,也挺剑加入战团,形成合攻之势。比起矮道士来,他的剑术似乎稍逊一筹。

  凌烈就等他来,双手轻轻一拨,也不知怎的,两支长剑就撞在了一起。

  矮道士怒道:「你不是来帮我的吗?干嘛挡我的剑?」

  那道士一脸迷惑:「不是,我明明是要去刺他的。哎哟!」手上一空,却是凌烈趁他分心时将宝剑夺了去。

  一剑在手,凌烈精神一振,将学来的剑招一一施展开来,威风阵阵,杀气凛凛,顿时将两人逼得手忙脚乱。一记巧招刺中矮道士的手腕,他惊叫一声长剑落地。

  大获全胜,凌烈却不肯停手,手中长剑上下翻飞。旁观众人只见银光点点,亮似白虹,快若疾电,一时间眼花缭乱。忽然,白光尽散,剑气全消,凌烈长剑指地,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再回头一看两名道士,顿时哄然大笑。

  只见那两人全身衣服尽被剑痕划破,支离破碎的挂在身上,露出片片肌肤。那矮道士最可怜,大腿处各被划了两下,连亵裤也划破了,露出一半屁股。

  「不许看,不许笑!」矮道士面红过耳,双手捂住屁股,跳著脚向围观众人乱叫。

  众人哪里理会他,笑得更凶了。

  「再笑,再笑灭你们全家!知道道爷是谁吗?我们是崂山派的!」

  一听到「崂山派」,众人都变了脸色,一哄而散。

  凌烈虽出生在武林世家,毕竟离家时年纪尚小,于各门各派所知甚少,崂山派更是没听说过。只是见了众人的反应,心想这「崂山派」多半是此地一霸。暗暗叫糟,无伤最讨厌他到处惹祸,此事若是让无伤知道,祸患不小。

  只听那矮道士问道:「臭小子,你到底是哪一门哪一派?连咱们崂山派都敢惹!快快报上名来!」

  凌烈哪肯说出真名,嘻嘻一笑:「我是太上老君门下逍遥派的,有本事找我师父报仇呀。接著!」随手把长剑掷回,施展轻功,一溜烟的去了。

  第四章

  莫名其妙的打了这一架,心中这股邪火倒是散去了一半。回到山上的时候,东方已透出鱼肚白。凌烈不敢惊动练无伤,悄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

  「无……无伤?」先自吓了一大跳。练无伤早已起身,正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等他呢。

  「你的衣服怎么了?」首先注意凌烈裂成两片的前襟,练无伤不禁皱了皱眉。

  凌烈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被矮道士划破了。那可是无伤买给他的,顿时心疼不已。虽然他已经报了仇,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好几遍「臭牛鼻子」、「矮冬瓜」。

  他不敢把自己下山胡闹的事说出来,一时间又想不出圆满的谎话,只得道:「我刚才出去练剑,被树枝刮的。」

  「真的?」被练无伤水一样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凌烈一阵心虚,硬著头皮点点头。

  「好吧。」练无伤站起身,淡淡地道,「你也这么大了,做事也应该有自己的分寸。」

  看了一眼那衣衫破处;「坏得还不算厉害,等会儿脱下来,我给你补一补。」

  这是不是就算平安过关了?听见关门的声音,凌烈长长舒了口气。无伤真肯相信他的话吗?凌烈不敢确定。

  被剑锋划破的裂口整齐平滑,跟树枝剐破的完全不同,无伤难道没有注意到?还是注意到了没往深处想?凌烈不敢心存侥幸。他心里总有种感觉,很多事情无伤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从不说出来,等著别人自己领会。

  那么,他知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思?想到这里,凌烈冷汗直流。不会的,无伤那么高洁的人,怎么能明白那些龌龊心思?

  既是龌龊的心思,就该藏在心底,永远不让它冒出头来,不然连无伤的身边也不能呆了。握紧拳头,凌烈暗暗下了决心。

  ****

  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谎话总有被拆穿的一天,可凌烈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臭小子,你给道爷滚出来!」

  听这嚣张的口气,再加上这一声「道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凌烈第一个反应是想拿块破布塞住这矮子的嘴!

  好大的本事,一天功夫不到,就找到这里来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呀!

  他却不知道,近几年开始他随练无伤下山送药,见过的人也自不少。他相貌又俊美非常,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只需在镇子里留神打听,很容易查出来。

  扒著窗子望外看,外面除了昨晚那一高一矮两个道士之外,又多了一个老道士。想必是他们的师父长辈,请来撑腰的。

  有人撑腰也不怕,现在凌烈最怕的就是他们惊动了练无伤。可是,瞧这情形,想不惊动也很难吧?

  「怎么回事?」匆忙来到外间,练无伤已经先到了。「这些人似乎是来找你的。」

  「我……」凌烈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

  练无伤叹了口气,柔声道:「现在你该说实话了吧?」就知道这孩子会惹麻烦,却怎么不能放下他不管。

  心里一跳,无伤果然知道他说谎。事到如今,实在容不得凌烈再隐瞒下去,当下就把昨晚之原原本本向练无伤交待清楚。

  凌烈说完,头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去看练无伤的脸色,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才试探著抬起头

  外面还在叫嚣:「臭小子,快滚出来!你不会是怕了爷爷,要作缩头乌龟吧?」

  凌烈哪受得了这份激?眉心一拧,正待出去。蓦地里一只纤长的手掌伸过来,按住他的手。

  「无伤?」

  「你肯不肯听我的话?」

  凌烈自然点头。

  「那好,待会儿我和你一道出去,你不许擅自说话或动手,一切要照我的眼色行事。你答不答应?」

  也许是一直被他教导武功的缘故,在凌烈眼中,练无伤沉下脸时然透出一股威严,他哪敢不应?连忙点头。想想不对,又问:「那他们若是动手呢?」

  练无伤微微一笑:「傻瓜,有我在,还能看你被欺负了?」打开门当先走了出去。

  不知怎么,凌烈的脸突然红了。脑海中反反覆复是那一句「有我在,还能看你被欺负了」,只觉心里甜滋滋的。好一会才想到该跟出去,脚步兀自轻飘飘。

  门外三人早已等得不耐,那矮道士性急,叫道:「这小子不会是从后门逃跑了吧?师父,让弟子闯进去看看!」

  不等老道回答,抢上前正想一脚踢过去,不料房门已然打开,一个身穿月白衣裳的男子神态悠闲的出现在门前。

  他吃了一惊,脚又缩回来。

  练无伤目光一扫,向那老道拱手:「道长。」

  那老道见他神情自若,举止有礼,也不觉还礼:「阁下是?」

  「臭小子,我就是来找你的!」看见练无伤身后的凌烈,矮道士立刻记起昨夜之辱,仇人相见,分外脸红,就要冲上去。

  「矮冬瓜,看来你的道袍倒是不少,转眼又换了件新的。」凌烈哪里是肯示弱的主儿,笑嘻嘻的道。

  「凌烈。」练无伤沉声一喝,凌烈乖乖住口。

  「清虚,退下。」

  矮道士清虚不敢违背师父,只得退到一边,一双小眼忿忿的瞪住凌烈,凌烈则是向他扮个鬼脸。

  练无伤拱手道:「在下这侄儿生性顽劣,若是不慎得罪了几位道长,万望海涵。几位都是修道之人,参悟透彻,想来不会同黄口小儿一般见识。这里有些薄银,给两位道长置办几套衣物,还请不要嫌弃。」掏出一锭银子,道,「凌烈,恭恭敬敬的给二位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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